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覆糾結，季半夏不知不覺睡著了，車子行到台北，在面包店附近停下。
「醒醒。」他搖搖她。
不小心又睡著的季半夏張眼，「到了？」
「你家往哪走？我載你回去吧。」
「不用啦，就在後面而已。」她伸了個懶腰，「車子坐很久，走一走也好。」
「那我陪你走回去，你買了不少東西，我幫你提。」
看著正在解安全帶的他，季半夏心中的天秤又傾向不告知的那一端。
她知道自己很過分，是個騙子，但她真的很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多一天是一天。
「我叫我室友過來幫我拿就可以了。」她拿出手機發訊息。「我在這里等她，你開車這麼累，先回去休息吧。」
「你跟我一樣有原則耶。」堅持不告訴對方家在哪里。
「這樣不是很好嗎？」她頭也不抬的說。
看著專心輸入訊息的側顏，凌浩覺得小不爽。
明明說好不告訴對方私事跟隱私，但就是不爽。
這種情緒不太對勁，但他還是忍不住沖口而出，「不然我跟你說我家在哪。」
「不要。」她斷然拒絕。
「不要？」他傻眼。
「你是想騙我說出我家在哪，對不對？」季半夏斜睨著他的雙眸彷佛有看穿一切的能力。
「……」不，不是的，他是真有想交換彼此訊息的意思。
他以前從不曾發生過這種沖動，為什麼這時會……凌浩恍然大悟。
因為她就算知道他家在哪，也不太會造成困擾，畢竟她不是一般的女孩，生命之燭隨時會熄滅。
實話傷人，于是他撇了下嘴，「想不到被你看穿了。」
「就跟你說我聰明。」她放下手機。「我室友人剛好在外面，等等就過來。」
她打開車門下車，凌浩幫她把放在後車廂的行李跟伴手禮一塊兒拿下來。
現在時間已經快十點了，面包店已打烊，騎樓略暗，凌浩關上後車廂後，站來她身邊。
「你不回去喔？」
「我陪你一起等。」
「這邊很安全啦，你沒看左右的店家都還開著嗎？」
「不差這一點時間。」
她拉起他的手來，又往他的掌心打下去，雙掌相觸的剎那，凌浩硬把手抽回去。
「休想再給我好人卡。」
季半夏笑得前俯後仰。
許琉格人就在附近買鹽酥雞，因此收到季半夏發的訊息沒多久，就提著熱燙燙的鹽酥雞來到面包店了。
遠遠的，她看見季半夏跟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一塊兒，兩人有說有笑的，尤其季半夏笑到難以自制的模樣讓她驚訝的嘴巴張成Ｏ型。
她鮮少看到季半夏捧月復大笑的樣子，她在她面前大部分時候是個沉穩的大姊姊，有時會因為傷心而落淚，遇到高興的事情當然也會笑，但笑得這麼夸張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站在遠處看著兩人互動，卻是越看心越悶。
如果他們是真實的情侶，那麼她此時肯定是帶著姨母笑，但他們的關系是假的，這時有多開心，分開時，季半夏就會有多難受。
許琉格快步上前，打斷兩人的談話，「這些都你的東西嗎？」
「對。」季半夏不忘幫兩人介紹，「這個是我……」
「不用認識，反正過段時間你們就是陌生人了。」許琉格語氣有點沖，讓季半夏頓時尷尬。
從許琉格的話語中，凌浩猜到她應該也知道他與季半夏的交往是一項協議，因此有些不以為然道︰「還是可以當朋友啊。」
「你會跟前女友當朋友？」許琉格昂頭語帶挑釁。
「也是有幾個在分手之後繼續當朋友的。」
