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無妻 第十一章 遇刺命危 作者 ︰ 千尋

果如席雋預計的,差事進行得相當順利,路途經過十七個州縣,每個州縣都動用當地勢力最大的地頭蛇來壓送軍需。

接下這差事等同于身分被皇家認證,因此消息傳出那天起,當地的大商賈都爭相搶奪這差事,待塵埃落定,哪個人不是緊張兮兮、小心翼翼,萬般準備,再細之處都考慮得清清楚楚,他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來臨,沒有能力應付。

在十七組的商人輪番接力下,不到一個月,軍需便押解到邊關,因著商人們殷勤與「愛國心」,送到的時候糧草不但沒有減少,竟還多出將近兩成,消息傳回京城,皇帝龍心大悅,三人尚未返京,皇帝已命人擬旨,決定大肆封賞。

回京的路上,席雋心急如焚,江呈勳卻想一拖再拖。

莫怪他,難得能夠暢游天地,他哪舍得就此返京?

梁錚倒是無所謂,難得的假期能到處走走看看也是好事一樁,何況身邊有兩個挺風趣的玩伴。

這情況恨得席雋想把這大包袱一丟,自顧自往京里趕。但……兄弟如手足,江呈勳不斷在他耳邊叨念這句,念得他頭痛、耳朵痛,連腦袋都陣陣發疼。

為助江呈勳「改頭換面」,從紈褲子弟變成得用謀臣,他必須不斷給江呈勳出謀劃策,好讓他在梁錚面前博表現。

過去怕木秀于林,「平庸的恭王」都因皇太後而受忌憚,「能耐的恭王」只會死得更快,如今皇太後不在,雖不至于狡兔死走狗烹,江家也在皇帝多方的壓制下漸漸失去光彩。

如今想維持恭王府的體面,他再不能像過去那般碌碌無為,這是皇太後臨終前江呈勳親口答應的事——江家不能就此沒落。

所以三人一路游山玩水,一路遇事獻策,這讓梁錚對兩人的看法更加不同,席雋有把握,此後他和江呈勳將會成為梁錚的左膀右臂。

這天他們進入小鎮,鎮子不大,約莫也就幾百戶人家,只是家家戶戶都掛著白幡,怎地,今天是葬人的好日子?大伙兒全挑今天進墳。

習武之人知覺比旁人敏銳幾分,就算不敏銳,光看這陣仗也明白不尋常,他們在當中嗅到危機。

此行皇帝派了百名兵將保護,但是每遇貪官便留人搜證探查,看到當地豐產、值得往各地推廣的物品也一車車購下,那些東西有四、五十人在後頭押送著。

他們不耐,便帶上七、八人輕車簡從先行一步。

看看空無一人的大街,江呈勳低聲道︰「此處情況不對。」

席雋點頭應答,「這里是成王的封地。」

成王是皇上的親叔叔,性格膽小懦弱,不受天家重視,當初先帝給這塊俗稱鳥不拉屎的封地,他連句話都不敢說,收拾完家當就自個兒趕來,多年來朝堂已經把這號人物給拋諸腦後。

一聲尖銳的嗔吶聲起,像是約齊了似的,街道兩旁厚重的門扇紛紛打開,穿著白衣素服的男男女女走出家門,瞬地整條街全被堵住。

這時一具棺木抬出,一隊樂手整齊羅列于棺木後方,幾個披麻帶孝的男女在棺材四圍繞,他們扶棺大哭。

這場景太奇怪,好奇的江呈勳想上前詢問,卻被席雋一把拉住。

他細觀堵住街道的百姓,他們身穿白衣表情木然,男多女少沒有小孩老人,重點是他們的腰際都藏了東西……

三人面面相覷,席雋揚聲一喊,「快走。」梁錚一點頭,下令,「速速離開。」

眾人听令朝梁錚圍攏,目光相對間,席雋夾起梁錚,另兩人一左一右提起江呈勳,施展輕功飛上屋檐。

見狀,穿麻衣的扶棺人皺眉,竟不好奇,連問都不問?

樂手胸口憋足了氣,用力吹奏,與此同時,身穿素服的民眾一個個從腰間抽刀取劍拿長鞭,追著他們跑起。

在席雋等人飛經棺槨旁邊時,一陣粉紅色的煙霧沖出,席雋來不及喊話,就見兩名兵將吸入煙塵雙腿一軟滾下屋頂,當中一人還扶著江呈勳,幸好他還有幾分武功,連忙穩住身形沒跟著墜地。

