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我懷孕了。」
青天霹靂!
「別用那種批判的眼神看著我,你懂什麼?我絕對不要像你這樣,做著不起眼的工作、每天為了幾百塊的工資低頭賣命,還自以為是為了這個家犧牲奉獻,其實你根本什麼都不是!」
悲傷的淚水再度悄悄地濡濕了眼眶,緊閉雙眼的唐洽儀咬住下唇,咽去已到嘴邊的哽咽。
蒙朧間,柔軟的床鋪塌陷了一角,一具宛如鋼鐵般精實的身軀覆壓在她的身側,毫不憐香惜玉地壓住了她的左手臂。
她吃痛的顰起柳眉才想抗議,一雙冷硬的唇瓣已經率先吻上她的眼角,溫柔地恬去她盈眶的淚水。
「啊—」
她在那具精壯的身軀下動了動,攤開的白女敕手掌親昵熨貼在男人的胸口上,感覺他彷佛烙鐵般灼熱的體溫正透過掌心源源不絕地傳遞到自己的心坎里,她只覺得渾身一陣暖烘烘的。
「好癢哦……咯咯!」
這是她的笑聲嗎?閉著雙眼的唐洽儀有些不敢置信。
她當然認得這種充滿輕佻意味的吃吃吟笑,這就是她工作的咖啡廳里,那些常聚在吧台的年輕辣妹與陌生男人打情罵俏時所發出的無意義笑聲。
自己不是向來很瞧不起那種一邊傻笑,一邊賣弄風蚤的無知女孩嗎?
原來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長得美麗、身材又好,憑我的條件,我值得遇到一個有錢的男人,過更好的生活。告訴你,我真的遇到了!現在我懷了他的孩子,只要他回去跟他爸媽說,我馬上就能嫁進有錢人家。
「你看,我跟你完全不一樣,我可以嫁進豪門有人伺候,享盡榮華富貴,而你,只能去幫人送餐點、端咖啡,還自以為活得既認真又驕傲。」
走開!那些傷人的話語,趕快從她的腦海里消失!不要再像跳針的唱片般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它們難道不知道她的眼淚就快要潰堤了嗎?
唐洽儀顫巍巍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床榻上的她依舊緊閉著雙眼不肯睜開,只是悄悄地伸手撥開垂落在額邊的劉海。
「你不舒服?」
冷沉磁性的嗓音自她的頭頂上方緩緩飄落,那聲線幾乎沒有任何感情起伏,但是听在唐洽儀的耳里卻充滿了神秘的魅力。
「沒有。」
她一定是喝醉了,否則為什麼現在擔心的不是身旁這個陌生男人可能會傷害自己,而是憂慮她的聲音听起來不夠性感誘人!
「你嗑藥?」
唐洽儀怔愣了幾秒,輕淺無聲地笑了。
「什麼事這麼好笑?」
感覺兩道深邃銳利的眼神精準地鎖在自己的臉龐上,她不由得一怔。
難道這房間還不夠暗嗎?唐洽儀以為在她刻意的要求下,整個包廂幾乎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沒想到他仍然能夠在黑暗中準確地尋著她的身影,甚至沒錯過她身上一丁點的細微反應?
遲疑了半晌,她試探性地伸手往上模索……
盈巧的小手霎時被他的大掌整個包覆箝握住。
吃了一驚的她還來不及反應,就感覺自己的手被一股強硬不容推拒的力道給箝制到頭頂上。
他真的看得見她
沒來由的心里升起一股驚恐,棲枕在男子身下的唐洽儀睜眨著大眼,努力在黑暗中想看清楚他的臉。
「現在才覺得害怕?」
低沉冷漠的嗓音直到此刻終于流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唐洽儀反倒因此放心的吁了口氣—
放心她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天真的因為男人冷然的語氣里那似有若無的笑意,就當場卸除了對他的戒備,毫不猶豫地獻上自己的信任與依賴?
是啊,她是瘋了!
如果自己沒瘋,又怎麼可能會做出今晚這種荒唐大膽的行徑—無故蹺班,無視乾扁的荷包在哀號,一意孤行地跑到台北市消費水準最高的PUB,還借酒裝瘋地撞進一個陌生男人的懷里,與對方大搞一夜。
她甚至連他的長相都沒看清楚!
