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作氣,柳賽雪惱怒地來到主屋,沒有遲疑和膽怯,她直往練功房沖進去。
她不再委屈自己任他予取予求,她要奪回自己身體上的自由,打開心中這道無形的枷鎖。她要離開將軍府,離開龐尉,離開京城!
「出去!」練功房內的龐尉,背對著門。在意識到房門被毫無預警地打開時,他沈聲大喝。從沒有人膽敢在他練功時打擾他,這擅闖者已經犯了他的大忌。
柳賽雪被這聲有力的沈喝給駭住了腳步,但隨即無懼地回應道︰「我有話跟你說。」是……她!
龐尉猛然回身,炯亮的雙眸因她的出現而露出詫異。「出去。我在練功!」喝聲不再那樣嚴沈,他又提醒了她一次。
柳賽雪看著他汗濕的黑上身,臉頰不覺微微泛紅。
「我有話必須馬上跟你談。」她不要再等待他深夜探訪,那沈淪于交融的夜,根本談不出結果。「談什麼?別忘了你的身分。」龐尉盯著她看,感覺到她絕艷臉龐所散發出來的怒氣。
她來興師問罪?
「一萬兩我不要,現在起,我是自由的!」從袖里掏出銀票,當著龐尉的面,她果決且不屑地撕碎了它。
「撕了這張銀票,就能證明什麼嗎?」龐尉冷然地問,但心里卻因她這舉動而感到莫名高興。這張銀票代表著他倆之間的交易關系。如今既已撕毀,也就說明交易關系起了微妙的變化。
「我要離開!從現在起,我不再是取悅你的女子,不再是你發泄的對象。」柳賽雪堅定地說。
撕毀這張銀票,讓她得回了該有的尊嚴,該有的自由。
「你該慶幸你取悅的人只有我一個人,不必淪落妓戶里,被不同的男人當成發泄的對象。」像要證明什麼,龐尉似輕鄙的口氣里,卻存在著只有他才懂的疑慮。
「出賣身體,我不願意。把清白賣給了你,我有我的苦衷,但並不代表我會繼續作踐自己。」她很沖動地把隱藏在心里的委屈說了出來。她要他明白,她不是貪財求貴而出賣靈肉的女人,這個選擇全是迫于現實處境的無奈。
早該說了!她早該把這些話告訴他的。在他奪去她清白的那一夜,她就該坦白!龐尉黑瞳一斂,眸里有讓人難以剖析的復雜情緒。
「既然如此,為何屈服于我,肯跟我回將軍府?」他相信她的話,沒有任何一絲懷疑,他就是相信了她。從她的眼里,他總是看到無奈和淒然,看到迫于現實處境而決心出賣清白的困窘。
「我反抗過,卻敵不了你的霸道。」她提醒他,她是無能為力的。
「反抗不了嗎?你並不是只溫馴的小貓——在某些時候,你有能力主宰我……」柳賽雪退後一步,抵住了門版,她欲避開他那螫人的陽剛氣息。
「我……自認沒能力能主宰你這大將軍……」「是嗎?」他往前逼近一步,俊凜的雙眉往上挑,邪氣地問。「你確定你沒能力主宰我?」這是什麼狀況?和她來之前所設定的情況完全不同。她以為和龐尉將會有另一場爭執,可是情況卻變得怪異……他並沒有動怒。在她撕毀銀票,提出要離開之後,他只是一味地質問著一些沒必要談的問題。
「放我走!我求求你!」她被他逼上來的俊臉給抵住了秀額,咬著紅唇,她軟聲哀求。
他這樣異于常態的舉動,或許是暴風雨前的甯靜吧!柳賽雪心中暗忖。
「想離開,就先回答我的問題。」有力而霸道的手指輕上她的雙頰,強迫她美麗的容顏和他緊緊相抵。她無法逃避他那迎面而來、陽剛而熾熱的氣息……「我……確定,我不能主宰你!」柳賽雪依言回答,因他濃烈氣息的侵擾而心緒紊亂。
「你錯了!你已經主宰了我某一部分的靈魂……正因為我的一部分已被你主宰,所以……」輕叱掉柳賽雪的篤定,龐尉揚起一邊唇角,一向嚴肅冷酷的俊臉競逸出一抹笑意來。
柳賽雪看呆了!
「……所以什麼?」柳賽雪愕然地問。
他在說些什麼?她何時有能力如此主宰他?
