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飯剛開始瞻嗑的一群人還沒有散會的意思,瞿伯拍著已經日漸不見腰身的肚子,開口道︰「橋……都是夫人的功勞,咱們一日的功夫就把三十畝地都翻完了,明日就能買種子育苗,後天咱們就搭暖棚。」
他對今天的翻地速度很是滿意,可爺冷廳廳拋過來的眼神,讓他心中的警鈴大響。
江彪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你怎麼忘了,橋妹子……夫人,說了咱家的種子不用育苗,直接種地里就可以了。」陸玦「一視同仁」的冷冽眼神凍得他起一地的雞皮疙瘩 ?,屬下知道錯了!
瞿伯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瓜子,「瞧我這記性……」
寶臥橋壓根不知道這幾個人的眼眉官司,她的感想是,這幾個男子漢大丈夫,不只飯量驚人,干活兒也不輸人。
吃過飯,幾個人都很識趣的歇著去了,明天的活計才是重頭戲呢。
江彪拉了瞿伯一把。「老瞿,你剛剛有沒有感覺到主子爺的眼神好像要吃人?」
瞿伯抖抖掉滿地的疙瘩。「我以為爺是針對我一人,沒想到你也是。」
爺那久違了的怨念眼神,沒想到殺傷力還是那麼強……
飯吃飽了,人也散了,時間過得真快,又是一天過去。
「阿玦,你先去歇著,我把廚房的活兒忙完了再替你打水洗漱。」幸好油膩膩的碗盤總有丁鵬幫忙清洗,要不然她一想到燒了菜還要收拾碗盤,天天這樣她一定會罷工。
「洗漱的事我自己來就行,倒是你忙前忙後了一整天,要不這廚房的事還是請個人來幫你。」
這家伙越來越會疼人了,只是她的態度還是要擺正。「也就幾個人的飯食,他們喜歡我就做,改天我要是懶怠做飯的時候,再同你說。」
請人手嗎?她也想啊,只是家里多個幫手,吃喝是小事,發工錢才是大事,陸玦的私房看著挺多,金光閃閃,琳瑯滿目,實際上他手上能活動的銀子都拿去買了林地,余下的不在身邊,也就是說看不著也模不到,她只能干瞪著他偌大的身家流口水,所以請人一事,自家的經濟水平還跟不上,再說吧。
☆☆☆
陸玦睜著眼楮看著炕上的青色帳子,一片素色,什麼花樣也沒有,偏偏讓他的腦子有點亂。
他心煩意亂地翻了個身,余光看到幾上放著的新衣裳,他沒想到寶臥橋會給他做衣服,那衣服的領口和袖口用的是象牙白,別處是湛藍,淞江布料,簡單素雅。
她身上穿的大多是麻布短打,給他用的衣料卻是比普通白棉布價格要多出一倍的淞江布,那個傻丫頭!
那個小姑娘就睡在一牆之隔外,夜還不深,這時候的她在做什麼?
他閉上眼楮索性不看不想,偏偏一顆心無法控制,一閉眼,腦子里就出現寶臥橋的笑、寶臥橋的嗔,還有她在灶台前揮汗如雨的樣子。
她不是柔弱攀附男人的菟絲花,她舒朗開闊、仗義韌性,對江彪和丁鵬的到來什麼話都沒有說,這樣的女子可頂立門戶、可相夫教子……
陸玦垂下眼,月光透過窗紙傾泄在炕邊,他捫心自問,他渴望寶臥橋嗎?他想要寶臥橋嗎?他想時時刻刻都能見到寶臥橋嗎?他願意推翻以前對她的成見,毫無罣礙的去追求他的渴望嗎?
答案毋庸置疑,是的是的是的是的!
心里那團亂糟糟的毛球滾了兩滾後,得到了確切的答案,一旦理清楚了,隔壁這堵牆就變得礙眼至極。
明兒個得找人來把這牆給敲了,兩人同居一室,他要看她也方便許多。
只是要到明日才能見到她嗎?
