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弦也不知是自己被幸運女神所眷顧,還是馬雄如今沒精力找她麻煩,這回她依舊順順利利的回到了藥王谷。
若說這一路上有遇到什麼麻煩,那肯定是她雙手推的這個「大麻煩」!
一路上書三歲一張嘴念叨個不停,一會兒嫌天氣熱、一會兒嫌景色不好、一會兒吵著口干、一會兒又說他頭疼,總之就是變著花樣來告訴她——
我還在生氣,你快來哄我!
他那模樣沒讓顧南弦感到氣惱,反倒是覺得可愛,試問誰家的相公能像她家這樣,長得俊美不說,就是鬧起脾氣也這麼別出心裁,讓人想氣也氣不起來。
書黎見她笑盈盈地盯著他瞧,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到他的不舒坦,頓時感到牙又酸了。「我方才說的話你有沒有听見?」
顧南弦眨了眨眼眸,隱去眼中的笑意,「為什麼?」
想到方才兩人的對話,那明媚的雙眸再次浮現點點笑意。
她見天色尚早,本想送他回去後再繞去村長家一趟,替村長做最後的診療,沒想到書黎卻說也要一塊去。
她怕他輪椅坐了一日會不舒服,便勸他先回去,沒想到他的反應很是激動,氣呼呼的表示她休想一個人去村長家,尤其是去見那個顧子……那些顧家人!
雖然他及時止住了話,這話還是讓顧南弦一愣,旋即什麼都明白了,回想他從出奉藥堂便臭著的俊臉,差點沒笑出聲。
就算從沒談過戀愛,但她心思敏銳,如何會察覺不出蘇曉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同,統合這一切,她要還看不出自家男人在吃醋,她這名字就倒過來寫。
然而知道歸知道,她可沒打算戳破,甚至起了惡趣味想逗逗他。
書黎看著眨巴著大眼,一臉無辜盯著自己的少女,那句不喜歡她與其他男子太過靠近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拐了個彎兒,咳了幾聲道︰「天色快暗了,而且從這里過去順路!」
「哦——」顧南弦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其實我跑得挺快,你不必擔心我,我看你臉色有些難看,方才還嚷著頭疼,要不我還是先送你回去吧?」
這是擔心不擔心的問題嗎?還有他臉色難看絕對不是因為頭疼,而是讓她給氣的!
書黎有些氣急敗壞,最後也懶得與她爭,突地喊了聲。「我要吃魚!」
顧南弦眨了眨圓眸,這話題轉得有些生硬呀……
「可我沒買魚。」她今日什麼也沒買,就揣了滿滿的銀子,去哪兒生魚給他吃?
書黎也不是真要吃魚,就是隨口一嚷。「我肚子餓了,你這一來一往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上飯,今兒個就先回去,明日我們再去村長家。」
他是隨口一嚷,顧南弦卻是記上了心,想了想便推著他往另一頭走去。書黎以為她把他的話听進去了,雖不算滿意,至少消了大半的醋意。
然而走沒一會兒,顧南弦突然停了下來,對他說︰「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給你抓幾條魚去。」
魚肉營養滋補,她記得谷中有條小溪流,深度只到她的小腿肚,可里頭卻是有著許多肥美可口的秋生子。
秋生子也就是香魚,體型雖小肉卻很鮮美,料理方式也簡單,煎、煮、烤、炸樣樣都行,她最喜歡的一種吃法便是烤,剛烤好的香魚美味得很,只要簡單灑上許些的鹽便十分好吃。
書黎有些傻眼的看著往溪里跑的顧南弦,正想叫她回來,身後卻突然走來幾名婦人,一看見他便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這不是顧平家那個上門女婿嗎?據說是個癱子,還以為只能躺在床上,沒想到居然能出門。」一名尖臉的婦人毫不掩飾自己的音量。
另一個黑臉的大娘看了眼,嗤笑道︰「生得可真好看,也不知顧家那丫頭是走運還是不走運,滿臉的爛瘡就是要嫁也是沒人敢娶,這好不容易有人娶了,卻是個廢人,听吳氏說,她這佷女還是個有骨氣的,前些日子找上門說要與他們劃清界線……劉嫂子,你就住在顧平家旁邊,可知道這件事?」
劉嫂子最是愛八卦,听她問起立馬來了精神。「當然知道,我那日就在家里,顧南弦上門時我正在喂雞,听得可清楚了。」
「听到了什麼?快說出來听听?」尖臉婦人忙問。
幾人絲毫不顧忌書黎就在不遠處,也或許並不覺得他能听見她們的談話,于是肆無忌憚的聊得起勁兒,完全忘了要趕回家做晚飯。
「那日顧南弦先找上門,開口便向吳氏要糧,吳氏將人拉進屋里,我在門外隱隱約約听見她們兩人似乎鬧得有些不愉快,後來顧南弦什麼也沒拿就這麼走了,當時我還一頭霧水,沒多久就見吳氏哭著走出來,我一時好奇便上前問了幾句,你們可知那吳氏說什麼?」
兩名婦人齊問︰「說了什麼?」
劉嫂子很是滿意她們的捧場,接著說道︰「吳氏說她那佷女心高氣傲,當初看中那癱子的美色執意要嫁,她為了佷女的終生幸福攔著不許,結果顧南弦竟私下與那癱子辦了婚書,且出嫁沒多久便將她祖父留給她的家產給弄沒了,吳氏問她究竟是花到哪兒去了她也不說,吳氏怕她是被那癱子給騙了,便收著房地契不給她。」
「那日她上門,吳氏多問了幾句,誰知顧南弦性子烈,不僅口出惡言讓吳氏別管他們夫妻倆的事,還說出要與他們斷絕關系的話來……」
劉嫂子將那日吳氏哭訴的話說出,立馬引來兩名婦人的怪叫。
「這……咱們純樸的藥王谷怎麼就出了這麼一個傷風敗俗的姑娘?」黑臉婦人很是不屑的說。
怪不得這谷中就這麼點兒大,卻無人知道顧平家辦喜事,私辦婚書和私奔有什麼兩樣?
