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廣寧伯夫人欲在十日後舉行賞蘭宴,邀請家中幾位未結親的姑娘出席一同賞花。」
「拒了。廣寧伯夫人老愛稱自己出身汝寧府望族,盛樂長公主的前駙馬劉崧也是汝寧府世族劉家出身,兩人是親戚。與其去了被人為難陷害,不如裝病……是了,廣寧伯府的建蘭養得好,听說以女兒紅澆灌長成的,花香濃郁,我既稱病,就以侍郎府的名義送兩壇子花雕過去,紹興人稱花雕為女兒酒,也算應景了。」
「好的大小姐。另有一事,太後千秋節在一個月之後,听說陛下要與今年的秋一起辦了,我們侍郎府應送什麼做為生辰賀禮?」
「這個我早已準備好了,太後因為承遠侯府的關系,對我不太喜歡,送什麼她都不會滿意的,但我們卻不能失了敬意。太後篤信佛教,三個月前我便著手繡了一幅楞嚴經,橫豎千秋節我沒有誥命也不能去,府里送這也足夠了。」
「是的,奴才省得。」侍郎府的總管,得到了準話,這才由花廳退下。
夏沐曦今年十六了,從十三歲那年夏老夫人去世,接下府里中饋也有三年,這三年來京里不少人等著看笑話,暗暗的期待著侍郎府會變得如何烏煙瘴氣。
但眼睜睜的瞧著那姑娘由丱發插上了笄釵,侍郎府也比夏老夫人在時更加井然有序,與各家權貴往來也極有分寸,不因管家的是晚輩而失了侍郎府該有的風範,亦不會因年輕而急躁激進。
也就是她行事作風如此得體圓融,反倒在眾夫人貴女之間如魚得水,她能那麼輕易知道各權貴高門的隱私及內幕,與她和各家內眷交好月兌不了關系。
去年暗自嘲笑承遠侯府替少年英雄的齊驍訂下夏沐曦的人,現在紛紛被打了臉,京中對她應對進退的得體大方多有稱贊,侯府主母宋氏得她襄助,幾乎也很少再有如過去那樣被人嘲笑捉弄的情況。
夏沐曦敢說自己答應齊驍的事她做到了,雖然情感上那個冰塊似的男人總若即若離,令人有些氣餒,但她堅信自己在齊驍心中必然掙得了一定的地位,至少她為侯府決定的事他甚少過問,可以說是全盤信任。
「今日他該是申時末左右會回侯府……我也該去看看了。」
夏沐曦自是以尋宋氏討論太後千秋節賀禮的名義而去,想到能見到齊驍,她穿上了最新的秋衣,藕荷色青春又不失莊重,在裙角繡上了粉白帶葉的茉莉,卻凸顯了她這年紀該有的俏皮,插上一支清雅的蘭花簪子,襯得長開了的夏沐曦可謂清麗動人。
她想,齊驍在京營里看多了五大三粗毫無美感的臭男人,總會多看她一眼的吧?
雖然夏府離承遠侯府極近,她依舊帶著晴兒和雨兒坐上了馬車,繞了一圈才停在侯府門口。
她昨日已投帖告知今日申時前來,故而門房早已在外迎接。
這兩年夏姑娘沒少來侯府,每次來都逗得侯爺夫人笑哈哈的,侯爺似乎也很欣賞她,他們這些下人對她自然不敢怠慢。
門房恭敬地讓府里的嬤嬤領她及晴兒到花廳,宋氏早已在內等候。
「沐曦見過夫人。」夏沐曦朝宋氏行了個晚輩禮。
「好了好了,早說妳不必行禮了,每回都如此客氣。」宋氏雖然口中這麼說,心里卻也稱贊這準兒媳的周到,這孩子助侯府良多,卻從未恃寵而驕,對侯爺及自己的敬意一如既往。
她拉著夏沐曦坐下,兩人親熱的寒暄了幾句,方才說道︰「妳來得正好。我正為太後千秋節的賀禮心煩。妳也知道太後一向不喜承遠侯府,這次禮若送得不好,只怕有刺兒可挑了。」
「夫人都說了太後不喜侯府,那麼不管侯府送什麼,太後都不會喜歡的。所以千秋節的賀禮只要穩妥,讓人挑不出毛病來,也不用太出色昂貴,與其他公侯之家差不多就成了。」
夏沐曦敢來給宋氏建議,早就做好了準備,與侯府相近家境的幾家賀禮,她早就明里暗里打听好了。
「英國公府送的是一匹雲錦,那是因為國公府老夫人出身金陵,能得到最新的花色;太傅府送的是一幅前朝謝大才子的八駿圖;戶部尚書府送的是南海紅珊瑚樹……」
听她說得滔滔不絕,宋氏嘴巴都快合不攏,這準兒媳的能耐她早就知道,想不到還能更厲害,這些消息她到底是怎麼打探到的?
