低下頭仔細看看,死者的身畔已經流出了大片漆黑的污漬,浮在雨水中飄動,我的目光跟著污水看過去,眉稜骨忍不住一跳,這黑水但凡接觸到小草和植物,都是瞬間枯萎,而地面上,就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黑色印跡!
黑雲接駕、灰索曝尸;雨侯盈野、寸草不留!
這是毒,而且肯定是劇毒!
含有腐蝕性的劇毒很快讓死者的軀體,溶解腐蝕掉一大半,連身上的衣服都化成了黏稠的黑水,看的我渾身直發冷,難道真有所謂的強人,在這個地方偷偷搞成了什麼逆天大事?
小心翼翼用手電查看劇毒的黑水流向,讓我悲哀的發現,這東西已經堵住了我們三個人回到車上的路徑,而且看架勢,呈現出一個大包圍的結構,要把我們三個人都圈在中間一網打盡,怎麼會這樣?
左右看看才發現真是不走運,剛好我們站立的位置是個窪地,腳邊就有個雨水溝渠,上頭蓋著四方形的鑄鐵外框。
我無奈的說道︰「人不留客天留客啊……走吧,咱們進屋子去,千萬小心地上的污水,那玩意兒肯定有劇毒!」
鄭一桐和Alice都取出手電小心的照路,四下查看一番之後終于確定,唯一的安全通道只能通往別墅大門。
Alice說道︰「咱們跳過去吧…如果這黑水有毒的話,我看不是很寬,應該不會踩到的。」
我說道︰「不要那樣,你沒仔細看……雨水淋到地面時,一砸到黑水都會騰起一點點白煙,鬼知道這白煙有沒毒呢,再說咱們的衣服不行,萬一滲進去沾上了可是不妥……听我的,這些事情我們有經驗,不會出錯的,我總覺得這玩意兒會不會就是什麼黃泉水?」
鄭一桐幸災樂禍的說道︰「Alice走吧,別再質疑老大的決定了,虎哥發起火來不是鬧著玩的。」
我瞪了大俠一眼,讓他給我閉嘴,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已經出了人命,誰知道後面還有什麼糟糕的事情。
小心站上別墅的大門口,鄭一桐嘀咕道︰「早知道停車那陣兒,就不選攝像頭照不到的死角了,這下倒好,硬給栽咱們頭上也說不清了……也沒法找出來是誰干的了。」
扭頭看看化成一灘污水的尸體,我說道︰「誰說這樣不好,真有了發現,也不見得就是好事兒………我估計這個人跑出來時,很可能就已經中毒了。」
說的倆人一起點頭稱是,一起扭頭去看洞開的別墅大門。
鄭一桐遲疑了一下說道︰「咱也別躲躲藏藏的,反正什麼都瞞不過人家,我建議直接進去算了,反正咱們人多。」
黑漆漆的大門里,吹出來的是冰冷的潮氣,比起我們站在雨中還要覺的寒冷,讓我早被雨水淋濕的身子極不舒服,看來這衣服的材料,回去後還要重新選一個,至少不能再這樣滲水了。
Alice說道︰「那個死去的人,會不會就是藏在旁邊偷偷看那個人呢?」
很有可能!
我點點頭,采納了鄭一桐的建議,帶著他們倆,輕輕邁步走進了別墅。
外頭電光閃耀,白慘慘的一晃一晃,顯得別墅中的客廳和樓梯不是那麼漆黑一團,而且雨聲掩蓋了很多聲響,讓我們基本听不到周圍有啥不妥的動靜,只是這種調調,很有點坐在無人電影院里看鬼片的氣氛。
別墅中的溫度很低,是那種濕冷。
鄭一桐模去配電櫃看了看,在耳麥里輕聲說道︰「電源總閘還沒扳上去,這屋里沒電。」
我回答到︰「你守在廚房和門口,注意大門口動靜,我和Alice上去看看,明白?」
鄭一桐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明白……Alice你小心些,保護好老大。」
站在樓梯口側耳傾听了片刻,除了風雨聲,再沒個有活人的跡象,我本以為剛才的死者是被發現後殺掉的,可是現在瞅著又不像,沒人追出去看,也沒人關上大門,難道這些凶手就這麼不專業?
