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
一名嬌俏的女子,頂著一頭燦亮的金發、高瘦的身材,還有一臉明顯的深邃五官。
「汀娜!?」
威廉一臉的震驚和寵溺,快速地爬離床,大步地走向那名金發女子的身邊,一把將她抱起。
他突來的變化,讓雨塵看傻了眼,心底更是浮起一絲的酸澀,還有一股難以解釋的落寞。
「威廉,你沒有穿衣服,我不要你抱我!」汀娜臉上浮現一絲緋紅,噘起俏唇撒嬌著。
威廉聞言趕緊放下她,走向更衣室,套上衣服,再轉身摟著汀娜,全然忘記雨塵的存在。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沒有通知我?」
威廉親密地摟著她,還在她的臉上留下深情的一吻。
「我差人通知你了,可是你沒有來碼頭接我,害我還要搭駁船沿著泰晤士河回來。」汀娜嬌瞠著。
「我沒有接到消息呀。」威廉不解地望著她,大手仍愛戀地撫弄著她卷翹的金發。
「哼,我在花園里遇到西莉西,所以我也知道你為什麼會沒來接我,反正西莉西比我重要。」汀娜冷哼一聲。
「汀娜,我保證,你永遠是我最重要的人。」
威廉深情款款地說著,一雙藍眸直盯著汀娜,仿佛他說的話是他一生的誓言。
「真的?」汀娜嬌笑地望著他,一雙和威廉一般的藍眸,像是泰晤士河般,閃著光亮。
「我願以神的名義發誓。」威廉的神情莊嚴而盛重。
「那你絕對不能違背你的誓言。」汀娜嬌笑地偎在威廉的懷里,眼尖地發現床上躺了一個嬌俏的人兒。
「她是誰?」
「她是……我的侍女。」威廉跟著她回頭凝視著雨塵,冷聲地說著。
「威廉——」
「你先出去。」威廉截斷汀娜的話,雙眸狂囂地望住雨塵。
雨塵動作緩慢地走到他倆的面前,再輕輕地走出門外。不斷思考著那個女人和他是什麼關系,他對那個女人又是什麼心態?
而她在他的心里,又是什麼地位?
她不敢再想,只覺得心頭好酸好痛,好似心底破了一個洞,所有的痛楚便在剎那間進入她的心中,讓她感到所有復雜又無法理清的情緒。
「威廉哥哥,那個女孩子像極了我和杜累克大主教在東方時所看到的那個東方女孩一樣,你是在哪兒遇到她的?」汀娜嬌聲地問著。
「你說她像東方女孩?」威廉雙眸一亮,總算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是啊,我和杜累克大主教才剛從東方回來,我不可能認錯的。」汀娜驕傲地說著。
「那麼,杜累克該是會講她的語言砮?」威廉不動聲色地問著。
「當然。」
「你呀,都是快嫁人的女人,還老跟著杜累克到處跑。」威廉暫且將這問題擺在一邊,改天再找杜累克問個清楚。
「我要是不趁現在玩,只怕以後再也沒機會。」
「你呀……」
「動作快一點!」
威廉低沉的嗓音充滿不耐,動作快速如疾風暴雨般,讓一旁的汀娜嚇了一大跳。
「威廉,我不知道你的脾氣越來越壞了。」
汀娜坐在駁船上,看著威廉站在岸邊,神色不耐地吆喝著那位東方女孩,森冷的表情恍若地獄里的惡魔。
她的親哥哥,威斯頓公爵究竟在她不在家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向來不輕易表露情緒的他,竟會當著她的面,大聲斥責一個東方女子?
