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郊,成人們正為著將軍府來點取今年的兵額而忙碌,小孩子們則依舊徜徉于童年的天地,嬉笑玩鬧,好不快樂。
「……二七、二八、二九、三十。哇!大勇踢了三十下!阿和,換你、換你!」
「好!大勇,我非得贏你不可!」
「耶!喔,阿和要拼了、拼了!」
「一、二、三……」
村里的孩童圍成一圈踢毽子,彼此比賽看誰踢得次數最多,因為愈會踢,踢得愈多下,往往能成為孩童之間的孩子王,指揮著其他小小孩,也帶領著小小孩玩遍各種童玩,因此較年長的孩子總對這種能出風頭的游戲樂此不疲。
八歲的曲憐芯羨慕地看著和她年齡相差不多的孩童們玩游戲,她也好想同大家一起玩,那個叫毽子的玩具看起來好有趣,她也想試試看,可是她沒有毽子。
「那個窮酸來了!」一個穿著碎花小衫的小女孩,氣焰高張地朝安靜站在一旁的小憐芯叫著,引來其他小孩的注意。
「喂!看什麼看,快走開啦!」年紀較長的孩子發出鄙棄的口吻。
「對嘛!看什麼看!」
「走開!走開!走開……」孩童之中一旦有人起頭,往往很容易造成群體間的起哄,並且將群體視為最有利的依靠。現在,原本興高采烈的孩童們全把矛頭指向落單的小憐芯。
憐芯不明白,為何安靜地站在這里看也會引來他們的不悅,她並沒有打擾他們啊?她只是想看大家怎麼踢毽子而已。
「我……我只是想看你們踢毽子。」
自以為孩子王的胖小干瞪了一眼曲憐芯。「看我們踢毽子?沒看到我們在比賽嗎?萬一你害我們分心了,豈不是害人家輸掉!想玩呀?可惜你沒有毽子。嘿!大家听著!她家窮得連雞毛也沒有,還想跟我們一道玩毽子,真是好笑,哈哈……」
「想玩毽子就叫你爹娘做給你呀!」
她……沒有爹也沒有娘,只有爺爺和叔叔、嬸嬸,但爺爺會嗎?爺爺生病了,每天都躺在床上養病,連和她說幾句話都會不停地咳嗽,根本不能陪她玩;叔叔、嬸嬸每天都有忙不完的農事,似乎又不是很喜歡她,更不可能會作毽子給她了。
「可是我娘說她沒有爹,她娘也跟別人跑了!」
「哈!哈!沒爹沒娘的小窮酸……」
「沒爹沒娘的小窮酸、沒爹沒娘的小窮酸……」這下子有人起哄,孩童們更加肆無忌憚地譏笑開來。
為什麼要這樣笑她?她又沒做錯事,就因為她沒有爹娘嗎?
「不許笑!你們欺負人!」小憐芯忍不住怒意,叫了出來。
「喂!你以為你是誰啊!走開啦!還不走?大家丟她石頭!快!」小團體的權威一旦被挑釁,難免會以多欺少,村童開始拾起大大小小的石塊攻擊小憐芯,連小小孩也抓起地上的泥沙胡亂灑。
她不懂,就因為她沒有錢、沒有毽子,所以他們才不跟她玩,還要欺負她嗎?
小憐芯嚇得抱頭蹲在地上,虛弱的淚水像斷了線一樣,滴進委屈的心。
但小憐芯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加諸在她身上,一陣奇異的靜肅席卷全場。
「你們又以為你們是誰,只不過比她家多幾只雞,就值得囂張了嗎?你們知不知道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們過得比她還不如?」響亮的年輕男音在小憐芯前方響起,威嚴不凡的氣勢成功地遏阻了村童的惡作劇。
村童一看有人替曲憐芯說話,又用扇子打飛了石塊,還是個身形修長、相貌嚴正的人,連忙一哄而散。
小憐芯听到大家跑開的聲音,緩緩地抬起頭來,睜亮了猶帶淚珠的水眸,看清了眼前這位替她解圍的少年。
她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大哥哥,雖然塊頭高大迫人,但深邃有神的眼楮、溫和的笑容,讓人看了覺得好舒服,小憐芯不自覺地也蕩開一抹笑。
「你笑比哭可愛多了。」御昊蹲,伸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一邊問︰「你沒有毽子嗎?」他剛剛在不遠處听到村童的叫囂聲。
小憐芯搖搖頭,心里、眼里全是御昊溫暖的笑。
「這樣啊……我做一個送你。」御昊抬眼看了看附近空曠的曬谷場,看樣子是沒什麼可利用的資源,于是又瞧了瞧身上戴的配飾,沒有多想,拔下腰間玉佩上的裝飾白羽毛湊成一小束,撕開衣擺的一角,包了一個銀幣和一些沙子,又扯下腰墜上的細繩將羽毛和布扎在一起,一個造型美觀的毽子在御昊利落的動作中完成。
「吶!給你。」他活到十七歲這麼大了,還是第一次自己做毽子,不過做得不比別人差,他還滿有天分的嘛!
「你的衣服破了!」憐芯小小的手捧著新毽子,眼光卻始終停駐在御昊剛才撕破的衣擺上。這是第一次有人做毽子給她,而且是用他自己的衣裳,他的衣裳看起來好漂亮呀!怎麼就這樣撕破了……
「沒關系,我得走了!對了,以後要堅強點,別任人欺負。」御昊瞥見總管程元已將今年的點兵名冊打點好,可以動身回家了。
御昊拍拍小憐芯的頭,然後起身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清風拂開曲憐芯細細的瀏海,她愣愣地看著高大的馬車噠噠離去,少年溫柔的眼神與和善的笑容深深刻進了曲憐芯小小的心靈,連道謝都忘了。
真好,她也有毽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