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冬風凜冽,秋楓二號里卻洋溢著無限溫暖。
有個男人坐在電腦前按健如飛,有個小女人輕快的穿梭在屋里,一會兒泡印度女乃茶讓男人先天性有點過敏的鼻癥會舒爽點,一會切好蛋糕、削好水果端到男人面前。
「休息一下,吃個水果吧。」擱下點心,沙詠凡「順便」湊過頭去瞧瞧,誰知道宗飛煜卻立即將熒幕擋住,不讓她看。
「別遮了。’她秀眉一揚,用一臉諸葛神算的聰明相看著宗飛煜。「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在做什麼。」
「哦,你知道?」他不動聲色,倒有興趣知道她知道了些什麼。「那麼說說看。」很鼓勵的語氣。
她給了他一個微笑,秀眉揚的更高了。
「你是堂堂紐約蒙赫集團的第三代接班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名字就叫宗飛煜!」
她的語氣石破天驚,很有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意味。
「嗯。」他搓搓下巴,點頭。「然後呢?」趁著空閑,他轉轉僵硬的頸項,咯咯有聲。
「你那動作很帥。」挑挑眉,風馬牛不相及的說完,沙詠凡才清了清喉嚨,接回正題道︰「因為你目前正離家出走中,因此在這兒連線偷看蒙赫集團的業務情況,準備有需要時,暗中助他們一臂之力,對吧?」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當然也不可能被她的「什麼都知道」嚇到。
「姑娘我也有神通廣大的時候。」沙詠凡得意的揚高嘴角,掌管聰明才智的神總算眷顧到她了。
「過來。」宗飛煜將佳人拉到自己腿上坐好,手掌輕撫她烏溜溜的長發,閑話家常地問︰「那麼,你會不會對我演出身份揭穿就憤而離開的那種戲?我對那樣的戲沒興趣。」
他沒想過要瞞她,只是沒有適當的時機告訴她,現在她自己知道了,倒是節省了他一道告白手續。
「不會。」她笑了笑,卻在心里苦澀的加了一句︰因為我要演我自己身份被揭穿,我羞而離開的那種戲。
其實,她又沒有頭殼壞去,當然知道一個小小的秘書躍進為大大的總裁,這樣沒有什麼不好,她也沒有生氣的理由。
可是,等到他發現她原來並不是千金小姐,只是個平凡無奇的窮女孩,他就會跳腳了,還可能給她扣頂帽子,說她欺騙了他的感情,或者更離譜一點,說她預知了他的身份,所以才會接近他……
總之,什麼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二話不說就接受她是窮光蛋的事實,所以,她暫時鴕鳥地不去想。
享受這短暫的快樂時光吧,不久之後,他們就會道再見了…
「叮咚——」門鈴響,沙詠凡起身去開門。
「你們是……」
門外站著兩個男人,穿著黑西裝,其中一個用不熟練的中文,彬彬有禮的向她打招呼。「你好,紫堂冬小姐在嗎?」
她大吃一驚,連忙把他們往門外推。「我們出去講!」
五分鐘後,她回到房里,背脊在十二月隆冬居然緊張得涼透了。
「有什麼事嗎?」宗飛煜還悠閑的坐在原位,正在啜飲女乃茶、品嘗蛋糕和水果。
「沒什麼。」她心虛的對他笑了笑,暗忖著得快找到小冬才行。她向那兩個人推說沒有紫堂冬這個人,沒想到他們卻提出證據——秋楓二號的大筆入宿費用是用紫堂冬的信用卡支付的。
她一听就傻眼,因為那是她拿著小冬給她的金卡刷的,只好硬著頭皮說他們搞錯了,請他們離開。
看他們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他們一定還會再來,如果他們執意要找紫堂冬,那麼就會把事情搞大,她和小冬就都糟了,因為不止她,小冬也正隱瞞著身份和飯店總經理談戀愛哪!
