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證明神君頎對自己是有情的,盛雨婕足足等他等了一個月,可卻始終等不到他來,她不覺開始焦急。
他對自己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情的呢?
听說他還另外有個稱號,叫做風流四公子,他的風流與多情可是出了名的……
如果他不風流又怎麼會叫風流劍?男人都是一個樣,你可別傻得相信什麼愛情。
別傻了,男人只有在想要你的身體時才會說愛你,你別天真的相信了。
嬤嬤也是過來人,早听遍了男人的花言巧語、甜言蜜語,那都是騙人的……你自己最好心里先有個底;男人的話靠不住的。
想起老鴇告訴過她的話,她不覺心頭一凜。
難道真讓她給說中了?他不是基于喜歡她才花十萬兩銀子買下她,他對她僅只于上的需求與罷了!
會嗎?會是這樣嗎?
她揪緊胸前的衣襟,幽幽的凝望著遠方。
好傻呵!
女人就是這樣死心眼。
如果當初他不是那個花了十萬兩銀子買下她的人;如果當初他不是那個要了她身子的人,今天她對他或許就不會有任何的情愫與愛意,可問題他就是那個人,就是要了她身子的人,她實在無法把他忘記呀!
而且……
想起他那俊美得帶著一絲邪氣的臉孔、與幾乎要把她燒成灰燼的火熱眼眸,單純青澀如她,又怎麼能躲得過他張狂的吸引力與誘惑呢?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她不覺紅了臉。
她或許不該這樣不知羞恥的想著一個男人、念著一個男人,可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平凡單純的盛雨婕了呀!現在的她,已是一個不再清白的青樓女子,不是嗎?
思及此,苦澀的淚懸在眼眶,凝聚成一汪秋潭。
現在的她到底該怎麼辦、怎麼辦哪!
她拾起手絹擦拭著滴下的淚,耳旁卻響起陣陣說話聲——
「前些日子範嬤嬤帶回來的那個丫頭可真是走了狗屎運,進來才沒幾日就讓堂堂神門四公子花了十萬兩銀子買了去開苞,真是嘔死我了。」
「可不是嗎?神四公子什麼時候讓她來跟咱們院里的秋池姑娘爭寵啦!想當初神四公子恩寵秋池姑娘的時候,她都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听見她們的話,盛雨婕不覺胸口一緊,整個人震撼住。
她們口中所說的人該不會就是……
「唉!不過我說這秋池姑娘也真是可憐,人不僅長得美又溫柔嫻淑,先前還得盡神四公子的寵愛與疼惜,怎麼才短短的時間,這恩寵就已不再了呢?」
「我听說神四公子風流得很,只要是長得美麗的女人他都喜歡,京城里的哪家妓院他沒上過?還真應驗了別人取給他的封號呢!」
「就是呀!不過我看那丫頭也沒多大能耐可以把神四公子的心給捉住,否則你瞧怎麼都一個月了,神四公子還不曾再來找過她。」
她們犀利的言語像把鋒利的刀,狠狠的插在地毫無防備的心上。
她一個發顫,跌坐在石椅上。
不會的,他不會這樣對待她的……
「不過那神四公子長得可真是俊俏,如果我能有幸得到他的眷寵的話,即使只有一天,我可也心滿意足了呢!」
「瞧你說得口水都快滴下來了,嘖!」
「你少故作矜持狀,難道你心里不是這麼想的嗎?我真希望自己能再美上個幾分,那麼神四公子就有可能會看上我了。」
「老實說,我的確也曾這麼想過,可神四公子不是誰都看得上眼的,最重要的是,得要有一張搬得上台面的臉蛋呀!就像那個丫頭一樣。」
「可不是!不過我可真好奇誰能得到咱們神四公子的心呢!連美麗的秋池姑娘都不可能了,我真懷疑那個丫頭有沒有這能耐。」
「依我看呀!那丫頭最後一定只有被拋棄一途,你認為呢?」
「那還用說?沒有人能讓神四公子真心去愛的。算了、算了,不理會那些了,反正也不干咱們的事。」
「我們現在就等著看戲吧!」
「是呀、是呀……」
說話的聲音漸漸遠去,可那些清晰的字句卻已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頭。
她死命的捂住嘴,可淚還是沿著臉頰滑落下來。
天真如她,怎能異想天開的奢望自己能夠得到他的愛呢?他是高高在上的神門四公子,而她現在只不過是個最為人所不恥的青樓女子呀!
可笑呵!
其實她早該知道自己與他身份上的懸殊;他就有如天上的雲,而她只是地下的一灘泥,她怎麼配得上他呢!
風輕輕的吹過她的臉,淚水已然在她臉上干涸。
她緩緩站起身,踉蹌地往外走去。
出了迎香院後,她恍惚的走在人滿為患的大街上。
想起她們說的話,她的胸口不禁狠狠的怞痛著,但她卻不得不承認她們說得沒錯,如此卑微渺小的她的確沒有擁有他的資格呀!
