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兩人跨出綺香閣大門,重新踏上揚州城熱鬧滾滾的街道,喬翎才恍然回神,衣袖一拂,用力甩開夏停雲的掌握,星眸斜回,憤然怒視他。
他茫然不解,「怎麼啦?」
「為什麼要騙我?」她咬著牙,一字一字自齒間迸出。
「騙你?」
「為什麼要騙我你沒有意中人?你明明就有。」
「我沒有啊。」
「劉姑娘難道不是?」她冷然質問,「如果不是,你為何與她那般卿卿我我?你說過你們是朋友,既是朋友,你總不會拿她跟那些神女一般相提並論,以為可以隨意輕薄吧?」
夏停雲終于明白問題的核心了,「你誤會了,賢弟……」
喬翎卻不讓他有機會解釋,「我真不明白,你明明喜歡她,又為何能任由她留在那種地方?為什麼你不贖她出來?你究竟把劉姑娘當成什麼了?」她愈想愈氣,莫名的怒火燃遍全身,「我真沒想到大哥是這種無情無認的男人!」
他不僅在新婚隔夜便拋棄自己妻子,留書出走,連對自己喜歡的女人也能這樣絕情冷漠,留她一人孤獨在青樓,他──究竟是怎樣一個沒心沒肺的男人啊!
「你真是太過分了夏停雲」她繼續如願以銳聲怒斥,「我簡直看錯了你!」
「我說賢弟,你真的誤會了。」這一連串的怒罵當頭落下,夏停雲是又驚又痛,又急于表示清白,「你听我解釋。」他一面說著,有力的雙手一面上前扣住喬翎手腕。
「放開我!」她再度怒而甩月兌,窈窕的身軀毫不容情轉身,疾行離去。
而他卻不肯輕易放過她,迅速追了上來,一手扳回她僵硬的肩膀,另一手則堅定地重新握住她,「你直的誤會了,賢弟。品薇真的不是我的情人,我跟她之間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系,方才的一切只是演戲而已。」
「演戲?」她一愣,總算緩下怒氣沖沖的步伐,燃著火焰的纓深雙蟬回凝他。
「真的,我發誓。」他急促地解釋,「我絕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男人,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留在青樓,過那種送往迎來的生活──如果我真愛品薇,說什麼我也會娶她,絕不讓她繼續留在那種地方。」
「那你為什麼不娶她?」她纓纓望著他,語音干澀。
他嘆口氣,「因為我不愛她啊。」
「你不愛她?」她不覺怔然,半晌方抓住他話中含意,「那方才──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只是故意在周祈面前演出的一場戲而已。」
「為什麼要演戲?」
「因為──」夏停雲忽地頓聲,面容抹上一層猶豫。
「你說啊。」喬翎不耐地催促。
夏停雲黯然半晌,終于低聲開口,「總之我與品薇真的只是朋友,非關風月。」他懇切地說著,黑眸爍著某種祈求的光芒,「你相信我吧。」
她一窒,為那樣的眼神感到心痛,嗓音不覺沙啞,「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麼。」
他沉吟許久,黑眸掠過一道道異樣難解的神采,仿佛掙扎著是否要將一切坦然告知,但最後,卻還是悵然搖頭。
「對不起。」他低低開口,語音沉重暗啞,「我不能說。」
他不能說……為什麼不能說呢?這當中究竟有什麼隱情?
一直到兩人回轉暫且投宿的客店,喬翎鎮夜輾轉難眠,思來想去仍是方才在「綺香閣」外與夏停雲那番對話。
他說他並不愛劉品薇,之所以在她頰上印下一吻只為在周祈面前演一場戲。
為什麼他必須在周祈面前演戲?想令那家伙吃味?想試探那家伙對劉品薇的愛意?
沒道理啊,周祈為劉品薇神魂顛倒是明明白白的事,明眼人一看即知,為何需他演戲試探?
絕對不是因為這個。
那又是為干什麼?
