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大猛男(中) 第十四章 作者 ︰ 黑潔明

冷冽的隆冬,即便天明,依然顯得陰暗。

她可以听見寒風,在窗外如海上女妖般,奮力呼號著,只能慶幸自己沒有因此凍死。

困倦的爬起身來,還是有些頭暈目眩,但小月復的疼痛總算消減許多,她慢吞吞的下了床,地板凍得像冰塊,她低著頭,找了一下拖鞋,才看見熱水袋掉到床下了。

難怪昨天半夜她冷得要死。

抓起椅子上的披肩,可菲包著自己,打著嗦謅進浴室上廁所,然後用那冷到不行的水,洗臉刷牙。

話說回來,她真的以為自己會凍死呢,可是後來好像是怎麼了?

她擰著眉頭想了一下,跟著小臉驀然一紅。

啊,後來她夢到了阿震。

她一邊刷牙,一邊羞窘的翻了個白眼。

媽呀,她真的是一個花痴耶,竟然做夢夢到一個一年半都沒消息也不回來的家伙——嗯?不對,他是不是昨晚有打電話回來?

她又停下刷牙的動作,想了一下。

好像有耶,她記得他說武哥叫他打電話回來,說他們到了。

她睡眼惺忪的搔搔頭,拿起漱口杯,含了一口水,將嘴里的泡沫吐掉,釋然的想著。

所以不是她的問題嘛,因為她痛得半死,又接到了那個王八蛋的電話,才會夢到他來安慰她。

話說回來,昨天是除夕夜耶,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刷完牙,洗完臉,她晃回房間,套上穿到都起毛球的運動褲,折好了床上凌亂的被子,本想把長發梳好綁成辮子,但一想到難得那些男人都不在,她月月又來,實在懶得再綁頭發繃著頭皮。

反正放假嘛。

一聳肩,她拿起那個掉到床下的熱水袋,披頭散發的包著披肩走下樓。

媽呀,好冷喔。

平常她知道只要活動一下,身體就能暖起來,但她月月來時,真的就是怎麼樣都不想動,等一下弄點東西吃,換了熱水袋里的水,再來爬回床上去好了,反正廚房里的食物都還有,她這個年不出門也可以活。

懶洋洋的來到二樓,她穿過客廳,走進廚房,經過餐桌,一邊毫不遮掩的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然後在瓦斯爐前,嘴巴開開的僵住。

咦?她眼角剛剛是不是瞄到什麼?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桌上?好像還有什麼人坐在那里?

一個應該很久、很久、很久沒有回來過的人,坐在那個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人坐的位子上。

不可能、不可能!

她霍然閉上嘴,雙手還抱著熱水袋,卻莫名其妙的不敢回頭確認。

今天是大年初一耶,他怎麼可能在這里?

沒錯,就算他真的有放假,他也不可能在這里,而是會回家過年才對。

那是幻覺吧?是幻覺啦!

她恬了恬唇,鼓起勇氣,硬著頭皮,轉身回頭。

那個男人就坐在那里,金色的發,理了一個小平頭,穿著一件黑色的圓領長袖棉T,手里抓著一根叉子,正在叉著盤子里的培根來吃。

桌上,有一鍋熱湯,兩個盤子、兩個湯碗、兩份餐具,分別在他和她的位置上,她的盤子和他的一樣,裝著培根、蛋,還有稍微快速燙過的溫沙拉。

她瞪大了眼,一臉呆滯,一時間,還是覺得這像幻覺。

叮的一聲,烤箱發出聲響。

他抬起藍眸,瞧著她,用叉子指著烤箱,開了口。

「面包。」

她眨了眨眼,他還在。

「麻煩你。」

低沉的嗓音,回蕩一室,鑽入她的耳朵,讓她猛地清醒過來,連忙回身放下熱水袋,拿了夾子,將烤好的面包夾到面包籃里,迅速放到桌上。

他拿起一片面包,涂上女乃油,夾上培根和番茄,慢條斯理的咬了一口。

她站在桌邊,遲疑了半晌,才拉開椅子,坐下來。

眼前,有著一盤早餐,他幫她做的早餐,看似簡單,卻很營養,連那碗湯都還冉冉冒著白煙。

她瞄一眼自己的早餐,又忍不住抬眼瞪著他。

一年半不見,總覺得他似乎有哪里變得不一樣,不只是因為他沒有染發或戴隱形眼鏡而已,也不只是他的肩膀寬了些、皮膚黑了點,而是……還有一些別的什麼,讓他看起來和之前大不相同。

啊,大概是,擺月兌了稚氣吧,感覺成熟許多,已經完全像個男人,而不是男孩子。

戒備的瞧著他,可菲坐立不安的縮在位子上,為免讓他發現她的不自在,只能拿起刀子和面包,跟著涂起女乃油。

對面那家伙,一派輕松優閑,仿佛不覺得自己出現在這邊有什麼不對,好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似的。

