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無聲無息地進入竹林幫,如入無人之地,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晏翎的臥房。事實上只要他願意,別說是晏翎的生命,他要在頃刻間瓦解竹林幫,亦是輕而易舉之事;但這不是他的任務,更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目前他想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殺掉晏翎。
一想到這兒,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寒冰般的笑意,因為拜他所賜,他的績效多了一個×,在他完美的殺人紀錄史中,留下一個不可饒恕的污點,一個讓他無法接受亦無法平衡的失敗,在他往後的生命中……
從懷中拿出隨身攜帶的手槍,沒有獵物可以帶給他這種恥辱,而他要他十倍償還,以洗刷這個難以抹滅的污點。
抿成一直線的嘴角浮起一抹噬血的笑容,在听到屋外由遠而近傳來的聲響,他耐心地在落地窗垂簾幕後等待著。
讓獵物完全感覺不到痛苦,是他殺人的原則;可現在不然,他要讓他在極致的痛苦中死去,所以他「恩惠」的見他一面,這樣他即使到陰曹地府,才曉得要狀告何人,呵呵……
「砰」的一聲,門從外被人大力推開,映入眼簾的是晏翎那張削瘦細致的俊秀臉龐,和一跟隨著他身後進入、面目慈祥的歐巴桑。不同于晏翎的蒼白臉色,她的臉上滿溢著焦急關心之情。
「女乃媽,我好痛苦,快幫我打一針。」門一落鎖,晏翎安然自若的臉立刻痛苦得扭曲變形,他的雙手亦捂著肚子在沙發上坐下來。
打一針!
隱在帝幕後的路易斯皺起了眉頭,瞧晏翎臉上明顯的痛苦之色,體內仿佛隱忍著多大的痛處。
毒品嗎?
堂堂竹林幫的少幫主竟然會施打毒品?
但就他記憶所及,竹林幫並未涉及毒品交易,但打一針該做何忖度……思緒猶在輪轉,下一秒在听見那位歐巴桑的話,他整個人頓時驚呆在原地是反應不過來!
「小姐,請你原諒我,女乃媽不能再幫你打針了。」歐巴桑不忍地看若晏翎強忍痛苦的模樣,事實上看著她痛苦,她的心亦不比她好受;但無論如何,這回她絕對不能再心軟或是妥協,不然她一手照顧伺候長大的小姐,這一生永遠怕只能以男人的身份存活下去,這是不對的!
小姐!
路易斯手中的槍震動了一下,幸好晏翎和那位歐巴桑無暇顧及周遭,要不他的行蹤就暴露了。饒是如此,他還是不能原諒自己的失誤;只是他的心還為那兩個字處于相當震撼的情緒中,腦袋猶是一片昏然……
他是覺得晏翎不太像個男人,可以他的觀察來說,他舉手投足間也不像個女人,偏——
小姐!
他可以一眼就看穿人妖的偽裝,更遑論是女扮男裝,是更別想逃出他這一雙銳眼。而晏翎……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他的能力不會一下子退步到連自己都無法認同的地步吧?
他可是「天殺盟」的第一把交椅天將呀!
「女乃媽,你在胡說什麼,快把針給我,我好痛啊!」晏翎手捂著月復部痛苦的大叫,她恨死了自己每個月都得忍受這種月復部猶如斷腸翻絞般的痛苦,每到這一刻,她就痛恨自己為何不是個真真正正的男人。
以往她都可以靠打針捱過這個身為女人每月的例行公事,甚至為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她還不惜在體內注射男性荷爾蒙激素,她就只差沒有去開刀做變性手術。畢竟一旦開刀,可是會引起幫內兄弟的質疑和揣測,也因此她現在才得受這不需要的痛苦。
「小姐,女乃媽求求你別打針好不好!你是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何苦要這樣折磨、虐待自己的身體?老爺都死了三年,你根本不需要再因為老爺的期望假扮成男孩子,就連那什麼荷爾蒙,你都不應該再打了,你就是因為那個打太多,月經來時才會這麼痛苦。」
女乃媽這回可是吃足秤砣鐵了心,就是她一再的姑息,使得她愧對夫人臨終前的交代,也更加對不起小姐。
從小就讓她以男孩子的身份成長,就連她第一次來潮,她都昧著良心听由她主張一切;直到現在一晃眼都二十四歲,一般的女孩子都到了適婚的年齡,小姐卻還是男不男、女不女的過日子,而讓她想到就害怕的是前些天發覺到小姐的眼光竟然在一個新來幫佣的女孩子身上打轉,才幡然驚醒。
天哪!小姐不會真的連心都想徹底變成男孩子吧?若是這樣,叫她百年以後拿什麼臉去兒待她如姐妹般的夫人呀!不行,這回說什麼她都絕不能再任小姐這樣任性胡搞下去。
荷爾蒙!
