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雲高高的,看著綿軟得像白糖糕,風淡淡的,吹拂在臉上像蠶絲似的,天氣晴朗得讓人不由得放松。
「橋橋,我們到了……」
是陸玦的聲音。
寶臥橋回過神來,看到馬車已經停在一處空曠的林地上。她沒等下車的陸玦來牽她,自己跳下車轅,這林地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只有稀稀疏疏的灌木和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柿子和橘子樹,不遠處是管著林地的兩家莊戶。
陸玦告訴她,一戶管著這片林地,一戶管著山頭,他當初買這片地的時候連莊戶那些人的身契都一並買下的。
林地、山頭、莊戶,這個男人也太心細了,把所有的細節都考慮在內。也就是說她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是個有田、有林地,還有了兩家莊戶的小地主婆了。
盡管田地和林地還沒有任何出息,但這不算什麼,重要的是林地以後墾了荒,可以種果樹,要是更進一步開墾成梯田種大米,那三十畝旱田用來種小麥和草藥,將來每年的租子和產出絕對足夠一家人吃穿嚼用。
陸玦凝視著寶臥橋臉上遮掩不住的笑容,神情也溫柔了幾分,「我本打算買京城近郊的田莊,只是京郊的田莊很吃香,幾乎都被世家大族瓜分完了,再遠得到天津衛去了,所以便改變主意買了此處。」
「我知道,只是這林地荒廢得多,種樹收成慢,不比田地的米糧,要是佃農勤快些,一年能有兩收,若是再聰明些,在田里養些魚、泥鰍、螺螂,還能向縣城的食肆兜售。林地卻沒這些好處還不好栽種,會種米糧的老把式多,精通種果子的莊頭少。」寶臥橋張口就來。
陸玦沒想到他的橋橋會懂這些,且她說起來頭頭是道,比他這不通庶務的人知道更為詳細,這些東西他本來想請莊頭慢慢教她的。
寶臥橋見陸玦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有些不自在。「你知道我愛看書,先前我跟浩瀚書鋪的掌櫃拿了幾本農書,很是下功夫鑽研了些。」
陸玦笑起來,「往後你必定是個優秀的當家主母!」
那可不一定,她是那種能懶就懶的人,打理田地和林地要不是有空間做後盾,她哪來的底氣?把苗種和樹苗都種壞了,浪費了珍貴的秧苗也不是不可能。
陸玦帶著她把林地大致逛了一圈,這才坐上馬車,一路談笑風生回了屬于他倆的小院。
下了馬車,發現門前局促站著幾個被陸玦喊來做工的匠人,工具放了一地,陸玦招呼他們進屋,寶臥橋則是去了廚房。
過了半炷香,陸玦過來了。
「在做什麼呢?」說著便雙臂往前伸,去環她的腰肢。
寶臥橋好一會才撿回自己的聲音,「你還沒吃午飯吧,我給你下碗面吃?」
陸玦看了眼自己干癟的小月復,笑道︰「還真餓了。」
她做的是武漢熱干面,把兩把面條放進滾燙的湯水舀了兩下就裝碗,碗不大,分量也不多,加上兩勺芝麻醬,配上蘿卜干、碎花生仁、碗豆、榨菜還有調料,她衡量著陸玦的食量,一二三四五六,裝了六小碗,用托盤端到食桌上。陸玦低低吹了聲口哨,這姑娘也太看得起他了。
不過當他拌勻嘗了一口以後才知道,除了味道確實讓人叫絕,芝麻的香,加上配菜調料,總感覺吃了一碗還不夠!