席雋想也不想,撲身拉起他的手,竭盡全力往鎮外狂奔,眼看著就要跑出鎮子了,打殺聲卻越來越近,當中幾個懂輕功的也躍上屋頂一路追擊。

好不容易出了鎮子,但沒了屋頂、沒有優勢,很快就有大批刺客追上他們,席雋把梁錚丟給江呈勳,舉劍相抗。

「快跑,往林子里去!」

江呈勳武功雖不濟,但比起梁錚又勝上一截,于是他不打不殺不與人過招,拉起梁錚埋頭逃命。

席雋和眾衛兵負責斷後,偷襲者武功不高,但架不住人多,砍殺間,隨行衛兵一個個倒地,席雋身上也被砍了多處傷口。

看著前方圍繞的幾十號人,席雋大喊一聲,嚇得他們有所忌憚。

這時幾人眼神示意後揄刀齊上,席雋長劍刺去,一挑一個,下手沒有半分遲疑,他有經驗的,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放松,一旦對方發覺自己動作遲鈍便會群起而上。

他咬牙大叫,「殺!」

席雋飛快挽個劍花,長劍斜劃,兩顆頭顱滾落腳邊,見狀眾人不敢強勢上前,只能一步步慢慢迫近。

在所有的士兵盡殲于敵手之後,對方分出十余人追擊江呈勳和梁錚。

江呈勳旁的不行,逃命還真是天生專長,一奔進林子便帶著梁錚左竄右鑽,雖然狼狽不堪,卻還是順利逃過好長一段,當中他尋機把懷里的煙花給放了。

就在他以為已經成功躲過對手時,一柄長刀橫空而出,筆直砍向梁錚,他想也不想,以身為盾直接往梁錚背上一撲,下一刻劇烈疼痛襲來。

天!好痛好痛,他快痛死了……他直覺想喊阿雋,可是喊不出聲來,他痛到連喉嚨都罷

梁錚一驚,反手抱住江呈勳撐住他往下墜的身體,心口一酸,出現強烈的罪惡感,江呈勳如此赤誠相待,他竟還處處試探……

但殺手哪會在乎他的心情,一刀不成,再揮一刀。

咻地,長刀未落,殺手低頭看著自己的胸月復處,那里有一把劍從後背往前鑽,露出兩寸劍身,血從身前汩汩而下,他想試著回頭,想看看誰殺了自己,但是無法……

解決掉最後一個,席雋血流過多,腦袋沉甸甸的,他踱蹌上前道︰「我們快找個山洞躲起來。」

梁錚猛點頭,顧不得眼角熱淚,一手扶住席雋、一手撐起江呈勳,三個人扶持著彼此,跌跌撞撞往前行。

坐在山洞里,梁錚居中,席雋和江呈勳一左一右靠在他身上。

「成王與三皇子有舊。」江呈勳說。

每回成王進京總會去斗雞走狗上青樓,江呈勳也是青樓常客,在那里踫上幾次,倘若偶爾幾次便罷,可回回都有三皇子的身影。他本以為兩人是同好,但如今細細想過……怎地成王不進京三皇子就不逛青樓,難不成三皇子更好老男人這一口?

輕輕一笑,江呈勳自嘲,怎麼會想到這個?以前都沒想到的啊,難不成人快死了就會變聰明?

「三皇弟身子羸弱、脾氣溫吞,看起來忠厚老實的人,沒想到也有那心思。」

「砍呈勳那刀的人,我認得。」席雋有氣無力道。

「誰?」

「游盛武,明珠縣主的情人。」他這是想弄個從龍之功,搞死忠勇侯府?呵呵,武夫果然傻吶,弄死梁錚還有大皇子啊,他怎就認定三皇子能化身為龍?呆透了、傻透了,婧舒她娘說的對,人不能執著,得學著放下,兄長之死讓他也賠上一輩子,不值!

梁錚咬牙,「你們的傷不會白受,回去後我會替你們討回公道。」

回去……煙火已放,後頭的人很快會追上來,等他們來就安全了,但是瞄江呈勳一眼,他不確定他們能否等得到。

席雋告訴自己不睡,他傷勢太重,深怕這一睡就再也不會醒來,他得清醒、得活蹦亂跳回京城,他還要求得皇上賜婚。

江呈勳也懂,好不容易領略一番自由滋味,他想再嘗一回、十回、百千回。

當然梁錚更明白,看著鮮血漸漸浸染衣衫,他的心一寸寸發寒,伸手握緊兩人,他非常後悔!

是他的錯,他太輕視兄弟,父皇的肯定讓他自滿自傲,他以為水到渠成,再沒有人有資格與自己一爭上下,沒想到……呵呵,只要野心在,再沒有資格的人都有權利作夢。

他們都曉得不能睡,所以不斷說話不停聊,從朝政說起,聊到小時候的生活,再談心情記事……

江呈勳說得最多,因為他覺得自己最可憐,明明沒有那分心,明明對那位置沒有想法,卻因為疼愛自己的皇祖母,一輩子被架在火上烤。「呵呵,別人戴綠帽,我只能戴大帽,那帽子沉得都快把我給壓死了,我憋得喘不過氣啊,我想要自由,想要當個仗劍行走江湖的游俠兒……」

他的話讓梁錚罪惡更深。「我給你,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熟悉的感覺回來了,對于死亡,席雋也有豐富經驗,當身子里某些東西一點一點減少,他便曉得自己活不久了。

「後悔嗎?」席雋苦笑問。

問的是江呈勳,但後悔的是他自己,不該走這一趟的,不該認定自己是不死之身,不該過度自信,不該……

如果他啥事都不干,不要當官、不要考狀元、不要認親爹,光是待在王府里,是不是就能夠和婧舒舉案齊眉?也臧那個老騙子啊,他說罪孽已清,救贖將臨,哄人的嗎,他又要錯過她了?

