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的嘆息逸自琉璃口中。
她身邊的齊朔亞,正穩健地躁控著方向盤,他們要去機場接從巴黎回來的官城君,可是他另一只沒事的手,卻很堅持的一直握著她的柔荑不放,讓她非常苦惱。
才一天一夜,卻已風雲變色。
她變成了一個很壞、很壞的壞女人,背著未婚夫跟初戀情人……好像不對,應該是少女時代有好感的男生才對。
重來一遍。
背著未婚夫跟少女時代有好感的男生再續前緣……也不對,好像太美化了點,應該是……嗯,偷情,對,偷情才對。
偷情!
當這個瀅亂的字眼竄進琉璃腦海里時,瞬間讓她感到很無力,眼前好像出現一片白茫茫。
昨夜發生的事跟她的行事風格完全背道而馳。
對于感情,她不像香茴那麼勇于冒險,總是可以做出一些驚天動地的事,再來慢條斯理的收拾善後。
她的感情世界向來平平淡淡的,自從那年,齊朔亞倏然消失在她生命中之後,她沒有再遇到讓她想轟轟烈烈愛一回的異性。
與齊朔亞重逢之後,發生這麼月兌軌的事,對她而言,非常、非常的嚴重。
她要怎麼解決這個復雜的三角難題呢?
因為投入了齊朔亞的懷抱而取消與城君的婚約,那麼殘忍的事,她做不出來。
可為了要做個信守婚諾的好女人而放棄自己真正所愛的男人,這又太痛苦了,她也不想那麼做。
兩個男人,一個是她所愛的,一個是她必須負起道義責任的,她誰都不想傷害,也誰都不能傷害──唯一能傷害的,只有她自己了……
「你不要煩惱,我會向官城君說清楚。」
握住她柔荑的大手忽然收緊,齊朔亞將她眼底眉梢的煩惱看得清清楚楚。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是不應該讓所愛的女人苦惱的。
「不要!」琉璃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
雖然她沒有好的解決之道,但他的方法顯然也不妥。
不能那麼直接,絕對不能!
她跟城君是在順其自然的情況下訂婚的,又不是因利益而結合,說他們沒有感情也不對,她怎麼可以說拋棄就拋棄一個那麼善良的好男人呢?
沒錯,城君是個好男人,非常、非常好的一個男人。
可是……唉,她卻沒辦法對這個好男人產生激烈的火花,也沒辦法對這個好男人有生死纏綿的浪漫情懷,更沒辦法在吻這個好男人的時候,有獻身的沖動。
為什麼會這樣?
上天為什麼要這麼捉弄她?
她決定要牽手步上紅毯那端的男人,不是她的真命天子。
一趟異國行程改變了她的命運,她不是來找尋真愛的,丘比特卻頑皮地把真愛送到了她手中,讓她又悲又喜。
「好,我暫且不說。」齊朔亞爽快的答應。「那麼,你答應我,永遠不會離開我。」
這是他的交換條件。
琉璃挫敗的聲吟了一聲。他還真是執著。「朔亞,你明知道我無法答應你,這是不可能的。」
她不想保證自己沒把握能做到的事。
這件三角習題,如果注定要有一個人傷心,她希望她來傷心就好了。
反正多年前他一走了之時,她也深深的傷心過了,那沒什麼,有姊妹會那些好姊妹的陪伴,她熬得過去的,真的沒什麼大不了。
她還一逕沉溺自己的思緒,沒想到齊朔亞卻忽然打了方向燈,把車往路邊靠。
她一怔,不解的問︰「怎麼了?」
是不是車子拋錨?這樣的話,恐怕會來不及接城君,她已經對不起他了,不能連接他都遲到,那太沒道義了。
齊朔亞拉起手煞車,苦惱的睨看著還沒反應過來的琉璃。
「我們已經有肌膚之親了,但是你的話卻讓我很沮喪,我需要一些保證來證明我還是擁有你的。」
她還沒意會他的話中之意,一張火熱的唇已經欺上了她的。
她低喘一聲,無力抵抗他強大的男性力量,也……不想抵抗。
因為,她好想念他熱吻她的感覺,昨夜在美麗島發生的一切又一幕幕的出現在她的腦海。
那些畫面和那些感覺,從昨天到現在,已經不知道幾度出現了。
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就是會想,一直想,想到臉紅心跳、不能自已,再長長的、無奈的嘆口氣做終結。
火熱的吻結束了,齊朔亞卻沒有解月兌和滿足的樣子,反而俊容黯然,跟他一直以來的健朗飛揚大不相同。
他那奇怪的神色讓琉璃坐立不安。
她泄氣的咬著下唇。
怎麼辦?吻也吻過了,可是好像沒用,她似乎是……傷到他的自尊了。
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沒辦法給他承諾,她是個做事很認真的人,隨便給承諾這種事,她做不出來。
他的大掌輕撫著她耳際的發。「在想什麼?」
她的模樣讓他于心不忍,于是板著的面孔放松下來。
他太急著愛她,太急著彌補錯過的那些歲月,如果他有點逼她太甚的話,他的最終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愛她!