一顆無法控制的心促使他起身推了門,走進月光里。
當陸玦踩著月光走進寶臥橋屋里的時候,寶臥橋正趴在逼仄的小案幾上,手里拿的不是狼毫,是一枝女子用的石黛筆,就著燭光專心的書寫些什麼,眼睫毛染著光暈在面頰上落下淡淡的灰影,還有在燈下微微啟開的薄唇,這樣的她讓陸玦連驚動都不敢。
炕上已經有一小疊寫滿密密麻麻字跡的紙張,雖然具體不知道她寫的是什麼,但是她看起來還挺滿意的。
因為寫得太專心,寶臥橋完全沒注意到陸玦的到來。
陸玦把炕上那疊紙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有些意猶未盡,忍不住問︰「這就是你寫的話本子?」
寶臥橋有些驚訝,從來不曾踏進她房門一步的人什麼時候進來的?都怪她太在狀態里,居然沒發現,她謙虛了一把,「寫得不好,別看了。」
她這本書名叫《安樂饌》,寫一個從皇宮膳房出宮的小宮女力爭上游的故事,一路上不只遇到對她一心一意的良人,還把人稱小掌櫃的飯鋪開遍大江南北,成為整個皇朝最賺錢、最高檔次的大酒樓。
「家里的銀子不夠使了嗎?」
「你沒听過興趣、興趣,就是寫字寫好玩的。」的確,賺銀子是很重要的事情,她每天忙忙碌碌,為的是能多賺一點錢,寫話本也是來錢的一種法子,但身為編劇,每個劇本里都有她絞盡腦汁的青春痕跡,文字在她的生活里已經是不可磨滅的印記。
對她而言,文字除了帶出她的心情還能有畫面感,閱讀也是一種愉快的旅行,生活里沒有書籍就好像沒有陽光,也許不是每個人都有辦法說走就走,行萬里路看遍三山五岳,但閱讀可以讓你透過文字去所有你想去、心之向往的地方,毫無罣礙。
她說得很認真,眼楮亮亮的,愉悅的聲音帶著慣有的軟糯調調,讓人不由自主就會專注起精神來听她說話。
「就是你說要給浩瀚書鋪的書?」
「嗯。」
「可有筆名?」他問得可認真了,問就問唄,也沒什麼不能說的。「無名氏。」
……這一听就不是什麼會大火的筆名,但陸玦不想潑她冷水。「你喜歡就寫吧,不管賣量如何,你還有我。」
這是要給她撐腰的意思嗎?金大腿居然主動開口說要給她撐腰,天要下紅雨了嗎?不管如何,這份心意感人。
寶臥橋笑了,笑得真心實意,態度一不小心就阿諛了些,「對了,你這麼過來,可是有事?是肚子餓了想吃宵夜嗎?我去給你下碗溫面?」
溫面就是將細面放在湯里煮熟,撈出瀝干後,將用豬肉和香菇鹵制成的濃香鹵汁澆到面上,頗為方便的一種吃食。
「我不餓,我來是想告訴你,這堵牆我明日讓人來把它敲了,屋子寬闊些好走動,重新置一些家俱,你我同住一個屋里,到時候你也有個地方可以寫書,我……要看著你也容易。」
他們成過親了,是一個家,既然是一個家,就該朝朝暮暮相處在一起。
床很快就會有了,妻還沒有板上釘釘……陸玦咽了咽口水,隱晦的藏好蓬勃生長的。
寶臥橋歪了歪頭,心里有些震驚,「看著你也容易」,這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喜歡她,喜歡到願意和她同居一室的地步了嗎?
她欣然接納,歡歡喜喜地順從內心,一輩子喜歡一個人不容易,得好好珍惜,把這份心意收起來放在心里細細品味。
陸玦放下那幾張紙,順手模了模她的頭,她的發絲濃密柔順,豐容盛鬢,叫人愛不釋手,順便掩飾住不太安分的某個地方。
寶臥橋仰著頭看他,眼前是一個風華正茂、揮斥方遒的少年郎。
兩雙飽含情意的眼交織一起,庭中兩株梅子樹已經結了更多小小、綠綠的青果,微風拂過綠葉隨風翩蹬,風卷進了夾棉的後簾子,飄進了滿是溫情的小室。
☆☆☆
第二日,寶臥橋是叫外頭嘰嘰喳喳的細碎聲響給吵醒的,她一個鯉魚打挺起身,這才想起昨夜不知道和陸玦膩歪了多久,甚至什麼時候送他走的都不知道,腦子神游天外的上了床,一頭栽進夢鄉,就算睡著嘴角還著笑。
听清楚外面是誰在自報家門,她應了聲,又側耳聆听隔壁,沒有任何聲響,想必陸玦在她停留夢鄉的時候就出門去了,她用最快的速度梳洗,把頭發綁成馬尾,推門出去。
一溜年紀差不多相當的媳婦子,正是寶臥橋要的人數,甚至連陳平都推著獨輪車站在一旁,車上裝了滿滿當當的蘭草。
一見這些女子的確是夫人認識的,把人放進來的瞿伯這才離開。