路易斯張口結舌的呆楞著,完全忘記自己此行是來殺人。原來她會如此像男人,是因為她施打男性荷爾蒙。偏有很多東西不是施打男性激素就可以完全避免,譬如生殖器官,就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還有女子的經期——
除非她去做變性手術,要不然她永遠都是個女人。
「女乃媽,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會懂?這個問題我們不是早就說過不下N次,我不想再為這個事情和你起爭執,快把針給我。」晏翎痛得臉色發青,口氣更是差到極點。
她不懂這個一向維護、疼愛她的女乃媽,這些天究竟是吃錯什麼藥?往常她都會體貼的提醒她打針吃藥的時間。當然若非她近來幫內事務繁多,她才忙得將這討厭的事情給忘得一干二淨,今晚就不會因痛才記起自己的疏忽,此刻就怕打針亦為時已晚。
「小姐,你需要的不是針,而是這個。」女乃媽搖搖頭,然後從口袋中拿出一物遞給她。
「我不要這個,我要打針、我要打針,女乃媽,你听不懂嗎?」一看見那送至面前的物品,晏翎整個人頓時失去控制的咆哮起來,伸手就火大的打飛掉女乃媽手中的物品。
「啪」的一聲。
那物品飛到了落地窗旁,掉落到地毯上,一包白色如隨手包面紙般大小的物體,就跌落在路易斯的腳旁,他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就看見女乃媽不死心的又拿出一包比先前要大上一些的物品,顯然這一包物體是由這一大包東西里面拿出來的,而這一包東西外畫著一個長條的形狀,在長條兩邊還有兩個翅膀——
兩個翅膀,這是什麼東西?
看來似曾相識,或許他可以把這令他覺得非常眼熟的東西帶回去看看。他俐落又小心的用腳尖挑起,盡量不發出一絲聲響,當然這個憂慮是多余的,因為屋內的兩人儼然陷入對峙中。
「小姐,我問過當醫生,他說錯過時間打針就來不及,所以就算現在給你打針都沒有用,你還是需要衛生棉,別使性子了,女乃媽不會害你,女乃媽只會為你好。」女乃媽完全無懼的說。這個她從小看到大的小姐,她太了解她了,她至多是嘴上發火,卻不會真的拿她怎樣,所以她有恃無恐。
衛生棉!
路易斯的手腳在瞬間僵硬如石,因為他終于知道這包東西為何會看起來如此眼熟,因為他曾在台灣的電視廣告上看過一回,而已被挑起的那小包衛生棉則因他的僵硬,從旁跌落到地毯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雖然是極其輕微的聲音,雖然室內的兩人亦爭論不下,但他今晚卻已完完全全失去殺人的興致和心情。因為他的手腳,竟然被女人家用來包穢物的衛生棉給髒污了,盡管這衛生棉尚未使用過,可自古以來,這種東西就是不干淨的象征,男人踫到可是會衰上一陣子——
該死的晏翎!
路易斯在心中暗自詛咒,然後在兩人的爭論聲中悄然離開現場,一樣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竹林幫,可心情卻是南轅北轍;尤其在憶起自己竟然又沒有完成任務,只因為那包該死的衛生棉,更該死的是——
那個晏翎居然還是個女人!
噢!真他媽的該死!
☆☆☆
終于打發掉女乃媽,晏翎頭痛的瞪著那一包品牌名為「好自在」蝶翼的衛生棉。什麼好自在,她只要一想到它的功用,就讓她渾身不自在起來。噢!為何不讓她死了算了?
晏翎頭痛的低吟一聲,一想到自己將要使用它,她就有種快要窒息昏倒的感覺,偏痛不堪言的月復部,和緩緩涌出的異樣腥熱液體,她明白自己終究是沒法抗拒這自然的生理現象,因為她的月經該死的來了!