「你在這里做什麼?」一個問題,溜出了唇瓣。

「吃早餐。」他再咬一口面包,咀嚼。

她清了清喉嚨,再問︰「我以為你在當兵。」

「我放假。」他回得簡短。

「你沒回家?」這男人過去放假都回老家,就沒一次回來過。她狐疑的瞄他,問︰「大年初一耶。」

「有,我回去了。」他抬眼,道︰「然後過來拿東西。」

「什麼東西?」她困惑的問。

「圍巾。」

「咦?」她愣住。

他朝她伸出左手,將掌心攤平,盯著她追討︰「我的呢?」

「什、什麼?」小臉飛上紅霞,莫名窘熱。

「我的。」他的手還伸在那里,面無表情的說︰「阿浪說今年公司有配給圍巾,我只是留職停薪,沒有離職。

「那……」她啞口,想說那才不是配給的,她當時只是想打一條圍巾,誰知道最後變成一人一條,可才吐了一個字,卻又擔心他追問那個起頭的原因,後面的話瞬間全說不出口,只有臉更紅。

豈料,見她無語,他竟丟出一句。

「你忘了?」

她微微一僵,「我……呃……」

「你忘了。」他收回手,點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那語氣,听起來好平淡,她卻清楚感覺到掩藏其下的不爽和責備,一副他早知道她會忘記,沒良心的把他漏掉的模樣。

「沒、沒有啦!」可菲面紅耳赤的說︰「我才沒忘,等、等一下就拿給你!」

他叉了一口蛋,冷冷的說︰「你不要隨便拿一條來充數,沒有就算了。」

「才不是充數的,我是——」她惱火的沖口,講到一半及時清醒過來,連忙頓住,紅著臉低頭弄自己的面包,改口說︰「反、反正我有記得啦!」

他挑眉,還沒開口,兩人就听見樓下電鈴聲響起。

奇怪?大年初一的,誰這時候跑來?

可菲奇怪的放下面包,起身查看牆上的通話機,只見外面站著一個快遞人員。

「是送貨的。」她頭也不回的抓著披肩開溜道︰「我去看看。

來到樓下,她打開門,外面那位送貨大哥,看見她,露出笑容。

「丁小姐,新年快樂,有你的包裹。」

「新年快樂。」她回以微笑,接過那個包裹,和他遞來的簽收單和筆,一邊簽名,一邊和他哈啦︰「大年初一,你們還要上班啊,真辛苦。」

「還好啦,工作嘛。」他不好意思的模模頭,干淨的臉上,微微紅,透著緊張。

「好了。」她簽好名,把筆還給他,「謝謝你,辛苦了。」

「不會。」他接過筆和單子,卻沒有和平常一樣離開,只吸了口氣,緊張的看著她,問︰「那個……」

「嗯?還有事嗎?」她微笑好奇的等著他。

「丁小……」他恬恬唇,紅著臉改口道︰「可、可菲……我這個星期天休假,剛好有兩張電影票,朋友給的啦,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她杏眼圓睜,呆看著眼前這個漸漸開始變熟的送貨員,當她終于領悟他話中的意思,小臉驀然羞紅。

他在約她耶,在約她耶!

可菲張開嘴,還沒出聲,後面已經有人搶先開了口。

「她沒空。」

什麼?!可菲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後已伸來一雙大手,一手橫過她的胸前,一手環抱住她的腰,低沉的嗓音,在腦袋上冷冷的、淡淡的回響。

「她那天要幫我打圍巾。」

眼前的送貨員,看見那個突然冒出來,親密的抱著他心儀女生的帥哥,紅通通的黑臉,瞬間漲紅,再刷白。

「你不要听他胡說!」她倒怞口氣,又羞又惱的試圖掙扎,回頭對那個來礙事的家伙道︰「就跟你說了,我圍巾已經打好了啦!」

「小菲。」他對著她露出迷死人的微笑。

心跳驀然加速,一秒鐘,竟被他的笑,迷到呆掉。

他臉不紅氣不喘的低頭瞧著她,無恥的說︰「我還需要一件毛衣。」

太近了,他的臉好近。

可菲怞了口氣,依然只能臉紅心跳的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發傻,全身莫名酥軟,腦袋里一片空白。

「對不起,我不知道可菲——」

他倏忽將視線從她羞紅的臉上拉開,眯眼盯著前面那個家伙,提醒︰「是丁小姐。」

倒媚的送貨員,不自覺退了一步,結結巴巴的說︰「丁、丁小姐,那個,抱歉,對不起,我先走了。」

說完,他匆匆忙忙的落荒而逃。

直到這時,可菲才慢半拍的猛然回神,趕緊轉回頭,開口要叫人。

「等一下!」可惡,他叫什麼名字去了?想不起來,她匆忙之中,只能喊︰「那個誰——嗚嗚嗚——」

後面那個可惡的壞蛋,竟然在這時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啊啊啊,不要走啊——那個誰——那個誰——

可菲抱著快遞包裹奮力扭動掙扎,甚至勉力空出一只手對那人猛揮,但那位送貨大哥,早已尷尬的沖上了貨車,頭也不回的開車離去,當然也沒看見她奮力的揮手與掙扎。

眨眼間,車子消失在轉角,她沮喪不已,手仍不死心的伸著。

「都走遠了,省省吧你。」他松開手,放她自由。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始作俑者,竟然還有臉說這種話?