他想愛她、他要愛她,但是他並不想帶給她煩惱。
她曾誤會達芙是他的女人,這個誤會在美麗島上解開了,可是官城君又變成另一個棘手的問題。
依她的個性,他知道她是萬不會丟下她的未婚夫不管的,要她面對自己已經移情別戀的事實,大概比殺了她還痛苦。
他苦笑一記。一個好女人的道德觀念,實在不該發揮在這種地方啊。
「朔亞……」她遲疑的輕喚,神情充滿感傷。「告訴我,怎麼樣才可以讓你好過一些,回到我們還沒有相逢以前的平靜日子。」
他長臂一伸,將她軟馨的身子收進懷里,他那搓柔入懷的舉動,讓琉璃心髒狂飆。
然後,她听見他心髒跳動的沉穩聲音,也听到他在對她說──
「那些日子雖然平靜,對我而言,卻始終有缺憾,直到你出現了,那些缺憾才慢慢的補足了。」他懲罰性的收緊了臂,摟得她都痛了。「所以,我不許你想這些有的沒的,知道嗎?我不要平靜的日子,一點也不需要。」
除了他的聲音和兩個人的心跳,車里安靜無聲,她心折的听著他率直的告白,一時間,她的心又淪陷了。
米蘭市區,位在服飾名店街的咖啡館里,往來的盡是衣著光鮮的紳士淑女,店內裝潢得金碧輝煌,空氣中飄送著蛋糕和咖啡香醇的味道。
「听說這里是來米蘭一定要來坐坐的咖啡館,是曼菲斯的一位主管向我推薦的。」官城君啜了口咖啡,悠閑寫在他俊秀的臉上。
琉璃動著叉子,又喝了口咖啡,擠出一抹起勁的微笑。「甜點確實很精致,咖啡也很好喝。」
上午和齊朔亞一道在機場接到官城君之後,她就像活在地獄的監牢里受苦。
雖然齊朔亞答應過,不會對官城君說些什麼,可是她的一顆心,還是忐忑不安。
每當齊朔亞的話題稍微偏向風花雪月,她就急急打斷他,將話題拉開,生怕會扯到感情上,一路她努力不懈地找話題,直到回到曼菲斯總部。
幸好後來齊朔亞有必須處理的公事,非走不可,否則她不知道她還要受煎熬到什麼時候。
齊朔亞離開之後,官城君對她微微一笑,提出陪她出來逛街的邀請。
她欣然同意,總算得以逃離和齊朔亞有關的一切事物,稍微喘口氣了。
只是現在,跟官城君獨處的她,卻依然無法把心定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想回曼菲斯去。
「琉璃,來這里之後,我一直忙著公事,都沒辦法好好陪你,今天你想逛什麼地方都可以,我一定一直陪著你。」
官城君人明明在她面前,可是聲音卻像很遙遠,琉璃連忙把自己飄遠的心思拉回來,對他故作輕松的笑了笑。
她攪動著咖啡。「其實也沒有什麼地方特別想逛,這樣坐著就很好了。」
她沒有逛街的心情,也不想血拚。
雖然如願以償跟齊朔亞避得遠遠的,但她卻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
坐在這里,她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早上在路邊,齊朔亞給她的那個纏綿熱吻,他那雙深邃好看的藍色眼瞳,好像刻在她心版上,忘也忘不掉。
怎麼會這麼想他?
怎麼會這麼想一個人?
她好想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也好想知道,辦公室里的他,有沒有在想著她?
她輕輕的吁了口氣。
真糟糕,帶著這種心情,她怎麼跟城君結婚?
更糟糕的是,她跟城君的新婚之夜要怎麼度過?
她無法想像,心里住著一個深愛的男人的她,要怎麼投入他的懷抱?
「琉璃……」官城君關心地看著未婚妻。「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什麼事困擾你嗎?可不可以告訴我?」
「沒有。」她牽強的笑。「這蛋糕……」她又起好大一塊卡布其諾蛋糕放進嘴里,眼瞳綻出牽強的笑意。「好吃得令人想嘆息。」
她說謊了……
她在心里學母親畫了個十字──上帝,原諒我!
「原來如此。」他笑了笑。「這里的糕點本來就有名,你喜歡的話,待會外帶幾塊回去,晚上可以當消夜……咦,好巧,曼菲斯總裁在對面。」
「哪里?」琉璃水眸一抬,馬上忘了她的十字架。
「卡爾飯店的旋轉門前,跟一位身材高挑的小姐走在一起的那一個。」官城君微微一笑。「看來他們交情很好。」
君子不道人長短,因此他保留了一些想像空間給琉璃。
她鮮活的感覺到,有把利刃殘忍的插到心髒里,血流了下來,心里受傷了。
那是一幅很曖昧、很曖昧的畫面。
身著米白色短裙套裝的法蘭絲,長腿踩著高跟鞋,移動的姿態婀娜多姿,而齊朔亞的身軀就緊緊的貼在她的……上!