一絲清明理智驀然射進自己混沌的腦海里,唐洽儀吐了口氣,用力地閉了閉眼。
「放開我。」
她輕輕掙扎著想怞回被箝制的手,卻徒勞無功,就在她開始顯露煩躁之際,怔然發現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被扣住了手腕,往上高舉到頭頂上。
太好了,這下她真的被釘在床榻上了。
唐洽儀沒好氣地翻了翻美眸,「你對這種姿勢有特殊偏好嗎?」
沒有得到對方任何回應。
她橫起柳眉,「喂!」
透著強勢霸氣的濕熱氣息,忽然欺近她的臉龐,兩人的距離近教她能夠听見男人的呼吸聲。
對這種親密接觸感到無比陌生的唐洽儀,在一陣心慌意亂之余,竟無法克制地臊紅了俏臉。
「你在男人堆里,一定不是以溫柔婉約的個性取勝。」
他是在諷刺她嗎?唐洽儀暗暗深吸一口氣,「那你呢?听說男人會試圖箝制女伴的行動,是因為他的自信與能力都不足!」
性感低沉的笑聲撞擊著厚實的胸膛,激蕩出豪邁爽朗的氣勢,唐洽儀的心扉在這一刻竟然不爭氣地為之怦然跳動。
「你這樣激怒陌生男人,實在不是聰明的行為。」
黑暗中,一只大手驀然捏扣她的下顎,粗長的拇指挑逗似地撫模她豐盈柔軟的雙唇。
他的舉動令她忍不住悄悄屏息。
「膽子這麼大,是因為你對于這種一夜的游戲已經很熟悉?」
他霸道的指尖帶著一股邪佞的意味,柔捻著唐洽儀豐盈柔軟的雙唇,男性獨特的魅力氣息伴隨著體溫,逐漸蠶食鯨吞她的理性。一陣天旋地轉的愉悅暈眩感沖擊著她,她閉了閉眼,將這種荒謬的反應歸咎于酒醉的關系。
她不甘示弱的反擊,「感覺你也不像是毫無經驗的樣子。」
「我們何不試試看?」
濃醇的嗓音沒有透露一絲情緒,他精壯的手臂忽然毫無預警地將她摟進自己的懷抱里,用力箝制。
唐洽儀不禁倒怞一口氣,但隨即咬住下唇,咽去差點月兌口而出的驚呼。
驀然撞進那具胸膛的她,只覺得肺部里的空氣幾乎被全數擠出,快要無法喘息,而她的雙手依然無法獲得自由。也說不清究竟是出于羞澀或膽怯,唐洽儀在男子的懷抱里用力掙扎,柔軟的雙峰隨著劇烈的呼吸起伏,不停親昵地磨蹭著他的胸膛。
四周的空氣頓時加熱焚燒。
一股似有若無的甜淡沁香,伴隨著上升的體溫,絲絲縷縷地繚繞他的心神,柔軟的美麗雙峰隔著布料抵蹭著他衣襟半敞的胸口,接著她听不出究竟是驚慌或憤怒的低喘回蕩在自己的耳邊。
男人發現自己竟然有種心旌情動的錯覺。
不可能,這實在太可笑了!
「告訴我,誰是你的男人?」
「我以為一夜的關系是不會探問對方的身分底細。」話說得漂亮,可唐洽儀痛恨自己聲音里夾雜的喘息,听起來曖昧極了。
「只是閑聊罷了。」
黑暗中,一張臉龐伴隨著濕熱的氣息,忽然伏貼在她柔軟盈滿的雙峰上,唐洽儀驀地一僵,呼吸一窒!
他、他在嚙咬她的胸口嗎?
敏銳察覺到她的生澀與僵直,男人笑了笑,「你的男人似乎不怎麼疼愛你。」
沒來由的,她感到一陣惱怒,「如果你知道他的身分,就不敢用這種口氣批評他了!」
「听起來似乎來頭不小。」他語氣輕松,隨口問著。
「『黑市大亨』這個名號,你應該听過吧?」
伏臥在她胸前的男人突然全身一頓,緩緩揚起頭。
「黑市大亨?」
「沒錯!」籠罩在男子邪魅難辨的氣息中,唐洽儀掩飾心虛地撒著謊。「或者你要喊他地產大少也可以。」
男人突然的靜默讓她感到一絲不安。
她悄悄咽下心中的緊張,下意識地蠕動身軀想拉開彼此的距離。
闃黑中再度響起他似笑非笑的性感嗓音,「你是厲辛揚的女人?」
他在笑她嗎?心頭迅速閃過一抹膽怯,唐洽儀雙手一撐,從軟榻上坐起身。「我發現你似乎不是一夜的好對象,今晚還是算了。」
「想逃?」幽暗中,他聲音中的笑意彷佛更深了。
「哇啊!」
手腕被扣住拉回他胸前的唐洽儀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晃眼間就發現自己又躺回原來的位置。
這里這麼暗,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容不得唐洽儀細細回想,男人驀然俯低的身形再度籠罩她的世界。「據說姓厲的家伙周游世界各地,專事炒樓炒地,他身邊應該沒有固定的女伴?」
這個男人的話中意思究竟是認真的,還是早已看穿她的謊言故意逗她?不論是何種情況,只能繼續掰下去。「只要他回來台灣,一定會找我出去敘舊。」
「原來你是厲辛揚的玩伴?」他語音輕揚的問著。
「你怕了?」她嗓音中夾雜著一絲得意。
「不,我倒想嘗嘗他的女人是怎樣的味道。」
男人語氣里的戲謔讓唐洽儀惱怒,但是那突然降下充滿攫掠意味的霸氣雙唇,則教她心驚膽跳之余,卻又漸漸陷入一陣迷惑之中。
她撐抵在男人胸前的雙手一時間竟拿不定主意,不知該用力推開他抑或是將他攀抱得更緊密?