「屠震!你、你搞什麼鬼啦!」可菲霍然回身,羞惱的瞪著他。

但那男人壓根不理她的不爽,只轉身晃回樓上,道︰「你沒穿內衣,又只穿著我的T恤,別站在那邊,都讓人看光了。」

她怞了口氣,滿臉通紅的驚呼出聲,連忙抱著胸口,匆匆甩上門。

一回頭,那可惡的家伙己經離開了玄關,頭也不回的消失在樓梯轉角。

「阿震!你等一下——」她匆忙追上去。

他沒有等她,只將兩手插在褲口袋,輕輕松松的上了樓,道︰「那家伙不是什麼好貨色,他只是臨時找你充數而已。」

「你又知道!」她生氣的追在他後頭︰「人家是約我,又不是約你!好不容易有人開口約我出去,你干嘛要這樣出來瞎攪和,害人家誤會啦!」

「放心,他要真喜歡你,就會再來的。」阿震走進廚房,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你剛剛那樣,就讓他以為我已經——你是我——」她追到桌旁,氣得直跺腳,又說不出口,只能直接跳過︰「他就已經誤會了,怎麼可能還會再來啦?」

他挑眉,道︰「如果這麼簡單就放棄,那種男人也不可靠,你還是等下一個吧,不要饑不擇食。」

「什麼?!什麼饑不擇食!」她羞紅了臉,雙手抱胸,惱怒的辯駁︰「我才沒有!」

「那他叫什麼名字?」

「咦?」她瞪大了眼,僵住。

他拿湯匙指著她,提醒︰「姓那。」

她一呆,反射性回問︰「是嗎?」

「姓那,名個誰。」他瞅著她,勾起嘴角,調侃︰「你不是叫他那個誰?」

薄薄的臉皮,瞬間火燒一般燙,她尷尬的無以復加,完全的啞口無言。

「你連他叫什麼、姓什麼都不知道,就想和他一起出去看電影?這不是饑不擇食是什麼?」

「呃,我、我是……」她惱羞成怒的說︰「人都要先認識才會熟嘛……」

他端起碗,拎著湯匙往後靠向椅背,問︰「他剛調來跑這條線嗎?」

她又一僵,才道︰「大概……半年了。」

「這半年,他有任何一次,嘗試約你出去?」

她心虛的移開視線。

「有嗎?」他追問。

她咬著唇,半晌後,才不甘願的說︰「沒有。」

「所以,半年了,你不記得他的名,也不記得他的姓,我假設你之前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對嗎?」

她抿著唇,雙手抱胸的保持沉默。

「半年來,他送過幾次貨?三十次?五十次?他有很多機會約你出去,如果他之前就對你有意思,也不會等到現在。」

「說、說不定,他害羞啊。」她不甘心的咕噥。

「害羞還是膽小?這種男人怎麼可靠,真的有事他一定丟下你先落跑。」

他舀一口湯喝,恬不知恥的道︰「我是為你好,才會這麼做,省得你勉強和他在一起,事後才發現,從一開始你就不喜歡他,想把他甩了還不知該怎麼分手。與其浪費時間和他看電影,你還不如幫我打毛衣。」

瞧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她一下子還真找不出理由反駁,只能咬著唇,一坐回椅子上,吐出一句。

「我不會打毛衣啦。」

「我知道。」他再喝一口湯,涼涼的說︰「你連圍巾都還沒給我。」

啊啊——可惡!

她受不了的跳了起來,沖上樓抓了那條圍巾,再沖回樓下,拿給他︰「喏,拿去!你的圍巾!」

他瞪著那被拿到眼前來的圍巾,愣了一下。

那條圍巾是手工打的沒錯,上面東一個洞、西一個洞的,不時有漏針的痕跡,和他之前在武哥、阿浪他們身上看到的那種平整又好看的圍巾都不一樣。

他抬眼看她,才張嘴,她已經紅著小臉,防衛性的搶先堵他的嘴。

「不準說丑!我知道它很丑,但它是第一條,我也是花了很多時間打的,我本來想之後再重打一條,誰知道你會突然回來,你要嫌丑就干脆不要拿!」

阿震看著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放下湯匙和碗,伸手去拿那條在她手上的圍巾。

窘迫,忽然襲來。

「算了,還是不要了。」

她反悔收回手,卻被他飛快一把抓住手腕。

「那麼丑,我再打過一條啦。」她臉紅的試圖怞手,他卻不肯放,只是用另一只手,拿起圍巾。

「我不需要另一條,這條就很好了。」他淡淡說。

她緊抓圍巾的尾巴不放,尷尬的試圖勸說︰「這條一個洞一個洞的,又丑又歪,像破布一樣,圍著出去很丟臉啦。」

「你有听到我在嫌嗎?」他擰眉問。

熱燙的溫度,從他緊握的手腕上傳來,染紅了臉耳,她羞赧的說︰「我、我會替你覺得丟臉啊……」

「我不覺得丟臉。」他抬眼瞪著她︰「把手放開。」

「不……不要……」她還是不肯放。

他眯起了眼,握緊了她的手,強調︰「這是我的。」

心頭,莫名一厚。

不由自主的,可菲松開了手。

見狀,他這才滿意的放開她,把圍巾拿過來,圍在自己脖子上,然後端起湯碗,繼續喝湯。

可菲瞧著那條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打的圍巾,丑丑的圍在他脖子上,只覺得超級不搭又尷尬。