這幾個婦人是向來和周氏有來往的人家,高矮不一,容貌不一,唯一的相同點都是瘦、面色蠟黃,在看到寶臥橋的時候還有些面帶畏怯。
周氏有些拿捏不定的啟齒,「這些帶來的蘭草,是我公爹去割的,也不知道夫人用不用得上?」
寶臥橋笑盈盈的,就像暗夜里點燃的燭光,帶著安心與溫暖的感覺,讓人添加無比的好感,「有用有用,真是有心了。」
她讓人蒐集來的干稻草就放在屋檐下,因為一時半刻也沒時間找人割蘭草,沒想到陳老爺子有心得很,替她割了不少蘭草,蘭草雖然不值錢,但心意感人,她心里有了計較。
草簾子不難編織,半干的草有韌性,更利于編織,寶臥橋手把手示範了一遍,婦人們就看明白了,將自帶的稻草編織凳子往地上一擱,二話不說的干起活來。
至于支暖棚的事,她讓陳平過來示範給他看,隨手割了幾根竹條,蹲在地上,用細鐵絲捆紮好,把彎曲的兩頭深插進泥土中,當然要根據支好的暖棚再把油布裁好,該接頭的接頭,該縫邊的縫邊,再把油布固定在暖棚上,便大功告成了。
寶臥橋讓陳平把鐵絲和油布裝上獨輪車,載不走的讓家里漢子們再帶過去,那片田地的後面有一大片竹林,到時候就地取材制作竹條就是了。
趁著陳平搬油布鐵絲的時候,寶臥橋進了廚房,拿了幾顆昨日蒸的大白饅頭往陳平的車上放。「我早上還未生火,這是昨日蒸的饅頭,辛苦你這麼早出門,要是不嫌棄,拿著墊墊肚子吧。」
發現陳平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寶臥橋不禁想著,喲,這是怕周氏這里沒得吃嗎?看起來這兩口子感情挺和睦的,也是,不然哪來那麼多孩子。
「嫂子在我這里我會照顧好她,不會讓她空肚子干活的。」她笑得俏皮,給陳平掛了保證。
陳平客客氣氣的走了。
寶臥橋進廚房前听到有一個婦人在低語——「這夫人一點架子都沒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她不甚在意,忙活了一通,用大米糯米小米熬了一大鍋的皮蛋瘦肉粥,煎了蘿卜絲酥餅,準備把婦人們叫進來,一人一大碗的粥,酥餅隨便吃。
她在廚房連接堂屋的門旁站了片刻,平時只要聞到香味就會傾巢而出的男人,今天就算看到煙囪裊裊的煙絲都沒過來,又見本來放在廂房屋檐下的種子麻袋都不見了,顯然是叫陸玦招呼出門去了,所以她安心的喊那幾個婦人進來吃飯。
婦人沒想到來這里有錢賺還能有飯吃,遲疑了半晌沒人敢先動手去取。
「大家都甭客套了,一頓飯食,不會給各位扣錢的,我只想著你們那麼早出門,有的人肯定連飯也沒吃上,大家不要客氣,客氣就是跟自己的肚皮過不去。」她也不等眾人回應,逕自端了粗瓷粥碗,又拿了一塊酥餅,開吃了。
眾人這才感受到她話里的真實性,一人一大碗的粥,兩塊酥餅,香噴噴的熱粥,用勺子一舀,里面都是皮蛋、雞蛋花和裹了木薯粉下去炸過的肉絲、蔥花,酥餅里除了好吃到令人想把舌頭也一並吞下去的蘿卜絲、紅蘿卜碎,還包了滿滿肥瘦適中的肉絲。
周氏十分愛惜的吃了一塊,另外一塊用帕子裹了收進小荷包里。
寶臥橋看見卻什麼都沒說。
沒多久又有人來敲門,寶臥橋一看,烏泱泱的人頭,說是守陵處的士兵,直言是將軍囑咐他們過來,她喊了個帶頭的到旁邊一問。
「夫人,我叫曹香,將軍說讓我們來,您有什麼事,盡管指使我們去做就是。」
「你們一共多少人?」從院子看出去只有人頭,她哪來的那麼多活兒給他們做?
「今兒個能做事的就我們這百來人,另外輪守軍營的還有百來人……過個幾天,人還會更多一些。」那些來不了的還在養傷。
另一個士兵搶過話頭,「夫人,只要天天有肉吃,讓俺去做苦力都行。」
一時惹得哄堂大笑,你一言我一語,有的還哼他,「丟根骨頭給你吃就得了,還美得呢,天天有肉吃!」
寶臥橋很快意會過來,昨夜阿玦跟她提過這些士兵精力旺盛無處發泄,經常在縣城里招貓逗狗惹是生非,這是他在幫她找人干活呢。
一來讓這些年輕士兵有事做,二來她也省事,他想得真是周到。心中沒來由一陣甜絲絲的感覺,如果東郊林地那邊有這些人幫忙,她的確可以省下一筆不少的工錢。
只是那林地她壓根沒時間過去看上一眼,連確切的地點在哪里都不清楚,怎麼指使這些士兵去墾荒?