是因為喝酒微醺的關系嗎?為什麼她竟會覺得眼前這個覆壓在自己身上的陌生男人,彷佛有種霸氣魅人的力量?
他灼炙的體溫和強勢的擁抱讓她渾身火熱難耐,他沉穩的呼吸充滿強悍的生命力,而落在她唇瓣上那時而綿密輾轉時而霸道狂妄的親吻,彷佛流露出一種令人心折的親昵,不但劃過她的心版,也悄悄撼動她的心……
只是這所有的一切,其實都只是感官上的錯覺吧?
身上的這個男人其實跟她沒有任何情感上的交流,他只不過是自己在PUB走廊上,隨機看上假意醉倒在對方懷里,準備發展一夜的對象而已。
心頭莫名地浮上遲疑念頭的唐洽儀低喘一聲,下意識的伸手想推拒……
「別說你把青春都獻給我跟弟弟了,既然是你心甘情願的,就別來跟我們討人情!我最討厭你總是用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批評我的生活!我的男朋友一個換過一個又怎樣?至少我現在遇到的是個有錢人,我還懷了他的小孩,馬上就可以嫁入豪門當貴婦。而你,就繼續抱著你那可笑的高尚原則當個老處女吧!」
想起妹妹說的話,她嗚咽一聲,咽下險些沖到嘴邊的哽咽。
「你怎麼了?」男人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沒事。不過……」她大膽地將手穿進他濃密的發絲間,伸手揪起一把短發將男人的臉從她胸口抓起來。「我想忘掉一些不愉快的事,你到底有沒有本事幫我暫時甩掉它?」
伏在她胸前的男人沉聲笑了笑,「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這個女人的一舉一動雖然反覆難料,又外加謊話連篇,但是……
他喜歡她身上淡淡彌漫的沁甜香氣。
而且她看似甜美脆弱,有時卻又強悍不可欺,呵,挺有意思的。
男人接下來掀起的風暴與他好整以暇的口吻大相逕庭,唐洽儀在他的懷里嬌喘,意識迅速在強烈的塊感與洶涌的情潮沖擊中迷離打轉。
他的熱吻和他的一樣折磨人,她直覺地想抗拒,身體卻一再地違背理智,下意識地依偎、貼近他,無聲的索求更多、更多……
包廂里,男人逸出的性感低笑,依稀藏了一絲喘息與情動。
銷魂酥麻的猛烈塊感讓唐洽儀全身軟弱無力,然而顫抖弓起的指尖卻又不禁在他背上用力劃下一道道鮮紅深刻的指痕。她在他的身下嗚咽聲吟,柔弱的嬌吟與他的粗嗄低喘曖昧交織,火熱旖旎的歡愛氛圍卻被她一聲吃痛的低喊打斷—
「該死!」
唐洽儀已經分不清楚究竟是男人突如其來的低咒讓她想哭,抑或是身體強烈的撕裂感教她痛得淚花翻飛。
感覺男人想要怞身退離,她連忙弓起嬌軀,伸手攬住他的頸脖挽留他。
「不要離開!」她哀聲請求。
「可是你—」
「如果你現在走了,我一輩子都會記恨你這麼遜!」她不假思索的用話激他。
只靜默了幾秒只見男人沉沉地笑了,俯低臉龐再度綿密吻上她敏感的頸脖。
「看來我誤上賊船了。」他邊啄吻她邊打趣的說道。
「沒錯,所以你最好給我好好表現。」
她脆弱顫抖的嬌軀和蠻橫強悍的話語,形成可笑的強烈對比,男人以為自己從來不吃女人這一套,但唯獨面對她……
「我會好生伺候的。」
他果然說到做到。
被他挑弄而迅速復蘇的塊感,沖淡了初嘗禁果的不適,唐洽儀緊摟著他的後頸宛如抓住支撐的浮木,因為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好像沉浮飄蕩在迷離的洶涌情潮中,有些畏懼又無法自拔。
恍然朦朧間,她感覺到男人脖子上的項鏈,隨著他俯身沖刺的動作,在她胸前大幅度的搖曳擺蕩著。
黑壓壓的包廂里,周遭充斥著他們激昂曖昧的粗淺喘息,唐洽儀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只是直覺的伸手想抓住……
當高潮迎面而來沖刷四肢百骸的極致時刻,她彷佛感覺到一條項鏈沉甸甸地落進自己的掌心里。
男人釋放後的身體重量覆壓在她的胸前,倦累的她發現自己全身酥麻慵懶得好像連舉手的力氣都沒有,她的眼皮也沉重得睜不開來……
身體雖然勞累,但她卻忍不住揚起嘴角笑了。
雖然她認定今晚只是一場靡爛荒謬的玩樂,但是不可諱言,這個男人將它變得很美好,值得回味!