這下,他知道為什麼寶臥橋會裝成六小碗了。吃了一碗,原本只有三分餓的肚子變成了十分。
「這熱干面經過我自己改良,把分量減少,口味還可以吧?」
陸玦吃著第二碗,快樂顯而易見。「像這樣的分量我還可以再吃一份。」
「這會兒吃多了,晚飯要吃不下了。」
陸玦漫不經心的點頭,只要是寶臥橋煮的飯菜,無論多少他都能吃下,那六小碗的面很快被他解決,他把筷子放在碗上,拿帕子擦了擦嘴,吃飽了,心情跟著大好。
「那些匠人開工了?」她問,才一動又落入男人的懷里。
「工頭打包票,半天就能完工。」軟玉溫香,就算她身上多了淡淡的煙火氣,他也渾不在意。
她點頭,術業有專攻,專業的事情由專業的人來才是正道。
她去擰陸玦的面皮,「你老實招供,為什麼我總感覺你還有其他來錢的路子?」
陸玦心想,這是要他的投名狀嗎?之前給的帳本顯然還不夠安這小妮子的心,他告饒道︰「你啊,是鑽進錢眼了。」
小姑娘很痞的摩拿了一下光滑的下巴,「我這不是比旁人多了點求知精神嗎?」
她沒有非要將陸玦的銀錢財產都攢在荷包里的想法,這個男人太神秘,看著無所不能,能打仗還會下地,讓人感覺他的本事不只有帳簿上那一些靠充公得來的什物,她只想弄明白,也就是這樣。
當然她也就是問上一嘴而已,還真沒期待從陸玦口中得到什麼出乎意料的答案。
她以為,武官不若其他文官世家祖祖輩輩來錢的路子多,但誰說武將就真的只靠薪俸和下面的孝敬過日子?京里物價那麼高,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對寶臥橋的「逼供」,陸玦很是灑月兌,就知道他的小娘子舉一反三的能力很強。「也就小打小鬧的做了些生意。」
「哦。」她趴在陸玦懷里,藕臂攬著他的頸項,手指無意識的撩著他的發,專注的听著。
陸玦輕點了一下她鼻子。「我可不像你有一手精湛的廚藝,能種糧、種果樹,那時的我還是個半大小子,跟著祖父在遼東,祖父平時除了練兵還是練兵,生活枯燥得很,我和幾個同伴年紀差不多,個個都是傻大膽,經常偷偷溜去兩國交界處。世人都說遼東苦寒,可遼東真是個好地方,膘肥體壯的馬匹牛羊,精美特別的絨毯織品,珍貴的皮毛,珍稀野生動植物,唯一不好的就是冬天太冷了,而大疏的糧食、布料和茶葉、日用器皿……都是遼東游牧民族願意花大錢購買的好貨。」
他說得很慢,很清楚,「我伙同幾個和我交情好的跟邊關的游牧民族販賣大琥的東西,跟大琥販賣遼東的東西,很快來了錢,後來祖父奉詔戍邊去了東北,遼東倒騰貨物的活兒便交給了我一個伙伴,而東北邊疆這邊的好東西更多,」他扳著指頭數給她听。「遼寧、吉林、黑龍江,光驟馬、藥材就足夠形成一個龐大的貨運運輸了。」
寶臥橋頭一遭听陸玦一口氣說那麼多的話,瞬間有些消化不良,但是能把這麼大一個擔子交給同伙,絕不會是泛泛之交,定是和陸玦一起闖南蕩北、有著過命交情的伙伴。
對陸玦的崇拜有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這男人能文能武,在戰場上殺伐決斷,走文官的路,舉人手到擒來,還是做生意的好手,有實力的人用實力說話。
慢著……他說十幾歲就開始知道南貨北送,從中賺差價,她才沾沾自喜自己有個金手指的外掛空間,人家早就賺了個盆滿缽滿,甩自己十幾條街遠,拍馬都趕不上。
行吧,人比人氣死人,既然沒得比就不要比了。
寶臥橋的表情忽明忽暗、忽悲忽喜,松開環住他的手,忽然咬牙切齒的端起方才用過飯的碗盤,進廚房開始洗洗刷刷。
陸玦看在眼里,深深覺得她要再多使些力,筷子大概要被搓破層皮了。盯著寶臥橋勢如破竹的洗刷動作,陸玦又從後面環抱住她,把下頷抵在她的肩上,慢慢的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的產業,我的銀錢……還包括我這個人。」
「你的產業是我的,我賺的銀子是我的?」听著這樣的甜言蜜語,比什麼愛你一萬年還要更叫人心動。
「是,娘子英明!」
呿,寶臥橋嬌嗔的唾了他一口。
還沒晚上,打通隔間牆的工程就完成了,匠人還細心的粉刷,把所有細節做到盡善盡美,又把主家不需要的東西載走,幾個匠人拿了工錢,嘴咧得大大的趕著驟車離開,完全不拖泥帶水。
接著家俱鋪的人運來了層層被油紙布包裹著的家俱,還有沒拆開包裝不知道是什麼的物品。
寶臥橋窩在廚房開始計算明日那些士兵需要的工具,再把人手安排好,準備等瞿伯回來讓他帶人去買,明日就可以開工了。
那莊頭說,要是動作麻利些,四月初還能趕上把果苗栽下,一、二年內就能有收獲了。她知道這是往好的方向說,果樹嘛,沒個兩、三年哪有收獲。
按照她心里的小盤算,那些光禿禿的林地要是都能種上果樹,再用空間的靈泉加以灌溉,說不定一年就能有收成,要種的果樹她也想好了,江西的南豐蜜橘好吃,又叫不知火的丑橘是用兩種槿柑去雜交的品種,到了現代才有,雖然其貌不揚但實在太好吃了,是她在現代最喜歡的水果之一,也許她能利用空間嘗試把丑橘雜交出來也說不定。
至于樹苗,恐怕她得去縣城的花市走一遭。
當她準備回屋,看到陸玦那豐姿俊秀的人,忽然有道光撞進腦子里。陸玦的話言猶在耳,有這麼一條捷徑,她居然舍近求遠。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瓜子,一條筋的笨蛋吶!