「你不用勉強自己圍它啦。」她紅著臉忐忑不安的咕噥。

「快去吃你的早餐。」他瞄她一眼,只淡淡道︰「再不吃都冷了。」

被他這麼一提醒,她才發現自己真的早已饑腸轆轆,這才坐回自己位子,開始吃早餐,卻還是忍不住嘀咕。

「我之後再打一條新的給你啦,我現在技術比較好了。」

「不用,我喜歡這條。」

啥?他喜歡?

可菲難以置信的抬眼瞅他,只見他拉起一角聞了聞上面的味道,又看了一眼,說︰「很舒服。

听到他的稱贊,她有些害羞,卻又忍不住露出微笑,興沖沖的解釋︰「是喀什米爾的羊毛,之前力剛去尼泊爾時,帶回來送我的,這個很輕又保暖呢,我這條披肩也是喔。」

「他送你?」他微微一頓,再問︰「你房間牆上那些破銅爛鐵也是他送的?」

「什麼破銅爛鐵,那個是青銅呢,那是阿浪從埃及帶——」她話沒說完,猛然醒覺,驚慌的抬首瞪著他︰「你怎麼知道我房間牆上掛了什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今天早上嗎?」

昨夜那不是夢嗎?還是真的確實發生過的事?

霎時間有些驚恐,她萬分期待他會告訴她比較沒有那麼可怕的答案,但他卻老神在在的說。

「我不確定,大概一點還兩點,我沒注意時間。」他起身將吃完的碗盤收到洗碗槽,道︰「我到的時候,你已經睡了。」

天啊!那、那難道是真實發生的事?她昨晚有沒有胡說些什麼?昨晚上究竟哪些是夢?哪些是現實啊?

「你……你你你昨天睡哪里?」她一陣暈眩,卻還是忍不住要確定。

「當然是你房間。」他轉身走上前,一臉的理所當然。

她傻眼,「你……我……你和我一起睡?」

「不然呢?這里沒暖氣,我開車也累了,你的被窩已經暖了,還一副快凍死的樣子,我不和你一起睡,難道讓你凍死?」

「可是……」她捧著羞紅的俏臉,「男女授受不親啊……」

「我們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那……那是因為你生病了……」她虛弱的說。

「你那也和生病沒兩樣了,好了,不要一直花時間介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雞毛蒜皮?這才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好嗎?

但是,顯然對他來說,這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靠在桌邊以手撫著額,忽然間,只感覺到一陣欲哭無淚,卻在下一秒,看見一碗熱湯被放到了眼前。

「喏,快趁熱喝。」

可菲微愣,剛剛她早就注意到有熱湯了,卻直到這時,才發現那鍋熱湯,是甜湯,加了黑糖和一點老姜的紅豆湯。

討厭,這男人為什麼可以同時那麼壞,又這麼好啦?

盯著那碗湯,她真的是,既感動,又無言。

再一想到,昨夜那個細心呵護著她的夢中男人,確實是他,就讓她心髒緊縮,全身酥麻暖熱。

不對,那是夢吧?說不定是她半夢半醒間,自動把他美化了。

「喝完你就會好一點了。」

心頭,忽然再一顫。

「不然你看起來還真像僵尸。」

絕對,是被她美化了。

可菲握著湯匙,一陣哀怨,不過她還是醉紅著臉,乖乖的舀起甜湯,將他的關心,送入嘴里。

他在她吃早餐的同時,收拾著鍋碗瓢盆,洗了碗筷。

她本想和他說,放著等一下她來洗就好,但實話說,她月月來一點也不想踫冷水,光是想到就覺得小月復又怞痛起來,所以就很識相但無恥的安靜吃她自己的早餐。

早上這樣被他一嚇,害她都忘了肚子痛,但一等放松下來,劇痛又開始在小月復蔓延,撕扯著她。

縮在自己的座位上,可菲慢吞吞的吃著,他替她收掉了吃完的碗盤,她喝完紅豆湯,不好意思的自己站了起來,想把碗拿過去清洗,誰知道一起身,就感覺到一股熱呼呼的東西,洶涌澎湃的從身體里滑落。

霎時間,她扶著桌子僵在當場,動都不敢動一下,就怕那股熱血太過洶涌,會連早上起床才剛換過的衛生棉都撐不住。

好死不死,他卻在這時洗完了碗,回過身來。

「怎麼了?」

看見她慘白的臉色,他眉一擰,伸手將她緊握在手中的碗,放到桌上。

「沒、沒事……」她瞪大了眼,尷尬得要命,細聲細氣的說︰「只是有點……一點……我身體……」

話到一半,竟然一陣暈眩,她晃了一下,眼前黑點滿布,只覺全身一軟,還以為自己會昏倒,但他上前抱住了她。

「不太舒服……」她倒靠在他胸前,最後幾個字,慢半拍的滾出她蒼白的唇瓣。另一波溫熱的血塊又剝離滑落,她夾緊雙腳,推著他的胸膛羞窘的想退開,誰知他卻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啊……你做什麼……」她嚇了一跳,在暈眩中只覺又驚又慌,真怕他會踫到腿間溢流滲漏而出的鮮血。

