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六點不到,沈捷汝床頭櫃上三個鬧鐘便依次響起,其聲音之大,足以震破耳膜。
「沒醒?」睡在隔壁房的洪小慧,被吵得受不了,只得過來幫她把其中兩個鬧鐘按掉。「真了不起,這麼大的聲響,居然還叫不醒你。是誰說要力行新生活運動的?」將鬧鐘放在她耳朵旁,看她怎麼樣。
「啊!」這步狠招果然奏效,沈婕汝立刻從床上跳起來,兩眼睜得跟牛一樣大。「小阿姨,你這是干嘛?」
「快起床,聚陽的白先生打電話來,說你要是不在三十分鐘之內到公司的話,就炒你魷魚。」
「殺千刀的白皓勻!」狠咒一聲,她已迅雷不及掩耳的從床上奔往浴室,一分半鐘即盥洗完畢。
「白皓勻真的打過電話來?」
「假的。」洪小慧笑得一臉賊相。
「厚!」哪有這種阿姨的。「把你昨天帶回來的那些衣服拿出來。」
「做什麼?」洪小慧沒好氣的問。
「穿呀,不然你以為我會把它們拿去典當嗎?」說話之際,她已將睡衣睡褲月兌下,現出玲瓏窈窕的身段。
「你不是說不要的嗎?」
「我改變心意了。」想要早一步烏鴉變鳳凰,就得使出非常手段,而她的最大武器便是美色,迷誘的對象當然不僅止于白皓勻,舉凡聚陽傳播里手握大權的高官們,全在她的目標範圍內。「
挑了一件黑色緊身褲,上罩同色薄紗,讓里面的完全顯露無遺……
「炫嗎?」她得意的詢問洪小慧。
「炫。」洪小慧對她細致的膚質和絕佳的身材羨慕得無以復加。「是那個姓白的讓你春心大發?」
「嘿,做長輩的不可口無遮攔,我只是要去跟他玩一場不需要結局的追逐游戲。」
「換個人吧。」洪小慧以先知的口吻說︰「白皓勻我雖沒見過,但他的名字可是如雷貫耳。莊以旭說,他是那種會讓女人愛到無法自拔,死心塌地的男人,你最好小心點。」
「莊以旭是同志?」不然怎麼那麼「心儀」白皓勻?
「別亂說。」
洪小慧厲言道︰
「你想玩火就去吧,記得在成為灰燼之前,先學會一點消防常識。」
「安啦!」沈婕汝抬頭挺胸,給她一個魅力百分百的微笑,「等著我晚上回來向你報告勝利戰果。」伴隨著輕快的口哨聲,她愉快的邁開步伐,上班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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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整。
因為走錯方向又踫上塞車,因此她足足晚了一個半小時進人公司。
「你遲到了。」在門口等候她的不是白皓勻,而是他的助理陳慧華。
「對不起,因為我跟計程車司機說錯了地址。」
「你坐計程車來上班?」陳慧華訝然問,「以後改搭捷運或公車吧,很方便的,如果你不知道怎麼搭車,我可以告訴你。」
陳慧華戴著一副重度近視眼鏡,卷曲的頭發,有一半覆在額前和左邊臉頰,看上去精神頗為不濟。
她一見沈婕汝穿得如此隆重,又是一陣驚愕且為難的說︰「呃……在我們這里,新人必須要做很多雜事,所以穿得越輕松越好。」人家她就穿得很簡單,白襯衫加一件窄裙,一雙低跟黑皮鞋,標準的工作服。
「白先生說我必須接受一系列的震撼教育。」震撼應該等同于不凡吧。
豈料陳慧華抿嘴一笑,「白總跟你開玩笑的啦,其實也不過是擦桌子、倒水、跑跑腿,有空的時候就到錄音室見習,沒有很震撼啦。」
那不就是當小妹嗎?白皓勻那奸詐小人居然用一紙合約把她騙來當小妹!
