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不人道!
錢多多累極的用下巴靠著桌子,沒想到一根小小的繡花針就可以把她整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那個死老太婆,不過是逃她一次刺繡課,頂多是一個時辰的時間,沒想到她一回來,柳兆宣竟然要她整個下午都學刺繡。
好不容易今天的課終于結束了,她就開始後悔夸下海口說要好好的、認真的改造自己了。
幸好白茜蓉的嘴臉深深的烙印在她腦海中,只要想起白茜蓉,她就能重新振作,找回那種逼自己努力的動力。
「錢姑娘,我幫-上藥吧!」看見她那慘不忍睹的十根手指頭,綠袖真是心疼極了。
「不用了啦,反正明天還是一樣,而且這種小傷,我根本不在意。」錢多多懶懶的揮揮手,可以看見每根指月復都有一點一點的紅點,為數不少。「柳兆宣一定是在懲罰我偷溜出府,對不對?」她口氣不佳。
「應該是。不過爺已經非常寬宏大量了,只讓-補上刺繡課而已。」
「哼!他才沒那麼好心,他知道我最討厭刺繡,所以才故意這樣整我的。」
「錢姑娘,那白姑娘刺繡的技術非常厲害,據說連皇宮都收藏她的繡品呢。」
「真的?!」
「當然是真的,還有,-瞧見爺的書房里那幅繡品了嗎?」
「-是說那幅八駿圖嗎?」錢多多-起眼。「不要告訴我,那是白茜蓉繡的。」
「就是白姑娘繡的。」
「可惡!」錢多多咬牙。
「綠袖可以體會-的辛苦,如果-不想學刺繡的話,綠袖可以幫-向爺求情……」
「不用了,我要學!」她就是不想輸給那個白茜蓉。「我一定要繡得比她好!」
「呵呵,好大的口氣啊。」柳兆宣走進棲鳳閣,正好听到她發下豪語。
「柳兆宣,你又來干什麼?看我被你整得有多慘嗎?」錢多多差點跳起來,不過她累了,所以只是趴在桌上懶懶的瞪他一眼。
「姑娘家坐沒坐相,成何體統!」柳兆宣低斥,瞧她疲累的模樣,倒也沒有非要她端正坐好的意思。
「是是是,相爺,等我休息夠了,我一定坐得像個大家閨秀。」錢多多翻了一個白眼。「你到底來這里做什麼?不會真的是來驗收成果的吧?如果是,希望你會滿意,我累慘了,而且你看,」她將雙手攤在他眼前,「看到沒有,沒有一處完好,這樣可以了嗎?」
柳兆宣訝異的抓住她的手審視。
「怎麼會這樣?!」
錢多多一愣,他……干麼呀!
「綠袖,怎麼沒幫錢姑娘上藥?」柳兆宣質問。
「喂喂喂,是我跟綠袖說不用的。」她想將手怞回,可又覺得這樣做太明顯了,反而會引起他的注意。
「綠袖,還不把藥拿來。」
「是,綠袖馬上去拿藥。」綠袖急忙奔進內室,天啊!難不成爺真的對錢姑娘……可能嗎?爺向來重外貌,非美人不交往,錢多多或許有一天會變成美人,可是絕對不是現在,爺不可能……
不可能嗎?之前撞見他們兩人抱在一起說是意外,那方才呢?爺竟然握住錢姑娘的手,一臉心疼地看著那些傷,如果這樣還要否認的話,她也無話可說了。
「真是的,我說不用就不用,你未免太大驚小怪了吧。」錢多多咕噥。「你到底來棲鳳閣做什麼啊?」
「我知道-很不喜歡見到我。」抓著她的手,視線停留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紅點上頭,他突然有種感覺,好象那些針是扎在自己心頭。「所以來告訴-一個好消息。」他突然放開她的手。
「什麼意思?」錢多多狐疑地問。
「明天開始我就不會出現在-面前了。」
她一愣,不自覺地月兌口而出,「你要去哪里?」
柳兆宣揚眉,「怎麼?舍不得我?」
轟地,熱氣竄上錢多多的臉,幸好她的膚色讓人看不出來她臉頰一片緋紅。
「笑死人了,我會舍不得你?!我巴不得你別回來,那我就自由了。」
柳兆宣倒是不以為意,笑了笑,站起身。
「別以為我不在,就可以偷懶,所有的課程我都安排好了,我回來的時候會驗收成果。」
「魔鬼。」錢多多咕噥。
「我把張輪留下來,有什麼事-都可以吩咐他去做。」
「哼,說的好听,你是留他下來監視我的吧。」
「-要這麼說也是可以。」
「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反正-好自為之,別讓我失望了。」柳兆宣說完,便轉身準備離去。
「喂!」錢多多突然叫住他。
他好笑地轉過身來。
「-若不想稱我一聲爺,那麼至少知道我的名字吧!連名帶姓的叫也行,再不然,叫我一聲姓柳的,我也不會怪罪于-,就是不要喚我『喂』,行嗎?」