我掏出短刀,示意Alice跟在我背後,保持一米多的距離,躡手躡腳的踩上了鋪有地毯的樓梯,為免打草驚蛇,手電也關掉了,只是借著閃電的光影,小心留意著前方。
樓上一共有四間房,每一間的門都開著,黑漆漆的,不知道熱像儀顯示三個人在哪間房,正在猶豫時,卻有一股涼風吹來焦糊的血腥味,直灌進我的鼻孔,讓我立刻有了前進目標。
很順利,隨著味道我走近了其中一間臥室,恰好一個閃電劈了下來,讓我在一剎那看清了房內的情況。
這間房並不大,對著門有一扇飄窗,大大的開著,沒有窗簾,瓢進來的雨水把地板磚上打的濕漉漉,而房屋的正中間就擺了一個箱型的平台,上面蒙著的布,看花紋似乎是扯下來的窗簾。
這個像是床的平台上並沒有人,從凹進去的痕跡來看,原本是有人的,還躺了不短的時間,至少符合我在熱像儀上看到的場景。
電光一閃即逝,最後的剎那,我的眼角余光終于看到了人影!
兩個,分別靠牆坐著,位置和我在熱像儀上看到的一樣,就在房屋中央這個類似‘床’的箱子兩頭。
我的身體僵住了,不知道這兩個坐著黑暗中的人,有沒看到我和Alice站在門口,如果是一直冷眼旁觀著我倆的行動,致命危險就無處不在,那個死者不就是被發現後,奪門而逃依然中毒死掉的?
我輕咳了一聲,小聲問道︰「是大成嗎?………我老虎啊!」
這麼簡單直接的問出來,是我不得不做的冒險決定,因為我鞋子底兒有水,上樓時肯定發出了一點點聲響,兩個黑影不可能覺察不到,尤其是突然踫到危險,讓我的反應也隨之變快了,立刻想起死者的眼眸里那個林大成的頭像,說明林大成肯定在這個房間內,而林大成委托我辦的事還沒完,所以我決定冒個險,暫時相信他不會有殺人滅口的意圖。
沒有人吱聲,兩個黑影在電光的閃爍下,一動不動。
我立刻擰亮了手電,直直照向一個離我比較近的黑影。
牆上貼的有牆紙,銀白色的碎花,牆根擺著一個十分廉價的四方膠凳,黑影就端坐在上面,我的手電晃了幾晃,才發現那兒根本沒有人!
不相信的把手電轉去看另外一個,讓我終于確信今天晚上的遭遇,還是帶出了詭異的黑暗氣息。
因為黑影倒確實有,但只是一堆灰燼,在牆上拓印出一個惟妙惟肖的人形,頭顱和四肢都深深印在了牆壁上,兩條腿耷拉著,扭曲得有點變形,乍看上去,真像是一個人坐在那兒。
我慢慢走近,去細瞧這個凹進去的黑影。
人形的灰燼帶有某種黏性,焦黑的一片,其中赫然吸附有碎骨和肉屑的顆粒!
我心頭驀然升起一個不祥的預感,莫非這個位置本來的確是有人的?只是遭到了意外攻擊,把皮肉衣服都給烤干蒸發掉了,只剩下這麼點殘渣,黏在了牆上?
這麼一想,我更是不願伸手去模牆上的黑影,所以對Alice比劃個撤退的手勢,就想退出這個房間。
我還沒有走出兩步,就听見Alice在耳麥里輕輕說道︰「李生……窗戶那邊有人,要我過去看看嗎?」
我立刻停下腳步說道︰「不!你別動,我過去看看。」
雖然我沒親眼看到是否真的有人,但我的直覺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所以緊繃著雙腿,我慢慢的一步步走了過去,直到站在窗戶的一側,才舉起短刀,小心的斜著頭向外看去。
白茫茫的閃電和雨幕中,沒發現異常,如果窗戶外邊真藏的有人,那我是絕對不可以探頭出去查看的——電影里見多了那種導演安排的傻蛋。
一時無計,愣了有半秒鐘,卻從窗外突然裹起一股子涼風,直撲我的腦袋。
幾乎瞬間的變故,讓我沒能躲開襲擊,兩只耳朵立刻火辣辣一陣生疼,憑感覺是有兩只手緊緊拽住了我的耳朵向外撕扯,而我的正對面,也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灰白色身影,胳膊架在窗戶的防盜網上,一股刺鼻的化學藥劑味道幾乎把我給嗆暈過去。
但我耳朵實在是痛的厲害,所以下意識的隨著這股力道,把腦袋往前使勁一突, 的一聲撞上了這個灰白色黑影,前額一痛,登時感覺流出血來。
慶幸的是拽住我耳朵的手,瞬間松了一松,我痛叫一聲,就把手里的刀子捅了出去。
哪里還顧得上這一刀會不會搞出人命,再不動手,兩個耳朵必將不保。
那個掛在窗戶外邊的灰影,隨著我刀子的前捅,立刻松開了雙手,我一獲自由,立刻蹬蹬蹬倒退幾步,遠離了窗戶。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Alice根本來不及沖上來援手,但也恰巧撲了上來,舉著還不熟手的鋼弩向外瞄準。
我顧不上去看耳朵有沒受傷,站在Alice的身旁,向外頭打著手電,慌亂的查找襲擊我的是什麼人。
一幕熟悉而又怪異的情景發生了!