尖臉婦人也嘖嘖稱奇,裝模作樣的嘆道︰「這顧老爺子多好的一個人呀,怎麼就攤上這麼個孫女,好在他死得早,否則還不被活活氣死!要我說那顧南弦也是個不知感恩的丫頭,顧平一家對她百般疼愛,她竟為了一個廢人說斷絕關系便斷絕關系,也難怪吳氏會傷心了。」
劉嫂子雖然深知吳氏的為人,但這並不妨礙她和三姑六婆嚼舌根,「可不是!你們不知道,吳氏難過的好幾晚睡不著覺,卻還是放不下心,讓她那兩個兒子偷偷去看,沒想到竟被那不知好歹的丫頭拿掃帚給趕了出來,還被打得渾身是傷。顧平要去找那丫頭算帳還是吳氏給攔著——」
「你們幾個的嘴巴怎麼能這麼臭?」書黎冷冷地看著三人。
他實在是听不下去了,這些女人顛倒是非的能力實在太強大,且毫不避諱他本人就在這,就是他想裝作沒听見都難。
顧南弦可是他書黎的妻子,豈容得別人毀謗?
三人沒料到他會听見,尷尬了一瞬,隨即又挺起胸膛,覺得自己沒說錯。
劉嫂子頭一個發難,她朝書黎走去,這人確實長得比女人還要漂亮,可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終究是個廢人。
「你什麼意思?」劉嫂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書黎。「我們嘴臭?你那娘子才是真的臭!也不想想她嬸娘對她有多好,結果為了你這麼個廢人連親人都不要了,還說了很是難听的話,我們不過就是實話實說罷了。」
另外兩個婦人也不甘示弱的上前助陣,你一言我一句的,幾乎要用唾沫將書黎給淹沒。
書黎只是冷冷的笑了幾聲。「也就你們這些是非不分的粗俗婦人才會相信吳氏那惡毒女人的話,霸佔我妻子的家產居然還編了套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可笑!怪不得你們就只能躲在他人身後說人壞話,庸庸碌碌過一輩子。」
書黎的語氣雖淡,話中的諷刺卻是直刺三人的心,讓幾人大怒。
「你一個癱子憑什麼教訓我們?」劉嫂子指著他的鼻頭罵。
書黎嘲諷的給了她一個眼神。「我是癱子不錯,但我並不會一輩子都當個癱子,我的腿能治,可你們的腦子估計是治不了,這輩子都會這麼蠢。」
他淡淡地掃向三人,那眼神明明白白寫著︰要是他能走肯定會離得遠遠的,他可不想變蠢。
不得不說,書黎那張嘴可真是毒,罵人不帶髒字,卻能將人給氣得半死。
「你——」
三人氣得不行,一個個挽起衣袖打算與他大戰三百回合,她們就不信三張嘴贏不了他一張!