禁不起好奇心的驅使,汀娜開始注意那一位不愛說話的東方女子,靜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你的動作不能再快一點嗎?」威廉冷眼看著一旁將貨物放置在駁船上的雨塵。
他非常的生氣,氣她搬運著沉重的物品,居然不懂得向他求救,更氣她對于他不合理的怒罵充耳不聞。
雨塵放下手中最後一件物品,便安安靜靜地等待著威廉下一個指示。
她知道他極不喜歡她,所以她也不再學著反抗他,讓自己像一個听話的奴隸,順從他的每一個吩咐。
她不知道該如何敘述自己的心情,只覺得自昨晚開始,她變得難以再面對威廉的眼楮,變得憎惡自己,憎惡自己與眾不同的發色,憎惡自己與眾不同的眼瞳,更憎惡自己正在扭曲的個性。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只覺得腦袋里是一片混亂,一片錯綜復雜的混亂,讓她無法再面對威廉。
「事情都做好了?」
面對她的沉默不語,威廉更是怒氣難遏。
他不知道,為什麼遇見她,他的好脾氣便會消失無蹤;而她,總可以輕松自在地與他人交談,唯獨在他的面前,便成了一個啞巴。
過了一會兒,威廉發現她依舊默默無言,他徑自走到駁船上。
「還不跟上來!」
坐在駁船上,望著她依舊站在岸邊,這不禁更讓威廉氣惱。
雨塵抬起頭,望著和汀娜坐在一起的威廉,心頭不自覺地疼了一下,而後便像是一圈圈的漣漪擴散出去一般,在她的體內掀起一陣又一陣的酸澀和苦楚。
在淡淡的薄霧之下,仍舊清晰可辨汀娜愛笑的臉,還有威廉微怒的俊臉,這樣的他們,看起來登對極了;可是,卻也讓她難過極了,而她到底是在難過什麼,她依舊不是很清楚。
只覺得這種感覺,更加深了自己離開這里的念頭。
而雨塵在坐上駁船時,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一定得趕緊離開這里,否則她將不再是她自己。
駁船沿著泰晤士河順流而下,來到了某一個地方,威廉便要船上的水手將駁船系好,便帶著汀娜和雨塵下船。
「待會兒杜累克見到我們,一定會被我們嚇一跳,況且我們還帶了一個少見的人種,想必能夠讓杜累克感到驚喜。」
一下船,汀娜便自動地挽上威廉結實的手臂,美艷的臉蛋靠在他的頸邊,像極了一對相愛的情人,這個想法更是讓雨塵沒來由的一陣瑟縮。
「瞧你,把杜累克說的像個變態似的。」威廉讓汀娜給逗笑了,不禁放聲大笑著。
在他的感覺里,杜累克就像是他的父親一般,對他和汀娜總是有著用不完的慈祥和寵溺;不過,若是他能夠不再為了上帝而四處奔波、四處宣揚的話,他會更愛他一點。
畢竟,現下的時局變化詭譎,他卻老是出海周游各國,總是會讓他擔心萬分,他無法放任自己視為父親的他陷于危險之中。
威廉斜睨了一眼在他身側後方的雨塵,心底浮現雜亂的思緒,令他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恁地一個謎樣女孩……令他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到了!」
汀娜興奮的叫聲令威廉回過神,發現目的地到了。
他一回頭,發現雨塵正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注視著眼前莊重嚴肅的聖保羅大教堂,一雙水眸水靈靈的模樣讓他想起初生的小兔子,正如她一般,正對這個世界充滿贊賞和新奇。
威廉扯出了一抹燦如溫陽的笑,一雙藍眸深邃得有如平靜的大海。
「杜累克!」
汀娜突地大叫一聲,便往前飛奔而去,威廉也及時收回自己多年不見的笑,恢復一貫的冷淡面孔。
「我的孩子,你近來好嗎?」杜累克開心的擁著汀娜,徐步來到威廉的面前,一臉慈祥像是一個極習慣寵溺孩子的父親。
「我很好。」威廉看著愈加年邁,卻更顯容光煥發的杜累克。
「我已經有多久沒有看見你了呢?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杜累克笑聲如洪鐘,看得出他非常歡迎威廉的到來。
「如果你可以少出點遠門,你便可以常看到我。」威廉低沉地說著。
「那不是我的旨意,而是上帝要我出遠門的。」杜累克依舊笑得極開懷地應對,仿佛將一生奉獻給上帝,是他來到這世界的唯一理由。