喬翎忍不住嘆息,煩躁地掀被下床。
她隨意披上一件外衣,信步來到窗前,推開窗戶,手腕便靠在窗欞,托著弧形美好的下頷,怔怔望著窗外。
子時已過,夜空暗沉沉的,新月靜靜灑落柔暈月華,嵌住她一張清秀麗顏,微寒的夜風則悄悄拂過,揚起她鬢邊一綹烏黑發絲。
任方便看到現在的刀子,怕都不會誤認她是一名男子吧!就算生性文弱的書生,這番模樣也太秀麗了些。
可是夏停雲卻從不懷疑她不是一個男人──為什麼呢?
這一路上他倆有不少時間獨處,投客店時她雖然總堅持要兩間廂房,但有一夜,兩人還是因為客店滿了,不得不擠同一間,就連那一晚,只听了她一句「不習慣與人同榻而眠」,他也體貼地逕自拿了被枕睡在地上,一點異議也沒。
他根本一點也不懷疑她為何行徑如此扭捏,一點也不懷疑她可能不是個男人!
為什麼?莫非她當真一點女人味也沒?
若是那劉品薇,即便她將胸部用布條扎得再緊,身上的穿著再怎麼男性化,怕也沒人信她是一介魯男子吧,就連認她作白面書生,也多了那股只有女人方有的韻味。
可是她喬翎,從小便習于男裝打扮,搞得揚州志人人以為喬家有兩名少年公子。竟沒人曾懷疑她是個姑娘家。
唉,究竟是她演技太好呢,還是動作姿態實在太不像個姑娘家——不說別的,哪家姑娘像她一樣騎術如此精湛?打起馬球來比幾個大男人都行,尋常薄酒幾十杯也灌不醉她,說話作風沒半分女人樣,穿起女孩家的衣裳更嫌累贅麻煩。
甚至她長到二十歲,還沒在面上施過胭脂水粉呢。
想著,她又再度悄然長嘆。
不曉得當夏停雲發現原來她就是喬翎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會不會更加厭惡幾分,不敢置信自己竟娶了個不男不女的新嫁娘?
一念及此,她心口驀地一痛,一咬牙,雙臂一伸就要拉上窗扉。
一個修長的人影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人一身黑色勁裝,一方黑色布巾簡簡單單將頭發束起,他靜悄悄在大街上行著,不時還回頭探望一下客店。
在他忽然招起頭來時,喬翎身子連忙向側一閃,隱匿起來,一顆心怦怦直跳。
那人是夏停雲!三更半夜的他一個人出客店做什麼?
為什麼如此鬼鬼祟祟!
她攏眉思忖著,動作迅速地穿上外衣、系上帶子,隨手取了擱在桌上的摺扇,接著推開房門。
不一會兒,秀麗的倩影已然飄出客店。
威毅侯府。
高聳厚實的大門直直立著,兩側神態威武的石獅端著嚴肅的表情,嵌在雙眸的翡翠眼瞳爍著逼人的銳光,仿佛警告閑人勿進。
夏停雲站在門前,深不見底的黑眸靜靜打量石獅精銳的眼瞳,不一會兒,薄銳的嘴角揚起淡淡嘲弄的弧度。
他昂頭,雙眸微眯,仿佛計算著門牆的高度以及其內的守備,接著忽地一個繃躍,在空中一個漂亮的翻轉後,雙足輕輕點上牆繃。
他居高臨下,觀察過眼前情況後,雙臂終于一展,如大鵬展翅般滑翔降落院內。
他進去了。
躲在街邊一角的喬翎急轉出身子,匆匆來到侯府門前,星眸一揚,怔怔望著夏停雲方才消失的地方。
好漂亮的輕功!