夏沐曦說得渴了,停下喝了口茶,才悠悠把話題拉回承遠侯府,「夫人這里,我記得侯府的庫房之中,有一座白玉觀音像,此物在眾多賀禮中並不出色,卻也價值不菲。如今離太後千秋節尚有月余,夫人不妨將觀音像帶到玉泉寺供奉幾日,這樣也算誠心了。」
過去宋氏常為各家的婚喪喜慶賀禮想破了頭,尤其越位高權重越令她舉棋不定,兒子訂親之後有了夏沐曦幫她提了幾回意見,回回都沒出差錯,宋氏索性大開庫門,讓這未來兒媳婦提早知道侯府里有什麼東西,方便她建議安排。
瞧瞧這回太後壽禮,不就也安排得挺好?
宋氏眉開眼笑,「妳說的有理,說的有理,就這麼辦好了!我昨兒還與侯爺提這事煩著呢,想不到妳一來就解決了,果然還是得靠妳啊!」
「能幫上夫人的忙,是沐曦的榮幸,沐曦不敢居功。」夏沐曦笑得客氣,內心卻不無遺憾,千秋節她不能去,算是逃過一劫,但千秋節同時也是秋,秋齊驍必然是會出席的,她便少了一個可以在外頭與他踫面的機會。
麻煩的事解決,接下來便是話家常了。
侯府也正在做秋冬的采買,宋氏心喜,便送了她一套姑娘家才戴的白玉蟬頭面,平素夏沐曦並不會收這樣貴重的禮物,自是連連推拒,但當她看到白玉蟬時,不知為什麼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此時下人來報齊驍回府,夏沐曦原本放松的心情又繃緊了,整個人坐得端正,還不忘扶了扶頭上的蘭花簪子,抿了抿唇讓胭脂更自然些,盼自己面對齊驍時,永遠是最好的儀態。
不一會兒,齊驍風風火火的進廳了,他先向宋氏請安,之後又朝夏沐曦一揖。
「夏姑娘。」
夏沐曦起身回了一禮,又本能的拍了拍裙襬被弄皺的地方,悄悄地觀察他的神態一如往常的淡然,不由得在心中嘆息。
果然就不能期待他能對她的美貌或打扮另眼相看,或許在他眼中,她與他麾下的小兵,就沒有差別。
不過表面上她仍笑吟吟地朝他頷首,客氣地稱呼了他一聲世子爺。
「瞧你們兩個,都訂親這麼久了還如此生疏。」宋氏笑嗔了兩句。
齊驍沒有反應,但夏沐曦卻是含蓄地一笑。
兩人在沒有長輩時,自是不會如此生疏,亦是能談笑自若,只不過也不像一般情侶般的親熱,至少他沒有對她做過任何逾矩的動作,甚至連一句情話都沒有說過。
有時她都羨慕齊驍手下的第一謀士卓浥,能與他隨意插科打諢,勾肩搭背,但她是不敢的,怕他會認為她輕浮,不夠端莊。
他當初會答應不退親,就是看上了她的沉穩得體,至少在他面前,這樣的形象不能打破不是?