「那應該對你還抱持期待吧？況且你這樣做根本不顧慮現任女友的心情，誰想看男朋友跟前女友糾纏？」
「不好意思。」凌浩覺得這女人對他的發火很是莫名其妙。「我哪里惹到你了嗎？」
「琉格，好了。」季半夏扯了許琉格一下，滿懷歉意的對凌浩道︰「不好意思，我室友說話比較直。」季半夏把一些裝有伴手禮的紙袋套到許琉格的手腕上。「有點晚了，我們走吧。」接著轉頭對凌浩道謝︰「謝謝你陪我，早點回家，開車小心。」
「嗯。」凌浩不是個易記仇的人，朝她笑了下，揮手道別。
季半夏拉著行李詢問許琉格，「你怎麼來的？」
「騎車啊，我車停在鹽酥雞那邊。」
「那東西可能要塞一下。」
「你買好多東西喔……」
听到她們對話的凌浩心想這許琉格人也太懶，不就住在面包店後面的巷子，這麼近的距離也要騎車。
再想許琉格剛才質問他那盛氣凌人的模樣，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恰北北。」
他一向對愛亂發脾氣的女人敬謝不敏，心底暗自慶幸季半夏與她室友脾氣不一樣，這五天的旅游，兩人一次架都沒吵過。
開車回家，車子在停車場停妥後，搭乘電梯來到位于十六樓的家，覺得累的凌浩隨意把行李擱放在客廳的角落，邊月兌襯衫邊往房間走去。
「不知道她到家了沒？」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不讓他送到家的女孩，總覺得有些放心不下，即使她身邊還有個室友，但那個室友看起來就不太靠得住，尤其那火爆的脾氣，一定很常惹來爭端。
倚著浴室門框，他撥了手機給她。
這時的季半夏正在搭電梯，有些訝異他怎麼突然打電話來。
「到家了嗎？」聲音有點斷斷續續的，但勉強可以听出他問什麼。
「到了。」
電梯門開，她走到第二扇大門前，一旁的許琉格騰出手來開門，以嘴型詢問︰「他喔？」
季半夏點了下頭，詢問凌浩，「你到家了嗎？」
「我也到了。」
許琉格撇了下嘴，故意朗聲喊︰「行李好重，我抱不起來。」
入門有道門檻，手上掛著伴手禮的許琉格假裝很艱困的推著行李箱去撞那道門檻。
「那你趕快去休息，先不聊羅，掰。」季半夏怕許琉格這個小戲精不曉得會不會又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為難凌浩，只好趕快把電話掛了。
「欸……」他還有話想說呢，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干脆的就把電話掛了。
剎那間，他感覺到有種前所未有的不悅感爬升而上。
「我是她男朋友耶，她怎麼沒等我回就掛電話，只顧著跟室友聊？」他不自覺吃起許琉格的醋卻毫無自覺。
凌浩洗完澡後來到廚房倒水喝，看到他隨手擺在椅子上的伴手禮，取了個軟餅干出來吃。
「嗯……不錯。」
左手原本滑動手機看訊息，一個想法冒出，他轉身靠在中島廚具上，點入旅游網。
「東部哪里好玩呢……」
這次他一定要規劃一個更有趣的旅程。
☆☆☆
「……板？老板。」
凌浩彷佛大夢初醒，迅速張眼轉頭，看到小行政一臉困惑的看著他。
「干嘛？」接著指責，「你怎麼沒敲門就進來？」
小行政冤枉地喊︰「我有敲啊，我敲了很多下你都沒反應，我怕你死在里頭才趕快進來看的，還好老板你沒事，只是在傻笑而已，很像生了某種病。」
凌浩的嘴角在抽搐。
「生你妹，你才生病！」
小行政噘了噘嘴後掩不住好奇的問，「老板你剛在想什麼？」
「我想什麼要跟你報告嗎？」
「我是關心你啊，好啦，以後不關心你啦。」