「那麼,我會開始憎恨上帝。」威廉冷冷地說著。
他是一個天主教徒,他也信奉上帝的一切,可是卻無法原諒上帝讓日漸衰老的杜累克如此忙碌。
「上帝會原諒你的莽撞。」杜累克輕聲地回應著。
「我可不在乎。」威廉狂傲地說,湛藍的眼眸中綻放出一抹放蕩不羈的詭魅邪光。
杜累克笑著,只是睜著一雙慈善的藍色眼眸望著威廉,卻又眼尖地發現他身後一個正四處觀望的女孩。
「那女孩是……」不知怎麼搞的,他居然覺得她有些許的面善。
「她是我從西班牙商船上帶回來的,听汀娜說,她似乎是個東方女子。」威廉忍住想回頭看她的,面無表情地直視著杜累克臉上的異樣。
杜累克放開汀娜,慢慢地走到雨塵身邊,突地說︰「我的孩子雨塵你怎麼會在這里?」他用著不是十分標準,卻又能夠讓雨塵听懂的大明語言說話。
雨塵徐徐地轉回身子,一雙水眸不敢置信地瞪大,直視著眼前的白發老者,淚水倏地滑落香腮。
「杜累克修士!」
雨塵站在原地,淚如雨下,已經有多久了,她不曾再听過自己的母語,有多久她不曾再听過有人這樣叫她的名字……所有的辛酸和痛苦在剎那間涌上心頭,讓她淚水不斷地往下滴……
忽然間,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擁住杜累克,她像是一個迷路的小孩,用力地抱住杜累克,怕是一放手,她便又會斷了回家的路。
在聖保羅大教堂里,杜累克輕拍著哭得像個淚人兒的雨塵,讓一旁的威廉覺得很不是滋味。
「別哭了,再哭就要像只小兔子了。」
「修士,我沒想到我還能再遇見你,而且是在這種時候……」雨塵不斷地怞怞噎噎,說起話來也是斷斷續續的。
看到杜累克,總算讓她故作堅強的面具,霎時粉碎得無影無蹤,哽在胸口痛楚難忍的悶氣總算煙消雲散。
這一輩子,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值得慶幸的。
「威廉欺負你了?」
杜累克突地斂起笑,神色肅然。
「他的名字是威廉?」雨塵繞過了他的問話,徑自問著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和他相處一個月,她始終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因為她就如一般卑賤的侍女,只能稱呼他的爵號,不能直呼他的名字。
杜累克犀利的雙眸仔細地望著雨塵,緩緩地說︰「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威廉折磨你了?」
他知道威廉的個性,他並不壞,只是在某些時候,顯得急躁而傲氣凌人,不懂得該如何真誠地尊重每一位淑女。
雨塵聞言只是神情黯淡,微垂著臉,不再看著杜累克這一雙讓人心虛的眼。「我想要回家。」
「是威廉不準你回家的嗎?」杜累克沉聲問著。
「不,是我無法和他溝通,所以我們有了誤會。」雨塵急急忙忙地為威廉月兌罪。
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因為在她思考之前,這些話已不待她思考即月兌口而出。
「是嗎?」
杜累克驀地站起身子走向威廉,而感覺不對勁的雨塵也趕緊跟在他的後頭。
「威廉,將這孩子放在這里吧,改天由我送她回家。」
「回家!?」
送她回家?他從來沒想過要送她回家。
「她不屬于這里,而是屬于東方的上帝,所以我要送她回去。」杜累克斬釘截鐵地說著。
「她是屬于我的,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身邊!」威廉猛地大聲回道。
在他還小的時候,杜累克對他說,他早逝的父母屬于上帝的,而他也是屬于上帝的!現在他又打算告訴他,他想要的女人也是屬于上帝的的嗎?
簡直是放屁!
「威廉,我的孩子,你必須听我說,她也是侍奉上帝的,她不能和你在一起。」杜累克殷切地說道,希望他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是你的孩子,你必須稱呼我威斯頓公爵,杜累克。」威廉臉色一沉,冷冷地說著。
他突地拉過雨塵,走出聖保羅大教堂。他不允許可惡的上帝再與他爭了,即使是上帝,他也要向他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