「也快到晚膳時刻了,不如沐曦留下來用飯吧!」宋氏笑道。
夏沐曦心中千肯萬肯,但在齊驍面前卻是大方地婉拒了。
「不了,沐曦今日前來,除了與夫人談談太後千秋節之事,尚有一物要送世子,如今見到世子了,能當面贈出,也算表達了沐曦的誠意。」
她的話讓齊驍微挑眉,接著他的小廝就從晴兒手上接過了一個小包袱。
齊驍拿到手上的時候,心忖這丫頭做事總是如此拘謹,怕落了個私相授受的名聲,才刻意在母親面前贈他禮物吧?
其實……他並不介意她在兩人獨處的時候送他,有個嬌俏可人的小未婚妻,他也不是木頭,有時也會想親近些,尤其在他對她已從滿不在乎到好感漸生的時候。
可惜兩人見面時,不是長輩在場,至少也會有奴僕在側,甚少有這樣的機會。
只不過這樣的情緒他也不知該怎麼向她表達,畢竟他冷臉習慣了,更不懂得說些什麼討好女人的甜言蜜語。
打開了包袱,齊驍揚了揚眉,包袱里是一副皮手套及一枚玉扳指,這些都是拉弓射箭時需要之物,她送他這些是想……
他還在思索,夏沐曦主動解釋了,「今年太後千秋節與秋一起舉辦,世子必然是要隨駕的。沐曦知道世子慣用劍,可恰好最近沐曦得了一塊硬白玉,便讓人做成了扳指,還有這皮手套,是……是我親手縫的,希望世子不嫌棄。」
齊驍都還沒說什麼,宋氏已好奇地探過頭來,看到他手上的白玉扳指,居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妳這丫頭,難怪先前我送妳頭面時,妳起先還推辭,看到了雕的是玉蟬就收下了,原來原因在這兒,妳這扳指雕的竟也是玉蟬,這就是妳與驍兒的緣分啊!」
心思被宋氏說穿,夏沐曦難得的滿臉通紅,而這回齊驍正視了她嬌美的羞態,心中一動。
「謝謝,我收下了。」齊驍目光帶著深意看著她。「妳……留下來一起用膳吧!」
在侯府的一頓晚膳,夏沐曦貫徹了她大家閨秀的教養,飯菜只吃三分飽,席不言語食不露齒,坐得端端正正,還會不時的替宋氏及齊驍布菜,夾的都是他們喜歡吃的菜,讓宋氏對她又更加滿意了。
只不過,席畢齊驍忍不住問了她這樣真能吃飽?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幸而宋氏解圍,她也當過姑娘家,怎會不知姑娘家的心思?難道在心上人面前大碗喝湯大口吃肉不成?
于是宋氏直接趕了齊驍讓他送夏沐曦回府,在侯府門口時,按理夏家的馬車應當會在外迎接,結果等了半天,卻沒等到車夫。
「世子……我忘了午後我來侯府時,車夫說車子出了些問題,我讓他先駕車回侍郎府了。」這一切都是夏沐曦的安排,當然她不可能說出來,只是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我幫妳安排侯府的馬車。」齊驍隨即道。
夏沐曦差點直接罵句呆頭鵝,這男人果真一點也不解風情,侯府離夏府不到兩刻鐘的路程,送送她會怎麼樣?
于是她鼓起勇氣說道︰「世、世子,你能走路送我回去嗎?」
齊驍揚眉,訝異自己听到的話。
她一向善解人意,從來不會提任性的要求,尤其是對他,幾乎萬事都以他方便為主,今晚的她似乎很不一樣?