他這麼一說,她倒不好意思了。
感覺到她的赧然,柳兆宣有絲意外,精明如他,似乎抓到一點她的性情了,往後兩人對峙時,這點對他大大有利。
「好,不勉強,-還有事嗎?」他問。
「你……你要離開多久?」錢多多囁嚅地問,看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即道︰「你可不要誤會,我不是舍不得,我只是要知道自己能清靜多久罷了,你不說也沒關系,反正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不一定去多久,端看事情解決得如何,不過預計不出十日。」
錢多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咕噥著道︰「什麼嘛,才十日而已。」
柳兆宣笑了笑,瞧見綠袖拿著傷藥從內室走出來。
「乖乖的上藥,我會吩咐下去,-手傷好之前,暫時可以不用學刺繡,還有,我不在的這段期間,別給我闖禍。」做了最後的叮嚀,他便離開了。
「別給我闖禍。」錢多多學著他的語調,「哼,說的好象我給他闖過多少禍似的。」
未來的幾天,她應該可以輕松一點了,他不在,真是太好了!
她一點都不輕松。
沒有人逼她,不知道怎麼搞的,她自己反而發憤圖強起來了。
她努力學禮儀、努力學彈琴、努力學識字、努力背詩學成語,甚至努力學柳兆宣說暫時不用學的刺繡。
她還努力的洗藥浴、努力的增肥、努力的敷臉。
很辛苦,真的,但是這一切都是她自願的,每當夜晚降臨,她累得像一只老拘似的,幾乎在浴桶里睡著時,就會問自己,她到底是著了什麼魔,何苦來哉這般折磨自己?
可往往只要想到白茜蓉,她就會又開始起咒發誓,然後隔天更瘋狂的努力。除了不服氣之外,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介意白茜蓉的存在。
十天過去了,柳兆宣卻沒有回來。
她聳聳肩,甩掉心里那莫名的失望感,開開心心的歡呼一聲,然後瘋了似的更加努力。
十五天過去了,柳兆宣依然沒有回來。
她沉著臉站在雲涯齋外頭,半個時辰後才回到棲鳳閣,卯起勁來花了三天三夜,繡了一幅八駿圖,然後邁著充滿火氣的步伐來到柳兆宣的書房,不顧眾人的驚呼反對,拆下了那幅據說是白茜蓉繡的八駿圖,掛上了自己的作品。
接著她昏睡了兩天,醒來,二十天過去了,柳兆宣還是不見蹤影。
「騙子是要下割舌地獄的!」她喃喃詛咒,拿著筆和色料,進了柳兆宣的臥寢,在他床鋪上方的床板上,開始畫畫,準備讓他每天張開眼楮第一眼,以及閉上眼楮的最後一眼,都是她的杰作!
那幅畫面積大約和他床鋪大小相同,花了她五天的時間才完成。當畫完成之後,第二十五天,柳兆宣依舊行蹤杳杳。
然後,錢多多不見了。
「看見錢姑娘沒有?」綠袖焦急的詢問其它僕人。
「沒有。」
「綠袖,錢多多又做什麼了?」張輪問。
「宓夫人已經來了,可錢姑娘卻不見了。」
「什麼?!」張輪一驚,「該死,她為什麼就愛選老妖……哦,宓夫人的刺繡課鬧失蹤啊!」他及時改口,還神經質的抬頭,仔細的察看樹上有沒有那個錢多多的身影。
「她最近好象有心事似的,我很擔心她。」綠袖擔憂地說。
張輪沉默了,他當然也發現錢多多的異樣,可她不說,他們又怎會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
「可能是太累吧!她太努力了。」他相信,爺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的。「算了,就告訴宓夫人今天下上課了,讓她休息一天也好。」
錢多多其實哪兒也沒去,她在雲涯齋的湖心亭,躺在長長的石椅上,從湖畔根本看不到她的人。
她知道自己不對勁,柳兆宣那張雖然俊美卻惹人厭的臉,在她腦海里出現得太過頻繁,一開始,她當是積怨太深的結果,所以才會在他離去後,不時的想起他。
可漸漸的,當他預計歸來的日子一天天接近,她發現自己竟然在期待他的歸來,訝異之際,她依然找到好借口,認為是沒人可以斗嘴日子太過無聊,所以才會期待他的歸來。
然後,當十天過去了,二十天過去了,她終于知道,那些確實都是借口。
錢多多捂著臉輕嘆,她完蛋了,怎麼會喜歡上他呢?他們一個是天,一個是泥,她連「地」都不是啊!