「對了,剛才有通電話要找你。」宗飛煜輕松地看著她,視她俏顏的陰晴不定如無物,像在跟她談論天氣一樣。
「喔……是誰?」她心里有點毛毛的,感覺不妙,這里的聯絡電話她只留給詠睿。
「是個叫詠睿的男孩,他說是你弟弟,五天後要回來。」
听到這里,她的心髒已經一陣縮緊了。
「還有,他很嚴厲的問我是不是你的‘室友’?他要我轉告你,工作就工作,不要跟男同事亂搞,這樣會對不起在天之靈的父母。」
她倒怞了口氣,手心一片涼,感覺血液從腳底板沖上來,快從七孔流出來了。
他從椅子上起身,邁步走向她,墨眉揚高著,像頂著濃濃疑惑。
他走到她的面前,停住了步履,蹙緊了眉心,俯視她僵硬發白的小臉,有點粗魯的伸手把她摟到自己身前來。
「哇!」她手肘曲起抵在他結實如鐵牆的胸前,真怕他會伸手掐死她。
「沙姑娘,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她很牽強的扯開虛弱又理虧的微笑。「你……好像說過,你對于看我揭穿你身份,就憤而離開你的戲沒興趣哦?」
他點點頭。「對。」這跟他問的問題有關系嗎?
真的被他的視線盯得很毛,她潤了潤唇,小心翼翼的問︰「那你會不會演你揭穿我身份,就離開我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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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紫堂冬拼命跑,拼盡全力的跑給鈴木直人追,她不能讓鈴木追到,不然躲貓貓的游戲她就輸了。
奇怪了,不是說小夏哥和大野、鈐木都住在冬楓別墅區嗎?那鈴木干嘛跑到飯店的主建築體來,而且不是出現在一樓大廳,而是出現在他根本不該出現的八樓里,害她在走廊上遠遠看到他,嚇得丟下客服部的推車就跑給他追。
難道鈴木是特意來圍堵她的嗎?他們逐層搜人,還是已經查出她在這里工作?
昨天小凡把她找去,說有兩名陌生男子上秋楓二號找她,還是只憑借著她的信用卡便查到的線索。
當時她就感到不妙,想必自己也混不了多久了,憑她二哥的能耐,很快就會把她給揪出來的。
小凡說她已經把真實身份告訴宗飛煜了,現在的她無後顧之憂,一切就看宗飛煜的決定,無論他怎麼做,她都會尊重他。
那傻丫頭還很感傷的說,沒有人會想娶個窮女孩的,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有,並且很有骨氣地發誓以後要加倍努力賺錢,把沒上完的大學補回來,不要因為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就自暴自棄,這樣會對不起她在天之靈的父母,也會被別人給看扁了。
她實在很想把那個傻氣的好女孩給帶回日本,叫她大媽認小凡當干女兒,這麼一來,她和那個據說來頭赫赫有名的宗飛煜就會相配了。
唉,她實在不忍心只有她自己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些日子以來,她和小凡已經有了革命情感,不忍心看到小凡為情所苦惱。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有危機的人好像應該是她才對。
人家小凡都已經坦白對宗飛煜招了,而她,卻什麼也沒說。官另竣對她的背景一無所知,直到現在還把她當成個命苦的人,對她除了百般的呵護,還有憐惜。
她真不敢想像,如果他知道了她那些可憐的身世都是假的,他會怎麼樣?
應該不會怎麼樣吧?頂多只是罵罵她,再訓她一頓而已,最多,再加毒打和面壁懺悔……她樂觀的這麼認為。
反正天塌下來,她不是最高的那個,萬事總有決解之道,不要先庸人自擾,靜觀其變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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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向東哲錯愕萬分。「你說沙氏企業已經在十幾年前破產,小凡現在只是一個平凡的……失業族?」
就在宗飛煜將沙詠凡目前的身份和盤托出後,向東哲受打擊的模樣,好像比他這個未來的沙詠凡之夫還不能接受。
「如假包換。」宗飛煜早巳接受了事實,因此非常鎮定。
「應該是如真包換吧。」洛蓮笑盈盈,打趣地說,一邊啜著補充母體的高鈣牛女乃。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向東哲看著老友,那幸災樂禍的眼神在告訴宗飛煜,他們難兄難弟穿一條褲子長大,也有相同不平凡的命運,都要為娶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心愛女人而對家庭革命,壯烈的灑一番熱血。
「不怎麼辦。」宗飛煜非常清楚向東哲現在已經把他給歸類為「自己人」了。「把假公主變成真少女乃女乃,帶回紐約享福,過揮霍的生活,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生一打寶寶取悅那些爺爺、女乃女乃、爸爸、媽媽、伯伯、叔叔、姑姑、姑婆。」
「就這樣?」向東哲才不信事情會這麼好解決,因為他的事情就很棘手,不然他就不必千里迢迢把洛蓮帶來這里安足五個月的胎。
宗飛煜肯定的點頭,「就這樣。」
事實上,在生那窩寶寶之前,他要先帶她飛到意大利度個冗長的蜜月,先補償她嫁給他以後可能會被他那一干冀望太過高的長輩們煩死。
「你不生氣?」向東哲認為自己若不挑撥一下,那還有什麼看頭?