不過他並不介意她偶爾有些小性子,這才像她這年紀該有的活潑。何況兩府這麼近,這也不是什麼難辦的事。
「那走吧!」
夏沐曦樂了,竊喜地走在他身側,晴兒及雨兒只遠遠地綴在後頭。
兩人這樣也算獨處了,她不管問他兵營里的事,或是侯府里的事,他都能侃侃而談,而他的話題,她也能搭得上話,兩人的交流竟是無比的合拍。
相對于她的緊張,齊驍卻是十分放松的。
自從他對這丫頭放下防心,開始信任她後,他便知道與她相處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她總是說話風趣,言之有物,話聲軟綿綿的,笑意盈盈的眼中裝著的就只有他一人。
其實他挺享受的。
兩人走著走著,不知怎麼偏離了侯府到夏府的路,居然來到了大街上。齊驍恍然發現今晚似乎街頭特別熱鬧,不只沒有宵禁,還燈火通明,攤販處處,街上來來往往的多是青年男女,尤其是未婚少女特別多,個個盛裝華服,三五成群。
他正想低頭問夏沐曦這是怎麼回事,卻見她愣愣地瞧著西三橋旁賣羊雙腸湯的攤子。
羊雙腸湯是南邊來的口味,熬得乳白的羊湯中加入羊血腸及各式羊雜,聞起來有些腥羶,吃起來卻是鮮香濃郁,口感既軟女敕又筋道,相當特別。
「想吃嗎?」他突然問。
夏沐曦默默吞了口口水,朝他搖搖頭。京里哪個貴女敢說自己愛喝這玩意,包準明日傳得滿京城都是,她還在他面前保留點形象呢!
而後兩人在人群中徐行,遇到那踩高蹺的、吞火吞劍的、耍猴戲的、軟骨功的……夏沐曦的目光都會忍不住停留一會兒,腳步卻不會為那些有趣的小把戲停留,畢竟那不是大家閨秀應該有興趣的東西。
齊驍自是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覺這丫頭當真不像其他小姑娘,處在這樣的熱鬧情景中竟也冷靜自持。
待一條大道走了大半,兩人對面突然走來一群少男少女,原本齊驍目不轉楮的要走過去,卻听到那群人里傳出了個脆生生的叫喚。
「姊姊。」
那是朝著夏沐曦叫的,接著那群人里走出了一名少女,是夏寅修的庶女夏婉柔。
夏婉柔與夏沐曦一向不和,明明主母已經過世多年,老夫人也往生了,總該輪到她生母蘇姨娘當家做主,可她不知道夏沐曦怎麼和夏寅修說的,竟是拿到了夏府的中饋,令她非常不甘心,要不是每個月的花銷用度被拿捏著,她早就吵翻了天。
只是姊妹不和那是關起家門里的事,在外頭遇到,自然還是要打聲招呼,否則傳出去對整個夏府都會有影響。
「想不到在七夕的夜集遇到世子爺與姊姊。」夏婉柔朝齊驍行了個禮,意有所指地道︰「應該是姊姊吵著讓世子帶她來的吧?世子不像會逛夜集的人。」
齊驍壓根沒有回應這夾槍帶棍的一問。
反倒是夏沐曦好整以暇地反問道︰「我記得妹妹上回女學的考試考差了,爹爹罰妳禁足,怎麼就跑出來了?」
夏婉柔臉色微變,她身後幾個手帕交,還有一些年輕的紈褲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惹得她又羞又氣。
「我與姨娘說過了,姨娘說我可以出門。」她有些心虛地道。
夏沐曦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原來姨娘的話竟比爹還有分量了?我會記得回去問問的。」
「妳……」夏婉柔幾乎就要與她吵起來。
然而在夏沐曦再度開口前,齊驍突然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先送妳回去吧。」
夏沐曦本就不想再與庶妹糾纏,夏婉柔也不可能乖乖的和她離開,于是她只淡淡的交代了一句讓庶妹別玩太晚,便乖順著跟在齊驍身後走了。
拐了個彎,兩人來到一條無人的小巷。