這算什麼罪孽已清救贖將臨,他要的救贖不是死亡,而是重新贏回晰晰啊,他的晰晰,他愧對千年的晰晰……

還會有下一世嗎?肯定沒有了吧?千百年來,他第一次死在晰晰前頭……詛咒破除,他再不必忍受千年寂寞,他終于可以遺忘一切重入輪回,但是他不想啊……

江呈勳傻笑,後悔對嗎?是啊,後悔說大話了,後悔說死也不怕,死……超可怕的。

阿雋、阿雋,我終于能夠飛出京城了,我終于是一個自由人,就算明天一出京立刻死去我也甘願。

「甘願」說得多麼容易,可是真要他甘願多麼困難,他想做的事那麼多,怎才剛起了火苗就被澆滅?不公平……

「真可惜,我還想和阿雋當連襟的說。」江呈勳有氣無力笑著。

「什麼連襟?」席雋有氣無力問。

「你娶婧舒、我迎媛舒,我想和阿雋當一家人。」

「這麼犧牲?」

「為了阿雋,再大的犧牲都不算犧牲。」

「那為我呢?能犧牲不?」梁錚吃醋了,他們在那里哥倆好,把他擺在哪里。

「呈勳都為你把性命給交代上了,夠不夠犧牲?」席雋反問。

梁錚臉上一紅,是啊,呈勳為他連命都不要了,這種肯為自己兩肋插刀的人,他還有什麼好吃醋的?

正當梁錚反省之際,山洞外傳來雜沓的腳步聲,是敵人再度來襲?

梁錚深吸一口氣,別人都為他插了刀,再不濟他也得保下他們,軟弱的手掌握住席雋的劍,他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引開追兵。」

不等他們回應,梁錚沖出山洞。

江呈勳和席雋下意識對望一眼,他們投對明主了啊,這樣的心性……

從早上起床後就屢屢不順,切菜割了手,走路撞上門,她明明睡足三、四個時辰,醒來卻頭昏腦脹,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心頭像是有只大蟲似的,鑽得她莫名疼痛。

她的情況不對連孩子都發現,涓涓抱住她,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一再重復說︰「沒事。」

本來就沒事啊,是她在庸人自擾,然耳朵嗡嗡作響、眼皮跳得亂七八糟,平日里鬧騰不已的秧秧、瑛哥兒也感受到不尋常氛圍,整個下午乖到讓人心疼。

春風皺眉道︰「姑娘,您的妹妹又上門了。」

「沒跟她說嗎?王爺不在。」

不曉得柳媛舒怎麼想的,怎會認定王爺喜歡她?王爺又不是腦殘,就她那性子,娶進門來肯定會雞飛狗跳家宅不安。

「說了,可她今兒個不是來找王爺,是來找姑娘的。」

「找我?」她沒心情應付柳媛舒,但也清楚那丫頭有多不要臉皮,她是真敢豁出去、蹲在王府門口大鬧的女人,算了,見就見吧。「你去領她過來。」

「是。」

柳媛舒終于再度進到宮王府,這可是她日後要生活的地方呢。

王爺允諾要迎她入府,雖當不了正室,但即便是王府的小妾也比平常人家的正妻來得光榮,這怪不得王爺只能怪爹爹,誰讓他沒出息,若是爹爹更上進些,成為官家小姐的她自然能當上王妃。

今天她非來不可,因為面子被掃了,得來王府找補。

是薛晏惹的事,不就是個七品小縣官,日後能爬到什麼位置還不曉得呢,更別說家里窮成那德性,娶個媳婦還敢挑挑揀揀?當她想嫁啊?是爹爹非要說他出息長進,想尋媒人給他們說親。

知道薛晏他娘怎麼說話的?

她說︰「晏兒馬上得赴任就職,這一去千里迢迢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眼下成親肯定來不及,倘若定下親事卻讓媛舒一等數年,蹉陀了光陰,豈不是罪孽。」

場面話說得多好听,就算是傻子也明白這是拒絕。

她雖看不上薛晏,被拒絕哪能舒坦?娘氣得罵罵咧咧,還怨爹爹多事。

薛家窮到頭了,要赴任還得村人送程儀,爹爹送出十兩銀子呢,說是身為先生該盡之義。

什麼狗屁道義,根本是肉包子打狗!

