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是個兩層的低矮建築,背後靠著一座矮山,前門口停了三四輛小車,看來林民榮真的是在里頭。瞅瞅不遠處的海平面,我心里一動,對方韶文問道︰「方督察,我想問問,這里距離那個燈籠洲有多遠,也就是上頭有燈塔的那個小島,不會是很近吧?」
方韶文瞭望了一下說道︰「確實不遠,只隔著面前這條水道。」
我點點頭哦了一聲,想起肖晨那篇未完成的郵件中提起過的島嶼,這倒是有點巧合。
忐忑的模模胸口那個面具,我跟在方韶文的身後進了倉庫,而鄭一桐和黃佳明就走在最後邊。
進去後一陣陰涼,比起外邊涼爽許多,到處擺滿了紙箱包裝的貨物,卻是沒有見到林民榮那伙人的蹤影。
我們四個人在寬闊的廠房內一直往里走,七拐八繞的走了好久,路上喊了好幾聲,一直沒有人應聲。
鄭一桐突然說道︰「有情況,咱們得小心點,我聞到了血腥味!」
是真的,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似乎在告訴我們這里剛剛發生了命案。
順著血腥味的方向,我們總算找到了林民榮一起的保鏢和公司員工。可惜的是,這五個人都不再是活人了,無一例外的失去了生命,尸體被雜亂的堆在一個角落。
見到這一幕的兩名警察,頓時忙碌起來,又是保護現場又是請求支援的。
而我就困惑的思考著,林大成這樣做又是出于什麼目的呢?我已經認定這林民榮就是林大成的新身份,他佔用了林民榮的身軀,並且繼承了林民榮的所有思想和資源,沒理由不好好利用這個身份的,現在對自己身邊的人痛下殺手,難道是他不想再要這個身份了?
總不會是這廝的手上竟然還有移魂面具,又要換一個身份?
正在猶豫間,倉庫的深處傳來咚的一聲大震,象是地面發生了塌方一樣,煙霧騰騰的。
我可不信林大成這麼快就有了新的布置,要知道他得到林民榮的所有一切也就是前天的事兒,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有了周密計劃!
所以在聲音發出的一剎那,我就朝著發出聲響的地方奔了過去。
倉庫的最里邊是一排格子間,彌漫著一股發霉的潮氣,巨響發出的地方也就在這里頭。
打開門進去後,打眼一掃是個辦公室,周圍擺的有辦公桌和鐵皮櫃,只是正中間的地面上,有個一米見方的入口,下頭彌漫著一片暗紅色的冷光,似乎擺滿了東西,擺的形狀挺像個石頭台階路的,但是我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從下面飄了上來,有點熟悉,卻想不起是什麼。
這時候已經不用做什麼動員大會了,方韶文和鄭一桐都湊了過來,開始整理身上的裝備,做好下洞的準備,不過我就有點心里忐忑不安︰「大俠,我怎麼覺得下頭挺危險的,真要下去嗎?」
鄭一桐一曬︰「沒事兒,盡管下,都到這一步了,不下去還能干什麼?」
方韶文也說道︰「這紅光應該是什麼礦物發出來的。林民榮很可能就在這里頭,他公司出了這麼大案子,我們警方必須要找到他。」
我固執的說道︰「不行,外頭必須留個人把門,萬一還有凶手在外邊看著我們怎麼辦?」
方韶文說道︰「我和黃佳明不能留下,這里的案情重大,我們身為香港警察,必須要追下去。」
鄭一桐見我瞅他,只好說道︰「那就還是我守門吧,反正等方督察的支援人手來了,我再下去找你們。」
听到他們都這樣說,我于是在辦公室里找了一下,把一把手電拿在手上,要過大俠隨身攜帶的利刃,跟在方韶文後邊最後一個下了洞,再三叮囑大俠把招子放亮一點,別出了什麼意外。至于方韶文他倆,全都拔出了隨身的佩槍,小心戒備著前行。
下去後先用手電四下一照,發現是個十分寬敞的石頭大廳,到處擺滿了石頭制成的箱子,連我們腳下踩的地也是這種石頭箱子,彌漫著一片詭異的暗紅色光芒。我只看了一會兒就有點心里發涼,這些箱子是什麼鬼東西啊?怎麼會發出這麼詭異的紅光?