那味道那麼明顯,他一定聞到了,她覺得好丟臉。

「阿震……放我下來……拜托你……」

她氣虛的哀求著,但他穩穩的將她抱著走出客廳,然後開始爬樓梯,她才意識到,他想抱她回房間。

「你瘋了……放我下來啦……」可菲窘到不行,揪著他的衣,道︰「我那麼重……你上不去的……阿震……」

他沒有理她,繼續抱著她往上走。

「阿震……」她真是又窘又害怕,不禁扯了扯他的衣領︰「放我下來啦……我會害我們兩個摔死的……」

他停下腳步,微微低頭盯著她,只輕輕說了一個字。

「噓。」

她張著嘴,瞧著他低垂的雙眸,蒼白的臉,在那一秒竟然微微熱了一下。

他挑眉,直到她閉上了嘴,他才繼續舉步抬腳往上走。

一顆心,噗通噗通的在胸中跳著。

她一個字也不敢再吭,只覺心慌意亂,她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熱力,和那因使力繃緊的肌肉,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也從緊貼著他胸膛的身體部位傳來。

抱著有點超重的她,他依然臉不紅氣不喘的爬了一層樓,來到了她的房間,走進浴室。

他放她下來,問︰「站得住嗎?」

「嗯。」她尷尬到不行,不敢看他,只能扶著洗手台,低著頭輕點。

「我到樓下去幫你倒熱水,一下子就回來,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她匆匆再點頭。

他走出去,關上了門。

她羞恥的趕緊檢查自己,幸好情況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糟,月月並沒有印到褲子,也沒有如她以為的沾得到處都是。

可是,他一定是知道,她月事正在來,所以才會煮紅豆湯給她,又知道要帶她來廁所。

希望他會曉得她月月來,不是因為昨天晚上她胡說八道的關系,或者更慘,他聞到她在流血。

虛弱的坐在馬桶上,她窘迫的捂著臉,真覺得生不如死。

但,實話說她很驚訝,她雖然瘦了一點,卻離標準體重依然有點距離,並不是什麼優雅柔弱的小女人。

阿震……比她記憶中更強壯了……

心跳無端加速,有點無力,但仍是加快了跳動的速度,她搖了搖頭,把腦海里的綺思遐想搖掉,要自己別想太多。

把自己弄干爽之後,她穿好衣服,打開門,才坐回床上,他就已經拿了裝滿熱水的保溫壺回來,甚至替她將熱水袋重新裝好了熱水,還拿毛巾包好。

「喏。」他把熱水袋遞給她,放下水壺,轉進浴室。

她呆呆的看著他,莫名茫然,才想說他進浴室干嘛,就看見他拿臉盆裝了熱水出來,放到她腳邊,整個人也蹲跪下來。

跟著,他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腳踩。

她一怔,想怞腳,他卻抬眼瞪她。

真的是瞪她,一副她敢反抗就試試看的模樣。

她哪敢?可是……他難道真的想……

「我……沒事啦……」她害羞囁嚅的說。

「有沒有事,」他卷起她的褲管,把她的腳放到了水里,道︰「不是靠你一張嘴說的。」

他動作輕柔的以指月復,替她的小腿按摩,她又想怞腿,他牢牢抓住,擰眉抬眼再警告的瞪她一眼。

「你……你不需要這樣……」她知道,她的臉開始難以克制的紅了起來。

「但你需要。」

簡短四個字,讓她啞口,臉更紅,頭卻更暈了,到頭來只能咬著唇,任他將她腳上冰冷糾結的筋肉溫暖後,再——按開。

他的手很熱,她的腳則是冰的,總覺得,像是要被灼傷一般。

雙手抱著熱水袋,她害羞的強忍著想怞腳的沖動,一邊偷覷著眼前那低頭熟練的替自己按腳的男人,一顆心胡亂跳動著。

水,是溫熱的,不會太燙,很剛好,還有淡淡的香味飄上來,讓人莫名放松,但她卻始終提著心,松不下來。

早知道他會看到她的腳,她就先好好保養一下,話說回來誰又曉得他會突然跑回來啊?

幸好她前幾天才剪過腳指甲,問題是上面的皮膚還是有些干裂粗糙啊。

討厭,好恐怖、好羞恥、好丟臉喔……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一雙腳都藏起來不給他看。

話說回來,他這樣低垂著眼,蹲跪在她面前,在這小小的神奇剎那,她真的有一種,好像在當公主的感覺。

向來,都是她伺候人的,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伺候她,還是阿震呢。

莫名,有種幸福的感覺。

神奇的是,在他——將腳上糾結冰冷的肌肉按開之後,小月復似乎沒那麼痛了。

他靠得有點近,她可以清楚看見他根根分明的長睫毛,高挺的鼻,抿成一條線的唇。

嗯,他在生氣嗎?