黑沉沉的雨幕中,一個灰白色的人影正在草坪上快速奔跑,和我在監控錄像中見到那個一模一樣,灰白色的人型輪廓,穿著的衣服和五官一概不清,胳膊大大的張開,用力的前後擺動,如同流動的空氣一樣從草坪上飄過,灰白色輪廓的外圍被雨點撞擊,濺起一層淡淡的白霧,順著水泥路越走越淡,直到翻過圍牆徹底不見。
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隱形人?
這個隱形人難道就是沒死的林大成嗎?
我吃驚的看著雨幕,半天說不出話來,直到鄭一桐在耳麥里焦急的問道︰「老大,發生了什麼事兒?怎麼樣了?」
我回過神來說道︰「沒事兒,不用上來,你只管看好大門。」
Alice同樣吃驚的合不攏嘴,眼神里充滿了不理解還夾雜有一絲的興奮光芒。
我轉過身對她說道︰「走吧。」
Alice說道︰「這人真是厲害啊!……李生你肩膀上,沾了什麼東西?」
我扭頭一看,只見肩膀的衣服上,呈現出兩個灰白色的手掌印,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心里立刻咯 一下,明白了一個困擾多時的疑問︰在酒吧里和林大成喝酒時,大俠說有兩個手掌印掐我的脖子,現在比較起來這麼一看,應該是同一個人留下的痕跡,而且目的顯然不是掐我脖子,那手掌的目標肯定是我耳朵。
難道我的耳朵真有什麼怪異之處?
我立刻用帶著手套的手去往下拍這些粉末,還好,一拍就掉,沒像保健院的化驗師那樣倒霉,莫名其妙就出了事兒。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剛才那人明顯擁有什麼遮蔽視線、隱藏身軀的新科技新手段,這粉末就是明證,但是為什麼呢?
我耳朵會發熱的異狀除了師傅老祝之外,再沒第二個人知道,包括王林他們幾個核心的朋友,這一點最後的秘密我可是誰都沒有告訴,但是這躲在窗戶外邊的人,這很可能是林大成的家伙,出手卻毫不猶豫的直奔我耳朵,瞅那架勢,絕對是想把我的耳朵給撕下來。
我的前額撞上的應該不是防盜網,可以感覺到對方臉上的喀嚓骨裂聲,那兒似乎還是鼻子的位置,尤其是我慌亂中死命捅出去的一刀,那人並沒硬扛,選擇了一擊不得手立刻退避逃走的方式,讓我肯定這個襲擊者絕對不是什麼鬼魅,或者說不清楚的妖怪,只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如果是鬼魅,根本不可能逃避我的刀子,我搖搖頭,暫時放下自己的困惑,在耳麥里告訴鄭一桐和Alice,把這個問題先存在心里,留到回去之後再仔細分析。
那個麻子女人小葉並不在別墅里,而且照目前的形勢來看,別墅里也沒有其他的人了。
走過那張‘床’的時候,我心里一動,充作床單的窗簾上,此刻離得近了,竟然有個模糊的圓形圖案,我停下腳步抬起頭一看,原來是從天花板上映下來的投影。
舉起手電,才發現這個別墅主人裝修的很是古怪,小小的臥室裝了吊頂不說,正中間的位置還嵌了一個中央空調的出風口,方形的那種,四邊出風。
有這個必要嗎?而且在方形的空調出風口上,懸吊了一個塑料制成的工藝品,圓形,汽車駕駛盤那麼大,在我們進來之前,用熱像儀曾經看到過這個,當時還散發出熱量,也就是Alice說多出來一個人的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