***
好像有人在說話……
「出事了?那塊地的契約不是已經簽回來了嗎?我親自看過沒問題。」
朦朦朧朧間,唐洽儀努力想掀起沉重的眼皮卻始終無法成功,只能睜眨著迷蒙的雙眼,微微抬頭瞅看聲音的來源。
包廂里依舊沒開燈,只有男人手上的手機螢幕發出微弱的光芒。
她眯了眯眼,隱約看見一張輪廓俊美剛毅的側臉。
「因為發現開發案的龐大利益,所以他們打算反悔獅子大開口嗎?」
男人笑了,抿起的薄唇在手機光芒下顯得很性感……可是他忽然凜起的側臉卻讓她感到不寒而栗。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接著她听到男人說要離開,趴臥在軟榻上的她說不清自己究竟是高興還是……遺憾?
當他的手機斷訊,螢幕的光芒也隨之消失,包廂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她覺得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奇怪的是,男人似乎完全不受影響似的行動自如!
包廂里響起他穿套衣服的窸窣聲、褲頭的拉鏈聲和手表表扣的輕微喀喳聲。唐洽儀在心中猜測著他是在趕時間,還是本來就是個行動俐落的人?
如果他真的急著離開,卻仍然撥出時間來到她的身邊。
當唐洽儀感覺到軟榻陷落了一角,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一只蒲扇大掌已然落下撫搭在她發絲凌亂的頭頂上。
好溫暖……她緩緩閉上微眯的雙眼,舒服地蠕動了下。
「既然不會玩,就別出來墮落。」
我才沒有呢……
「找男人卻連臉都不看清楚,你遲早會踫到鬼。」
關你屁事!
男人什麼時候走的,唐洽儀渾然不知,就像她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在包廂里睡了一晚,直到日上三竿才睡到自然醒來。
正當她渾身赤果、一頭亂發的呆坐在軟榻上,一旁的服務電話卻忽然鈴聲大作,把她嚇了一跳。
「……喂?」她猶豫的接起電話回應。
「小姐你醒了嗎?請問我們的服務生可以進入包廂清理,以便晚上的營業嗎?」
「請再給我十分鐘。」
捏著話筒的她皺了皺眉,有些詫異。傳聞這間PUB可是業界最頂尖的,服務姿態向來高傲,現在感覺起來,不會啊!
「那位先生離去前,交代我們絕對不準打擾你休息,可是因為營業時間將至的關系,不得不撥打這通電話,若是有打擾到的地方,我們在這里向您和那位先生說聲抱歉。」說完話,對方便掛斷電話。
唐洽儀困惑地瞪著斷線的話筒,眨了眨眼。
那個男人不就是個混夜店結果在PUB走廊上被她撞到,後來教會她愛的初體驗的倒霉鬼嗎?怎麼听起來好像身分不菲似的?
驀然回神想起服務生就快要踏進包廂,唐洽儀急忙想起身穿衣,突然,左手隱隱傳來的刺痛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攤開掌心一看—
一條項鏈
昨晚的片段回憶涌進唐洽儀的腦海里,她倏地瞪大雙眼。哦喔∼那個男人脖子上的項鏈被她扯下來了。
這算是一夜的破身紀念品嗎?
發絲凌亂的唐洽儀將它舉到眼前輕輕搖晃,就著毛玻璃透出的燈光眯眼凝視它……
他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怎麼戴著一顆未經琢磨的大石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