祖母去世後娘脾氣見長,薛家拒親,娘成天叨念,逼爹爹去把銀子要回來,爹爹舍不下面子,娘變本加厲罵到不像樣,罵得爹爹和宇舒待不下家,念得她心煩意亂,最後不得不說。

「王爺說等他回京便納了我為妾。」

她答應王爺守密的,若非娘催逼……算了,反正現在村子上下都曉得她要進王府,她只來上這一趟。

金碧輝煌的王府閃得她眼楮睜不開,這哪是人間?分明就是天堂,看看池塘里的魚多大,怎不撈起來吃?竟放任它們在里頭游來游去。池邊的鴛鴛水鳥和鴨子長得多肥,要是熬上一個時辰,湯汁得多鮮美!連畜生日子都過得這麼好,那住在里頭的人就更別說了。

走進蘭芷院,她更不平衡了,這麼大的院子就給了姊姊?

站在旁邊給姊姊添茶倒水的婢女,她那身衣裳比自己穿的好上十倍,姊姊根本不是進王府來當下人,是來當主子啦。

吸吸呼呼連喘幾口氣,她不要生氣,再過不久她也能過上這種生活,不對不對,只會更好不會更差,姊姊伺候的是孩子,她可是要伺候王爺的。

「你找我有事?」

她理直氣壯回答,「娘讓我來看看王府長成什麼樣兒,終究是要長住的地方。」

「別胡說八道。」

「誰胡說,是王爺親口說要納我為妾的。」

「你瘋啦,好端端的不嫁人做妻,竟自甘墮落想與人妾?」

常氏怎麼會把柳媛舒教成這副模樣?王爺心里是怎麼想的,怎會說這種話?那次就不該領她去溫泉莊子。

「做妾有什麼不好?那可是王爺的妾,不是平頭百姓的妾,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不說,還能過上神仙般的生活,反觀姊姊,就算嫁給姊夫又怎樣,姊夫連個自己的窩都沒有,還得讓你給人家看孩子掙錢,這種正妻不當也罷。」

「妾和奴婢是一樣的,正妻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一個不高興想發賣也是行的,你一個良家子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放心,王爺寵我,舍不得讓正室作踐我,何況這王府哪來的王妃?還不是我說了算,要是我搶時間給王爺添個孩子,母憑子貴,有了孩子傍身,我還怕啥?」到時候呼風喚雨,便是剛進門的王妃也得拍她的馬屁,想到這里,她越發得意起來。

「你瘋啦,王府的妾室通房多著呢,不差你一個。」婧舒不敢置信地望著妹妹,過去只覺得她自私了些,而今看來她不僅僅是愚昧……得找個時間同爹爹談談,再不管束怕會替家里惹下大麻煩。

「你才瘋呢,我說的全是實話,你沒在大宅院里待過,不知道里頭的彎彎繞繞,娘可是在大戶人家里長大的,見多識廣,她早就把後院女子該有的功夫全都教給我了。雖然我不是太喜歡你這個姊姊,但終究是手足之親,如果我能順利嫁給王爺,往後自會多多照應你和姊夫,但在這之前你得先幫我在王府立足。」

雖不樂意,柳媛舒卻不能不承認姊姊更有本事些。都是娘的錯,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要是她能隨爹爹多念點書、多長點學問,就算旁的不行至少還能給王爺紅袖添香。

「算了,我沒辦法同你說話,你回去吧,別再過來了,我不會見你也不需要你照應,至于王爺……更對不住,幫不了,你好自為之,送客!」

婧舒揚聲一喊,春風立刻進屋,石鉚跟在後頭往門邊一站,擺明了「請」不出去的話,他樂意用丟的。

與梁錚同行,皇上派了不少人跟隨,席雋把玄霓幾人連同石鉚都給留下了。

他說︰「你周全我才能放心辦差。」

這話太甜,甜得她連反駁的余力都沒有。

柳媛舒臉色驟變,氣急敗壞道︰「你趕我?想清楚,今天可是爹娘讓我來的,我要尋一處好院落,等嫁進王府後就把他們接過來同住,難道你敢不孝、敢忤逆爹娘?姊夫若知道你罔顧人倫,還肯要你?」

婧舒實在無語。

「這話真是爹爹說的嗎?不會,是你娘講的吧!爹爹讀聖賢書,定說不出如此愚蠢之語。第一,你不會嫁進王府,因為妾室收房不叫嫁,叫納,喜歡便多納幾個,不喜就丟到莊子或賣掉,這是高門大戶的規矩,你說母親是在大戶人家長大,怎會連這種事都搞不清楚?再者,就算是正娶的王妃,也斷無讓娘家人進王府長住的道理,更別說是一個小妾。」