忍著痛苦,她拿起那包衛生棉走進浴室,將自己清洗干淨,並洗滌內褲所沾染到的穢血,才照著女乃媽所教導的方法使用衛生棉,身體雖然稍稍舒緩,可心情卻成反比是惡劣到了極點。
將自己從頭到腳整個弄清爽,她才緩步走出浴室,來到安歇的大床上躺平。
頭一沾枕,腦海中就自動浮現女乃媽所說的話語,她不禁苦澀的扯動嘴角。她知道女乃媽永遠都不可能會害她,她明白女乃媽故意不提醒她打針的動機,她曉得女乃媽是用心良苦,因為她終究是個女子……
女子!天曉得這樣的日子她何嘗不是過得很痛苦。特別是從小她就認為自己是個男孩子,直到初經來潮的那一天,她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個女子,她內心的驚駭震撼,幾乎讓她精神為之崩潰;可在冷靜下來,她發覺自己並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但她的心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個男人,所以她實在無法接受自己其實是個女生,畢竟當男生有太多的方便和自由。
總歸一句,她自小就是這麼生長的,不是嗎?
那麼現在又為何要改變呢?再說為成為竹林幫的少幫主,她自小所做的努力和辛苦,是他人的兩倍、三倍不止,一旦變成為女生,她這些年來的付出和犧牲,豈非全白費?再說她對男生亦毫無任何異樣的情緒,而身處黑道這個事實,自她認清自己的未來,她就不曾興起結婚的念頭。而若要繼承人,她可以去孤兒院認養一個,所以成為女生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好處亦無此必要。
驀然,路游那張性感、充滿成熟男人味的俊逸臉龐,浮上心頭——
晏翎皺起了眉頭,心陡然一沉。他是一個百分之百的男人,他身上所擁有的特質,是她這一生都不可能會擁有的,光是外表,就相差千里之遙,就連氣勢更是不在話下。
唉!
事實上,恐怕連文天岳都比她還要來得有一幫龍頭的威嚴和氣勢,畢竟身材外表是天生,她所能做的只是更加鍛鏈自己的體魄,當然還有充實自己的知識和能力。只是路游拉住她的手腕時她卻掙月兌不開,一想到這點,就讓她無法不介懷,男人和女人在體力上,真有如此大的差別嗎?
每天她都很努力的鍛鏈自己的身體,而他談笑間就制服了她,還令她根本無法動彈……她已經這樣的努力了,孰料竟連一分都撼動不了路游!
顯然她的運動量還不夠,不錯,明天她得再加重運動量,特別是手腕。
月復部一陣翻騰絞痛,晏翎痛得深吸一口氣,希冀這樣做就可以壓抑的疼痛——
結果還是痛得讓她齜牙裂嘴、冷汗直流,「該死!」她禁不住疼的低咒一聲。
她討厭生為女人,特別是討厭女人這個每月必來的經期。男人就沒有這個困擾,不是嗎?下回她一定要記得提醒自己按時打針,那她就不用忍受這月經之痛!
對,下回她可得牢牢記住。
☆☆☆
衰!衰!衰!
路易斯奧著一張臉走進銀河璇宮俱樂部大門,他從來沒有這麼嘔過,沒把晏翎送上西天就算了,竟還沾惹來一身穢氣。幸好那個衛生棉是尚未使用過,要不然他非將她大卸八塊、死無全尸才怪。只是這二度失手……嘖!他的顏面又將置于何地?特別是即將面對那該死的嚴逸琛——
「看來你‘又’失手了,偉大的天將閣下。」嚴逸琛嘲諷的聲音像是回應他的思緒,在前方響起。
嗟,真是陰魂不散!
「嚴逸琛,請注意你的措辭,誰說我今晚是出任務去了,我只是去觀察地形,順便調查晏翎這個人,請你搞清楚這一點。」路易斯瞪大眼楮冷著臉反唇相譏,他可不會在他面前承認自己的二度失敗,尤其在他發現他仁兄的失誤後,他豈非像是龜笑鱉無尾?
