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白晝到來,但迎接蘇木楠的不是昨天那樣的寧靜與安詳,而是墨叔驚惶的面孔。
「蘇公子,快去趟天星山莊吧!」
當打開門听到墨叔急切的請求時,他爽快地說︰「我正打算今天去,等我的僕從一到就動身。」
「不……不能等,請公子即刻動身。」墨叔面色發白,語氣直率。
蘇木楠愣了,從認識這位溫和穩重的墨叔起,他幾時見過他如此失常?
「墨叔,發生了什麼事?」他不再漫不經心,趕緊讓他進屋里坐下。
墨叔邊落坐邊告訴他。「柳姑娘……他們把她扣在了天星山莊!」
他的腦袋仿佛被人痛擊了一下,懵然問︰「柳青兒為什麼在天星山莊?」
「幾天前,柳姑娘從北方客手中買下一車常山絲,那是最好的上等絲,可是從碼頭回來的路上被天星山莊搶走,我們去索要數次都被拒絕,昨晚顧行天派人來,說只要柳姑娘今天親自進莊,他就把那車蠶繭還給她,不料今早柳姑娘才到,他就把她扣住,幸好車夫機靈逃回來報信。」
「老天,柳青兒有沒有大腦?」得知事情原委後,蘇木楠大為惱火,暗咒柳青兒膽大無謀,其他人愚不可及,「明知那是賊窩,你們怎能讓她前去?」
「柳姑娘要去,沒人攔得住。」墨叔又急又愧地說︰「幸好有李小牧師兄妹陪著她,他們會武功,多少能頂點用。」
知道罵也沒用,蘇木楠只得安慰他。「你也別急了,我這就去。」
墨叔略感寬慰地說︰「幸好有公子在,可是听說顧行天是個之徒,柳姑娘花容月貌,不會有事吧?」
「不會。」他對墨叔保證著,但心里卻祈禱不要讓她有事,否則他定拆了顧行天身上的每一根老骨頭!
「我現在就走,等我的僕從回來後,讓他直接到天星山莊找我。」他起身做準備,一邊對墨叔交代。
墨叔看到他撩起長衫,露出其下北朝人常穿的褲褶,並熟練地在腰部插了一把短劍,然後拉平長衫,穿上易走路的輕便鞋,最後再束緊頭發,這一連串的動作干淨利落,不由感嘆地想,這幾年蘇木楠一定也吃了不少的苦,否則,身為家財萬貫的公子爺,何必穿這北夷奇裝,帶凶器出門?
「公子要留神,顧行天可不是省油的燈。」送他出門前,墨叔再次提醒他。
他咧嘴一笑,對憂心仲仲的墨叔道︰「我蘇木楠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墨叔仍不放心。「還是多帶幾個保鑣去吧!」
「不需要,保鑣護桑要緊,我有自己的人。」
他末尾這句話給了墨叔一服定心丸,他知道蘇府的護院個個神勇,如果他指的是他們,那他就可以安心等柳姑娘回來了。
事實證明,蘇公子沒有說謊。
當墨叔陪他走向馬車時,他的隨身僕從回來了,而且還帶來了一隊黑衣護衛。
「蘇爺,我們沒來晚吧?」見他正要出門,僕從立刻趨前詢問。
「不晚,正是時候。」他瞟了眼衛隊,眼瞼低垂。「事情都辦妥了?」
「爺放心,一切都按您的吩咐辦妥了。」
蘇木楠扯了扯嘴角,什麼都沒說登上了馬車。
顧行天自認倒霉吧!他蘇木楠絕不會輕饒他,那土霸王必須為他對柳青兒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沒有人可以傷害了她之後,毫發無傷地逃過他的制裁,天星山莊也不例外,原來他還想給他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但經過今天的綁架,他必須立刻完蛋!
他可以不再愛柳青兒,但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這是他無法對自己解釋的心情,他恨她一一真的恨她,當年他將心完整地獻了給她,可在驟然失去疼愛他的祖父時,她竟背棄他們的誓言,為了她家的名聲,頂替她逃婚的姐姐嫁給董浩。
也許柳青兒沒有想到,她那樣無情地走出他的生命時,帶走的不僅僅是他的純真、夢想和歡樂,同時也帶走了他對人的信任和尊重。
那是一個令人發狂的日子,也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如果不是憑借著復仇的力量,他不知是否能熬過那段無淚無歡的時光。
既然這樣,當她遭到不幸時,他應該懷著幸災樂禍的心情額手稱慶才是,可他偏偏不是這樣。
在恨她的同時,他依然關心她,無法容忍有人傷害她,他對自己說,那是因為需要她好好活著,只有他才有資格傷害她,其他人連踫她一根指頭的權利都沒有。
當初他結束三年多的冒險生涯回來,就是因為得知董浩另娶嬌妻回京,那時,他一心想到的是董浩喜新厭舊,柳青兒受到了冷落,因此他要回京教訓那無情寡義,不能善待柳青兒的男人。
也因此,他拿董浩新娶的夫人洗碧籮出氣,致使他們夫妻分離,最終還導致他們失去第一個孩子。
他承認自己對柳青兒的情感難以三言兩語說清,也知道自己那種「為了親自向她報復,才保護她」的解釋根本站不住腳,可是他從來不願分析自己真正的動機,也不想探究對她懷有強烈佔有欲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是一個聰明人,不去分析自己的動機,並不意味著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
三年多來,他知道自己不再是柳青兒的生活重心,可柳青兒卻一直是他生活的重心,他的所思、所為、所感全都與她有關,盡管她可以狠心地拋棄他,可他卻早已將她融進他的生命里,要想拋棄她,除非先拋棄自己的生命,而他,還沒有準備好結束自己的生命。
「加速,盡快趕到天星山莊!」才一坐下,蘇木楠就高聲命令車夫。
年輕的車夫立刻吆喝一聲,驅趕著馬車往山坡上奔去。
僕從迅即跳上車尾,坐在護架上,對身後的眾人一揮手說︰「先走一步,各位慢慢來。」
馬車奔馳,黑衣衛士上馬跟隨,一步不慢地向天星山莊奔去。
天星山莊偏殿,大門深鎖。
殿內,柳青兒正憂慮地在昏暗的房內踱步。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憂慮越來越重,對身邊的李小牧懊悔地說︰「我不該莽撞而來,應該想到顧行天不是正派之人,約我前來定有目的,如今連累你和你師兄被扣,與我身陷此處,這如何是好?」
李小牧豪氣地安慰她,「柳姑娘不必多想,我和師兄絕對不會離開你半步,那個老賊除非殺死我們,否則休想動你一根汗毛。」
柳青兒臉色蒼白,這里雖然門窗緊閉,但仍冷氣森森,從被扣押到現在,顧行天雖沒有對她動粗,但她知道他不可能一直保持著虛假的禮貌,在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時,他一定會露出真面目。
為此她既為自己擔心,更為將李小牧師兄妹倆拖入險境而懊悔不已。
「一有機會,你們先逃走,不要管我。」她吩咐道。
「我和師兄絕不會留下你逃走!」李小牧堅決地說︰「車夫已經逃回去了,蘇爺肯定會來救你。」
「他那麼恨我,怎麼可能救我?」想起蘇木楠的絕情,她不抱希望。
可是李小牧不這樣想。「會的,蘇爺一定會救你,他關心你。」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不是,這是真的,他只是讓嫉妒心蒙蔽了雙眼。」
對李小牧天真的看法,柳青兒並不以為然,但她無意解釋,因為只有她知道蘇木楠有多討慶她、輕視她,因此,除了暗自嘆息外,她只能靜待顧行天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