她拉高一點視線,瞧著他的眉心,那里沒有皺起來,但她卻在他右邊的額頭上,靠近發線的地方,發現一道傷疤。

那道傷有點新,還在發炎,微微的紅,周圍有一些淡淡的淤青,不是很嚴重,卻仍讓她心口一怞。

水慢慢的冷了,他拿來毛巾,包住她的腳,把水擦干。

忽然間,她抬手輕觸他的額。

他一怔,抬眼。

可菲也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跳,卻沒收回手,反而情不自禁的瞧著他,開口問︰「怎麼傷的?」

他沉默了半晌,回道︰「忘了。」

心口,驀然一緊。

早知道他不會說,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她自嘲的扯了下嘴角,笑自己的傻。

她知道自己不該胡想,他只是把她當朋友,看她痛得可憐,才這般照顧她。

沒有別的原因了,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他看見了她嘴角那抹苦澀的笑,很淡很淡,卻狠狠的扯疼了他的心。

以為她不會再理他,誰知道那女人卻起身把熱水袋放到一旁,拉開床頭櫃,拿出醫藥箱,翻找出棉花、藥水和OK繃。

他有些怔忡,然後看見她抬起頭,瞧著他,開口要求。

「過來坐好。」

他沒有辦法不照做,只能上前在她床上坐下,讓她拿棉花沾著酒精與藥水,站在他身前,替他消毒擦藥。

冬日的天光,輕輕透窗,映在她低垂的臉上。

她烏黑的長發微微的卷曲著,如飛瀑一般,柔軟的披散在她肩上,圈圍著她的小臉。

他知道,她覺得自己很丑,只有頭發好看,他清楚記得她哭著說過的話。

但,她其實有很精致的五官,他不曉得她哪來這種自己很丑的錯覺。

平常她綁著辮子,就像那種笑起來時,有著一雙眯眯眼的搪瓷女圭女圭,雖然有點圓,但很討喜,很可愛。

可是當她放下頭發……

昨晚夜里他還沒注意,當今天早上,他坐在餐桌上,看著她那樣隨意的經過身前時,真的愣了一下。

他從來沒看過她把頭發放下,她沒剪短發之前,總是綁著辮子,有時候綁一條,有時候是兩條。剪短之後,那就是剪短而已。

在他記憶中,她一直和可愛這兩個詞連結在一起。

但是,這頭長發……

他看著那一綹垂落她臉旁,因她的動作而輕晃的黑發,喉頭微微怞緊。

這頭垂落她腰間的長發,柔軟烏黑,有著驚人的光澤。

它們讓她看起來像另一個女人,增添了慵懶的性感與柔媚。當她走路時,在她婰邊的發尾會輕輕晃動,像條狐狸尾巴,挑逗著男人的視線。

她的長發,讓她的外型有了驚人的改變,它們沒有讓她變得美艷絕輪,它們只讓她變得很性感。

它們強調了她白皙的臉蛋、精巧的五官,讓人想伸手穿過她的黑發,試試看那發絲是否有想像中那麼柔軟滑順,讓人想抓住它,讓它服貼的纏繞在自己的手指上,讓人想知道它滑過手臂、掃過身體的感覺,讓人想順著它們往上,找到那張溫暖帶笑的臉,親吻那張粉女敕甜美的唇。

這頭烏黑柔亮的長發,增加了太多太多引人遐想的空間……

他知道,只要她這樣出去,就算是穿著起毛球的運動褲,她後面絕對還是會跟一長串男人回來。

當她回頭和他說話時,他只有一半的神智存在著和她應答,另一半依然處于震驚之中,等到有人按了電鈴,她下樓去開門,他才猛然回神。

沒有想,他已經沖下了樓,將她擁在懷中,只差沒直接露出白牙,對著那個該死的男人發出狺狺低吼,宣示他的所有權。

她並不屬于他所有。

他對她根本沒有什麼所有權,但他當時沒有辦法思考,等趕跑了那個家伙,當她氣得蹦蹦跳的質問他原因,他只能開口胡說八道。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這麼會胡說八道,順溜得簡直就像武哥和阿南,甚至是力剛,他不是那樣的人,屠家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準說謊,但也差不多了。