滿心的傷痛不禁讓她想起家里的爹爹。
她趕緊擦去眼淚,深深吸了口氣。
從她被賣到迎香院里的這段日子里,已經整整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家里沒有她在照料,爹不曉得過得怎麼樣?
雖然他是那樣狠心無情的把她賣到妓院去,可他畢竟還是她爹呀!她實在狠不下心不去理會他老人家。
趕緊在市集里買了些米、菜後,她急著就想回去看爹,但一名婦人在此時叫住她。
「是雨婕嗎?」
在看到那名婦人後,盛雨婕驚喜不已。
「原來是隔壁的大嬸呀!我們好久不見了。」
婦人見到她可也是高興得很。「可不是嗎?有一個月沒見面了呢!你現在住在哪兒?听說你爹把你賣到妓院里去,是不是真的?」
盛雨婕愣了一下,隨即感傷的低下頭去。
見她如此,婦人不禁氣憤不已。「難道是真的?我說你這爹可也真是太過分了,居然狠心的把你賣到妓院去,真是造孽呀!」
「大嬸——」
婦人搶著道︰「那你現在過得怎麼樣?那里的人沒欺負你吧!要不要跟大嬸回家,大嬸會好好的把你給藏起來,不會讓妓院的人發現的。」
盛雨婕不禁安慰的笑了笑,「大嬸,謝謝你這麼疼愛我,可我在那里過得還不錯,你不用替我擔心。」
婦人納悶的看著她。「那里可是妓院,你怎麼會過得好呢?」
盛雨婕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自己的情形,只好趕緊轉移話題。「我要回去看我爹,大嬸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婦人一臉震驚。「你要回去看你爹?」
「是呀!我已經一個月沒見到他了,我很擔心。」
婦人听後,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那種人你還去看他干啥?別忘了他可是狠心的把你賣到妓院里去耶!」
盛雨婕咬了咬唇。「可他終究是我爹呀!」
「這種爹干脆不要算了。」
「大嬸……」
婦人沒理會她,徑自道︰「而且自從你離開後,你爹還是整天往賭坊里跑,賭輸了就喝酒,過得比以前還糟糕。」
她擔憂的皺起眉。「是嗎?」
「我勸你還是別回去了,听說你爹前些天在賭坊里賭輸好多錢,賭坊的人天天派打手到你家去向你爹要債,還不出來就把你爹打個半死。」
盛雨婕猛地大驚。「你說什麼?」
婦人搖搖頭,嘆了口氣。「我看你爹那個人是沒用了,明知那是個火坑還往里頭跳,你還是別踏這渾水。」
她驚駭的抓住婦人的手。「那我爹現在怎麼樣了?」
「當然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門啦!」
「我要回去看他。」
婦人趕緊抓住她。「你還是別回去了,你爹那個人你是知道的,你回去他肯定又會伸手向你要錢,最後還不是又拿你出氣。」
盛雨婕已是急得不得了。「可他是我爹,我不能不管他呀!大嬸,我先走了。」
「雨婕,你別回去——」
無奈的看著她的背影,婦人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把他當爹,他可沒把你當女兒呀!唉,真是造孽呀!」
婦人又嘆口氣,跟著便往反方向走去。
急急忙忙奔回家後,盛雨婕果然見到家里的大門深鎖著。
她趕緊沖至門前,憂心如焚的拍打著。「爹,是我,我是雨婕呀!女兒回來看您了,您快把門打開呀!」
屋內的洪五郎一听見她的聲音,立刻把她拉進去,然後又重新關上門。
「爹。」
一見到她,洪五郎是聲淚俱下,哭哭啼啼的抱著她痛哭。
「女兒呀!爹好想你呀!你知不知道這一個月來爹過得有多辛苦?爹在外面欠了賭坊一債,你一定要救救爹呀!」
盛雨婕淚流滿面,心疼的拍拍他的背。「爹,您別難過了、別難過了呀!」
她替洪五郎擦去眼淚,然後小心翼翼的把他攙扶到椅子上坐下。
「我剛才在回來的路上遇見隔壁的大嬸,她已經把你的一切都告訴我了,爹,女兒不是勸過您嗎?您為什麼就是不听?」
洪五郎坐在椅上,氣沖沖地道︰「我已經被打成這副樣子,你還訓我?」
「女兒不是在訓您——」