此時齊驍突然停下了腳步,不疾不徐地說道︰「馬車壞了,嗯?」
夏沐曦小臉緋紅,沒想到他會選在這個時機與她算賬。
「原來今日是七夕?」他又說。
她的頭幾乎要抬不起來了。
好嘛好嘛!她就是拐了他與她一起逛七夕的夜集,因為她不想自己一個人度過這一天,牛郎織女相會,她也想……也想與他相會。
不必多說,齊驍也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早知這姑娘愛死他了,這樣迂回也不過是想與他多相處一會兒。
他這個人性格剛硬,不習慣把那些情情愛愛表現在外,或許對她而言他應是有些冷漠不通人情,她才會出此下策。
這不像聰慧的她會做出的傻事,但卻傻得有點可愛。
齊驍凝視著她,驀地唇角一彎,執起了她的柔荑,輕輕地握住,後面遠遠跟著的丫鬟瞪大了眼,最後還是默默的低下了頭,當做什麼都沒看到。
「走吧!妳爹在家里該等急了。」他說道。
夏沐曦不敢相信他就這麼牽著她,像在作夢似的,她感動得眼眶幾乎都要泛紅,被他握著的小手不像自己的,小心肝兒跳得都要蹦出胸口,她甚至不敢動作太大,怕驚醒了這場美夢,手上的溫暖會隨時離她而去。
這里已經離夏府不遠了,但夏沐曦恨不得這條路永遠不要走完,然而美夢終究還是會有醒的一日,看到了那熟悉的黑門錫環,他便放開了她的手。
夏沐曦說不上來自己有多失落,可是齊驍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竟又出乎意料的輕輕揉了揉她的頭。
「太後壽宴在秋時舉辦,妳雖無誥命去不了壽宴,但秋我會請妳爹帶妳一起去。」
夏沐曦吃下了一碗銀耳紅豆粥,並一小盤臘鵝,一碟炸肉丸子,三樣涼菜,最重要的,她還喝了整整一碗的羊雙腸湯,才滿足地放下碗筷。
「太滿足了!在侯府只吃那點東西,又走了一大段路,餓得我都覺得自己快見到佛祖!」
晴兒與雨兒整理好桌面,又送上一壺熱茶,前者方才笑道︰「所以奴婢在後頭見到大小姐直勾勾的看著那羊雙腸湯,就偷偷地買了一碗讓雨兒先帶回府了。」
「還是妳們兩個機靈!」夏沐曦輕拍了拍仍然燥熱的臉,就是不知道是剛喝了湯熱的,還是方才被齊驍牽著小手的羞澀還揮之不去。「可不能讓世子知道我這麼會吃,否則還不後悔當初沒有退親……」
「小姐這便妄自菲薄了,世子如今對小姐可是柔情密意,奴婢都看到了……」晴兒笑得曖昧。
柔情密意這四個字著實與齊驍毫不搭軋,但夏沐曦確實感受到當時他傳遞過來的心意了,不由得笑得更甜蜜。
「我們訂親年余,他便當了年余的正人君子,似是對我不以為意,外人也都說世子冷情,與我訂親只怕是家里逼得緊迫不得已,但我就知道他心中肯定是有我的!」
晴兒與雨兒也就著她的話談論起來,主僕三人說得正歡,突然房門外傳來通傳的聲音,卻是夏婉柔帶著侍女尋來了。
「都這麼晚了……」有什麼話不能明天說嗎?
雨兒把剩下的話吞回肚子里,但在場的人都知道她的未竟之語。
「開門讓她進來吧!不管她想說什麼,依她的性子,若不讓她說清楚,能鬧個一整晚。」夏沐曦有些無奈地道。
雨兒去開門了,夏婉柔趾高氣揚地走了進來,劈頭就說道︰「我要妳去和爹提一提,讓他帶我去秋,參加太後的壽宴!」
此事若是她自己提,肯定會惹得爹爹一陣罵,但夏沐曦不同,她是掌中饋的嫡女,要能說出合理的理由,爹爹說不定會答應。
「妳想去做什麼?」夏沐曦皺眉。
「妳管我去做什麼!總之妳去和爹說就是,難道妳是怕我搶了妳的風頭?」夏婉柔越說語氣越是不快。
因是庶女,以前夏老夫人在時,每次正式的宴會都只帶夏沐曦出席,後來夏老夫人走了,換成了夏沐曦管家,夏婉柔能在人前露臉的機會就更少了。
夏婉柔自認才情容貌都不會差夏沐曦太多,憑什麼她在京中能有才貌雙全的美名,自己卻是默默無聞?