「沒什麼好生氣。」男主角不中他的計,很大方的諒解了。「她假扮千金小姐是為了見你一面,跟我沒關系,我喜歡上她,也跟她的身份沒關系,她是誰都不重要,是個沒錢的小妞更好,你知道我最喜歡演那種鋤強扶弱的戲了。」
向東哲忍不住揚眉。「你這家伙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們小凡可是清秀佳人,配你這個過盡千帆的老油條太委屈她了。」
「既然沙氏企業已經倒閉破產了,小凡小姐怎麼還有資金可以假扮千金呢?」洛蓮提出她的疑問,她眨眨迷人的水眸。「逸楓山莊的別墅區,住一晚可不便宜。」
「有個叫紫堂冬的千金小姐,在因緣際會下認識了她,她們兩個,一個負責在漂亮的秋楓別墅里喬裝千金小姐,一個則進入了客服部門當飯店的客房女佣。」
「紫堂……」向東哲思忖。「難道……」昨天他在飯店的健身中心看到一名很眼熟的英挺男子,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是何許人物。
「恭禧你完全蒙對了。」宗飛煜解開了謎團。「那位紫堂冬小姐應該就是日本紫堂集團的掌上明珠,因此紫堂夏社長千里來尋妹了。」
向東哲繼續發揮他的聯想力。「這麼說……」媒體很快便會蜂擁而至了。
紫堂集團近年以極快的速度橫跨歐亞市場,還投資了一座超越迪士尼的冒險游樂城,以古文明為模擬藍本,成功的吸引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因此紫堂夏的大駕光臨,具有極高的新聞價值。」
如果大批媒體追來,他和宗飛煜都很有可能遭池魚之殃;還怕洛蓮微凸的小月復會被眼尖的記者發現……想到這里,他不禁冷汗涔涔。
「你又猜對了。」宗飛煜很遺憾的下結論。「所以我們都必須趕快走。」
他也該回蒙赫集團了,他們的死對頭——崔皇集團那個姓崔的女人越來越不知收斂,他再不回去,後果堪慮。
他早知道自己遲來的叛逆比不上自己早熟的良心,終歸還是要認命得回去那片戰場……想到這里,他的額際開始微微作疼,不是因為敵手崔皇集團,而是因為那一干酷愛逼婚的親友團。
「你也不必如此煩惱。」了解老友在想些什麼的向東哲,手里忽然拿出一張傳真紙來。「這里有張傳真,飛靜早上傳來的,你那些親朋好友‘真的’已經達成共識,全體簽了名並蓋章,保證三年內絕不再對你逼婚,要你安心回去。」
他之所以強調‘真的’,那是因為這樣的保證書,過去五年問已經前前後後出現過十二次了,他們每次都說話不算話。
「那丫頭為何知道要傳到這里來?」宗飛握只掃了那張紙一眼便信手柔掉,扔進垃圾筒。
了無創意,每次每個人簽的位置都一樣,真懷疑他們是簽一次,影印一堆起來備份。
「我告訴她的啊。」溫柔的向大總經理心無城府的說。
飛靜說要傳真保證書,問傳真號碼,他就說了,這樣有什麼不對嗎?為什麼宗兄弟的臉色要臭臭的……
不對!向東哲神色扭曲一變,總算有了後知後覺的警覺了。
知道傳真號碼就可以查出很多事情來,比如國度、比如電話、比如地址……簡而言之,他又上當了。
「那丫頭很快就會飛來了。」宗飛煜冷冷低哼,撇著唇。「到時候你替我好好招待她。」
「喔哦——抱歉。」除了這個,他真的無話可說。
上帝!他不是故意要把宗大少的行蹤泄漏出去的,他親愛的好兄弟飛煜該不會因為這樣就把他跟洛蓮的事抖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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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堂——冬。」
平靜無波、無情無緒的聲音在偌大幽靜的庭園響起,恍如招魂般,讓人膽戰心驚。