「你能不能治好都不曉得,說不得一輩子都是個廢人!」劉嫂子當前鋒,一上來便慰。
「不勞您老人家操心,治不治得好是我的事,就像你那沒救的腦子,就是治不了也不關我的事。」書黎涼聲慰回去。
老、老人家?劉嫂子捂著胸口連退數步,無法接受這打擊。
尖臉婦人立馬頂上。「你這張嘴就跟你那妻子一樣,夠毒且爛,你們倆一個廢一個丑,簡直天生一對!」
書黎雙手一拱。「多謝夸獎,我嘴毒我驕傲,對付有些人若是嘴不夠毒她們是听不懂的,至于我妻子的臉……這位大嬸是不是眼瞎?我的妻子美若天仙,放眼望去別說是藥王谷了,就是藥王城的人都比不上她。」
「在我心中,不管之前還是現在她都是最漂亮的那一個,還有,在說人的容貌前你是不是該照照鏡子瞧瞧尊容?我都不知道現在的人這麼不懂反省,自己臉歪嘴斜不檢討,反而管起別人的事來了。」
一串連珠炮似的反擊,字字清晰又扎心,讓尖臉婦人差點沒撲上去掐死他。
黑臉婦人見兩位同伴連連失利,一上來便干了一件大事,直接將書黎連人帶輪椅給踹翻,「我看你多能說!」
她一臉得意的拍了拍雙手,接受兩名同伴崇拜的目光,然而她才得意不到一瞬,便感覺自己的腰間一疼,整個人突然騰空,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摔倒在地。
她還來不及哀嚎一聲,又感到自己的下顎被人緊緊捏起,對上那宛如修羅一般令人戰栗的雙眸。
「誰準你動的手?」
黑臉婦人下顎傳來一股劇疼,比起方才挨了一腳的腰間都要來得疼,眼淚立馬便在眼中打轉,可嘴里卻是不服輸。「你、你放手,顧南弦你這是不敬長輩!」
「長輩?你以為你是誰?」顧南弦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神中有著書黎從未見過的冷意。「這世上唯一能讓我當成長輩尊敬的人就只有我爺爺,像你這種不知從何處鑽出來的阿貓阿狗也想當我的長輩?你覺得你配?」
她真不明白這些人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覺得她該敬他們為兄長、尊他們是長輩,究竟哪兒來的臉?
她一甩手將人給扔了出去,轉身將書黎扶起,眉心微擰。「你有沒有事?可有傷到哪兒?」
「我沒事。」書黎極力讓自己神色自然,下意識將左腿往身後縮去。
這一個多月來,顧南弦替他解了身上大半的毒,他的腿早已恢復了知覺,就是還沒有足夠的力氣行走,為此顧南弦每日都壓著他做什麼復健,要他站足一刻鐘,甚至時不時便替他按按雙腿,如今他不僅有知覺,甚至有了痛覺。
但他並不想讓顧南弦擔心,便下意識將隱隱抽痛的腳縮了起來,卻不知只是這樣細微的動作便已讓心思敏銳的顧南弦看出了端倪,她當場便冷下俏臉,轉身瞪向眼前的三人。
一旁的兩人早已看呆了,一方面是因為眼前的顧南弦彷佛變了一個人似的,臉上的爛瘡消失,雖然還有些紅印子,可光是這模樣就像書黎說的,整個藥王谷的人都比不上,再來便是她那一身肅殺的氣息。
顧謙的孫女誰沒見過,就是對她的脾氣也是十分了解,這……這還是以往那個嬌蠻任性、一不高興就跺腳轉頭走的小丫頭?
眼前的顧南弦看著她們的眼神彷佛她們是死人一般,極為可怖,讓原本想出頭的劉嫂子打了一個冷顫,很是識時務的打圓場。「南弦,你別動這麼大的氣,嬸子們就是和你丈夫說笑……」
「很好笑?」顧南弦的嗓音像是摻了冰似的,令眾人忍不住一抖。「你們若是喜歡這般說笑,我不介意與你們多說一些。」
說著,她拔起插在腰間的柴刀,舞了一個刀花接著往前一射,不偏不倚射在黑臉婦人的腳尖前。
黑臉婦人當下暈了過去,剩余兩人更是尖叫連連,轉身便跑。
「殺人啦!快來人呀——」
書黎看著她那縴細卻又美又颯的背影,一顆心再次跳個不停,這就是他的女人!
此時他多想告訴全天下,眼前這一次又一次護著他的姑娘是他書黎的妻子。
相較于他的自豪,顧南弦一張俏臉卻是陰沉得可怕,不發一語的推著書黎返家,連個眼神也沒留給那黑臉婦人。
直到離開小溪那一段路,她才淡聲問︰「為何要與她們爭執?」
他難道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情況?要是那幾個婦人有意為難,而她又沒能及時趕回,他該如何月兌險?