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陸玦,突然寬闊不少的房間讓她有了霎時的不適應,一張雕滿蓮花並蒂的紅木床,繡滿九十九顆石榴百子千孫圖案的錦被,還有一張長條案桌,四足是外翻的馬蹄,上頭擺著文房四寶還有更讓她眼熟的石黛筆,罩著煙絲雨潑的蠶絲幔帳……這好像是成親洞房的布置啊,就差大紅雙翅喜帽和鳳冠霞帔。
想到這里,她忽然有些害臊,手腳都不知往哪擺了。
「我看你連衣物都放在箱籠中,每日要拿取甚為不便,作主給你買了大斗櫃,你我的衣物各放一層,可好?」
這好像太親密了,衣裳雖說分開放在不同的抽屜里,看起來互不相干,可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啊,不過貌似只有夫妻能這麼做!
再說喜歡是一回事,可這麼多東西一擺上,連下腳的地方都快沒有了。
不是她膚淺虛榮,漂亮的東西誰不喜歡?能說他做得不好嗎?當然不能,是太好了,連這麼細微的地方他都考慮到了。
寶臥橋的目光溫柔的落在陸玦身上,莞爾一笑。「你說什麼都好。」
「打理內宅我實在不行,床的幔帳也不知你喜不喜歡,還有錦被,這些先將就著,往後你要自己願意打理就怎麼打理。」
寶臥橋喜歡這樣的「以後」,彷佛兩人可以有一輩子的時間,以後的時光,以後的家,以後的一切一切,她喜歡這樣的聯想。
陸玦見寶臥橋沒說話,當她默認了,一時間房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兩人目光意外相對,火花四濺,陸玦表面上雖然維持著鎮定,身體卻很誠實,猝不及防的拉過她的手,凶猛且迅速的俯身吻上寶臥橋的唇。
小姑娘的唇瓣溫溫的又帶著一絲涼意,叫他心動,緊跟著舌頭青澀地探出去,無師自通的撬開了她香香的唇。
寶臥橋只覺得一股電流從頭漫到腳底,下意識往後躲,卻叫陸玦的手扶住她的後腦,無處可躲。
他一路暢行無阻的品嘗她的滋味,一手不自覺攬住她縴細的腰肢,像鉗子似把寶臥橋緊緊箍住。
寶臥橋仰起頭,紅著臉承受,唇齒纏綿,呼吸交融。
陸玦在心里給自己鼓了一把勇氣,推著她往床畔走,寶臥橋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便被陸玦壓在了床鋪上。
自己與他的胸月復相貼,異樣的感覺席卷全身,她輕輕咽了咽口水,覺得有些口干舌燥,臉上兩團散不開的紅暈越發濃郁了。
陸玦克制著力度抱住他的小娘子,她的身子軟軟的,骨肉勻稱,膚女敕雪白滑膩,他肚子餓了,很餓,想吃她。
鼻尖呼吸著她散發出來若有似無的香氣,再也壓抑不住下月復竄升的邪火,聲音頹靡又緊迫,「橋橋……橋兒……好橋兒……」
寶臥橋從不知道,就算不主動,單單只是配合逢迎便能叫去了半條小命。
她在到達巔峰後,仰著目光看著身邊男人鎖骨那塊性感的凹陷,她還疼著,不敢平白造次,只能偎在他的懷里,直到他起身喝水。
透過半透明的幔帳看過去,男人半果著身軀,後背寬厚,手臂結實,寬肩的下面是窄腰,線條流暢有力,挺拔好看,他轉過身,經過這段時日的鍛煉,月復間的肌肉交錯縱橫,有著一點都未曾偷工減料的六塊月復肌。
也許是寶臥橋的眼光太過灼熱,喝完水的陸玦又倒了一杯水拿過來。「看什麼呢?」
「看你啊。」這話沒經腦子的出口,寶臥橋立刻知道要糟。