她贊嘆著,自認憑自己三腳貓的功夫無論如何也做汪以像他一樣輕巧迅捷地潛入。
可是她非進去不可。
而如果外牆太高令她無法攀附,那她只有選擇另一條路,一條最直接的路——
直接從大門進去。
她游目四顧,終于在街角不遠處發現一只正懶洋洋躺著的大肥貓;她嘴角牽起一笑,身形迅速侵近捉起它。
肥貓任由她抱起,懶懶地看她一眼連叫喚也懶。
「對不起嘍,勞駕你幫我一個忙。」她一面低聲對肥貓說道,一面輕悄悄移向侯府大門,抬起貓兒銳利的爪子用力劃過門扉。
利爪劃過的聲音很快在靜夜中激起驚人的效果,門內的守衛警覺到有怪聲,立即打開大門。
「什麼人?」一名守衛沖出來,戒備地左右張望。
而喬翎捂住肥貓的嘴躲在石獅後,屏住呼吸。
守衛狐疑地四處查探,卻毫無所獲。門內另一個聲音響起「怎麼回事?」
「不曉得,明明听見有怪聲,卻不見人影。」他回頭叫喊道。
喬翎閉眸,用力將貓我往外一拋,一聲落地悶響攫住了兩人注意力,雙雙搶出查看。
「是誰?」
「有刺客嗎?」
「不是,是一只貓。」
「什麼啊,害我們嚇了一跳……」
當守衛們自嘲的語音傳來時,喬翎早已悄悄潛入侯府院內。她辨清方向,選了個顯然最有希望的道路前進。
可才剛剛走到一片濃密的竹林前,她縴細的頸子便驀地教人扣住,一只大手掩住她嘴不讓她逸出聲響。
直到穿過竹林,那人才松開她。
喬翎倏地轉過身子,「是你!」
「你怎麼也來了?」夏停雲劍眉緊鎖,低聲喝問。
他黑眸隱隱灼燒的凌厲輝芒教她情不自禁打個抖,「我……跟你來的。」
「你知不知道這樣多危險?」他怒瞪她,「這里是侯府,要被人誤認是刺客,你小命休矣!」
「你不也是?」她不甘未弱地回嘴,「為什麼這副打扮潛進來?究竟想做什麼?」
「你別管,快走。」
「我不走。」
「賢弟!」
「除非你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倔強地說。
「你——」夏停雲瞪著她,還想說些什麼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阻止了他。他不及思索,一掌喬翎推回竹林,「躲好!」他輕喝道,一面轉向面對侵入眼前的人影。
「侯爺。」
听到夏停雲這一聲低沉的叫喚,躲在竹林里的喬翎差點驚喘出聲,她連忙捂住自己嘴唇,一面靜靜地側轉身子,眸光朝林外兩條黑色人影瞥去。
其中一個自然是夏停雲,另一個身材略矮、較為寬胖的應當就是威毅侯周平了。
「你是誰?」威毅侯雖然驚訝有人能闖過重重禁衛來到他房外,卻仍不失鎮靜。沉穩地喝問。
「夏停雲。」
「夏停雲?」威毅侯擰眉,思索了一會兒,「定遠將軍夏安國的兒子?」
「不錯。」
「不愧是定遠將軍的愛子,好身手啊。」威毅侯聲調尖銳,語帶譏刺,「你夜半闖進我威毅侯府有何指教?」
「來與侯爺談筆生意。」面對威毅侯的不悅,夏停雲語氣仍舊不輕不重,平靜淡然。
「什麼生意?」
「听說侯爺離京是因為同聖上起了小小沖突。」夏停雲淡淡地開了口。
而威毅侯卻仿佛吃了一驚,雷電眼光倏地定住夏停雲;他神情仍泰然,一旁偷瞧的喬翎心跳可漏了一拍。
半晌,威毅侯忽然仰頭,迸出一串渾厚朗笑,「怎麼,連夏老這般精明人物都會誤听謠言?」
「這件事不干家父的事。」
威毅侯一愣,「不干夏老的事?」
「是我听說的。」
「你听說的?」威毅侯沉吟半晌,精明的眼眸上下打量面前的年輕人,「這麼說,要跟本侯談生意的人是你?」
「不錯。」
「啊,不自量力的小子!憑你與我談什麼生意?」
「我自然是不夠格,但另一個人可就有分量了。」
「另一個人?」
「侯爺大概不曉得我跟宮里某個人交好吧。」
「某個人?」只一凝思,威毅侯立刻恍然大悟,「你是指太子殿下?」
「不錯,太子殿下命我來此。」
「太子請你來見本侯意欲為何?」