顧南弦是真的生氣了,比起上回顧士弘兄弟找上門那回要更憤怒,氣那些挑事的婦人,也氣書黎沉不住氣,今日只是幾個婦人,若是幾名大漢,他說不定早已被打得渾身是傷,她氣他不懂趨吉避凶,甚至還用言語刺激以至于讓自己受傷。
「那些愚昧的婦人說你壞話!」書黎一想到那些口無遮攔的三姑六婆,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顧南弦听力也不差,前面為了何事起的頭她不知,不過後頭的話她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也知他是氣不過,但該教訓的還是得教訓。
「嘴巴長在她們身上,她們愛怎麼說我管不著,再者不過就是幾句話傷不了我什麼,可她們卻是傷到了你。」她淡然的道。
書黎卻是不認同,眯起了那雙連女子都自嘆不如的俊眸。「明明一切都是吳氏的算計,憑什麼錯都讓你來擔?反正我就是不允許她們這麼對你,你可是我的人,除了我誰也不許罵你,就是多說一句也不行!」
要不是他如今還不能動,那三個婦人以為她們能安然離開?
顧南弦見他那氣呼呼的樣子,竟是比罵他自己還要生氣,原本冷然的眸子漸漸染上一抹柔意,她有些明白他為何會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替她討個公道,無非就是因為兩個字——在意。
看著眼前即便到了家中,被她扶上床榻仍念個不停的男人,顧南弦頭一回感到自己那顆冰冷的心髒有了溫度。
她永遠忘不了自己在藥王城走失的那一回。
她一路上都極為乖巧的緊拉著爺爺的手,誰知才走沒多遠便被一波突如其來的人潮給沖散了,她更是被撞得跌倒在地,還沒回神便發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在人群中不停的擠著想要跑出去。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爺爺,沒想到一抬頭卻是個婦人,她正想喊,那婦人速度極快地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開口。
她害怕極了,知道自己是遇上了人販子。
婦人抱著她跑出了人群,這當中她不停的掙扎,還狠狠咬了婦人一口,那婦人一氣,不知拿了什麼朝她腦袋重重砸了一下,她頓時眼前發黑,之後便暈暈沉沉的被帶到了一處破舊的屋子。
在那里她看見了無數個與她一樣的小孩,全都被捂著嘴無聲的哭著,見到這情況她也忍不住哭了,然後也被捂上嘴,與那些孩子關在了一塊。
她不曉得自己被關了多久,只听著那幾個人販子商量著要將他們賣到什麼地方、要賣多少銀錢,甚至那個被她咬了一口的婦人還惡毒的說她長得好,要是賣進青樓肯定能大賺一筆……
她並不知青樓是什麼地方,可看著婦人不懷好意的眼神便知道肯定不是好去處,于是她哭得更凶了,心中不停祈禱爺爺能來救她。
被婦人打過的腦袋陣陣發疼,雙眼也因不停的哭泣又腫又疼,最後她終是忍不住睡了過去,等再次醒來,那些人販子與小孩全都不見了,而她正被一個小男孩抱在懷中。
她眨著還沾著淚水的雙眸,看著眼前長得很是好看的小男孩,傻傻的問︰「你長得好好看,是不是也讓人給賣到了青樓?」
這話讓原本面色還算溫和的書黎頓時黑了臉,惡狠狠對著懷中的小女孩道︰「你才被人賣到青樓!」
這話可以說是捅到了馬蜂窩,讓原本已止住哭泣的顧南弦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嗚嗚……爺爺……弦兒好怕……」
書黎被她哭得頭疼,便想將她塞給一旁的屬下。「快把她給我抱走!」
顧南弦像八爪魚一般巴著他,打死不放。「不要!我不要被賣到青樓,我不要——」
上前要抱人的青一怕傷到她,一時間不知該怎麼下手,只得道︰「太……少爺,要不你給哄一哄吧?」
那眼神很明顯的寫著︰自己闖的禍,自己想辦法。
書黎額角一抽,只能用生硬的動作拍了拍她小小的背,不耐煩的哄著。「別哭了,我騙你的,你安全了,那些人販子讓我給端了,你快放手,我讓人把你送到縣太爺那去,讓你的家人去領。」
方才他已讓人將幾個孩子給送走了,唯有這小姑娘縮在最里頭,被一堆茅草給掩住了,若不是他心細又回頭看一眼,恐怕就給落下了。
然而顧南弦只是不停的哭,不論書黎怎麼哄都不相信他的話,最後書黎無法,只能讓人抓來其中一個被他們打得快去了半條命的人販子,她才相信自己真的被人給救了。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死死的抱著他。「嗚!我、我怕……大哥哥,我、我不要去什麼縣太爺那兒,你帶我去找爺爺好不好?弦兒好怕……」
她不敢放開眼前的男孩,怕一放開那些人販子又會把她給抓走。
書黎好說歹說,依舊甩不開懷中的女孩兒,最後白眼一翻,認命的帶著她找人去,看著將眼淚鼻涕往他身上抹的小女孩,他不住的嫌棄。「好了,都答應要帶你去了你還哭?再哭我就真的把你給扔下了!」
本以為這樣就能喝止她的淚水,沒想到卻是引來更加淒厲的哭聲。
書黎見狀非但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甚至又是一連串威脅,這般操作讓一旁的護衛個個額角直抽抽。
殿下,咱們不會說話就別說話,求您了行不?