沈婕汝低頭看著自己身上這襲昂貴卻可笑的名牌服飾,當場氣得頭皮發麻、臉色鐵青。
「你不舒服嗎?」陳慧華好心的問。
「沒事,我好得很。」好到可以狠狠干上一架。
「那就請你跟我來。」
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沈捷汝滿心的期待全數落空,並展開悲慘的小妹生涯。
首先,她必須先幫同辦公室里的同仁擦桌子、倒茶水兼跑腿。
然後,她得在陳慧華的監督之下,學著怎麼輕聲細語說話,怎麼把路走成一直線,怎麼細嚼慢咽,花三十分鐘吃完一個便當。不過這項超「艱難」的訓練,僅僅維持三天,她就被視為鐵杵難以磨成繡花針,而宜布暫時放棄。
從此,日復一日,她和公司的眾姐妹們,一起打雜,一起想些不受重視的企劃案,一起看那些成名的大牌歌星的臉色,然後望天花板興嘆。
到公司來整整一個月又十幾天了,她只見過白皓勻兩次,一次是在電梯口,她正要進去,而他正要出來;一次是在辦公室的走道,他正要去開行銷會議,而她則正要去為大伙買午餐的便當。
今天,她領到了生平第一份薪水,二萬七千八百五十元。扣掉車錢、伙食費和治裝費,已所剩無幾。這麼沒尊嚴又沒錢途的工作,還需要做下去嗎?
躲在茶水間的角落,她疲累地順著牆滑向地面,沮喪極了也無助極了,竟然哭了起來。
放著奢華的生活不過,偏要跑到這兒來找罪受,她真是何苦來哉。媽媽在電話里,不止一次的勸她回去,她硬是咬緊牙關忍下來,為的是什麼?
其實她心里亮澄澄的,知道自己偷偷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感情這東西真不可思議,說來就來,完全沒有防備或準備的余地。
白皓勻有什麼好?為何讓她一頭栽進去就回不了頭?因為他是唯—一個不甩她,不給她好臉色看的男人?
當然不是,這個原因太可笑,她才不是那麼膚淺無知的女人。
他人品高尚、才能卓越,以及出色的外表,才是吸引她的重要原因。
然而麻雀焉能配鳳凰。呵,堂堂的富家女,居然淪落為麻雀,太不幸了唷。
思及此。眼淚又模糊了她的眼。
「面紙?」一個男人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有人欺負你?」
沈婕汝訝然抬頭,見是白皓句不覺哭得更大聲,逼得人家不得不跟她一起蹲著,還非常無奈的把肩膀借給她。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止住哭聲,但他的肩胛卻濕了一大片。
「我沒想到你受了這麼多委屈。」白皓勻歉然的又遞上一張面紙。
沈婕汝默默搖著頭,「不是委屈是徹底的絕望。」她嘆口氣,站了起來。「我太天真、太無知,也太自以為是,才會一跤摔得這麼重。讓我侮約吧,反正你們也不在乎多我這一個笨手笨腳的小妹。」
「不行。」白皓勻為她拭去殘留頰邊的淚水。「我們已經為你投注了大筆的經費,怎能讓你說走就走。」
「又在哄我了,」沈婕汝無力的將口袋里的薪資條塞進他手里,「二萬八,我加倍還你。」
「半途而廢不是你的作風。」白皓勻還不想告訴她,聚陽的確已經開始著手制作她的專輯。
「懸崖勒馬,以免越陷越深。」說著,一滴淚珠驀地從她眼眶里滾落,硬生生地落在襟前,形成一個醒目的印記。這幅楚楚可憐的畫面,令她本已十分姣好的容顏格外嫵媚動人。
「心灰意冷,是對你的歌星夢,還是對我?」他直勾勾地瞅視著她,似乎在傳達某種難以言喻的訊息。
「有什麼差別?遇上你一定是老天爺故意給我的懲罰,怪我從前壞得太徹底,從來不知道珍惜別人的感情,也不知道在我銀衣玉食的同時,別人正多麼努力的在為一天甚至一餐的溫飽汗流使背。」看看公司里這些表面上嘻嘻哈哈,一工作起來像拼命三郎,可以好幾天不眠不休的企劃、宣傳和制作人員便可了解。「謝謝你給我的教訓,這行飯我吃不起,我要回家了。可以……抱你一下嗎?」
白皓勻燦然一笑,將她摟進懷里,緊緊地。
「留下來。」
他柔聲地在她耳邊低語。
「為了那紙合約?」
本來只是想來個離別的擁抱,沒想到他竟充滿情意地……莫非?
「為了我。」听見一陣腳步聲朝這里走來,他輕輕地放開她,「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信心,就請為我留下來。」
沈婕汝苦澀地撇著嘴,「我並不在乎是不是要成為歌星,我只是——」
「我懂。」
是嗎?你真的懂?