「什麼時候我們偉大的天將閣下也會觀察地形,還順便兼調查獵物呢?」嚴逸琛諷刺的挑了挑眉。他手中握有最精密的情報網,路易斯這些天的行蹤只要和晏翎有所牽扯,就難逃他的耳目;不過惹得他惱羞成怒,對他確實沒好處就是,再說他最近煩心的事情一堆,對他實是有心無力。
「什麼時候?從你給了我那些錯誤的資料後。嚴逸琛,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我可以好心的告訴你。」路易斯不甘示弱的反諷回去,說來說去他會失手,最大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若非他錯誤的情報資料,他也不會頻頻失手。雖然他輕敵是事實,可那驚人的內幕也太勁爆了,再加上那該死的衛生棉……嘖!好一個衛生棉,害他完美的殺人紀錄又變得更不完美,而獵物還是同一個人,這滋味、這感受……真是弄得他灰心喪志!
「錯誤的資料?呵呵……路易斯,我早就警告你不要小看晏翎,別把自己的無能怪罪到他人身上。」嚴逸琛若有所思的望著他,他當然知道晏翎的資料某個部份有問題,只是這問題到現在他還調查不出,就連紫筠……唉!無論他如何威逼身誘,她就是抵死不說,到頭來竟是他屈服在她身下,因為她該死的懷有他的孩子。而這麼窩囊的原因,打死他都不會坦白,尤其面對的還是他的死對頭,現在更是萬萬不可以給自己漏氣。
「我無能?你該死的犯了這麼大一個錯誤,要不是我今晚親自去會她,你的情報網將會榮登組織今年度最大的笑柄。」路易斯臉色一沉,他若無能,還能坐上「天殺盟」第一把交椅的寶座?而究竟是誰無能還不知曉咧。況且人有失手、馬有亂蹄,他終究是個平常人——嘖,真是有夠×××。
「笑柄?哦——願聞其詳。」提到晏翎,他的感覺亦不遜于他。一想到因紫筠和他的親密關系至今猶無解,就讓他心中難以舒坦,偏他此刻又不能奈他何;而關于晏翎的私生活,更是半點都挖掘不出,包括他的家庭醫師都難得的死忠,可這卻說明了一件事他一向引以為豪的情報網,竟然會有踢到鐵板的時候,但這一點,身為天殺盟情報網龍頭的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查呀,這不是你的看家本領?對了,听說你那個大肚婆之前是晏翎的女人,現成的人選就在身邊,你何必舍近求遠來問我呢?」路易斯撇撇嘴。
他才沒蠢到讓他知曉他二度失手的獵物竟然還是個女人,一個他認為除了暖床就沒有其它功用的女人。難以想象的,她竟然會為了想成為一個男人而施打男性荷爾蒙,還成功的蒙騙了世人,包括嚴逸琛那號稱全球最精密的情報網,而這個秘密,目前怕是除了她女乃媽以及因紫筠外,是沒人知曉。
不,現在還得加上他。
一個半男半女的人,可惜了她的花容月貌,她還是當女人適合一點,打什麼男性激素?
無聊!女人就是愛自找麻煩。
「她不是晏翎的女人。」嚴逸琛眉毛高高的挑起。
「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吧?兄弟,你難道不知道現在醫學有多發達嗎?」路易斯戲謔地朝他眨眨眼,誰叫他要恥笑他,那就怨不得他要刺激他嘍。
「這點不需要你來告訴我,我自己知道是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就夠了。與其關心我,你還是多擔心自己的處境吧,我想天王對你連著兩次失手,不知會有什麼感覺和想法。」嚴逸琛臉色一沉,他絕不容許任何人侮辱他未來的妻子,尤其她肚子里正懷著他的骨肉。
「無所謂,天王知道也好,這正好可以讓他多放點心思在組織上,省得一天到晚淨追著老婆後頭做妻奴。」路易斯不在乎的聳聳肩,有個性情丕變的主子,他這個做下屬的可是倍感頭疼。雖然這次的「出捶」讓他至今猶無法接受,不過對組織而言卻非壞事;畢竟他會立刻更正這個失誤,盡管已在他心頭烙上刻印,但他會彌補過來——立刻!
「說得也是,他已經不務正業很久了,連你的失誤都沒發現,看來女人真是禍水。」嚴逸琛深有同感的點點頭。一提到正主子,他亦心有戚戚焉,無奈做人下屬,該說該做的一件不少,主子若無心,他們能如何?