那如魔音穿腦的哭聲讓眾人齊齊哀嚎,偏偏始作俑者只是個小女圭女圭,還是個漂亮得不行的小女娃兒,就是想劈暈求清淨都不行,最終眾人只能再次用眼神逼向自家殿下。
書黎頂著眾人控訴哀怨的眼神,終于意識到自己方向錯誤,于是清了清嗓子,輕聲的哄著。「好了,別哭了,你長得這麼漂亮,要是哭丑了就沒人要了。」誰知這小女孩竟是抽抽噎噎的回他。「嗝……弦、弦兒不要漂亮了,嗝……漂亮會、會嗝……被賣到青樓……」
這話讓原本不耐煩的書黎有些哭笑不得。「胡說,你看我,我不也長得漂亮,不就沒被賣到青樓?」
他平素最討厭有人夸他漂亮,若是有人提起他肯定會用拳頭在他臉上畫上最美麗的畫作,讓他知道什麼叫作「漂亮」,然而今日為了哄個小女圭女圭,他不得不犧牲一下色相。
顧南弦瞥了他一眼,又打了幾個哭嗝才弱弱的說︰「哥哥……嗝!我、我覺得我好像比你漂亮一點,是不是……嗝……是不是因為這樣你才沒被賣?」
書黎額角一抽,瞪了身旁憋笑的眾人,想罵她,可看著她那雙哭得晶亮清澈的圓眸,心頭卻是一軟。
罷了,不過就是個被嚇壞的小丫頭,與她計較個什麼勁兒?
這念頭一起,書黎對她的態度又溫和了幾分。「你以後只要乖乖的別亂跑,就不會被那些人販子給拐了,這容貌是天賜,長得丑或美都是你爹娘給你的,不是說不要就能不要,就像我也不喜歡我長得像個姑娘家,可……」
說到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此次離家出走的理由有多麼可笑。
書黎這次會來藥王城便是因為又有人說他漂亮,被他狠狠揍了一頓,揍完仍不解氣便回家告狀去。
本以為母後會站在他這邊,誰知她卻是捧著他的小臉,認認真真的看了眼後道︰「確實是漂亮,人家也沒說錯呀!等會兒我便讓人送上賠禮,這年頭說實話也得挨揍,那孩子太可憐了。」
這可把他氣得跳腳,怎麼也沒想到母後居然挺別人不挺他,當下便氣呼呼的出了宮,來了一趟離家出走之旅。
如今想想,他嫌棄自己的容貌不就是嫌棄娘親,畢竟他這張臉與她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一想明白他突然有些想家了……
看著懷中的小丫頭,他伸手點了點她哭紅的鼻子,道︰「總之,要是你變丑了,以後就沒人要了,所以還是長得好看點好,知不知道?」
顧南弦似懂非懂的點頭,沒一會兒又皺起了那好看的鼻子。「那、那要是弦兒真不小心變丑了呢?爺爺和三哥會不會就不要我了?」
她方才害怕極了,忍不住在心里祈禱自己能變丑一點兒,這樣她就不會被賣了,要是……要是老天爺真把她的願望听進去可怎麼辦?
一想到這,她再次淚眼汪汪,彷佛下一刻又會成了洪水大川。
書黎額角一抽,深怕自己的衣襟繼續遭殃,想也未想便道︰「不許哭!要是你爺爺他們真不要你,我要就是了!」
「真的?」听見這話,顧南弦的眼淚就這麼掛在眼眶中,欲落不落。
「當然是真的!」書黎一點也不覺得欺騙一個小女圭女圭有什麼心理負擔,重重點頭。「你放心,就是你丑得見不得人我也會要,所以不許再哭了,再哭下去真要變丑了。」
顧南弦得到保證,這才破涕為笑,旋即又像想到了什麼,忙問︰「那、那弦兒要是又被人販子搶走了,哥哥會不會像今日一樣來救我?」
此時在她心目中,男孩已成了英雄般的人物,要不是有他自己恐怕早就被賣掉了。
「會!不管是誰欺侮你,我都會保護你。」他再一次漫天開出承諾。
一旁的護衛一個個眼神鄙視。
殿下,您這麼欺騙一個孩子不會良心不安嗎?