「王爺寵我呀。」

「寵不寵尚且未知,在這之前你得先被納進府里,如今八字還沒有一撇,說這些貽笑大方。」

「我長得這麼美,王爺一定會寵我。」

「知道何謂井底之蛙?比你美的女子比比皆是,王爺為什麼非要你不可?王爺經常流連花街柳巷,里頭的姑娘哪個不比你漂亮?」

「柳婧舒,你就是見不得我好。」

「錯,我是見不得你愚蠢。回去靜靜心吧,讓爹爹給你說說道理,你是柳家姑娘,不是青樓妓子,便是妓子也沒有上門招客的道理,你不尊重自己,就甭想別人尊重你。」

「你把我比作青樓女子?我要告訴爹娘。」

望著小臉漲得通紅的柳媛舒,婧舒滿臉無奈,她確實有幾分美貌,可再美又如何,一開口就淺薄得慘不忍睹,她若嫁入平民百姓家里還好,倘若進了高門大戶,只有死路一條。

「快回去告狀吧!」她連爭辯都懶。

正在柳媛舒準備踏出門時,一名下人匆匆來稟。

聞言,春風心頭一驚,忙進屋對婧舒道︰「小姐,二皇子親自送王爺和席世子回來,他們受重傷了。」

重傷?心狠狠一顛……她的隱憂、不安、恐懼在此刻落入實處。

听見此話,柳媛舒卻是面上一喜,做出決定,她要留下來照顧王爺,待王爺清醒必會心生感動……

婧舒知道柳媛舒趁機留下來了,王府後院沒有女主人,規矩本就松散,再加上王府上下無不明白婧舒在王爺和小世子心中的地位,便也沒人去為難柳媛舒。

總之她沒離開王府,成天守在王爺身邊,含情脈脈地看著江呈勳那張精致美麗的臉,心里幻想著未來。

婧舒卻沒有她的樂觀,她看著席雋慘白的臉孔,無助茫然,情緒壓在心底,壓得她無法喘息。

忠勇侯來了,他坐在床前一動不動,看著面色死白的兒子,瞬間蒼老。

是他的錯,他認為男人該心懷天下,不應為後院那點芝麻大的瑣碎小事操心,他看不起女人,認為女人翻不了天,結果他失去妻子、失去兒子,差一點點連女兒都要失去。

席定國想把兒子帶回侯府,但大夫讓他別輕舉妄動,眼看著湯湯藥藥一缽缽往席雋嘴里灌,他卻始終昏迷不醒,心疼得他無法呼吸。

皇帝召他入宮嘉勉、安慰,封賞一串又一串,但兒子都沒了,他要那些身外物做什麼?

天底下最悲哀的是白發人送黑發吶!

失而復得的兒子、讓他光榮驕傲的兒子,就這樣靜靜地躺在眼前,他做錯什麼?老天為什麼這般折磨自己?

他是男子漢,他殺敵無數,他對生死淡漠得不像常人,他總相信再困難的局面都能夠闖過去,他認為自己強大無比,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他,但是在短短的時日內,他一再一再被為難……

游盛武挑起他對昔日同袍的歉意,岳君華的背叛讓他對女人失了心,以為兒女雙全的自己,誰知到頭來不過是替人作嫁,他成為全京城的笑柄。

但他心存僥幸,因為他還有失而復得、連皇帝都欣賞看重的兒子,誰知初試啼聲就緞羽而歸。

什麼都沒有了,他只剩下一個痴呆的女兒,這是報應嗎?

因為他殺那麼多人?因為他為前途犧牲太多兄弟?對……肯定是報應,早在看見游盛武那刻他就明白了,天道循環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呵呵、呵呵,都沖著他來吧,所有他對不起的人通通過來,來尋仇、來報復,來怎樣都行,但是能不能……債別算到兒子頭上?

他可以不認兒子、不要他孝順,他只求雋兒平平安安,就算不當官也沒關系,他什麼都不要了,只要兒子活著就好。

牽起涓涓的手看著忠勇侯的背影,那天她和席雋在屋頂偷窺,那麼令人羞恥的事,忠勇侯都不慌不忙,理智而果斷地處理了,那時的他像百姓嘴里形容的那樣,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但是現在他衰老哀慟得讓人心酸。

婧舒推推涓涓,涓涓與她互看一眼。

面對父親她需要勇氣,她被忽略得太久,久到忘記什麼是親情,但是在婧舒的眼神鼓勵下,她深吸氣走到席定國身邊,輕輕把手覆在父親手背上——那里是濕的,他抹了淚。

望著女兒那雙清澈靈動、像極雋兒的眼楮……「涓涓?」

「爹爹,我好了。」

聞言,他一個激動將女兒抱進懷中,他把頭埋入她頸間,嗚嗚哭泣。「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哥哥、對不起你……」