龐尉深沈地看了她一眼,那炙熱無比的陣光,像能穿透人心一樣,看穿了她紊亂的心。
「所以——我不會讓你離開!」他宣告,繼之用他的唇。熾熱的吻霸道依舊,卻不再有怒火沸騰的強硬。在銀票撕毀後,他和她之間的交易關系已全然改變……記不得自己是怎麼走回楓葉閣,竟又回到他倆夜夜交歡的柔軟床墊上?在心緒迷亂間,她只記得龐尉說的那句話——我不會讓你離開!
柳賽雪撫著被龐尉熱唇肆虐過的唇瓣,屬于他霸道的氣味猶留在上頭。這氣味幾乎與她相融,她已經沈淪在他如此狂妄的氣息中。這說明了她仍舊掙月兌不了他的禁錮,不管是身或心,她都已經掙月兌不了了!
情況怎會變成這樣?
她把銀票撕了,不就已厘清了彼此的關系?可是為何情況卻急轉直下,失控至此?他篤定而不容置喙的表明,不會讓她離開,這話究竟有什麼涵義?
她下懂!真的不懂!
在他心里,她只是個出賣的青樓妓女,他從來不在夜晚以外的時間用如此狂熱的舉動對待她的啊!為何今天她卻在他一向冷漠鄙夷的眼中,看見前所未有的異樣情愫,這份情愫全被他那剛毅的唇表達在深吻中。她清晰地感覺到龐尉的改變,對她態度上的改變。
為什麼?
她的心已被攪得混亂,無法靜下來厘清思緒……和衣躺在有龐尉濃烈氣味的柔軟床墊上,柳賽雪一顆混亂的心找不到定點,只能任憑它飄飄蕩蕩,在她半夢半醒的意識間——不知過了多久,當夜已深沈,正欲陷入睡眠中的柳賽雪,突然被開門聲擾醒。總是如此,在她矛盾的等待中,他總是會在她即將要放棄時出現在她房里。熟悉的腳步聲,漸漸欺近床邊,然後在幾聲悉卒的寬衣聲後,他溫熱結實的軀體就覆上了她。一如往常,他扳過她的背對著他的縴柔身軀,熟稔的手指解著她的衣裳,挑開了她的褻衣,讓她姣美動人的嬌軀完全地盡現在他飽含的眼瞳中。
是她多心了!
他對待她的方式依舊沒變。他只有在深夜時分才屬于她,然後他會在身體得到完全的解放、完全足後離開,留下她獨自一人面對天明。柳賽雪沒有睜開她的眼楮,就讓今夜也一如往常,在他霸道的侵略下開始一切,然後激狂地結束。
「睜開眼楮看著我。」然而,龐尉低沈有力的聲音,卻從柳賽雪緊閉的眼簾上撒下。今晚,他要她用她那美麗的雙眼來體驗屬于他倆之間的激狂情愫。
柳賽雪駭然地睜開眼楮,她美麗清亮的眸中,有著對龐尉難以理解的疑慮。
「別再閉上。今晚,我要你好好看著我。」在柳賽雪睜開眼的同時,龐尉又說,原本低肅的嗓音變得沙啞。
「為什麼?」「因為我們之間的關系已經改變了。」改變?
「我不懂?」柳賽雪滿眼疑竇地搖著頭。
「今晚過後,你就會全懂了。」他回應她,用他狂妄熱燙的軀體——有著霸道本質的唇,開始在柳賽雪身上撒下魔咒——從她的眼簾順勢而下,在紅唇停留一陣狂野的肆虐之後,沿著姣美的半弧頸項往下探索……今夜,最後一次的激情,在龐尉身軀足的一陣戰栗後,宣告平息。這是個令人驚訝的夜,柳賽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包覆感、踏實感。今夜的龐尉和以往全然不同、他的耐心,他的溫柔,雖然生硬得幾乎讓人感覺不出,但柳賽雪就是奇妙且清晰地感受到了。
在彼此的喘息都漸趨緩和時,龐尉翻身離開了她的身體。瞬時間,她從激情的極致美好被推落谷底。他將要離開了……在每次共享歡愉之後。這次也一樣,他還是要離開。胸口一陣傳來,揪疼了柳賽雪的心,她咬著紅唇,如以往一樣,沈默地緊裹住被,轉身背對將要離去的他。還是一樣的……他們之間的關系沒有改變。他依舊會從她身旁離去,她仍舊得擁著一室清冷,獨自面對天明……柳賽雪眼眶含淚,靜待著他離去的腳步聲,靜待著他開了會再關上的房門聲。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龐尉卻沒有打算離去的意思,他溫熱的軀體再度擁住了她。
他只是下床吹熄燭火,然後又回到床上,擁住了她。柳賽雪訝然地轉回身,美麗的雙眸有著驚意,更有掩飾不了的喜悅。
「你……不回主屋嗎?」她問,仰起蠔首迎上他深邃下可測的黑瞳。第一次,從凜酷的雙眸中,她感覺到溫暖的光亮。
「你不要我留下?」龐尉並沒有直接回答,他反問。炯亮的雙眼,細凝著她泛起喜悅神采的嬌麗容顏。她欣喜他的留下,他很清楚地知道!