被叫的人兒雙腳像被釘住了,不會移動也不敢移動,她屏住呼吸,感覺好像有陣陰風從身上狠狠掃過,她快昏倒了啦。
「回頭。」簡單的命令雖輕柔,語調中卻飽含威脅。
美麗蹺家人乖乖回頭,卻把小腦袋瓜垂得低低的,表情很沮喪。
這場躲貓貓的游戲她輸了,出局……
「怎麼不跑給我追?你不是很會跑嗎?」紫堂夏斜眸一瞥,冷冷的看著蹺家許久的妹妹。
小腦袋瓜垂得更低了。「還好……」
「有實力的人何必謙虛?」紫堂夏譏誚的諷刺。「鈐木為了追你,回來腳腫痛了三天,你對得起一向疼愛你的鈴木嗎?」
「我不是故意的……」想到那天鈴木大叔追她追得滿頭汗,她也很內疚。
紫堂夏不苟言笑,用銳利目光盯著她。「敢問一聲,紫堂小姐你的冬令營準備什麼時候要結束?」
當他母親告訴他,小冬在參加冬令營時,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丫頭會撒這種荒謬至極的謊。
「嗯……快了……」她硬著頭皮回答。
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麼會有勇氣真的離家出走,以前她也曾想過,不過都是嚷嚷就算,只有這一次她身體力行了。
可想而知,她二哥快被她無理取鬧的幼稚行為氣死了,況且她已經被鈴木大叔看到了還不自動現身,更是罪加一等。
听到如此不知悔改的答案,紫堂夏嚴厲的俊眸倏地一凜。「你跟我來。」
他率先踅身走,不怕她不跟上來。果然,自知理虧的紫堂冬小跑步地跟上去。
唉,她只期望等會的滿清十大酷刑用五種刑就好,因為她已經知道錯了,她不會再犯,真的不會,她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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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轎車停在貴賓專用區,司機恭敬地候在車門旁,挺拔的男性身影上了車,隨即,另一名穿圍裙的嬌小女人也跟著上了車。
遠遠走來的官另竣和劉菩潔都看到這個畫面了,他們剛剛和新區的工程師結束最後一次的會議,正要回總經理辦公室。
「那個女孩叫……丁冬吧?」劉菩潔確信自己沒認錯人。「那是冬楓別墅客人專用的轎車,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工作,怎麼會上了客人的車?」
劉菩潔抬眸看著官另竣。「總經理,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或許是客人需要她的協助。」他黑眸微眯,線視越過噴水池,朝著銀色轎車的方向,回答了劉菩潔。
那個男人是逸楓山莊的首席貴賓紫堂夏,為何丁冬會隨他上車?
「我是總經理,石美汶經理,听到請回答。」他拿起無線對講機。
很快的,對講機傳來石美汶的回應。」我是客服部經理石美汶,總經理請說。」
「我要知道客服人員丁冬目前在執行的勤務,請你查一查。」
劉菩潔看著專心在調查的官另竣,心中一陣失落。
總經理真的喜歡那個女孩子,傳言不是假的。
「是的!」查過資料,石美汶回應道︰「丁冬正在負責花園套房的整理工作,有什麼問題嗎?總經理?」
她可是很在乎屬下的表現,這也關系到她這個經理個人的工作成績。
「沒有問題,謝謝你的協助,你繼續工作。」
官另竣結束通話,與石美汶在對談間,銀色轎車已緩緩駛離,往冬楓別墅區的坡道而去。
他的手機驀然響起。
「我是官另竣。」
通話不久之後,他表情一僵,香檳色的手機從他手中松月兌,直墜于地。
「總經理!」劉菩潔驚呼一聲,官另竣已拔腿狂奔而去,留下目瞪口呆,來不及反應過來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