數不清的對不起柔軟了涓涓的心,她猶豫片刻後,輕緩地拍起父親的背,像姊姊安慰自己那樣。

看著這一幕,淚水刺痛了婧舒的眼,她看著席雋,心底不斷說著︰你說過的,你會好好的,男子漢一諾千金,要說話算話……

第三天,席雋沒清醒,氣息變得更微弱,大夫讓他們早做準備。

婧舒的脾氣很好的,她很少與人起沖突,便是面對柳媛舒或常氏的無理取鬧也不曾大聲咆哮,但她咆哮了——對著大夫。

「什麼叫早做準備?我要準備什麼?救命不是大夫的職責嗎?病人還沒有放棄、親屬還沒有放棄、我還沒放棄,你怎麼可以叫我們準備?你有沒有醫德,你是大夫還是創子手?」

她的失控嚇壞大夫也嚇壞涓涓,她緊緊抱住婧舒,眼淚不停刷下。

秧秧頭痛不已,涓涓這樣、瑛哥兒這樣,連姊姊也這樣,他們不吃不喝,成天坐在病床前,哭得雙眼紅腫,而大夫又說著同樣的話……失去頂梁柱,他覺得天塌下來了。

他急得團團轉,又要顧這邊也要顧著瑛哥兒,都不曉得怎麼辦才好。

「姊姊、涓涓,雋哥哥不會有事,王爺也不會有事,他們都會好起來。」

「對,會好起來的,他們都會好起來。」她憋住一口氣,用力抹掉淚水,也拭去涓涓的眼淚,她鄭重說︰「你哥哥不會死,他會活過來,他答應我要平平安安的,他最重視承諾了,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

涓涓用力點頭。

「對吧,你也知道承諾很重要對不對,但凡說出口就一定要做到的,你哥哥就是這種人對不對?」

追著一個孩子要答案,這種行為很蠢,可是她沒有辦法了呀,她需要一個肯定,需要有人斬釘截鐵對她點頭,告訴她︰承諾必定成真。

「對。」涓涓咬緊牙關重重點頭。

「你哥哥會清醒,他答應的事從不食言。」她重復又重復同樣的話,彷佛重復的次數夠多,好事便會成真。

「對。」涓涓也一點頭、二點頭,她也相信頭點得夠用力,就能證明哥哥會守信。

就這樣莫名的信心、莫名的相信,她們不再哭泣,她們待在床邊不斷對席雋說話,把過去來不及說的、沒記得要說的,通通說清楚。

三更梆子剛剛敲過,大地沉寂……婧舒睡不著,她握住他的手放在嘴邊。

「兩次,你說自己樣貌長得不好,同樣的話你從來不重復,為什麼這件事一再提及?是王爺驚人的容貌刺激到你嗎?傻瓜,有沒有听過海上有逐臭之夫?有一張好臉孔,確實更能讓人心喜,但那只是一時喜歡、與愛情無關。

「知不知道愛是什麼?娘留給我的書上有寫,她說︰『愛不是尋找一個完美的人,而是學會用完美的眼光欣賞那個並不完美的人。』

「我不完美,但你欣賞我,你不完美,但有我欣賞你,我們會帶著對彼此的欣賞走過此生,你不可以半路下車,不可讓我的欣賞孤軍奮斗,懂嗎?」

說好不哭的,所以她沒哭,只是眼淚自顧自從她大大的眼楮里滾下來,她不願意但是控制不住。

讓他的手貼在自己頰邊,一瞬間,他掌心蓄滿她的眼淚。

「失去,很痛,但在還沒來得及珍惜之前失去,更痛,你舍得我痛嗎?如果不舍得,請你張開眼楮,讓我別那麼痛,好不?」

幾天沒睡她已經累慘了,但每句、每個字,她都說得認真無比,她認為只要說得夠認真,就能說服他清醒。

「娘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現在我告白了,你听見了嗎?沒听見,好,那我再告白一回。」

「席雋,我喜歡你、我愛你,我無法陪伴你的前世,但請把你的今生給我、來生給我,未來的每一輩子通通交給我。我想要牽著你的手,像這個樣子,一步步往前走。給我這個機會好嗎?」

這種話不矜持,從小到大受的教養,都教會她這樣做不可以、不好、不適當,但是顧不得了呀,她還來不及珍惜他,他就要離開,她的痛需要一個人來傾听、來表白……「听過遙控器嗎?娘說遙控器上面有很多按扭,一按窗簾就會自動打開,飯就會自己煮香,燈就會自己點亮。你說,是不是特別特別好的東西?」她一一扳開他的手指,貼在自己胸口。「現在,遙控器在你手里,你可以遙控我的心情,你想我哭我便哭、要我笑我便笑,你舍得我哭嗎?如果不舍得,請你用力一點,請你認真和閻王爺好好談判,請你回到我身邊……」