琉璃攢起了柳眉。
她實在不願意用那麼粗俗的字眼來形容,可是唯有那樣說才最貼切──因為齊朔亞真的是扶著法蘭絲的水蛇腰、黏著她粉婰而行,從遠處看,火熱的兩人像是連體嬰。
然後,他們親密的走進了飯店。
米蘭的年度時尚大事──皮革大展盛大的揭開序幕。
來自巴黎、輪敦、紐約、東京的時尚家與義大利的名流雅士共襄盛舉,飯店的展示廳涌進無數賓客,曼非斯集團的作品依然是其中最受矚目的。
琉璃身著一件淡銀白的連身晚裝,雪白的肌膚和淡雅的氣質,讓她成為展示會里最迷人的東方美女。
「累不累?要不要到貴賓室休息一下?」官城君挽著她,不時體貼的低聲詢問。
她搖了搖頭,綻露一記笑給他看。「我不累。」
令天她寸步不離的跟在未婚夫的身邊應酬,連上洗手間,也要他陪她去。
她是下定了決心,不再給自己單獨見齊朔亞的機會。
昨天下午,當她看到他和法蘭絲親密的走進飯店,她的心揪得都痛了,也霎時冷了。
她傷心欲絕,不願再回想他們之間的纏綿──因為她發現那個丑陋的事實會令她覺得自己像天大的呆瓜,一逕為他而苦惱,他卻在大享齊人之福,把她耍得團團轉。
每當她無法自抑的想起他和法蘭絲的親密舉動,她就會聯想到第一次見到法蘭絲時,她所說過的話。
「自從那一夜之後,你的宮殿就不歡迎我了,我怎麼敢再造次,妄想能再得到你的招待呢?」
他對法蘭絲說的曖昧話語並沒有否認,她早該想到他們關系匪淺,他們極可能是未公開的地下情侶。
每當想到這,她的胃里就像吃進一整顆連皮都沒去掉的檸檬,好酸。
只是,有未婚夫的她,又有什麼資格指責他呢?她既不能給他承諾,總不能要求他做個清教徒吧?
她應該看開的,等皮革大展一結束,就是她忘掉這段異國短暫戀曲的時候。
她不必再天人交戰了,可以好好、堅強勇敢的、帶著微笑與城君結婚,不會有什麼心酸、心痛和遺憾了。
「琉璃小姐,可以請你幫個小忙嗎?」
身著一襲優雅的宮廷式晚裝的達芙走到他們面前,臉上還帶著一抹不自在的表情,看起來怪怪的。
「請說,達芙小姐。」琉璃看著她,官城君也看著她。
她嬌羞地向前一步,附在琉璃耳邊,不好意思地說︰「琉璃小姐,我內衣的扣子掉了,這件禮服月兌下來的步驟很繁復,你可以來貴賓室,幫我扣一下嗎?拜托。」
「哦──」琉璃連忙點頭答應。「好!」
自從知道達芙是齊朔亞的妹妹之後,她對她的芥蒂已經完全消除了,還對她感到很抱歉,誤會了她這麼多年。
「走吧!」達芙親熱的挽起她的手,臨走前,她還俏皮的對官城君眨了眨眼。「官先生,未婚妻借我一下,不要急著來找她哦!」
「我知道了。」官城君微笑目送她們離開。兩個小女人,大概是看到什麼漂亮皮飾要去討論吧。
琉璃跟著達芙走進電梯,貴賓休息室在二樓,可是她卻按了三樓的按鍵。
達芙對她笑了笑。「三樓有曼菲斯集團的專用休息室,那里比較安全,有全方位的安全設施。」
長長的走廊上,鋪著柔軟的厚地毯,達芙推開其中一間的門,琉璃跟著她走進去。
一廳一房式的豪華套房,鵝黃色的窗簾和地毯,暈黃的柔和燈光,空氣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麝香,跟展示廳的喧嘩氣氛截然不同,這里很安靜。
站在客廳看進去,里頭的房間也很大,那張看起來很舒適的大床,會讓人想好好睡一覺。
「琉璃小姐,你等我一下,我先去上個洗手間。」達芙心無城府的一笑,提起裙角走進房間。
琉璃在客廳里站著等,這里不像休息室,大概是曼菲斯集團特別包下當作休息室使用的吧,果然財力雄厚。
等了許久,達芙還不出來,她百無聊賴的看著室內的布置,然後又過了許久。
達芙她……是在嗯嗯嗎?不然怎麼這麼久?
她終于起疑心了,就算是在嗯嗯,也該拉完了吧?她進來這個房間都超過三十分鐘了。
「達芙──啊!」她走進房間查看,卻硬生生被一個高大的身軀從背後緊緊擁住,那個人還把她抱了起來。
「救命!」她花容失色、驚呼不斷。
房里有歹徒!房里有歹徒!達芙一定是被歹徒給綁架了,所以才會這麼久不出來──
「是我,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