腳步聲已經跨進門檻了,是制作人應常瑞。
「嗨,皓勻,你有沒有……」一眼瞟見角落的她,他竟大驚小怪拉著她的手,說︰「哎呀源來你在這里,我們到處都找不到,就只差沒去翻垃圾桶。快,跟我去錄音室。」
沈婕汝錯愕地除向白皓勻。
「放心跟他去,應先生說有兩首歌很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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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是沈婕汝到公司以後,第一次留下來加班,而且保證不會有加班費。
應常瑞說大牌歌手劉正杰的新專輯里,有兩首男女對唱的情歌,他屬意由她來唱女聲的部分,並且擔任MTV的女主角。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和她一樣簽下基本歌星合約的人,一年半載尚未出片的仍有好幾位,每個人都用既羨慕又嫉妒得要死的口氣恭賀她先馳得點。
應常瑞非常滿意她的表現,區區兩首歌雖然錄了將近半個月,但效果出奇的好。
「晚上一起吃宵夜?」劉正杰擋在走道的出口處攔住她。
這個從來沒把她放在眼里,動不動就大吼大叫,自詡為天王巨星的家伙,竟破天荒的向她示好。
沈婕汝冷哼一聲,算是給他的回答。
「怎麼,拿喬?」踫了釘子他馬上就翻臉。
「好棒哦,被你猜對了。」他是很紅沒錯,但……于她底事?
她下巴抬高、腰背挺直,不假辭色地繞個彎從另一條通道走出去。
沒有人明白她,當不當歌星根本不是她在意的,她不會為了兩首歌得意忘形,當然更不可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點曙光,就以為自己可以照亮全世界。
途經白皓勻的辦公室,發現他也還沒走,好想進去跟他打個招呼,即使只是看他一眼也好,可,彼此身份懸殊,會不會讓人家誤會,說她「心懷不軌」?猶豫了下,她還是打消念頭。
「婕汝。」
是他!心中猛地一喜,趕忙止住腳步。
「要回去了?」他探出半張俊美的臉龐。「等我一下,我送你。」
沈婕汝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在雀躍什麼。
「你每天都這麼晚下班?」都十點多了耶。
「差不多。」
白皓勻提著公事包,西裝上衣掛在手背上,渾身散發著成熟男人獨特的魅力。「你呢?和劉正杰合作得愉快嗎?」
沈婕汝調皮地扮了一個鬼臉,「下次請幫我找個好男人。」
這是句雙關語嗎?坐進車里,白皓勻黯黑晶燦的瞳眸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好一會兒。
「別想歪,我沒其他意思。」明明心里就沒鬼,她干嘛臉紅,有病呀!
白皓句卻綻出漂亮的笑靨,朝她側過身子,這回眼神更深更專注了。
「我答應你。」他說。
「謝謝你啦,老板。」
在尚未確定他的想法以前,得小心點,別讓他看出她的「非份之想」,以免讓自己跌股跌到了家。
老板兩字令白皓勻臉上的笑容褪去了大半。「念在我這麼體恤員工的份上,你答應留下來了?」
「我要的不只是體恤。」唉唉唉,不是告誡過自己的嗎?怎麼月兌口就泄漏了秘密。「我、我……的意思是說,呢,光靠體恤還是不夠的嘛,你知道的,實際的行動,才是最重要的呀。」
「才一個半月,你已經等不及了?」離一年的磨練期還有三百二十天耶。
「等不及出片?不是,當不當歌星根本不是我的最終目的,我要的是……」嘿,這樣直勾勾的望著人家看,豈不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懂。」白皓勻忽地托住她的後腦勺,給她一記情意纏綿的吻。
唉,好棒的感覺,不要停,人家還要。她的藕臂勾住他的頸項,饑渴的投懷送抱。
一陣熱吻過後,白皓勻半含嘲弄的說︰「看樣子,你暗戀我已經很久了。」
紅雲霎時飛上她的水頰,「彼此彼此。」他對她也不是全然不心動呀。「我的確是管不住自己,一點一滴越陷越深,這也就是為什麼我願意咬緊牙關,留在聚陽繼續過著次等生活。」
她抬頭,閃著璀璨星芒的秋瞳直視著他的眼,非常坦誠不諱的表露心聲。
一向率真而為的她,學不來大家閨秀該有的矜持和含蓄,更不在乎別人的眼光。當她慢慢的體認到自己對白皓勻擁抱著異樣的感覺時,她就一直想找個機會向他剖白,今兒個是老天爺賜給她的良辰吉時。