凌浩心想這家伙現在是在跟他甩態嗎？
誰領誰的薪水啊。
不過他剛真的有在傻笑嗎？
他只是……只是玩游戲的時候不知不覺想到了季半夏啊……
「你要干嘛？不是專程進來跟我抬杠的吧？」
「什麼叫抬杠？」小行政一臉困惑。
「叫你讀書不讀書，連抬杠都不知道。」
「你們老人家的用語，年輕人听不懂啊。」小行政一臉無辜。
凌浩嘴角再度抽搐。
所以他就不喜歡年紀差太多的女孩，完全無法溝通，聊天無共鳴，輕易的就句點。
「所以你到底要干嘛啦？」
「外面有客人找你，就是那位鄭先生。」說到「鄭先生」三字，小行政臉還紅了下。
凌浩忍不住欺負的心理，裝作喃喃自語道︰「原來是最近交了女朋友，桃花滿面的鄭先生啊。」
「鄭先生……有女朋友了？」小行政驚愕的嘴大大。
「等等記得出去祝福他，他一定會尷尬的腳趾摳地。」
「我才不要！」小行政生氣的出去了。
「嘖，脾氣真大，到底誰老板？」凌浩放下手機起身來到外頭的會客室。
「哈羅！」凌浩搖手打招呼，「最近跟小女友感情好吧？」
听到凌浩的調侃，鄭飛柏不動如山的回，「很好。」面上毫無情緒波動。
凌浩忍不住想探知他女友都跟他怎麼互動的，瞧這臉，帥歸帥，但冷得跟冰塊一樣，講話也很無趣，他女友不會被凍死嗎？
「找一天，我請你跟小女友吃飯吧。」
「想干嘛？」鄭飛柏認識凌浩多年，認為這突如其來的邀約肯定有問題。
「認識一下啊。」
「不了。」
「咱們多年老友，如果你女友不認識男朋友的朋友，她不會覺得奇怪嗎？」接著，凌浩裝出女生的腔調說話，「為什麼我男朋友都不讓我認識他的朋友呢？會不會我是小三？還是說他覺得我帶不出門？也許他有什麼秘密不想讓我發現？」凌浩以委屈的臉看著鄭飛柏。
果然，那個以女友為主的「火山孝子」認真思考起來了。
「我征信社的客戶最多的就是查外遇、抓奸夫婬婦，女人的小心思我最清楚了。」凌浩兩掌相疊在胸下，微昂著下巴，彷佛至高無上的專家。
鄭飛柏因為認真思考，而微凝的五官舒緩開來，「我問問她。」
「好啊，去問。」
「她如果可以的話，你也帶你女友來。」
「噢……啊？我女友？」
「我知道你沒缺過女友。」
簡單一句話就把凌浩噎住了。
「我也得去問問她。」
鄭飛柏微挑了挑有些驚奇的眉，「難得。」
凌浩也難得覺得有些尷尬的輕咳了聲，「有什麼好難得的？」
「記得這種小事你從不問的。」
雖然鄭飛柏鮮少提出這種要求，不過他們之間的朋友一定會有人在聚會時起哄，凌浩總是很大方地一口答應，還語氣自傲的說︰「不來就切了，沒什麼。」
他在愛情里一直是個浪子，不被任何一個女人束縛，不管他對女人多好，在朋友面前就是個大男人。
「她比較特別一點，有些地方得顧慮。」
「明白。」
凌浩很慶幸鄭飛柏不會對他人隱私有旺盛的好奇心，朋友圈里有些個性比較白目的，這時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鄭飛柏沉默了一下下後突然又問，「那她沒有想認識你的朋友嗎？」
「沒提過。」
「她不會覺得你有問題？」
凌浩強迫鄭飛柏帶女友出來的招數這會兒打臉到他身上來了。
「不會啦，她跟別的女生不同。」
「完全不在意你的事？」
「這……哪有不在意……很難解釋啦。」
鄭飛柏表情平淡的俊顏上，眼神意味深長。
凌浩莫名被瞧得發怵。「好啦，我去問問，再跟你說。」
「嗯。」
「對了，你找我什麼事？」
「要請你幫我征信一個新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