她說著,眼淚流干、唇舌燥了,她疲憊得撐不住了,但她不敢閉上眼楮,深怕一閉、深怕松開他的手,沒了牽系,他悄悄地離開自己。

可終究她只是個人,三天三夜不眼,讓她失卻最後一分力氣……

她不知道自己睡著,不知道自己趴在他身旁、枕著他的掌心,更不知道即使在夢里,她的淚水也不曾止息……

涓流不息的鮮血從腕間流進碗里,她靜靜看著自己的手,情緒不曾有半分波動。

「陳太醫,求求您,不要啊!」

小宮女跪求太醫,紮紮實實的磕頭聲響,觸動人心,太醫心生不忍,卻無法停下動作。

他也不相信娘娘的血可以治病救人,但他親眼看見皇後娘娘飲下鮮血後,便將小皇子順利生下,而現在大量失血、進入昏迷的皇後娘娘……再一碗血就能活了吧。

陸家的人全都圍在長,所有人都盼著皇後娘娘活命。

「月兒,別磕了,起來。」

「不行啊,娘娘再下去……會危險的。」

「傻瓜,死亡從來都不危險,一旦死亡發生,所有的危險便終止了。」

晰晰輕淺笑著,彷佛痛徹心扉的傷口不在她身上,彷佛那紅得似盛綻鮮花的血不是自她手腕流出。

陳太醫誠惶誠恐道︰「求娘娘恕罪,只要再一碗就好。」

看著太醫,她知道啊……皇後死了,他也活不了,反正她不想活了,用她的命換回兩條人命,值!「取吧,罪不在你有什麼可恕的。」

終于血取夠了,陳太醫用棉布裹緊她的傷口,一個俯身重磕後離去。

月兒哭著上前抱緊她,瞬地,溫暖襲上,只有一點點,稀少得令人鼻酸,但足已令她感動。「月兒,我想看月亮。」

「外面風大……」

「最後一次。」

望著娘娘堅定的目光,月兒喚來宮女太監,將軟榻搬到院子里,再將虛弱的娘娘移出去。

清兮宮只是從清和宮劃出來的一個小角落,里頭三間房,青磚紅瓦,連服侍的人都比旁的宮殿少,這是娘娘的要求。

蓋這樣的屋宅不符合宮中規制,但娘娘想要,皇上便允了,清兮宮里最美的一處風景就是院中的那株玉蘭樹,月兒記得,那是初入宮時皇上親手為娘娘種下的。

月兒握住娘娘的手,從娘娘進宮之後就是她貼身服侍的,娘娘的心苦,每一分她都懂。

才多久?兩年嗎?她記得好清楚,那日皇上攜著娘娘走入後宮,穿著白裳的娘娘美得像仙子,所有人都說娘娘是天上神仙下凡,說皇上能一路過關斬將、順利走到龍椅前方,倚仗的不是千萬將兵的枯骨,而是娘娘的鼎力相助。

娘娘可厲害了,能呼風喚雨、出謀劃策,讓死于戰亂的人數降到最低,所有人都說娘娘是慈悲的觀音菩薩送來,解天下蒼生之苦。

剛入宮的娘娘多麼快樂呀,她笑得何其燦爛,她總拉著月兒的手說︰「我會用盡全力輔佐皇上,讓他成為一代明君,造福天下百姓。」

但立陸氏嫡女為後那天,娘娘哭了。

她仰頭問月亮。「不是說好一生一世一雙人?不是說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為什麼我的情路上,會有那麼多閑雜人等?」

皇上對娘娘很好,他親自向娘娘解釋,「身為帝王,平衡之術很重要,我需要陸家幫我穩定朝堂。」

皇上說的沒錯,歷代帝君都是這樣做的,娘娘無從反對,只是臉上的笑容隨著越來越多的女人入宮而消失,她不再走入帝王居住的清和宮,不再進御書房同皇上說話,她把自己關在清兮宮里,經常自問「我錯了嗎」?

漸漸地,皇上越來越少出現,漸漸地,娘娘的淚水干涸,漸漸地,連帝君垂憐都不再盼望。

娘娘說︰「我好想家,好想和族人在一起。」

娘娘說︰「我的家鄉有數不清的大樹,有壯闊美麗的大山,有奔流不息的河流,夜里滿空星辰、明月皎潔,日里家鄉的天空藍得耀人眼……」

娘娘說︰「嬤嬤是對的,愛情終究要害死我了。」

娘娘說她不是仙女而是女巫,她不會呼風喚雨、卻會觀天象,她最厲害的是會法術、會下蠱毒,但終其一生她不曾害過人。

娘娘說︰「可是怎麼辦才好,我好想……好想害那個曾經深愛過的男人。」

她嘴邊說著狠毒的話,卻連一只螞蟻都舍不得傷害。

「月兒,幫我把床下的匕首拿過來。」晰晰道。

「娘娘……」月兒遲疑。

晰晰溫柔笑開。「沒事,我只是想家了,在族里每個年滿十歲的女孩,族長都會入山挖來一塊新鐵,親手打造匕首授之。族長是我的嬤嬤,她聰明睿智,能夠看清未來數十年的事,從小嬤嬤常督促我好好學習術法,她說,總有一日我必須勇敢堅強地站在族人面前,用能力證明我可以當個好族長。

「可是我為了男人拋棄嬤嬤的期待,我把他的夢想當成自己的夢想,我把全部心力都用在他身上。他受傷將亡,我以鮮血灌之,我告訴自己,他是天地間唯一一個值得我用性命交換的人,但是今日,他竟要用我的性命換他妻兒性命。」

呵呵,她輕笑著,還有人可以比她更傻嗎?虧嬤嬤總說她聰明透頂,一個聰明的女孩子怎會讓自己落入這番境地?