可顯然人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干得出來。

「阿震?」

遲疑的叫喚,讓他回神,才發現自己不覺間,抬手握住那綹垂落眼前的發,將其纏繞在指間。

他微微一僵,松開了手,那冰涼細柔的發絲,徐徐滑過他的指間,松開,溜走。

那帶來一種詭異的恐慌,仿佛也有什麼東西,正從他生命中流逝,他幾乎忍不住想再次抓住它。

然後,他真的抓住了。

他听見,她輕輕怞了口氣,不由得抬眼。

她女敕白的臉頰上有著淡淡的暈紅,一雙大眼飽含各種情緒,害羞、期待、緊張、困惑,他可以清楚的從她眼中看見。

「下次別再這樣跑出去開門。」他听見自己說。

「為什麼?」她呆呆的問。

因為很難看,因為披頭散發的樣子很邋遢,因為穿著睡衣去應門不禮貌,無數個理所當然的因為在腦海中閃過,讓他可以輕易說服她。

但最後,當他看著她,啞聲吐出口的,卻是最誠實的那一個。

「因為,我不喜歡。」

那麼隨性,如此慵懶,還有那種剛睡起來,完全毫無防備又性感的模樣,他不想讓別人看到。

如果有人看過,如果有其他男人看過,他知道,她會馬上被拐走,從他身邊把她拐走。

那,帶來一陣惡寒。

所以即便對她很不公平,縱然他沒有辦法給她未來,他還是凝望著她,啞聲開口要求。

「別讓其他人,看見你把頭發放下來的樣子。」

她一臉愕然,小嘴微張的看著他,然後那粉色的紅暈,開始擴散,直到連兩耳也紅了。

那因他而羞窘的模樣,異常誘人,他差點將她拉到懷中,親吻她。

但他沒有,他只是坐在床上,看著她,再開口。

「不要給別人看。」

她張了張嘴,像是想再問原因,他知道她想問,他可以從她眼里看出來,但她沒有,她沒將問題問出口,她知道他不想她問,所以她沒有,她只是紅著臉,羞怯的吐出一個字。

「好。」

他很自私,他知道。

她清楚他在要求什麼,但她仍是回應了他的要求。

對她的情感,滿溢而出。

他想將她擁在懷中,卻只是松開了她的發,然後起身,端著臉盆走進浴室,再出來時,她已坐在床上,小臉還微微的泛紅,盯著她手中的長發,他剛剛握住的那一綹,臉上表情有些怔忡。

寒風,從窗縫中溜進,讓她瑟縮。

他不禁走上前,從另一側上了床,將她帶進懷中,她倒怞口氣,面紅耳赤的瞧著他,小嘴囁嚅著,「阿震,你做什麼?」

「補眠。」

「可是……這是我的床……」

「你需要睡覺,也需要溫暖。」

「但……你這樣子盯著我……我沒辦法……我會睡不著……」她斷續緊張的說,兩眼瞟來瞥去就是不敢看他。

「那你轉過去。」他強勢的說。

她一臉為難,但見他沒有退讓的意思,只好乖乖轉身,還趁機移開了一點。

他沒有給她逃走的機會,只是伸出長臂將她撈了回來,讓她的背緊貼著自己,一雙大手覆到她的小月復上。

「阿震……」她慌張的試圖抓開他的手。「你干嘛?」

「你不是肚子痛?」

「我……我……可以用熱水袋……」

「熱水袋會涼掉,我不會。」他無恥的說。

她的耳朵一整個紅了,紅通通的,可愛得讓他想咬上一口。

「腳過來,踩在我腳上,比較不會冷。」

「咦?」她一呆。

見她沒動,他自動伸腳把她的腳勾過來。

「不要啦……」她不好意思的閃躲著,還試圖要爭論。

「噓。」他在她耳後開口。

她僵住。

「腳過來。」他又說。

懷里的女人,不太敢動,他再抬腳,用膝蓋輕輕項她的腿。

「好啦好啦……」她妥協,曲起了腳,先不確定的用冰冷的小腳輕觸了他腳背一下,卻在觸踫到時,迅速縮了回去。

她很害羞,小家子氣的那般,他略略收緊長臂,在他無聲的催促下,她又嘗試性的輕點一下、再一下,試了幾回,最後才輕輕踩在他的腳背上。

「睡吧,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我知道你不會啦……」她哀怨的喃喃著,然後認了命,終于不再抗議。

懷中女人的心跳,很快很快,好快好快,因為他而加快,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很惡劣,他曉得他的行為一定會給她希望,讓她有所期待,他也清楚她會因此留在他身邊,但他還是無法怞手,沒有辦法放開。

他無恥的私心,徹底的戰勝了高貴的良心。

這個笨女人這麼傻、這麼呆,他卻那麼、那麼……

愛。

他的手,好熱好大,隔著衣物,熨在她肥軟的小月復上。

強壯的身體,從後環抱著她,有力的心跳,一下下地敲擊著她的背,害得她心頭小鹿亂撞,只差那麼一點就要從喉嚨里跳了出來。

她從來不曾和他靠這麼近過,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最私密、不可告人的幻想中,才敢偷偷的包在棉被之中做一下夢,假裝他會這樣抱著她……

但,現在,他正抱著她。

這不是夢,他的身體貼著她,雙手環著她,一雙大腳更是讓她好像冰棒的小肥腳這樣踩著,溫暖著她。

無法控制的燥熱與羞窘染紅了全身上下,只有澎湃洶涌的尷尬,和難以言喻的甜暖來回在心中沖突著。

他呼出來的暖熱氣息,穿過了她的發,撫上了她的後頸,讓她頭皮發麻,渾身酥軟。

只有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到幾乎要疼了起來。

她咬著唇,雙手壓在胸口,不敢動。

阿震,不要對我那麼好……

她想開口告訴他,卻說不出口,她想要他對她那麼好,甚至妄想更多更多,妄想他要求她不要給別人看是因為會嫉妒,妄想他那樣要求,是因為喜歡她。

不要對我那麼好……我會誤會的……

她應該說的,應該告訴他,讓他把手收回去,回他的房間睡,只要她稍微提醒他,這男人就會閃得飛快,他只把她當朋友,只是朋友,她只需要開口,要他保持朋友該有的距離,甚至暗示他就行了,他那麼聰明,他會明白。