他不耐煩的揮揮手。「廢話少說!你回來干嘛?看我落魄的樣子嗎?」
盛雨婕驚呼了聲,「爹,我是您的女兒,我听說您受傷了,立刻擔心的回來看您,您怎麼這樣說女兒呢?」
洪五郎聞言立刻充滿期盼的看著她。「那你是回來幫爹的?」
她咬了咬唇,幽幽的抬起頭。「您是我爹,我當然不可能坐視您有困難而不管您。」
听她這麼說,他是笑得好不得意。「我就知道你是爹的乖女兒、好女兒,那你趕快替爹把欠的錢還了吧!」
「您欠了多少?」
「二百兩。」
盛雨婕一听,驚駭的看著他。「爹,您怎麼會欠了賭坊那麼多錢呢?您先前不是還有……把我賣了的五百兩嗎?」
「都輸光了。」
盛雨婕一臉震驚。「那五百兩您都輸光了?」,
洪五郎惱怒的破口大罵。「輸光了就輸光了,怎麼,難不成你還有什麼意見?」
「可是爹……」
「廢話少說!你到底替不替我還?」
盛雨婕哀傷的閉了閉眼,痛苦的望著他。「爹,五百兩可不少呀!我原以為那筆錢可以讓您舒舒服服的過下半輩子,結果您居然全拿去賭坊里輸光,您為什麼要這麼做?那可是您賣了女兒換來的錢呀!」
洪五郎氣惱的一拳擊在桌面上。「你說夠了沒?」
「爹——」
洪五郎憤怒地啐了口口水。「三百兩你到底替不替老子還?」
「我現在身上沒那麼多錢呀!」
洪五郎一臉不信的瞪著她。「你想騙我嗎?前一陣子我听別人說,有個城里有錢的公子哥把你包了不是嗎?你怎麼可能連三百兩也拿不出來?」
「不是這樣的,那是——」
他不耐的打斷她的話。「我沒那個閑工夫听你說那些廢話,你現在身上有多少?」
盛雨婕幽幽的看他一眼,接著便掏出拽在懷里的小荷包。「我身上只有這些,剛才又替您買了些米和菜回來。」
洪五郎一看,臉色猛地大變。「怎麼只有這些?你是故意的還是要存心看老子死?怎麼,一個月不見你就翅膀長硬了,想飛了是嗎?」
盛雨婕著急的搖搖頭。「女兒怎麼……」
「我看你分明是討打!」
洪五郎火大的伸出手,狠狠的就甩她一巴掌。
「我養你這個賠錢貨到底有什麼用?沒給我賺錢也就算了,現在你老子欠人錢連大門都不敢走出半步,原還奢望你會替老子還了那筆錢,沒想你卻連個子兒也吐不出來。」
哀傷欲絕的撫著熱辣辣的臉頰,盛雨婕簡直是心如死灰。
「爹,您為什麼老是要這樣對待女兒?女兒雖然不是您生的,可娘去世後,您的生活起居、花費所需哪一樣不是女兒賺來給您的?您為什麼要如此刻薄的對待我?」
洪五郎瞅著她,不屑地道︰「因為我看了你就討厭。」
她猛地一震,呆愣的抬起頭來。「爹,您說什麼?」
洪五郎厭惡的瞪著她。「你不要叫我爹,我才不是你爹,當年要不是你娘帶了點錢當嫁妝嫁給我,我才不會接受你這個拖油瓶。」
她胸口一揪,顫抖的看著他。「您說什麼?」
「我說我從沒把你當自己女兒看待過,你要當我女兒還不夠格呢!」
盛雨婕緩緩從震驚里回過神來,跟著淒楚的笑了。
「是嗎?我真的不夠格嗎?」
洪五郎連看都懶得再看她一眼,冷淡地道︰「好了,既然你沒錢就走吧!以後別再回來了,省得我看了礙眼。」
盛雨婕全身震了一下,接著顫抖的解下頭上的簪子與身上所有的手鐲項鏈遞給洪五郎。
「這些手飾是院里的老鴇給我的,您把它們拿去當了吧!我想應該可以當不少錢,加加減減湊一湊或許夠還您欠賭坊里的錢。」
洪五郎一看,眼楮瞬間大亮。
「女兒呀!你要早拿出來不就不用挨我一巴掌了嗎?嘿嘿嘿!這可夠我再去賭坊里翻本了。」
「爹——」她抬起頭來,淚水懸在眼眶中。「這是我最後一次叫您,以後我不會再回來了,您要好好保重。」
洪五郎徑自開心的看著懷里的手飾,哪有心思理會她?
盛雨婕顫抖的站起身來,不舍的看他一眼。
「我走了,您保重。」
哀傷的奔出屋子後,淚水再也止不住的滴出她的眼眶。
呵!她今天終于听到爹的心聲了,原來他是那樣的厭惡著她、鄙夷著她,他自始至終根本沒把她當女兒看待過呀!
她好恨,她好恨哪!
她居然到今天才明白她在爹的心目中竟是如此的一文不值、舉無輕重。
更多的淚水如決堤般滴出她的眼眶,打亂她早已不再平靜的心湖,想起自己的命運,她更是淚如雨下。
這教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