「天將閣下、天土閣下,天王請你們到貴賓廳一敘。」一斯文的聲音恭敬的插進兩人的談話中。
路易斯和嚴逸琛相互對望一眼,終于出現了,他們還以為他能蟄伏多久。
☆☆☆
好痛!
晏翎手掌心不住地冒出冷汗,偏餐廳廂房內過強的冷氣讓她的經痛疼到最高點,在和黑煞幫第二回的地盤談判中,無論如何她都得咬牙撐下去。只是時間過長的交談和不歡的言論,再加上愈漸疼痛的月復部,讓她逐漸失去慣有的耐心和冷靜,就連的不適,都頻頻催喚她必須去洗手間一趟。
「晏少幫主,新莊這塊地我黑煞幫是要定了,你意下如何?」黑煞幫幫主吳大勇冷冷地撂下狠話,他早就看這長得像娘們的竹林幫少幫主晏翎不順眼,偏三年前晏慶新被暗殺身亡,他發動其余小幫派意圖來個黑吃黑,卻反倒吃了大虧,所以今天他可是有備而來。
「……」晏翎痛得說不出話,只能緊緊咬著牙,不讓臉上顯露出任何不適的表情。
「晏少幫主,你再不說話我就當你是答應了。」吳大勇沒好氣地對著一臉毫無表情的晏翎再撂下話。雖然晏翎不說話,可眼中的冷意竟看得他背脊骨是一陣發麻,三年前的敗仗至今記憶猶新,他看似娘們,可行事做風之冷硬卻不遜于晏慶新,甚至有青出于藍的表現。
「……」晏翎強力壓抑住體內的疼痛,子彈打到身體的疼痛都沒經痛要來的折磨人,偏她身為一幫之主,這一點小小的痛苦若都捱不住,日後她如何帶領幫內的弟兄繼續在道上打拼,而她這些年來的努力豈非付諸流水?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必須熬過去。
「少幫主——」文天岳早就注意到晏翎的異常,只是他沒有任何表示,他豈能僭越?不過現下他真是反常得緊,就連神色都失了往常的悠然自若。
「吳幫主,我的回答還是跟前回一樣,若你硬要,那我們就沒有再交談下去的必要,至于利害得失,我想你是聰明人,心中定有結論,我就無須再多說了。」晏翎緊咬著牙一字一字的說,天曉得她多想不顧一切沖向離此地最近的化妝室,再一次她深深咒罵著身為女人的不方便和痛苦。
「晏翎,你別以為我吳大勇怕你,我告訴你,今天我黑煞幫敢要新莊這塊地,就有萬全的準備,你識相就乖乖地把地讓出來,要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吳大勇氣得用力一拍桌子站起身。哼!雖是三年前吃了他一次敗仗,可不代表三年後他依然會輸給他;再說這回他背後可是有強大的靠山,任竹林幫勢力有多強大,這回亦只有俯首稱臣的份,他黑煞幫將取而代之。
文天岳眉一挑就要起身。
晏翎伸手擋住他,看著吳大勇近在咫尺的臉龐,他冷笑一聲。
「吳幫主,看來我們是談判破裂,真是可惜啊,我還以為我們今後還會是朋友。」好痛!撕破臉也好,最起碼這一切就可以結束,而她自也不用再痛苦的硬撐下去,反正她看他也沒順眼到哪兒去,如此任由他在眼前叫囂斥罵,真當她晏翎怕了他是嗎?
哼!