「侯爺,明人不做暗事,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夏停雲輕咳一聲,接著迸出的是誰也不敢相信的言語,「太子殿下想效法太宗皇帝,來一次玄武門之變。」
「什麼?!」
林里林外兩人同時驚怔,皆是屏住了氣息。
「侯爺曾經待過京城,自然明白璀的局勢。雖說數年前太子殿下被立為東宮,但這些年來其他幾位皇子皆虎視眈眈,覬覦這皇帝之位,尤其是聰明伶俐的三皇子,這兩年愈來愈得聖上歡心,甚至還獨力召集各方賢儒編纂史書,聲名愈盛……」夏停雲語聲一頓,確定這番話十足灌進威毅侯耳里後方繼續道︰「反觀太子,今年聖上庭辰時還不小心招惹天威,惹得龍顏大怒,實在不能不擔心其位不保啊。」
「太子招惹聖上大怒這件事本侯也听說了,起因好像是為了一名煙花女?」
「不錯,正是為了一名煙花女。」夏停雲肯定他的疑問。「殿下堅持要娶她,聖上卻不肯,甚至還命令禮部立刻為太子選秀擇紀。」
「就為了一名女子,太子不惜反叛聖上?」威毅侯不相信。
「自來紅顏多禍水。」夏停雲只是簡單一句。
威毅侯沉吟半晌,「本侯不懂,這些事與我何干?」
「太子殿下認為你能幫忙。」
「幫忙造反嗎?」威毅侯拉高聲調,「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夏停雲冷冷一笑,「就算誅九族,侯爺不早已豁出去了?」
「什麼意思?」威毅侯嗓音緊繃。
「侯爺太瞧不起我們了。雖然殿下與我都還年輕,可都听說了侯爺暗中聯絡了不少友軍,共謀叛國啊。」
「什麼?!你——」威毅侯氣息粗重、急促,卻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侯爺若方便的話,請按貼子上的時間地點前來共商大計。」夏停雲嗓音平靜,一面遞給威毅侯一封緊密封緘的請貼。
威毅侯雙手發顫,緩緩接過,面色忽青忽白,變換數次顏色,好不容易,終于低低開口,「還有誰會去?」
夏停雲低聲念了幾個人名,皆是朝中有權有勢之輩。
喬翎右手撫喉,震驚地听著兩人低沉的對談,心兒狂跳。
她呼吸不穩,足足有一盞茶時分,腦海一片空白。
直到一個恐怖的意念逐漸成形——
夏停雲是叛國賊子!
他孤身來到江南原來不是為了逃避婚姻,而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與威毅侯密商,共謀舉兵造反。
他竟——他竟準備叛國造反?
喬翎驀地一陣暈眩,差點站不穩身子。
她的夫君是個叛國賊——
天!她該如何是好?
「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喬翎仰頭,微顫的眼瞼一揚,正與夏停雲陰暗的的黑眸相接。
她不該留在這里的,早該趁著他與威毅侯對談的時候逃之夭夭,潛回長安通風報訊。
可是她動不了,六神無主,一直到夏停雲送上請貼,主動告辭後,雙腳還不能移動半步。
還是他假意拜別威毅侯後悄悄又回來帶她走的。
他帶她回轉客店,兩人便這樣對坐于石桌兩邊久久不發一言。
直到夏停雲主動開了口。
喬翎拼命平安呼吸,腦海轉過一個又一個念頭,終于難抑激動,「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做出這種事?」她驀地起身上前,雙手揪住夏停雲的衣襟,「這是叛國欺君的死罪啊!」
他一語不發,任由她激動地搖晃著他。
「你這親做教你老爹怎麼辦?教你夏家所有親人怎辦?就連我——就連你那個剛剛過門的妻子跟她家人都會被你連累的啊!」她質問著,一句激烈過一句,一聲高亢過一聲,「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嗎?」
他默然,纓深的黑眸凝住她好一陣子,終于低低開口,「賢弟,你真的認為大哥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嗎?」