「我的話嚇到你了嗎?」
「當然不。」白皓勻發動引擎,讓車子沿著忠孝東路直走。
今晚台北市的夜景在他眼中分外華麗,一顆顆如彩鑽般的霓虹,令他血液里早已沸騰的情潮流竄得更加洶涌。
當車子上了仰德大道以後,他轉開音響,讓陣陣悠揚的音符彌漫在舒適的車內。
他對這里的地形頗熟穩,繞過通往文化大學的蜿蜒小徑,路的盡頭出現一片寧靜無人的平台。
沈婕汝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矛盾不已。
熄掉引擎,他連車燈都關掉。
當他的大車無聲地握住她的手背時,她駭然一驚,險險叫了出來。
「你看,今晚的夜色多麼嫵媚。」白皓勻只是握著她的手,並沒有下一步的舉動,害她白白擔心得要命。
「是很美。」她回眸,發現他並沒有在看夜景,他看的是她,目光極深極深的。「你有心事?」
「是的。」他據實以告。「愛上你恐怕會讓我的事業出現空前的危機。」
微弱的星光中,瞧出他瞼上一抹冰冷的神色,方才的熱潮瞬間全褪了。
「我不懂。」人家本來就不是很聰明,又偏愛打啞謎,「你把話說清楚。」
「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楚的。」
「那就別說。」她的腦袋瓜子很單純,一切完全照著感覺走,這一刻,她只想體驗愛情的滋味,其他煩心的事統統滾到一邊去!「我保證公私分明,絕不胡亂糾纏,等哪天你厭了膩了,我一定乖乖走人,彼此互不相關。」
「你是抱著游戲的心態?」
「不,是且戰且走,嘲們合則聚,不合則散。」她故意裝出久經江湖的風塵樣貌,以化解他心中的疑懼。俯身把頭靠在他肩上,哀求似的說︰「我想好好的被愛,天知道我有多想。」
她表達得那麼直接、那麼坦白,這份勇氣果真不是一般女孩所能比擬。白皓勻好不容易對她培養出的一丁點好感,正緩緩的消逝中。
「要是你沒有踫到我呢?」
「那就等嘍。也許我會遇上一個和你一樣教人傾心的男人,也許踫不到,人生總有很多事未能如願,所以及時把握是非常重要的。」她伸手撫向他的耳鬢,挑逗般地,「不管你有多麼恐懼忐忑的理由,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此刻你的心是愛我的,那就值得我們冒險一試。」
「不計後果?」他不露痕跡地拉開彼此的距離,以便讓思緒更加清明些。
「後果太遙遠了。」她把身體坐正,困惑地瞅著他忽而轉冷的臉,「嫌我過于主動,不符合你老八股的沙文主義觀點?行,就此打住,送我回家吧。」
心事被說中了!白皓勻急于想否認,卻找不出妥當的借口。是嗎?他真是那麼老古板,落伍得受不了女方主動示愛?
老天,他經營的還是時下最流行的傳播事業哩,怎地遇上了感情問題就閉塞得像個食古不化的老頭子。
捫心自問,自己到底喜不喜歡眼前這集囂張、拔扈、美麗與純真于一身的女子?答應很顯然是肯定的,那麼又為何不能接受她的積極主動?
「我說我要回家了,你別盡是望著我出神呀。」口是心非,想要又不敢要的男人最討厭了。「打個賭,你以前在學校念書的時候,百分之百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學校畢業後,事業又一帆風順,唯一的缺憾是沒交過任何攪得動你心湖的女朋友。」
白皓勻瞳仁倏然閃出兩道耀眼的星芒。
「猜中了?」就知道,難怪他剛剛一副被毒蠍咬到的樣子。沈婕汝真的真的是打從心眼里瞧不起他。
不會使壞的男人,玩起來既不帶勁又危險,萬一他太過投入,奉天長地久為首要法條,那豈不累死人了。
「我們是不同類的人,還是維持單純的勞資關系為妙。」把距離再拉大一點,以便仔細看清楚這個恂恂儒雅、氣宇軒昂,內心世界卻貧乏得一無可取的男人。
「何謂不同類?好學生與壞學生?好主子與惡僕?」犀利的言詞,教人耳目一新。
「我是惡僕?」一句話馬上激起她強烈的斗志。太過分了,她只不過決定跟他切人段而已,居然就用那麼惡劣的罪名指控她。「人家只不過是喜歡你,這也錯了?」
怒氣一上來,她好勇斗狠的本性就顯露無遺,馬上掄起拳頭,朝白皓勻的面門揮過去。
幸好他身手矯健,及時接住她的花拳繡腿,稍一使勁,沈婕汝就跌進他懷里了。
「自命清高的壞男人,這樣抱著我,不怕弄髒了你昂貴的西裝?」話雖是這麼說,她倒是很安穩地窩進他的臂彎。唔,好厚實的胸膛,能躺上一輩子鐵定非常的幸福。
白皓勻不語,他正沉溺在她馨香的頸窩問。假使有朝一日沈婕汝知曉他是如何工于心計的謀劃這一場圍獵她父親的行動,將會如何?他還會是她心目中的乖學生、好男人?