三個人站住,紅光照射下的面孔,個個都是詭異無比。
黃佳明好奇的用手去模這些石頭,一邊嘖嘖稱奇︰「別是什麼寶石吧?」
我笑道︰「哪里會有這麼多寶石,一瞅就是某種會發光的礦石,你看模上去很細膩,肯定摻雜了會發光的雜質,比如含錳解理石、白鎢礦或者祖母綠之類。」
黃佳明驚喜的說道︰「祖母綠也可以啊,我記得杜十娘怒沉那個百寶箱里頭,就有個大號的祖母綠呢?」
石頭很沉重,黃佳明也沒辦法撬下來一塊,只好跟著我向里面走去,不過這兩邊的石壁上卻突然變的潮濕了起來,也不知道水是從哪里來的。又走了一小會兒,就看到一個非常惡心的畫面,呈現在我們眼前。
我以前教書時候,曾經帶領學生們去過鄉下農村體驗生活。那兒有不少種水稻的,農民曾經給我們演示過一幕捉蟲的手法︰就是把干稻草扎成兩頭緊中間松的草把,然後將生豬血灌進去,橫放在稻田的進水處,讓水慢慢沖洗豬血成絲狀漂散,利用血腥味把螞蟥引誘到草把中吸取尚未流出的豬血,待螞蟥吃飽、身體膨大時,就很難再爬出來了。
我們現在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一大片螞蟥一個挨著一個,黏在一塊凸起的石板上,還有的在慢慢蠕動,顯而易見都是活的,不過不像是吃飽了鮮血的肥胖樣子。
冷不丁看到這麼一幕惡心的畫面,頓時讓我們都站住不敢在往前走了,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會有活的螞蟥出現?
忽然,我看到在這團惡心的水蛭當中,有一大塊黑色的東西,沒等我仔細去看,黃佳明已經叫了起來︰「天啊,里頭有個人!」
確切的說,只是一個人頭!
我算膽子很大的人,但是猛然看到這副情景,卻也嚇得臉色發白,半天沒緩過氣來。一手捂住鼻子,一手用刀將人頭撥拉過來,暗自祈禱最好這個就是林民榮的腦袋,讓我們別再費勁的去找他了。
螞蟥對四周的動靜十分敏感,此刻知道了又有一頓大餐出現,已經從四面八方往這個地方集中。在燈光照射下,很多沒吃飽的螞蟥已經從石壁上直起了上半身,拉成一條條長線往我們的位置飄。我知道,這些水蛭一旦感覺到我們的具體位置,立刻就會彈起來,直奔我們身上新鮮的血液!
我們查看了這個人頭,發現這人可能已經死了很多年了,腐爛變質的只剩個頭顱,根本分辨不出是哪朝哪代的人,也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人,反正不是林大成或者林民榮。
我越看越覺得奇怪,于是問道︰「方督察,你說香港這地頭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這里到底是個什麼地方?警方以前就沒有發現嗎?」
方韶文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是私人地方,看方位象是通往海里的,螞蟥這東西更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咱們趕緊離開這里吧,穿的衣服都不多,萬一給螞蟥纏上不是鬧著玩的。」
三個人加快腳步走開後,我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發著紅光的石頭箱子,發現擺的很有某種規律,就跟故意擺出了一條道一樣,頓時在心里隱約有了一個念頭。
莫非這里擺放的都是棺材!