下回,不,不是下回,是往後,她在這床笫上如狼似虎的男人面前說話得好好好好的斟酌了。
二十出頭歲的青年開了葷,像吃不飽的狼,看著她眼楮泛綠光,結果可想而知……
她不只白日宣婬,還廝混了半天,精疲力竭的兩人頭偎著頭在一起,絮絮叨叨許久,然後糊里糊涂摟抱著睡著,一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然而新的一天,她睜眼看見的仍是光溜溜的美男子,美得她分不清東南西北,直到這時候寶臥橋才想起來,自己根本是自投羅網被人拆吃入月復。
她不禁在心里嘀咕了起來,這男人早就一步一步規劃好,準備把她蠶食鯨吞,卻沒想到她自己自投羅網來著,害她連最先進屋的目的都忘個精光。
她努力把自己這只小羔羊姿態擺正,該遮的地方都遮蓋起來,只是,他為什麼不好好把衣服穿上,那光果的胸肌簡直誘人犯罪,她好想在上面畫圈圈怎麼辦?
陸玦很滿意寶臥橋那對他身軀垂涎的眼光。
「你既然有南北貨的路線,能不能讓人幫我帶一些番邦的果樹苗,要是有包谷的種子就更好了,運費該多少給多少,一定不會叫他吃虧的。」
他迷醉的看著她眼眸里的蒙蒙水氣,瞬間又覺得胯下緊繃了起來,幸好他理智還在,知道一個姑娘初經人事,一開始是不適應的,他該對自己狠些,對她憐惜一些。
「你想在東郊林地種什麼?」他化被動為主動,把人一把摟了過來,「克制」的只親了親她的面頰。她渾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他終于把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變成他的了。
「水蜜桃、櫻桃、杏、李、荔枝、西域葡萄、哈密瓜,還有丑橘必須得用東瀛的清見橘和福建的槿柑去雜交……反正,多多益善就是了。」一說到正經事她就沒那麼害羞了。
陸玦低頭啄了小娘子的唇,雖然不知道丑橘是什麼,聲音仍像哄孩子似的溫柔。「這沒什麼難的,過些日子我讓梓生給你送來。」
梓生是管著陸玦南北貨運航線那一攤子事的大管事,陸玦有什麼需要交代下去,他都能辦得妥妥貼貼。
寶臥橋還沒見過梓生,自然無從得知他的厲害,但是陸玦既然答應,她就可以把這件事先拋開了。現下只要把空間里成熟的果實拿出來,看是要嫁接、抒插還是留下種子直接播種就可以了。
這天,寶臥橋忙得腳不沾地,開墾隊伍在草地上的露水剛被朝陽蒸發時就來了,一口一個夫人,要求給他們活兒做。
寶臥橋有些納悶,這些人是吃準了用早飯的時間來的,好像她不給他們一口飯吃就會跌了陸玦的面子似的。
雖然說有這些士兵幫忙,能省下不少工錢開銷,可在吃食上,照她的個性和作風,並沒有苛待別人的習慣,這也是一筆開銷。
思索片刻,她讓士兵們替她在院子壘起幾個灶台,再讓伙頭兵把軍營的大鐵鍋、大勺子、碗筷什麼的都拿過來,這麼多人要吃喝,可不是辦家家酒。
瞿伯和江彪、丁鵬眾人听到喧鬧聲第一時間就出來了,昨日他們幾個人已經把糧種和草藥照著寶臥橋的意思種了,後續的澆水、除草、施肥這些事情就由陳平和陳老爺子包圓了,他們正在發愁接下來沒事做,就從寶臥橋口中得知這些守陵士兵是要來墾荒的。
什麼,自家將軍何時在東郊買了林地,他們竟然一無所知?但也馬上意會過來,主子行事,哪里需要跟他們這些手下招呼。