然而被欺騙的當事人卻是十分開心,攬著他的脖子嬌嬌的喊了聲。「哥哥你真好,弦兒長大後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就像爺爺與三哥,她要永遠永遠與他們在一塊。
書黎被她那濕答答的小臉貼著,雖然嫌棄,卻還是溫柔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好,你說什麼都好。」只要別哭就行了。
顧南弦笑得更開心了,哭了那麼久她早已疲憊不堪,打了個小哈欠就抱著他的頸子睡了過去。
書黎見她睡去,一顆心這才落下,這哭聲簡直要比雷聲可怖,還伴隨著暴雨,硬是淋了他一身濕,不過看著懷中安靜下來的小丫頭,他微微地揚起了笑,小丫頭不哭的時候倒是挺可愛的,明眸皓齒、粉妝玉琢,確實是比他要好看那麼一丟丟。
一旁的青一見狀笑著上前,低聲道︰「殿下,都說君無戲言,這小女娃兒該不會是咱們以後的太子妃吧?」
「就這小哭包?」書黎立馬唷了一聲,一臉嫌棄,「若是她以後不哭,本宮便考慮考慮。」
說著,他忍不住在她那粉女敕的小臉上捏了一下,惹得小丫頭眉毛微揮,嘟囔了聲,嚇得他忙將手給收回來。
這動作惹得眾護衛又是一番憋笑,自家太子殿下太可愛了……
想起這段往事,顧南弦的唇角忍不住彎起一抹笑。
後來的事她全都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醒來便去了後世,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而這一回並沒有人帶她回家……
再看向眼前猶然怒氣沖沖的書黎,顧南弦臉上的柔意更甚,突地問︰「所以,你真覺得我好看?」
書黎驀地一愣,像是沒想到她話題轉換的這麼快。「你說什麼?」
顧南弦彎子,不顧他的反抗,拉過他受傷的腿道︰「我都听見了,你說我漂亮,還說在你心中我是最漂亮的那一個?」
書黎沒想到她會听見,耳根倏地一紅。「那、那是我氣她們的。」
「哦……」她斂下眼,似乎有些失落。「所以你只是隨便說說。」
顧南弦在他心中一直是個堅強又有韌性的姑娘,曾幾何時露出這樣的表情,書黎心中頓時一慌。「也、也不是這麼說,你確實長得還可以……」
「只是還可以?」她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語氣喃喃。「我還以為我臉上的爛瘡沒了,應該也算是個美人兒了。」
這話讓書黎心一緊,他一直以為顧南弦並不在意她的容貌,之前那個出門都要戴上帷帽,否則就像是見不得人似的,他卻是從未見她戴過,甚至于她在他面前也從不遮掩,反而十分大方的露出自己的臉。
是他疏忽了,就算是不同人、不同性格,可顧南弦依舊是姑娘家,怎麼可能會不在意自己的相貌?
這一想他也顧不得傲嬌了,立馬道︰「我不是隨便說說,不管你長得什麼樣,臉上有沒有爛瘡,你在我心目都是最美好的姑娘,容貌只是表象,而你不只人美心也美,就是你的臉一輩子都好不了,你仍是我書黎的妻子!」
這可以說是兩人相處以來書黎最真誠的一次告白了。
顧南弦唇角微微彎起。「真的?」
雖說是逗他,但听他親口說出這話,顧南弦的心中仍忍不住浮出一絲愉悅。
「自然是真的!」他重重的點頭,就怕她不信。
顧南弦笑意更濃,可下一瞬卻又斂起了笑,沉聲道︰「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你盡管說!」別說是一件了,就是一百件他都應,只求她別露出那樣的表情,讓他瞧了心都擰成一團,難受得要命。
她將他的腿包扎完後,才抬起燥首,看著他的雙眸很是慎重的道︰「在你的腿好起來之前,別再為我出頭了。」
書黎想也沒想就拒絕。「這怎麼行?你是我娘子,有人欺侮你還不讓我出頭?」
這丫頭傻了吧,就是被人說閑話少不了一塊肉,可她有沒有想過他心里會不舒坦?
沒錯,他現在是沒能力替她教訓那些人,但他的嘴沒廢,而她居然連讓他說都不許,這太過分了!
「不是不讓,是不願你受傷。」她看向他的腳。
她好不容易才將他身上的褥瘡治好,還將他喂得白白胖胖,整個人比之前不知俊美幾分,如今卻被那些婦人給推出個擦傷,那點點的鮮紅讓她雙眼更加深沉。
「我不——」
他話還未說完,眼前的少女卻突然傾身,在他耳邊低啞的道︰「你受傷,我會心疼,所以听話好嗎?」
她的嗓音嬌柔,微熱的氣息吹拂在耳根,倏地便讓書黎漲紅了俊臉,眼眸有些不知所措地亂轉,就是不敢看她。「知、知道了!」
得到滿意的答案,顧南弦這才露出笑,比起之前那些在人前佯裝出的笑容要美許多,尤其是那雙眼眸像是摻著星光似的,明亮得讓書黎看傻了眼。
顧南弦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突地在他額上落下極輕的一吻。「好了!你先歇息,我去做飯。」
說著,不給他反應的時間便轉身離去,留下書黎一人僵在原處。
不是,她她她她她怎麼能親了就跑,他還沒回親呢……這是欺侮他追不了?