「不如這樣吧,將軍這會兒不在家,晚些等他回來,有了章程再來麻煩各位。」
她把周氏叫來,給了她三兩銀子讓她跑一趟縣城買酒肉回來,好好招待了他們一頓飯,便打發百多人的士兵回軍營去了。
一大群人鬧轟轟的來,又鬧轟轟的走了。
至于那五個編草簾子的媳婦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一個個縮得像鶴鶉似的,連頭也沒敢抬,直到男人們都走光,神色才恢復正常。
半天下來,寶臥橋見幾人編的草簾子又密又實,吩咐她們明天按時間過來,接著她遲疑了下,「趕明兒個除了編草簾子,我還需要人手煮飯給士兵吃,這麼多人要吃飯,工作可能有些辛苦,我要的人手腳要俐落,煮的飯食要干淨,一天一頓午飯,工錢十個錢。」
五個媳婦都舉了手,十文不多,可再加上八文的編織錢,可是將近二十個銅板,一天要是有這麼多的進帳,日子該多有奔頭?傻子才不接這個活兒!
她們回去之前都發了該給的工錢,又給了每人五個蘿卜絲酥餅讓她們帶回去當午飯,一個個歡天喜地。
寶臥橋單獨留下周氏,也不拐彎抹角,給她倒了杯涼開水,開門見山的道︰「嫂子,我還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您盡管說。」雖然還不知道這位將軍夫人找她有什麼事,但是她直覺不會是壞事。
「百號人不多,可對我們這樣的小門小戶來說,要供吃的不是件輕省的活,我想,采買就委托你了可好?采買的東西要是太多,你可以隨意在身邊帶個人幫襯,只要方便就行。」
「讓、讓我管……采買?」周氏暈乎乎的,她雖然沒有在大戶人家做過事,也知道采買是個肥差,采購食品,從哪里進貨,中間吃的回扣……都是免不了的,這是自然,水至清則無魚。
但是她的理智很快打消這不該有的念頭,給士兵們做飯了不起就十天半個月的事,她要是辦砸了這件差事,別說往後還有沒有機會在將軍夫人面前露臉,丈夫佃的地恐怕也會一並失去,所以做人還是要老老實實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雖然攢不了大財,起碼心安。
穩定了心神,她的心也就不慌了。
寶臥橋點了頭,也沒等周氏答應,就從荷包掏出五兩銀子。「買菜錢實報實銷,要有肉、有米、有面……酒就不用了,管飽就行。」另外她又掏出五文錢。「這是給家里老爺子的,多謝他割了那麼多蘭草,省了我不少事。」
周氏死活推辭不掉,最後拿了錢出了陸家的小院。
寶臥橋用竹管裝了管水帶在身邊,又去矮小的棚子把荒廢已久的小馬車和家里最值錢的小黑駒牽出來,給了它一把玉米和麥糠,替它套上鞍,把兩邊的繩索套在車轅上,系上固定的環扣。
她一邊忙著一邊給馬兒心理建設,「先說好啊,你吃了我那麼多好料,我難得讓你載我一回,可得乖乖的,不然……」她語氣一頓。「往後的飯食減半,那些精米啊什麼的都沒了,剩下麥糠。」
一番威脅利誘雙管齊下,也不知小馬駒到底听懂了沒,它刨了刨蹄子,噴了口氣,寶臥橋就當它答應了。
駕馬車是頭一遭,讓馬兒乖乖拉車更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寶臥橋把以前學車拿駕照的精神拿出來,又帶上一些馬兒愛吃的胡蘿卜,吆喝了聲,大膽的去了自家三十畝地。
許是太久不曾出來溜達,小黑駒腳步輕快,寶臥橋讓它向東它就向東,讓它左轉它就左轉,听話得很。
她剛停好車,在田地里忙著播種的陸玦一眼就看見從車轅跳下來的寶臥橋,放下手里的活兒,他迎著陽光很快跨過田壟,來到路邊。
寶臥橋還真沒看過把褲腳搦高、赤著腳的陸玦,想想他的將軍地位,這也太接地氣了吧。
「阿玦!」她朝迎向她走來的俊俏男人揮手,語氣里有著掩飾不住的歡喜。
兩人經過這些日子一來二去的磨擦糾結曖昧,又經過昨夜的開誠布公,感情迅速生溫。
夫妻真是這世間最奇妙的關系,兩個沒有血緣沒有交集的人,因為一紙婚書成了世上最親密,甚至是相伴最久的人,畢竟父母會先你一步離開,子女會成家立業,手足兄弟在時間的河流里也會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唯有身邊的那個人能陪著你,從黑發到白首,除了夫妻,誰都做不到。