人多動作就快速,壘灶台對這些士兵也不是什麼難事,比這些漢子還早來了一步的周氏五人組,在他們壘好土灶台時,廚房里的粥和烙餅、大饅頭都已經擺在蒸屜和鍋里只等加熱,再用陸家懸掛在梁上的各樣好山貨一番炖煮煎炒,總算喂飽了上百個士兵。
陸玦身上一襲新衣,是寶臥橋做的雙色衫子,人襯衣裳,衣裳也襯人,氣宇軒昂,星眉劍目,緊抿的唇有種說不出的冷意,但是墨玉般的眼瞳在看到寶臥橋時,卻閃過一抹誰也沒有察覺到的溫柔。
眾士兵見到他,頓時鴉雀無聲,方才比菜市場還要喧鬧的吵雜好像只是太早起床、還在夢中的錯覺,此時一個個溫馴得跟鶴鶉一樣。
陸玦把曹香叫來,「可都吃飽喝足了?」
「謝謝夫人賞飯吃,我等必當盡心盡力。」
「那還在這里杵著做什麼?」
陸玦多年厲兵秣馬累積下來的威嚴讓人不寒而栗,百來號人各自拿了瞿伯等人買回來的工具,以最快的速度往東郊去了。
瞿伯很有眼色的打算退下,卻听到陸玦吩咐道︰「他們就交給你去看著,人手調度、派遣就都由你發落。」
開墾隊伍浩浩蕩蕩的開拔了。
寶臥橋見狀,狐疑道︰「你不領著他們去嗎?」
「這點小事瞿伯會處理。」
「既然這樣,來幫點小忙好嗎?」寶臥橋對他招手。
見小娘子招喚,陸玦喜孜孜的迎上去,不論要做什麼,就算要他當苦力也甘之如飴。
她趁著周氏五人組忙著收拾善後,把空間里已經裝筐的西紅柿等水果拿出來,這些可是大有用處呢。
陸玦絲毫不介意自己被當成小廝差遣,你遞我接,沒多久,數十筐外皮油亮的西紅柿就排列在小院的檐廊下。
寶臥橋挑了一顆最大、皮薄肉多的當做犒賞他這出了力氣的功臣,他也不客氣,接了就往嘴里送,味道實在太過可口,好吃到不行。
陸玦對空間的存在雖然不無好奇心,但是在寶臥橋試過一次要帶他進空間卻進不去,之後就打住了好奇心。人會認主,空間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也認主並不稀奇,要是人人都能隨意進出,哪來的神秘感?
這西紅柿老實說不比他以前在將軍府吃的水果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樣的東西要是能賣到市場上,根本不愁沒有銷路。
幾百顆的西紅柿在寶臥橋手中完全發揮出最大的價值,她泡了兩缸番茄酒,沒錯,只要蒸餾得法,番茄是可以釀酒的,味道還不輸其他的水果酒,又熬了兩缸甜蜜蜜的番茄醬,其余的加工成果脯、果干,最後一筐分給了周氏五人組。
說也奇怪,都說春雨貴如油,陸家的田地播種完畢後的第二天,各地都下起了綿綿春雨,愁眉苦臉的農夫終于有了笑臉。
不過和陸家的田地一比較,人家還在翻土灌溉干旱已久的田地,陸家的地已經長出秧苗,綠油油的,長勢喜人。
再等到他們的小麥青苗種到田地,陸家的秧苗已經有嬰兒的半個胳臂長,每日來巡田、施肥、拔草的陳平根據他十幾年的務農經驗也覺得真是稀罕事。
他真的沒做什麼,也不過就按將軍夫人的吩咐,挖渠道調節田間水量的時候,每一桶水都添上少許陸家水井里的水,他偷偷嘗過那水,是比一般的水要甘甜許多沒錯,但也僅止于此。
不用說,所謂陸家的井水自然是寶臥橋加了靈泉的水了。
陳平從來都不是好奇心強的人,一旦覺得沒什麼就放下了,所以無從得知寶臥橋在水里面動了什麼手腳。
一晃眼,天氣漸漸回暖,老樹抽出新芽,河面也多了許多熬過一冬的魚吐的小氣泡,陸家小院的兩棵梅子樹葉總是發出沙沙的聲音,有些低矮的枝榜綠葉遮蓋住越發青翠的梅果,很快就會有酸甜的梅子吃了。