我把自己的猜測一說,他們倆也一起點頭稱是,腳下這種發著紅光的石頭大板,越走越覺得象是石制棺材,整整齊齊擺成一條階梯,斜斜的向下延伸。
看到事情這麼玄乎,我停下了腳步用手電照著四周,看到手電掃過的地方,都是非常空曠,照不到兩邊是什麼,就在我們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後頭走過的路上,突然傳來幾聲細微的指甲抓撓聲,似乎有個什麼東西,正在石棺搭成的道路上向我們逐漸接近。
我毛骨悚然的抓起手電,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馬上,我就看見,有一個象人又不象是人的東西,沒人那麼高大,而且是彎著腰在地上向我們緩緩爬過來,方韶文驚叫一聲,立刻向前跑了起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就稀里糊涂的跟在他倆背後往前猛跑,跑了一會兒這梯子就變的平坦起來,只是棺材之間多了許多空隙,一不小心就會把腳卡在縫里,我喘著氣喊道︰「停,停,停,不能再跑了。」
驚弓之鳥的三個人又跑了好遠才停下來,面如土色的癱在棺材蓋子上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兒喘粗氣。
喘夠了氣,我們小心的站在棺材蓋上,因為每個石棺間的縫隙越來越大,雖然平坦了下來,卻更容易崴住腳,不敢離開腳踩的石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十幾米,突然從階梯的下頭傳來了水聲,不是很響,仔細听卻完全听的到,用手電往下照了照,發現下頭根本不是實心的,而是漆黑一片,深的嚇人,不由停下腳步不敢貿然再走了。
我狐疑的問道︰「這是什麼,怎麼這麼古怪,用石頭棺材搭梯子能去哪兒……陰司地獄?」其實我心里相當懷疑這兒恐怕是和幽冥地獄的什麼連接點,率先進來的林大成正在想法設法的逃進去。
事實上,現在的情況再執意前進就有點不太明智了,這些棺材好像擺成了一個什麼陣法一樣,搞不清楚為什麼會凌空而立,又看不到下頭的情景,實在讓人心慌意亂,萬一下頭真的是深水,冒出個什麼東西來,哪怕是一群螞蟥,嚇不死人也能惡心死人。
黃佳明搖搖頭︰「不會吧,就這樣懸空搞個梯子出來,太假了些兒……」話音剛落就瞪著眼看我︰「我還沒說完,你,你,你怎麼就跑了?」
我也發現了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我倆本來就沒站到一個石棺上,現在說話的功夫,感覺彼此之間的距離似乎在逐漸擴大!
我低頭看看黃佳明的腳下,赫然發現他和方韶文站立的石棺,也正在緩緩的各自往前飄去!
我驚呆了,眼睜睜看著石棺漂開後,我們三個之間出現了巨大的裂縫,燈光照到的裂縫里,都是一個深深的、深不可測的深淵。
這下終于確定我們剛才這一陣猛跑,是真的跑到一條懸浮的石棺路上了。
三個人向著三個方向飄遠,我頓時急眼了,不甘心的往前邁出了一步,想跳到黃佳明所在的石棺上,哪想到這麼一用勁,腳下的石棺竟然又加速朝相反的方向飄去,距離方韶文倒是近了。
我咬咬牙,伏子,伸出胳膊去夠方韶文腳下的石棺,但是指尖輕輕一踫,近在咫尺的石棺立刻飄遠,而我所在的石棺再也受不到一點力,停在原地緩緩打了個轉,想要顛倒過來一樣。
我徹底傻眼了,這一旦翻過來把我給扣在下頭,那還不是掉下去死路一條?
照目前這個樣子,我們腳下這些石棺很可能是被磁化的某種礦石,跟某些科幻電影上的場景相似,是由于一個十分巨大的磁場,讓大石頭浮在兩座斷崖之間,探險的人可以踩著過去。
但那畢竟是電影創作,並沒有多少科學道理,要知道石頭靜止,帶電體靜止,是顯不出磁場力的,即使平衡也不可能穩定,踩一腳就會加速墜落,除非這些石棺都是超導體,而且環境溫度超低,低的讓石頭都能超導才有可能,但是我們現在踫到的情況哪種都不象,移動慢而且不是下墜,是沿著水平方向的彼此散開,真他娘見鬼了!
正在胡思亂想之間,其實只有短短的幾秒鐘,我腳下的石棺竟然真的想要翻身,頓時把我嚇的魂飛魄散,整個人匍匐在石棺上,用指頭尖摳住兩邊,默默祈禱一旦翻過來,這該死的石棺里頭可別掉出來個骷髏!
石棺翻轉的一剎那,我閉上了眼楮,甚至有點臨死前的解月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