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身後就是一個大衣櫥,春雨下意識地打開櫥門,閃身藏到了衣櫥里面。
飛快關上櫥門,回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春雨屏聲靜氣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甘心變成一具安靜的木乃依。
大櫥外響起關門的聲音,然後是一陣皮鞋的腳步聲,听聲音顯然是個男人,估計是老板艾伯特吧,但也可能是那個高高的服務生。
躲在這個黑暗的封閉空間內,春雨仿佛回到了半年多前的大學女生宿舍內,她躲在上鋪的被窩里,收發著來自地獄的短信…….
恐懼再度升上腦門,她似乎看到了外面有雙手,正觸模著大櫥的門把,隨時都會拉開櫥門,露出一張猙獰可怖的臉——不知道是大櫥里的人嚇昏過去,還是大櫥外面的人呢?
如果你打開衣櫥,發現里面站著一個美麗的女孩,是嚇壞了還是高興壞了呢?
春雨默默數著自己的心跳,櫥門始終沒被拉開。衣櫥里面散發著奇怪的氣味,好像並沒有衣服掛著。腳下是大櫥的木板,只要一動彈就會發出聲音,她只能紋絲不動,覺得自己更像個塑料模特。
忽然,她听到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但她確定並沒有第三個人進來,那個人究竟在和誰說話呢?難道是這間閨房的女主人嗎?她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對,他也有可能是在自言自語。
好像是艾伯特,但春雨听不清他說些什麼,隔了一層大櫥的木板,那含含糊糊的說話聲,更像是外星人的詩朗誦。
那聲音越來越悲戚,幾乎帶著點哭腔,就更加听不清楚了。躲在大櫥里的春雨不敢想象,那個蓋博式的男人哭泣會是什麼樣子?
幾分鐘後,外面的人不再發出聲音了,接著春雨听到了出門並且關門的聲音。
他終于出去了。
慣性使然,她繼續在大櫥里憋了半分鐘,然後長長吁出了口氣。
然而,當春雨要從衣櫥里出去時,卻發現櫥門打不開了。
剎時驚出一身冷汗,她使勁推著大櫥門板,卻好像被什麼卡住了,無論如何都沒法打開。
不能用力推,否則大衣櫥會倒下來的,春雨只能把力量集中在門縫,費了七、八分鐘卻仍未見分曉。
黑暗的大櫥宛如巨大的棺材,似乎隨時都會把她帶入地下,狹小的空間內空氣渾濁,越來越讓人感到窒息。
終于,春雨再也顧不得顏面了,在衣櫥里大聲地呼救。
「喂,有人嗎?」
她用英文高聲喊叫著,這還是前天晚上與高玄失散以來,她喊出的最大的嗓音。她確信雖然隔著大櫥和房間的門,但走廊里如果有人經過,一定可以听到這個聲音。
然而,又過去了十幾分鐘,外面絲毫動靜都沒有,而她已經累得嗓子幾乎啞了。
春雨絕望地仰起了頭,卻依舊看不到天空,只有山洞般的無邊黑暗。
再也站不動了,她沿著大櫥內壁緩緩地滑下去,坐倒在了大櫥底板上。眼楮已經失去了作用,她像個瞎子一樣靠著後面,似乎那個幽靈就要來把她帶走了。
忽然,她用手撐了撐底下,下突然騰空了,來不及尖叫便掉下了深淵。
腦中全被擦掉了,仿佛地獄就在下面等著她。但隨即眼楮被光刺激了一下,眩得她睜不開眼皮。然後,春雨覺得自己掉到一片軟綿綿的東西上,只是心髒幾乎跳出了喉嚨。
不知已墜入了地獄的第幾層?只是身下不但沒覺得疼,反而還有些舒服。她緩緩抬起眼皮,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上午的光線照射在她臉上,這里還是人間。
深呼吸——她張大嘴巴,貪婪地呼吸著空氣,剛才在衣櫥里憋得太久了,仿佛在奧斯威辛的毒氣浴室中。
就這樣躺了幾分鐘,春雨這才發現,自己身下是張柔軟的大床,怪不得掉下來一點事都沒有。可自己是怎麼掉下來的呢?春雨仔細看了看天花板,似乎有道細微的裂縫,也許是一道自動打開的機關暗門,用力按大衣櫥底板就會打開,讓里面的人掉下來。
她走到了窗邊看了看外面,依然是飯店後面的花園,而且她確定這里就是飯店二樓。沒錯,剛才她從飯店三樓的房間里,通過大衣櫥底下的暗門,掉到了底下的二樓房間里。
「幸好這張床還比較結實!」
春雨對自己苦笑了一聲。她又繞了這個房間一圈,發現這里的裝飾古老而華麗,不像是飯店的客房,倒更像是個貴賓的書房之類。
這里究竟是哪兒?
牆兩邊是精致的書櫥,里面擺滿了各種圖書,她隨手抽出幾本,發現都是一百年前的老書。還有個密封的玻璃櫃子,感覺像博物館里的陳列窗,里面壓著幾卷中國的線裝書。在維多利亞風格的房子里,看到中國的古書真讓人意外。春雨油然而生了一股親切感,她低頭仔細看了看,發現線裝書底下還有小標簽,注著一行繁體中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