「朋友?誰跟你是朋友。臭小子,別給臉不要臉,我呸!」吳大勇冷斥一聲,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朝晏翎砸過去,黑煞幫的弟兄看到手勢暗號,立刻將藏在身上的家伙往晏翎身上招呼去。
「該死!快,保護少幫主。他們竟然不守信的帶家伙。」一直在意著吳大勇有任何舉動的文天岳,一看見他拿起酒杯就立刻橫擋在晏翎面前;一旁的兄弟也立刻呼擁而上,將他們團團圍住。
「做了他,一個都別讓他們逃出去。」吳大勇扯開喉嚨拋下話,跟著拿出事先藏放在廂房內的黑槍,就對著晏翎射擊。
子彈無聲地朝晏翎狂射。
「咻」的一聲。
子彈射到擋在晏翎面前的文天岳,他悶哼一聲的彎下腰,但又立刻站起身,抓著晏翎的手就往廂房外沖去。一旁的竹林幫弟兄則負責斷後,無奈黑煞幫人多勢眾,再加上私藏火力雄厚的槍械,晏翎甫沖到廂房門口,文天岳背後又中了一槍的悶哼一聲,這回卻是無力站起的倒在她身上,偏她經痛的完全使不出力撐住他,兩人就不穩地朝房外倒去。
在摔倒的那一刻,所幸晏翎及時咬著牙撐住文天岳沉重的身軀,「天岳,你還好吧?」她試圖負擔起他絕大部分的重量,眼神瞟過一個接一個倒下的竹林幫弟兄,深沉的怒意從胸中冒出,若非她身體不適,要不然局面絕對不會呈現一面倒的狼狽不堪,更嚴重的是,今日他們極可能會難逃此劫。
「少幫主,您快逃,別管我。」胸膛、腿部皆中彈,文天岳強忍著火燒灼般的痛楚叫道。該死!他早猜到他們會使詐,偏晏翎今日的異常讓他過于在意,而忽略對方的小動作。看著最後一名弟兄撐在廂房門口不讓黑煞幫一干人渣追上前來,他不禁焦急地想推走晏翎,他們死不足惜,晏翎卻是萬萬死不得,
「我不會一個人逃走,天岳,你快把手搭在我肩上,我背你出去。」晏翎使出身上所有的力氣,想拉著他往前走。
無奈用盡力氣,卻僅走得數步。
晏翎有些絕望卻絕不後悔,因為除了威武,文天岳已是她此生唯一在意的朋友,所以她豈能棄朋友生死于不顧,而淨自逃命去?這不是她處世待人的原則和作風。
「少幫主,別管我,只要你可以逃出去,日後幫我報仇,我今日就算死在這里,亦瞑目了。」文天岳焦急地想怞出自己的手,他這一生是為晏翎而活,故這條命為他付出死也值得。而要他眼睜睜地看著他為義氣而陪他一起送掉小命,那他干脆先宰掉自己死了算了。他不要成為他的負擔,更遑論他將因他而死,若是如此——他死都不會原諒自己!
「天岳,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不管,要走我們一起走,要死我們一起死!」晏翎堅決的搖搖頭。夠了!她不要再有人為她而死,尤其是因為她的失算,盡管身體不適,亦不能作為欺騙自己的借口。
「少幫主、文軍師,你們快逃吧,我快撐不住了。」死撐在廂房門口身中數刀數槍的弟兄,在生命終于走到最後一刻而嘶吼的叫道。
「少幫主,你何必陷我于不忠不義?」文天岳驚慌地叫道,晏翎再不逃走,可真的會想走都走不了了。
「天岳,那你又何必陷我于不仁不義?」晏翎皺起眉頭,第一次發覺他這麼固執。
「兩位,你們不要再爭執什麼不忠、不仁、不義的問題,我可以救你們,只要讓我加股‘風華絕代’,晏老板,你意下如何?」一輕柔的聲音在兩人爭執不休下懶洋洋地響起。
「路游?」兩人听聞此聲震然地抬起頭,在看清來人的面容,均愣了一下。
「晏老板,想不到你還記得我,我以為你這種大忙人早就忘記我這個無名小卒。」路易斯嘲諷地揚起嘴角。在這種情況下見面,若非他的獵物豈能由他人代勞,不然他根本就不會出面。
「路先生,你成謙了,我想見過你的人,沒有人會輕易忘記你。」晏翎撇撇嘴反諷回去,一瞧見他,心底就有股奇異的感受。
「哦,是嗎?晏老板真是會說話。」路易斯挑挑眉,心中不可否認的受用很多。假如嚴逸琛有她一半會說話,他就不會看他那張冷冰冰的臭臉這麼不順眼。
「別讓晏翎逃掉。」驀然,廂房里傳出吳大勇氣急敗壞的吼聲。
「晏老板,不知你意下如何?」路易斯瞟向廂房一眼。
「成交。」晏翎點點頭,因為形勢都到這個節骨眼,她還有選擇的機會嗎?答案無疑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