前無門、後無路,她心知肚明,今日不是李清逼死她,而是自己的選擇生生地把她逼死。

月兒淚流不止,她都懂,懂娘娘的茫然無助,懂娘娘的後悔失望,懂娘娘的慟不欲生,她懂得……娘娘有多辛苦。

月兒沖進屋里,尋出娘娘的匕首,走到軟榻邊攏進娘娘掌心。

晰晰輕撫匕首上的刻紋,她緩緩嘆息。「嬤嬤,晰晰好想您啊……」

月兒掩不住啜泣,哽咽道︰「皇上會知道娘娘付出這麼多,皇上一定會知道。」

傻呀,她哪還在乎他知不知道?他已經將她的感情糟蹋得七零八落,她若還將一腔熱血悉心交付……蠢透了。「月兒,人不耗盡所有的期待,是不肯說再見的,想道別是因為累了,我不再在乎他的感激,我不再介意他的歡喜,對他,我只剩下永無止境的恨意。」

「娘娘別這樣,皇上待您還是好的。」

好?是指送進清兮宮里數不清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不對的,愛情不是身外物可以衡量,不是可以因為利益平衡而存在。

「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情我便休。」

她曾立下誓言,他若珍惜,她不必棄,然而最終她選擇放棄。

不是因為她不在意,而是他不在意了……既然如此,何必?

何必不舍、何必在乎他的心。

過去的她不懂得恨,現在她學會了,他是個好老師,教會她恨上自己深愛的男子。

皇後和皇兒都平安度過此劫,陸家人滿意了,他……也滿意了。

他是勢利的,他時刻權衡利弊,他總是做出決定然後實行得篤定,他從不懂得何謂罪惡感,可是今日……心底有一塊是虛的。

所以他來了,在來的路上他想過無數的說詞,想說服她她仍是自己的稀世珍寶,卻不料一句「你若無情我便休」阻止了他的腳步。

他說過,「我要天下、要權勢、要俯瞰世間,證明我不是人人可以踩踏的小嘍羅。」

于是她說︰「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我就幫你成為什麼樣的人。」

他只用五年就走到今天的位置,而這五年當中,始終是她牽著自己的手。

他非常感激,她卻指著他的心口說︰「你這里有我的血,你的身體里有一半的我,我為自己做事,不需要任何感謝。」

于是他不再感謝,他把她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因為他便是她,他們是一體的兩個人,她應該理解並同意他所有做法。

他迷戀權勢、迷戀這個位置帶給自己的驕傲與成就,于是他做了所有帝王都會做的事,包括——視女人于無物。

他認為世間人都該供自己驅使,不論男人或女子。

但是他听見……她要休了、她不要他?

憑什麼!他是皇帝,天地間萬事萬物都該任他予取予求,誰也不能拒絕。

于是既驕傲又自卑的他在短暫的停頓之後走到她面前,他道︰「你救下皇後性命,明日我會頒旨,封你為貴妃。」

她冷眼看他,一語不發。

他耐下性子又道︰「等你把身子養好,為朕生下兒子,一出生朕便封他為王。」

她笑了,清冷的笑容里裝入滿滿的鄙夷。

突然間,她的目光讓他心生恐懼,他硬著脖子說︰「你是我的女人,終其一生都不能離開我。」

「不能嗎?要不要試試。」

她終于開口,說的話卻讓他膽顫心驚。

「你……」

「你要權、要利、要高高在上,除此之外什麼對你都不重要對嗎?好啊,我本就用性命來成就你的夢想,如今我便再成全你一回。」

晰晰望著他,目光中帶著狠厲決絕,她抽掉腕間棉布,拉開刀鞘以匕首劃開已經止血的手腕,這一下劃得很用力,瞬地鮮血激噴,朵朵鮮紅的血花在她臉上、身上怒放。

她以右手食指沾血在半空中畫符,口中念念有詞,下一刻她指著月亮。

像是被指引般,月光聚成一束光線投到她身上,晰晰整個人沐浴在月光中,美得教人無法言語,她冷冽的目光望向他,陰冷道︰「我程晰以性命詛咒李清,生生世世坐擁權勢利祿,卻求不得愛、孤獨終老!」

她看著他,看得他無法呼吸,恍若胸口處有什麼東西被抽出來了,他的表情僵住,眼淚卻順著眼眶滑出兩道濕痕。

兩個曾經深愛彼此的男女相互對望,她也在流淚,只不過流出的是鮮紅血淚。

下一刻,晴朗的夜空閃電雷鳴交加,一道刺目的白光自天際落下,它穿透她的身子,停止她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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