次日,三個婦人的家屬便找上門想討公道,一個個挽著衣袖,一臉的凶神惡煞,彷佛要打架似的,誰知他們話才說上幾句,便讓顧南弦像扔小雞般扔了出去。
眾人一臉懵,見鬼似的看著眼前不及他們肩頭,力氣卻大得嚇人的小丫頭。
顧南弦也沒與他們廢話,只扔下一句——
「以後誰要敢傷我相公,那就見一回打一回,我倒要看看是誰的拳頭硬!」
誰的拳頭硬這道理方才他們已親身體驗過,壓根兒就不必再驗證,加上顧南弦那森冷肅殺的氣息,讓幾人屁都不敢再放一聲,立馬灰溜溜的走人。
從那日之後,整個藥王谷再無人敢說顧南弦一句閑話,見到了人也趕緊繞道走,沒辦法,谷里還是頭一回有這麼凶殘的姑娘,什麼道理都不講只用拳頭說話,要是不想挨揍還是閃遠點兒最安全。
顧南弦這一立威,接下來的日子可以說是十分清淨,沒有多余的人來打擾,與奉藥堂的合作也非常順利,每次進城都有不少收入。
手頭寬裕後顧南弦便開始買建材回來,自己修繕屋舍,不過一個多月原本破舊的屋子就煥然一新,整體堅硬又結實,下雨天也不會再漏水。
而這段時間書黎的毒又解了大半,如今他已能拄著拐杖行走,身上也長回不少肌肉,就是依舊不能動用內力。
雖說還不能行走自如,但能做的事卻是多了許多,就拿修繕屋舍這件事來說,他也有參與其中,看著眼前被他打造得溫馨又舒適的房間,尤其是那換過的大炕,就是他與顧南弦一起躺上去也不擁擠。
一想到自己擁著顧南弦入睡的畫面,書黎驀地耳根一紅,他如今可不只能走路,就是某處也恢復如常,他覺得他們夫妻倆也該是時候更進一步了。
這麼一想,他精神倏地一振,拄著拐杖上前,再次確認他清晨趁著顧南弦上山時摘來的花是否藏妥,又理了理被他鋪得整整齊齊的紅色絲被,像是靜不下來似的四處察看,就怕有什麼地方遺漏。
在確定一切完美,他才滿意的轉身,打算去灶房將今日要吃的菜給洗一洗。
身為黎國的太子殿下,打出生便有宮人服侍他的起居作息,這一切一直被他視為理所當然,從未想過他會有親自動手的一日,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顧南弦。
她一個姑娘家為了照顧他,又要上山又要進城,還得下地,除此之外還得替他梳洗、為他準備餐食,每每等她能歇息的時候早已天黑,即便她從不喊累,在他面前也從不埋怨,但看著她那小小的身影、小小的肩頭扛著這些事務,他心疼。
他舍不得她這般操勞,所以他開始學著自理,打他能抬動雙腿的那一日,他便不讓她替他擦身,雖說那過程……還挺享受。
但他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而增添她的負擔,所以除了自理外他還開始學著掃地、學著打水、學著種地、學著洗菜切菜,即便一開始他的笨手笨腳鬧出不少笑話,但兩人之間的感情也在這一點一點的相處中逐漸升溫,這樣平凡卻又溫馨的日子讓他十分歡喜。
他發覺有她的陪伴,即便不再是黎國的太子而只是癱子書黎,他都甘之如飴,他已經離不開顧南弦,就是離開也一定要帶走她!