美人入懷,他內心掙扎得十分辛苦,不是沒有心呀,但,強烈的道德感,逼著他必須盡最大的努力克制狂熱的渴望。
他不能在設計她的同時,還了無顧忌的玩弄她的感情,這是他良知所不允許的。
「吻我。」她低聲要求。
白皓勻情不自禁的照做了,倘若可以不計後果,他也許該帶著她遠走天涯,做一對神仙眷屬。
討厭的手機竟選在這時候響起,「對不起。」她伸手從包包里抓出手機,一把按掉。「請繼續。」
怎知不死心的手機又響了。
「也許有緊急事件。」白皓勻趁機讓自己澎湃的血液冷卻下來。
「我阿姨不會有什麼急事。」可,小阿姨從來不曾打電話找她呀,今兒個是算準了她正忙得不亦樂乎,特地來攪局的?
再次跟白皓勻賠個不是,她接起手機輕喂了聲,就听到洪小慧抓賊似的嗓音傳來。
「阿汝快回來,你爸從香港殺來了。」
嗄!沈婕汝一口氣險些提上來下不去,她老爸大老遠跑到台北來做什麼?
那老頭子找她準沒好事,與其回去跟他大小聲,倒不如找個地方先玩他個痛快淋灕。
「陪我去跳舞好嗎?」如果有白皓勻相伴,玩起來可就更過癮了。
「躲得過一時,躲得了一世?」手機里傳出來的話,他都听見了。「我陪你回去面對他。」
「好意心領了,我爸看了你包準火上加火,到時我會死得更難看。」在沈從聲眼里,天底下舉凡對他女兒有意思的男人都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都該除之而後快。她千般不舍地從白皓勻身上滑下來,「不過,有件事我得先提醒你,千萬別讓我老爸獲悉那份合約的內容,否則他會不惜燒了聚陽傳播,鬧到你們肯自動解約為止。」
「那也得他有足夠的能耐。」他完全是依法行事,沈從聲若是敢找碴,他絕對奉陪到底。
「我老爸做事從來不靠能耐,這點你又不是不了解。」沈婕汝苦澀地幽幽長嘆,「為了不給你惹麻煩,我會先請幾天假,直到他回香港為止。」
白皓勻不置可否地冷著臉,兩眼綻出駭人的星火,于子在寒風中望去,令人不自覺地背脊發涼。
這不是個好對付的男人。沈婕汝無聲地告訴自己,他的正義凜然和嫉惡如仇,將來勢必會成為沈家集團強勁的對手和敵人。
愛上這樣一個人會有什麼後果?
哈,好在她一向沒有恆心又缺乏毅力,也從不相信這世間存在著所謂的真愛。頂多三、五個月,她沒定性的惡習就會故態復萌。
白皓勻也不會愛她太久的,好男人天生注定要配個好女人,才符合社會期望。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努力取悅自己,放心大膽敗家,不正是她的個性嗎?
車子轉回市區時,她的手機又響了,這回是她媽媽打來的,完了,今夜篤定要大禍臨頭了。
要求白皓勻把車子停在巷子口,她沒道別也沒回頭,直接推開車門走人半浴在黑暗中,半浴在昏黃燈影里的長巷。
白皓勻在發動車子之前,瞥了儀表板上的電子鐘一眼,時間是十二點三十七分。
在倒車時,他腦中赫然掠過沈婕汝回家可能要面對一場大風暴的念頭,這念頭突如其來仿佛閃電劃過腦海,同時疊印上她轉身離去時那單薄的背影。
胸口狠狠地一陣揪疼,讓他把車子再調轉回來,停往路邊,快步走向洪小慧所住的那棟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