「我以為你會希望離開,以往你總是如此,不是嗎?」她難掩欣喜,卻無措地不知如何回應他的問話。這霸道的男人,絕對不會容她說任何讓他不高興的話。
而她,更不願破壞這份在他們之間從沒有過的平和。她像個嬌羞的妻子,膩在夫婿的懷中享受著恬靜而溫暖的親密。
「從今晚起,不會了!」他是個粗獷的男人,在沙場上和敵人拚生死、分勝負的男人。細膩的柔情他做不來,只有狂妄的宣告才是他的本性。而這份宣告,卻出自于他從未對女人動情的心,代表他強橫的佔有。
「為什麼……你會有如此的改變?」因為滿心的歡喜讓她想明確地知道。
「沒有為什麼,就是改變了。」他深深凝視她一眼,說道。然後拉掉厚被,修長光果的肢體又再度纏繞上她。
今晚,夜不再漫長、不再清冷,因為他留下了一室的溫暖裹住了她。依在龐尉寬暖的胸膛中,柳賽雪很快地就沈沈入睡。入冬一來,這是第一次,她能和溫暖共存,甜睡地直到天明。
天明,當龐尉在僕人眾目睽睽之下步出楓葉閣,這就等于對府里的人宣告了他和柳賽雪所存在的曖昧關系已經明朗化。對于柳賽雪,在將軍府里上上下下各階層的僕役管事,大家總一直抱持著好奇的心態,因為他和龐尉之間的曖昧一直未被公開、甚至是隱瞞著的。直到這一天,龐尉破天荒地在楓葉閣留宿,這是一種用行動來表達的宣告,柳賽雪不再是侍寢的女妾,而是他龐尉榮寵的女人。
進入冬末,楓葉閣里的楓樹落了一地枯葉,置身在這清肅寂寥的景色中,讓柳賽雪不覺深刻地思念遠在江南的辛蠻大哥。和辛蠻大哥有多久沒見面了……三個月了!他身體可安好?這點最令柳賽雪掛心!
她想回去探望卒蠻大哥一趙……如果龐尉允許的話。
經過這些日子和龐尉日趨親密的相處,她和龐尉之間已不再有距離,對于當初他強行從江南將她帶回京城的事情,他們也不再提起。從那夜起,在每個相擁而眠的夜,她總是偎在他寬壯結實的胸膛,娓娓細述自。
要回江南探望辛蠻大哥的事,只好等有機會再向他提起……柳賽雪念頭一轉,就要舉步,卻和經過的劉管家踫個正著。
「柳姑娘,您來主屋找將軍嗎?」劉管家客氣地問她。
「是……的。」柳賽雪猶豫半晌,才點頭回應。
「您找將軍可有重要的事?」劉管家又問。
重要的事?
對龐尉來說,她要回江南探望辛蠻大哥的事,應該只算是小事一椿吧!從劉管家的神情中,她很深刻地感覺到自己前來主屋的舉動,確實太過于唐突了。
在白天,國家的軍機大事已夠龐尉忙的了,他哪有閑空檔來听她的思親心事?
還是等晚上,他來楓葉閣時再提吧!
「我這事並不是挺重要,有機會再和龐將軍談好了。」柳賽雪匆忙地對劉管家說。
沒等他回應,她轉身離開了主屋,有些落寞地走回了楓葉閣。
怎麼這樣就走了?
「柳姑娘——」劉管家年邁緩慢的步伐追不上柳賽雪。他撫著下巴花白的長須,嘆了一聲。
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少主人方才被皇上召進宮里,參加酒宴去了,可能要兩、三天才會回府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