唉……
「陳剛,你查得如何?」別莊中,柳兆宣正詢問剛進門的陳剛,希望能得到一點好消息。
陳剛搖頭。「回爺的話,沒有任何蛛絲馬跡,楊大俠也毫無消息。」
柳兆宣蹙眉,該死,事情比他以為的還要棘手!
來這兒已經一個月了,不僅查不到月兒的蹤跡,半個月前,已經快急瘋了的楊康均,竟然也失去了蹤影。
楊康均也失蹤之後,他命人連夜快馬加鞭送了一封信回京給皇上,向皇上調派人手協助查詢,結果人手是充裕了,可到現在依然查不到任何消息。
康均武功高強,他不相信他會遭到不測,可如果他沒有遭到下測,那又如何解釋這半個月來的音訊全無?康均知道自己會擔心,不可能故意不給他消息的。
也許……對方來陰的呢?所謂暗箭難防……
「爺!」吳總管匆匆從外頭跑了進來,手里拿了一封信。「有消息了,有消息了,爺!楊大俠捎信來了。」
「快給我!」柳兆宣立即起身,幾乎是用搶的將信給搶了過去。
他急急忙忙的將信拆開,霎時愣住了。
一切平安,勿念。
就這麼短短的幾個字,他前後翻了翻,確定沒有什麼機關之後,默然了。
字跡有點潦草,可能是匆促間寫下的,不過確定是康均的字跡沒錯。
略一思索,他便已經大略理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一切平安,表示康均和月兒在一起,兩人都沒事,至于為何這麼久沒有消息,以他對月兒的了解,最有可能的就是月兒為了某個原因,威脅康均不可以給他任何消息,不過康均知道他會擔心,因此才會找機會,匆促間寫下這潦草的短信送出來。
看來失蹤又是月兒在玩把戲,只是不知道這回月兒又想玩什麼了。
深深的嘆了口氣,他實在搞不懂這個妹妹到底在想什麼,明知道她這麼做會搞得人仰馬翻,給他人帶來麻煩,可她還是做了!她要的到底是什麼?追求的,又是什麼?
他真的不懂,姑娘家不是應該像白茜蓉或者其它他所認識的姑娘那樣嗎?為什麼他家的姑娘就特別不一樣呢?一個月兒是這樣,現下,一個錢多多又是另一個樣子。
「爺,信上怎麼說?小姐是不是平安無事?還是需要調動大軍……」吳總管看見他臉色沉重,焦急地問。
調動大軍?呵,要造反嗎?
「不用了,吳總管,月兒和康均都平安無事,只是月兒可能想在外面多玩幾天,所以暫時還不回來。」
「太好了。」吳總管松了口氣。
「陳剛,你去告訴余統領,他們可以回京了。」
「是,爺。」陳剛領命,匆匆下去傳達。
離開了一個月,不知道那錢多多怎樣了?
很奇怪,他在這里除了擔心月兒和康均之外,竟然還常常想到她,她忽而喜、忽而嗔,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粗魯無狀、率直無偽,有時候卻會突然表現得端莊有禮,有點別扭卻感覺很可愛。
可愛?!