他問得平靜,而她,倏地一愣,「你——」
「你真以為大哥會是那種為了己身利益,不惜犧牲家人親族的不忠不孝之徒嗎?」
「我……我……」喬翎語塞,雙手一松,頹然坐回椅上。
「你不相信。」夏停雲靜定說道,嘴角餃著淡淡微笑,「所以你繼續留在那里等我,沒有立刻奔回長安告我的密。」
「我不——我不知道。」盯了他好半晌,喬翎終于淒然搖頭,語音細微,「我該相信你嗎?」
「相信我吧。」他嗓音低啞。
她猶豫片刻,「如果我說……我不相信呢?」
「賢弟!」夏停雲俊朗的眉峰一緊。
「如果我說我不信你。」她忽地揚起頭來,銳利的眸光鎖住他,「你會放我平安離去嗎?」
「我——」他不敢置信地瞪視她。半晌,別過眼眸,「我不能。」
「不能?」
「我不能放你走。」他坦白地陳述,「不能讓你壞了我們的事。」
「夏停雲!」她忽地揚聲,氣急敗壞地怒視他。
「我不能讓你走。」他還是這麼一句,「你只能選擇相信我。」
「這是威脅?」她渾身發顫,又是憤怒又是傷心,「在你眼中,我倆結義之情究竟算什麼?你為了堵住我的嘴,是不是會選擇殺我滅口?」
夏停雲聞言,驀地倒怞一口氣,一個箭步上前拉起喬翎,有力的雙臂將她整個人鎖在房內牆角,「就因為你是我結拜兄弟,所以我絕不會動你一根寒毛!」他咬牙一字一句,黑眸迸射冷洌激光,「你到現在還不懂嗎?我不是你想像中那種無情無認的人。」
「放開我。」她怒瞪他,絲毫不為他寒冰般的眼神所動,低喝道。
他文風不動,「該檢討的人是你!如果你真當我是兄弟,就該全心全意信任我。」
她嗓音一變,「你要我全心全意信任你?」
「難道不該嗎?」
她默然,緊緊咬著牙關。
「我夏停雲對朋友一向無愧于心,如果你不信任我,當初就不該與我結義。」
這麼說,錯的人還是她羅?是她不該糊里糊涂與他結義?是她識人不清才自願嫁給他?
她錯了嗎?
「那你說我剛剛听到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低吼著,「如果你不是與威毅侯共謀叛國,那你們是在說什麼?你又為什麼下請貼給他?你們打算商量些什麼?」
「那不干你的事。」
「告訴我!」
「我不能說。」
「又不能說?」她忍不住尖銳呼喊起來,「到底是誰不信任誰啊!」
「我——」他一窒。
她恨恨地看他,「如果你都不信任我,不肯把事實告訴我,又怎能指望我相信你,怎能指責我不相信你?」
「賢弟——」
「我保要求你公平一點,夏停雲!信任是互相的啊。」她星眸點燃熊熊火焰,語音卻沉郁喑啞,顯是主傷難抑。
夏停雲回望她,黑眸波瀾翻涌,卻深不見底,教人認不清他在想些什麼。
「你走吧。」他突如其來一句。
「什麼?」喬翎愕然。
「你走吧,愈遠愈好。」
「你……不怕我向皇上告密?」
他搖搖頭,「你不會的。」
「這是什麼意思?夏停雲,你解釋清楚!」不知怎地,听聞夏停雲要她離開他身邊,喬翎竟有些不由自主的心慌。
「就是這個意思。」他別過頭不再看她,「我要你離開揚州!」
「好,我就離開揚州!」她實在氣極,愈想愈覺自己委屈,「反正你討厭看到我嘛,我就少在你面前礙事。」
身為喬翎時他不情願娶也為妻,身為喬令羽他又嫌這個兄弟在面前礙事——無論她是男是女,是什麼身分,總歸一句,她永遠討不得夏停雲歡心,他永遠嫌她麻煩!
「走就走!你以為我希罕跟著你嗎?」她房間提高嗓音,眸中蘊滿挑釁。
「要走就快。」他聲調嚴厲,毫不容情,「趁我後悔前快點消失。」冷然拋下最後一句後,他堅定地轉身離去。
她震驚地望著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真這樣轉身就走。「夏、停、雲!你好樣的!」
她只能高聲詛咒著,既怨又怒,復滿心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