原本就對此暗自不服的夏婉柔,今晚經姊妹淘們提醒她小心嫡姊排擠時,夏婉柔就益發受不了了。
听說此次千秋節京中不少世家權貴的主母都會出席,她今年十四,也到了該相看的年紀,姨娘眼見是幫不上忙了,她只能替自己打算,去太後壽宴亮亮相,至少讓外人知道夏侍郎還有個不輸其嫡姊的庶女。
夏沐曦正視著一臉倔傲的夏婉柔,一眼便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不禁嘆息道︰「我知道妳在擔心什麼,有適合妳出席的場合,我必會安排妳去,定然會有妳出頭的機會。但太後對我們夏家女兒本就不喜,圍繞在那里的貴婦主母們,又多是捧高踩低的,就是我去也討不了什麼好,妳更不用去受那等罪了。」
這也算是苦口婆心了,那種場合突然冒出一個庶女,如果不是真的特別杰出、技壓眾人,定然會被冷嘲熱諷,甚至是排擠孤立。
但在夏婉柔听來,就像是夏沐曦為了排擠她找出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她不禁怒從中來。
「太後不喜歡我們夏家女兒,還不是因為妳!誰讓妳要與承遠侯府訂親,才會連累到我!說的好像替我著想,事實上還不是只顧著自己,什麼京城才女的美名,都是排擠我們這些庶女來的!」越說越氣,夏婉柔都有些口不擇言了,「可是誰不知道妳成天追著承遠侯世子跑,早就成了京城笑柄,說妳主動巴結要嫁,妳才真是丟了夏府的臉!」
這樣嘲諷挖苦的傳言,夏沐曦早就听過了,對這等酸言酸語毫不介懷。
還不是有些人自己嫁不了齊驍,所以羨慕嫉妒恨?何況她也承認自己確實是主動要嫁,為了得到齊驍的青睞,損點名聲也不算什麼。
真的能嫁給他,才是最後的贏家。
「我追著承遠侯世子跑又如何?至少他是我過了明路的未婚夫,七夕與他出游名正言順,有些人無名無分的與一些紈褲子弟混在一塊兒,我才真想問問這樣不丟臉嗎?」夏沐曦直視著夏婉柔,那句「有些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夏婉柔氣得咬牙,聲音像從齒縫間硬擠出來,「總之,妳到底要不要去和爹說,讓我去千秋節?」
「恕難從命。」夏沐曦搖了搖頭。
「妳!」夏婉柔指著她,卻說不出什麼威脅的話,畢竟不管在哪一方面,她都是完全的弱勢,今晚又是她理虧,甚至連她對夏沐曦的態度若被夏寅修知道了,必然又是一陣處罰。
于是她一手將桌面上的茶具揮到地上,氣沖沖的離開了。
看著地上一片狼藉,雨兒忍不住說道︰「二小姐真是不講道理,明知道說不過小姐,又總愛來吵鬧,每來一回我們就要少個茶壺花瓶什麼的。」
夏沐曦說道︰「放心,會從她下個月的月例里扣掉的。」
晴兒噗哧一笑,「就怕蘇姨娘和老爺吵鬧呢!」
「她不敢的。」夏沐曦卻是一點也不擔心。「她還想爭取掌管府里的中饋,甚至是被扶正取代我娘的位置。像這樣明顯犯了錯的事,她不僅不會吵,還會故作姿態到爹面前,可憐兮兮的替夏婉柔請罪,妳們看著吧!」
雨兒突然小心翼翼地將話聲降低許多,「小姐,可是老爺似乎挺吃這一套的啊……」
確實是。
夏沐曦搖搖頭,對自己爹爹看女人的眼光也頗為無奈,「放心吧!有我在一日,便不會讓那對心術不正的母女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