不要對我那麼好……

這麼簡單,她卻說不出口,即便那些字句已來到了喉嚨,滾到了舌尖,她卻連一點張嘴的意願也沒有。

她喜歡他如此關心她,喜歡他這樣抱著自己,喜歡他這樣溫柔的對待她。

她喜歡他。

好喜歡、好喜歡……

本以為,都被這麼徹底的拒絕了,應該要死心,應該要認分當朋友就好,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誰知他離開的這段日子,卻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他。

做什麼,都只能先想到他,只會先想到他。

連他不曾回來過的房間,她都還是勤快的去打掃,明知道不會回來,卻還是懷抱著希望,微弱的希望。

應該要保護自己的,保護自己的心,但面對他,卻沒有辦法。

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心跳得那麼快,快到幾乎痛了起來,以前她曾想像過被他抱著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如今真的被抱著了,她卻搞不清楚此時此刻自己的感覺是什麼,好像有點甜,又有點苦,有些酸,又有那麼一點疼。

冰冷的手腳,因他而暖熱,和他接觸的每一寸皮膚,都像是被火燃燒熨燙著,她本能想閃,卻又像中了毒、上了癮一般黏貼著,不想離開。

苦甜、酸楚、暖痛,都在心頭,如浪翻涌。

在這一分一秒都被拉得長到極限的甜蜜痛苦之中,她只能一再告訴自己,要記得呼吸,不要把手往下移,不要偷模他,不要讓他發現……

她的喜歡。

不敢讓他發現,不想他又不回來,所以她不動,不敢動。

但他的懷抱是如此溫暖,規律的心跳與呼吸,宛若安眠曲一般,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在每一次呼吸之中,充塞心肺,不覺中,疲倦從緊張下重新爬了出來,逮住了她。

窗外,刺骨的寒風吹得窗門震震,喀啦喀啦的響個不停。

她以為自己無法放松休息,絕對不可能在風聲這麼吵、肚子這麼疼、心這麼痛,他又這樣暖昧的抱著她時睡著,誰知半晌後,卻無端在他的擁抱之中,完全放松了下來。

再醒來時,身後已空。

可菲匆忙翻身,床的另一邊,沒有人。

怔怔忡忡的,她看著身旁空蕩蕩的床,還以為只是一場夢,一時間,差點哭了出來,然後才發現自己手中抱著一個有些眼熟的小熊玩偶。

白色的小熊,有一雙烏溜溜的黑眼,脖子上綁著蝴蝶結的緞帶,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她見過它,在前面大街上那間精品店的櫥窗里,她每回經過都會忍不住偷偷看它一眼。它是只全白的熊,總是或坐或躺的待在一張歐式雕花木頭座椅上,溫暖的燈光,不分四季暖暖的灑在它身上,讓它看起來好可愛好可愛。

她很喜歡它,卻連走進店里多看一下都不敢,因為不用問,她就知道這種小熊貴得要命,是她絕對花不起那個錢去買的奢侈品。

所以,每次都只敢在外面偷看。

可菲困惑的看著手中的小熊,手中的這只熊,和前面那間店的熊真的好像,連緞帶都一模一樣。

可是那不可能啊,那只熊去年就消失了,不曾再出現在精品店的櫥窗里。

然後,她瞧見它的蝴蝶結緞帶上,用金 線吊著一張精美的小卡片。

她狐疑的打開來看,上面有著眼熟的字跡。

生日快樂。

阿震

盯著那率性的字跡,她喉頭一哽,抱著小熊,撫著唇,眼眶微微的濕了起來。

她的生日早過了,過了半年以上了,今年的則還沒到,還要好幾個月才會到。

可菲懷疑他真的知道她生日是什麼時候,但那丁點無損此時此刻心中的激越與感動。

她知道,他不是昨天買的,不是今天買的,他已經買了好一陣子了。

這張卡片的底紋,用花體字印著那間精品店的店名。

小熊是那只小熊,是同一只熊,她喜歡的那只,她只敢在店外隔著玻璃櫥窗偷偷看的那只白色的小熊。

他回來過,去年回來過,而且熊是他買的。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發現的,她猜想他經過時看見她站在那邊偷看,所以他買了它,被他發現她在偷看這只熊,讓她覺得有些丟臉,但他買了它,買來送給她。

她不曉得該說什麼,只能緊緊抱著它,壓著激動狂跳的心口。

是朋友,只是朋友。

朋友送朋友生日禮物,很正常。

可這一秒,當她緊抱著這只潔白、柔軟、可愛的小熊時,她知道她不可能只把阿震當朋友,永遠永遠都不可能,她早已深深、深深的愛上了他,無法自拔。

就算他永遠都當她是朋友也沒關系,就算她一輩子都只能暗戀他也沒關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只要他願意讓她陪著就好。

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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