柳兆宣失笑,搖了搖頭,他真的很奇怪。
不過他應該回京了。
暌違京城月余,柳兆宣是回來了,可卻帶了個意外的訪客。
門房之一瞧見了,立即朝里頭的僕人打暗號,那僕人見狀,朝大門口一探,立即丟下工作,往里頭奔去,找到了路總管,兩人交頭接耳一番,就見路總管臉色變了數變,要那人回工作崗位之後,招來另一名僕人李樵,又是一番交頭接耳,李樵腳程極快的往雲涯齋跑去。
「張輪、張輪!」他沖向雲涯齋,遠遠的瞧見剛好踏出門的張輪,立即朝他大喊。
張輪訝異的抬起頭來,「李樵?跑那麼急做什麼?失火啦?」他開玩笑的說。
「失火是沒有,不過這事兒的確十萬火急。」
「喔?什麼事?」
「爺回府了,剛剛抵達大門。」
「嗄?真的?」張輪高興極了,邁開步伐就往大門方向跑。
「等等啊,張輪,我話還沒說完呢!」李樵急忙扯住他。
「有什麼事都等一會兒再說,我要趕緊去迎接爺啊。」
「這事不能等,張輪,回來的不只爺一個啊!」
「我當然知道不只爺一個,還有陳剛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有個不速之客跟爺一起進府了。」
「誰?」
李?瞪著他,好一會兒才湊向他耳邊說︰「白茜蓉。」
「什麼?!那個女人……爺怎麼會和那個女人一起回來?!」張輪驚呼,腦子轉了幾轉,「不行,我得去通知錢多多,要她備戰!謝謝你來通知我。」
他立即轉了個方向,跑向隔壁的棲鳳閣。
「錢多多!錢多多!」張輪才跨進拱門,就朝閣里大喊。
「張輪,別大呼小叫的,錢姑娘正在畫畫呢!」
「畫,還畫,不是早叫她別練畫了嗎?再怎麼畫還不是都畫那些東西,畫得愈傳神愈逼真,愈沒人敢看,畫得好有什麼用?」張輪翻了一個白眼。
「怎麼?我畫那些東西礙著你了?自己沒膽,還怪人家東西恐怖,你羞是不羞啊!」清朗的聲音傳來,一道娉婷身影立于門口,靈動的雙眼瞅著張輪,似笑非笑。
奇怪了,這聲音分明就是錢多多的聲音,可是為什麼會出自這個美麗的女人口中呢?
「天啊!」張輪撫額長嘆。「-如果是個啞巴的話,該有多好。」
「喂,張輪,你說那是什麼鬼話?為什麼我非得是個啞巴才行?!」美人兒雙手-腰,怒瞪著張輪。
這口氣、這舉止,分明也是錢多多的模樣,可……為什麼還是出自這美人兒呢?
「錢多多,-不說話的話,可以說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可一開口就全破功了。我拜托-,等一會兒盡量當啞巴,好嗎?要不然我和綠袖以及所有勞苦功高的大功臣們,這一個月來非人的折磨就全都白受了。」
美人兒的確就是錢多多,由此就可以知道他們是多麼的辛苦了。
這一個月下來,他們將錢多多養胖了至少有十斤重,讓她看起來不再像根竹竿似的,雖然和時下的姑娘們一比,她還是顯得清瘦了些許--可見她之前瘦得有多恐怖了。
還有她暗黑干燥的皮膚,全都賴爺之前從宮里求來的秘方,密集加強保養之下,短短一個多月雖然不夠讓她的皮膚變得白皙剔透,但是淡麥色的肌膚顯得光滑柔亮,沒了過去暗沉的灰黑,看起來非常健康好看。
她的行為舉止也有很大的改變,但是,通常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她才會刻意的約束自己,可畢竟只有短短的一個多月,能有這樣的改變已經難能可貴了。
絕對沒有人會知道她就是錢多多,前提是,她不開口。
「張輪,其實錢姑娘她已經……」綠袖想要解釋只要錢多多願意,她已經可以非常淑女,非常端莊賢淑了,可錢多多刻意打斷了她。
「為什麼等會兒我要當啞巴?」
「因為爺回府了,而且……」
「什麼?!你說柳兆宣回來了!」錢多多驚喊,他終于也知道要回來啊!不出十天的行程,竟然搞了一個月又一天外加三個時辰,「笑話,為什麼他回來我就要當啞巴。」她還想好好的找他算帳呢!大騙子。
「因為爺還帶了一位客人,我相信,-絕對不會想要在那位客人面前表現出-『率真』的性情。」
錢多多哪會听不出他的嘲諷,不過此刻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微-著眼審視著張輪,照理說,他一听到柳兆宣回來,應該是跑第一個去迎接他敬愛的爺,沒道理還專程跑到她這兒警告她柳兆宣帶了客人回來,又說她不會想要在那個客人面前……啊,難道……
「張輪,那位客人不會剛好是姓白吧?」錢多多懷疑的問,隨即自己也覺得好笑地搖頭。「不、不可能,柳兆宣怎麼會和姓白的在一起,就算是在街上巧遇,也應該當做陌路擦身而過就算了才對。」
「錢多多……」張輪臉色凝重的望著她。「確實是姓白的,而且,還是-最想一別苗頭的白茜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