陸玦看著站在田壤沖著他揮手的小娘子,嘴角含笑,「你怎麼來了,有事?」
寶臥橋把帶來的竹管遞給他。「先喝水吧,我看你的嘴皮都有些干了。」
他去一旁的小溪洗了手,回來才拿過竹管,很順手的伸出另外一只爪子模了寶臥橋的頭,自從上回模過以後,他就喜歡上這動作,就像在模一只喜歡了很久的兔子,毛茸茸的又很乖巧,十分惹人憐愛。
模就模了吧,寶臥橋也不甚在意,趁著他喝水的同時,她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守陵士兵到來的事情說了一遍,「你說要讓他們去墾林地的荒田,我卻連林地在哪都不知曉,明兒個怎麼領他們去?」
「來了幾個人?」喝了水,陸玦把軟塞對準竹管封起來。
「叫曹香的士兵說有百來號人,過幾日可能還會更多。」
「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都安排好了,那些人年輕氣盛又閑來無事,沒少在縣城里找麻煩,倒不如找些事給他們做,消磨他們的精力,不過吃食這方面雖然有伙頭夫,還是要麻煩娘子多照看一二。」
「我安排下去了,請村子里的幾個媳婦幫忙,明日的伙食一定跟得上。」
陸玦笑得更溫和了,「我家橋橋就是個能干的。」
突然被這麼一夸,寶臥橋挺害羞的,「我感動得都快哭了怎麼辦?」
陸玦認真的看了她一眼。「顯然還不夠感動,沒有眼淚,干嚎嗎?」
寶臥橋無語了。「要我滴兩滴水在眼里,展現出我的誠意來嗎?」
陸玦笑得眉眼溫柔。「要不,我帶你去林地,就當去散散心,你到這里後還沒有出過門,在家肯定憋壞了。」
憋壞倒是沒有,雖然每天就是在小院這一畝三分地打轉,三點一線的縣城和空間,可也夠她忙得團團轉,完全沒時間把過來守陵的各家太太都認一遍,什麼游山玩水、報復性購物之類的痛快玩法也沒嘗過。
只是看林地山頭,能算是散心嗎?一大片的綠色山頭只能說是養眼楮,勉強算得上洗滌身心靈。
成,就當放放風,總歸乘了馬車出了門,心態比較重要,地點不拘,只要和他一起,不管去哪兒都是好的。
馬車的駕駛由陸玦接手,馬蹄薩唾薩的順著小路拐進官道,又從官道去了縣城東郊。
寶臥橋神情帶著少有的興奮,眼楮都亮了幾分。「早知道我就在家里做一些點心帶出來,當做郊游踏青了。」
看她難得興致那麼高昂,陸玦也被感染,說起來都是他不好,來到巴山他就病著,又把心思放在布線抓鄭穿身上,只怪那廝狡猾,從陳州府、蕪州、沿著大運河的旁支一路逃竄到富春,在富春隱姓埋名買房置產,儼然一富戶鄉紳。
鄭穿是以前在他身邊的參將,唯有抓到他找到物證,才能在皇上面前洗刷自己的冤屈。他讓人盯梢按兵不動,到時候來個甕中捉鱉。
「你一直自謙自己的手藝平平,我卻覺得你的手藝很不一般,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可我吃得很好。」他向來不是注重口月復之欲的人,清粥小菜他能吃,濃油赤醬也能入口,唯獨在嘗到寶臥橋的飯菜時,品嘗到了她在飯食上的心意。
被人夸獎寶臥橋心里自然是開心的,不過她面上不顯,「你的夸獎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來了,其實我只是很用心煮每一道菜,燒好每一頓飯,希望吃我菜的人都歡喜。」
其他,她沒有別的想法。
「我喜歡吃你親手煮的飯菜,也心疼你天天泡在廚房里煙燻火燎的,但不管我說什麼,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不要這麼善解人意,這般體貼?這樣的陸玦,就算給她一座大金山她也不想放手,不會放手。
不過一盆冷水很快就將她從激情中潑醒,她怎麼把書中的女主張勺勺給拋到腦後去了?
不行,就算是女主她也不讓,要她把阿玦讓出來,叫她放手……先從她的屍體身上踏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