進到四月,東郊開墾的隊伍早已經從百來人壯大到兩百多人,陸家的田地不只挖出了渠溝,亂石荒草也都被整頓成了光禿禿、能種上果樹的林地。
若是這麼大一片的地都能種出果樹,別說看上去壯觀,有極高的觀賞性,那出息也絕對會是別樣的風景。
這些士兵中,霍炎是最後來報到的那一批,從來都陰著一張臉。
寶臥橋雖然對人的長相沒有成見,基于小動物趨利避凶的天性,很多時候都離他遠遠的,連主動搭句話都不曾。
她不去打听,可每天在小院吃飯的士兵那麼多,尤其都是年輕氣盛的糙漢子,還幾百號人,什麼粗的、葷的段子都能從他們嘴里掏出來,就在于敢不敢听罷了。
霍炎這個人種種風流放蕩不堪的事跡她也沒少听,這世上什麼人都有,道相同互通有無,道不同離遠一點就是了。
等荒地開墾得差不多,寶臥橋只留下三十個人在地里幫忙,因此吃飯的人就不是那麼多了,周氏五人組的活兒也減輕大半,終于都能在太陽下山前歸家了。
寶臥橋感念她們的辛勞,每個人在結算工錢的時候都多了半兩的銀子,喜得所有婦人都笑開懷。
拓荒的工程接近尾聲,兩個月後,三輛外觀平常,卻是用雙馬拉的轆轆馬車來到陸家小院門口,大車上載的全是各式各樣的果樹苗。
這也是寶臥橋第一次見到梓生。
梓生三十幾歲,圓圓的臉,一笑起來眼楮就看不見了,一身的寶藍底竹葉紋繡團花直褪把大肚脯襯托得更加突出,整個人就像尊彌勒佛,壓袍的是一整塊的玉璧,沒有任何黑點,只在玉璧中間有幾團絲絮,看著像彌猴在摘桃。
「小人梓生給將軍夫人見禮。」他作了一個長長的揖,垂著眼,多看寶臥橋一眼都不敢。
他家爺從不曾主動讓南北船只給他載送私人物品,以前自己在外頭見著了稀罕的東西會往京里帶,爺卻看不上眼,老要他別費那個力氣,京城里要什麼沒有,爺總這麼說,害得他這合伙人很沒有成就感。
這是頭一遭讓人傳消息給他,要他設法多帶些稀奇的果樹苗,他有用。
梓生是個會來事的人,而且是主子爺要的東西,自然要用最短的時間把任務完成,再說,他有好幾年不曾見過陸玦了。
江彪和丁鵬不用人吩咐,就跟著梓生帶來的人手把三大車的樹苗一一搬運下來。這些果樹苗雖然品種不同,每棵樹苗都妥善的用油皮紙和稻草把根睫包扎起來,不讓水分流失。
寶臥橋拆開一看,樹根處果然都還是濕的,可見這一路梓生是花了心思的。
最叫人驚喜的是品相種類之多,寶臥橋都想抱著梓生轉三圈了,遼寧的隻果,遼陽的香水梨,浙江諸暨的香榧,甘肅隴南的甜柿,廣西的沙田柚、荔枝、香蕉,福建的龍眼、踫柑,最特別的是遠從東瀛過咸水而來的五十株清見橘。
每棵樹都還標上名稱,到時候送到林地,分區直接種下去就可以了。
寶臥橋看得笑逐顏開,喜不自勝,毫不吝嗇的讓所有人都感受到她的喜悅。
這里可不比陸海空運都四通八達的現代,要花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湊齊這麼多地方的特產,心意滿滿,絕不是三言兩語能帶過的。
這份心意彌足珍貴,除卻陸玦的感謝,當然還有她的謝意,該給的銀兩不能少,她也得好好煮頓飯菜酬謝這些人的辛勞。
在陸玦的口中,梓生是號人物,大江南北到處闖蕩,海的那邊也沒少去,他常年在外,國內的鋪子還有一個專門的管事,把兩人合伙的事業打理得紅紅火火,而陸玦這個甩手掌櫃只要負責往前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