她是他書黎的妻子,他唯一的太子妃,也是他這輩子最珍惜的人。
想到這,他忍不住彎起唇角,正要彎身拿起菜籃,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讓他臉上的笑意更甚。
「南弦,你今日怎麼這麼早——」笑容僵在臉上,不過剎那便消失無蹤,書黎冷冷的道︰「你來做什麼?」
出現在灶房外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顧南弦,而是一臉震驚、肩上還捎著一只包袱的顧南珠。
「書大哥,你、你這是好了?」顧南珠早忘了方才過來時的不情願,驚喜地看著眼前如玉一般的男子。
她之前就知道書黎生得不是普通的好看,即便後來因毒廢了一雙腿、身子敗壞、瘦骨嶙峋仍有一股異樣的美感,現在的書黎臉龐光潔白皙,那雙濃淡適中的眉毛微微向上揚起,長且濃密卷翹的睫毛下是一雙幽暗深邃的眸子,英挺的鼻梁、像花瓣一樣粉女敕的唇……
這樣的書黎比女子要美,卻又不會讓人錯認他的性別,就這麼靜靜站著都俊美得令人屏息,唯一破壞這美感的便是那根拐杖。
書黎沒理會她,逕自拿起菜籃沉聲道︰「這里不歡迎顧家人,請你出去。」
顧南珠听見這麼直接的逐客令,臉上的欣喜頓時像是被人澆了盆冷水一般,沒了。
她先前一直想來見書黎,母親卻是攔著不讓,再後來大哥、二哥被顧南弦打了,母親更是氣得要命,嚴禁他們任何一人前來,這也是顧士笙為何這麼長一段日子沒來探望、顧家兩兄弟沒繼續前來討要《藥王典》的原因。
兒子們被打,吳氏自然咽不下這口氣,可又怕一沾上顧南弦會被纏著不放,只能不讓兒女再去找她,打算老死不相往來,卻怎麼也沒想到還會有主動找上門的一日。
這一個多月雖說沒人敢上顧南弦家的門,外頭的議論卻是沒停過,尤其以劉嫂子家里傳出的非議最甚,再有就是顧南弦與奉藥堂長期配合的事不知怎地被人知曉,還知道她不僅時常進山采藥,還制了不少藥丸在奉藥堂寄賣,加上她那破爛的屋舍被修繕得煥然一新,這跟以往四體不勤、草藥不分的顧南弦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藥王谷里開始流傳著一則傳言,那就是顧南弦並不是失憶,而是被孤魂野鬼附身了,而最好的證明就是連顧謙都治不好的爛瘡居然從她臉上消失了!
這話可是將村民們嚇得不輕,就是村長極力反駁說顧南弦真的只是失憶,相信的人卻寥寥無幾。
顧南珠自然也听見了這個傳言,也不再想著去找書黎了,她害怕顧南弦真被那些精怪附體,到時候說不定會吃了她。
不過也有人對這事嗤之以鼻,就譬如吳氏,沒人比她更清楚顧南弦的臉是怎麼回事,只恨她沒能在顧南弦離開前下一劑猛藥,將那張臉徹底毀了!
她會這麼討厭顧南弦那張臉,是因為她與她的母親柳氏生得幾乎一模一樣。
吳氏生得也不差,可比起美若天仙的柳氏她就像個陪襯一般,尤其在見過顧奇是何等俊美後,她對柳氏更是心生嫉妒。
就是那一抹嫉妒,讓她每每看著顧南弦那張與柳氏愈來愈相像的臉就渾身不對勁,那慈愛嬌娘的角色怎麼演都不到位,為了讓自己更加投入這場戲,只能毀了那張臉。
她雖不像這藥王谷中人那般懂藥,但灶房是她的天下,只要讓顧南弦背著顧謙吃下相克的食物,那張臉就是不爛都難。
顧南弦絕不可能被人調包,至于是不是被精怪附身她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她哪來的藥丸寄賣,且還賣了不少銀錢,她可是親眼看見顧南弦時不時就扛著肉回來,要知道就是她霸著顧謙留下的家產,也不敢這麼大手大腳的花錢,畢竟她還有三個兒子還未娶媳婦,且顧士笙到時還得進京赴考,這花費不是一般的大,肉頂多五、六日吃上一回。
然而顧南弦卻不是如此,她可是偷偷觀察過了,掛在屋外風干的那些肉就是讓他們吃上一個月都能,還不提她新打的家俱、修好的屋頂和源源不絕帶回的米糧……這得要花多少銀子才能做到?
吳氏一顆心癢得很,恨不得親自來問,可顧南弦之前說出那樣決絕的話,她根本拉不下臉去求和,這就是顧南珠出現在這的原因。
顧南珠怕顧南弦怕得要死,但迫于吳氏的婬威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前來,誰知會看見身子大好的書黎,她欣喜萬分,沒想到會被書黎如此冷漠對待。
她覺得有些難堪,卻沒有移動半分腳步,而是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書大哥,你可是在怪珠兒沒來看你?那是因為我母親她——」
「這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書黎頭也沒回繼續他的動作,「若是無事,便請你離開。」
顧南珠一張臉漲得通紅,但她深吸了口氣後像沒听見似的上前。「書大哥,你在做什麼?我來幫忙吧!」
書黎見她伸手,快速將手給抽開。「顧南珠,你——」
那句「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話」尚未出口,門外便傳來一道清冷的嗓音。
「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