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與王兄尚無夫妻之實?」龐知瑞顯得相當驚訝。
「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如果他想強行踫我,我會當場自盡。」
她一臉厭惡地扭頭就要走,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不料走得太急,腳步一個太靠近池邊,眼看就要跌下去……
「王嫂!小心!」龐知瑞及時伸出手拉她一把,一個順勢,她跌入他懷抱中,與他四目相接時,她臉兒一陣臊紅,連忙站直身子,心兒噗噗亂跳。
「王嫂,失禮了。」他為自己情勢所逼的僭越道歉。
「你不要再叫我王嫂!」她慌亂地怒叱。
「可是——」
「這是王後的命令!」見他還有話說,她只好使出最百靈百應的一招。
「是,王後娘娘。」
「也不許喚我王後娘娘!」被侍女們這樣叫也就算了,但他是述國公,她不想被一個地位在她之上的人叫娘娘。
「那該怎麼稱呼您才好?」
「我有名字,辜拾璧。」
「那麼……拾璧。」
龐知瑞從善如流地輕喚了她一聲,這一聲卻像雷擊一樣打在她胸口,這種喚法……太親昵,親昵到讓她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尷尬的狀況,只好低著頭快步離去,躲回燕邇宮。
當晚,辜拾璧食不知味地陷入沉思,一口飯含在嘴里,心里想的都是下午那場意外。她支著顎,目光定在虛空之中。
龐王與述國公是兄弟,但兩人之間不只外貌不大相像,氣質更是天差地遠,一個外放張狂,一個內斂儒雅。要說外表的話,兩人是不同類型,各有勝場,龐王是男人味十足的英氣霸主,述國公則比較偏向陰柔的美男子。
她听過侍女們私下的絮語,不少人都傾心于述國公,今日一見,果然不負傳聞,那斯文有禮的翩翩風采,連她都差點失了神。
「王後娘娘,您這頓飯已經吃了一個時辰了,是不是胃口不好?」桃兒貼心地問。
杏兒不在,晚膳由桃兒服侍,看著王後娘娘像小鳥啄食一樣,一次一小口,一口又含著很久才吞下去,一頓飯吃到都冷了。她不禁納悶,難道王後娘娘平日都是這樣用膳的嗎?
「撤下去吧,我不吃了。」辜拾璧不想造成桃兒的困擾,決定讓她早點收拾下去休息。
桃兒才剛端著殘羹剩飯要出去,就遇上王上要進燕邇宮,她低著頭喊了聲「王上」,便急急離去。
她想起杏兒交代過她的,只要王上來了,就得再去張羅一些酒水來,因王上有在燕邇宮夜酌的習慣。
「我的王後,今日臉還好吧?」龐王笑著踩進燕邇宮。
「臉?」他的臉色似乎比以往顯得更加愉悅,反而讓辜拾璧反射性地更添一層防備,因對他的情緒捉模還不是很透徹,無法從他的表情讀出什麼意涵。
「你今日被柳條打到臉了,疼嗎?沒損傷你的玉顏吧?」
她聞言登時緊張起來。「你為何會知道?」
「我應該有說過,沒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在我的領地之下,連只蛆——」
「好了!別再拿蛆來說嘴了。」她不耐煩地打斷他,隨即想到一個可能性,臉色大變,「難道你派人監視我?」
「監視?」他放聲大笑起來,「哪需要監視,我是親眼看見。人啊,真的不能做虧心事,你以為不會被發現的事,偏偏都會不巧教誰給看見了。」
她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他這人城府極深,肯定是隨時有耳目在通風報信,讓他可以清楚她的一舉一動。
這麼說來,他一定是看見了她與述國公說話的情景了,那麼,她跌入述國公懷中的畫面,想必也難逃他的眼……
「怎麼?心虛了?跟述國公談得愉快嗎?才剛落入蓬萊江,這會兒又差點落入蓮池,你還真是流年不利啊。」他調侃著。
「我跟述國公沒什麼,那只是不小心腳滑了一下。」她強裝鎮定。
「我不是說我親眼看見了嗎,何必多作解釋呢,說多了,反而會讓人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他依舊笑著,
辜拾璧還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能說什麼,這種莫名受制于人的感覺真的很討厭。此時,桃兒端了熱酒進來,擺好後,又急急退出宮去了。
龐王開始自斟自酌,辜拾璧看著他那怡然自得的模樣,似乎真的不把她跟述國公的事放在心上。
她不禁感到疑惑,男人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有染嗎?怎麼他一點也不在乎?還是……她在他心目中根本不是什麼舉足輕重的存在?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突然覺得自尊有些受損。
「難道你都不會懷疑我跟述國公之間並不單純嗎?也許你今日看到的只是意外沒錯,但有可能我們已經過從甚密很久了。」
「是嗎,所以你們之間真的有什麼?」他抬起眼,對上她那賭氣般的眼神。
「當然沒有!」她憤怒。
「那不就得了,沒有的事,本王為何要懷疑?我在你眼中是如此氣量狹小的男人嗎?還是,你很希望我懷疑你?」他抿一口酒,眼中有著曖昧的笑意。
「我只是要確認自己的聲譽沒有被誣蔑。」她別過臉。
「你很重視聲譽嗎?那你就快要有罪受了。」
「什麼意思?」
「我看到了,代表其他的什麼人也有可能看到。俗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若你想當個好人,你就要更加謹言慎行,好守住你的聲譽。」
「難道有誰是不想當好人的嗎?有誰會不在乎自己的聲譽嗎?」她話才剛說完,馬上就想到,眼前不就剛好有一個不在乎自己聲譽的大惡人嗎!
「做好人比做惡人辛苦,本王是已經惡名昭彰,但死豬不怕滾水燙,就算再多添幾筆惡名也于我無損;而你,才剛要從好人變成惡人而已,所以你會有一段時間很痛苦,直到你到達跟我一樣無感的境界為止。」
「我才不會變成惡人!」
「我說的惡人,不是指你變成惡人,而是指你在別人眼中成了惡人。」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很快你就會懂了。」他喝光了酒,起身準備離去時,說的卻不是那句「王後早點安歇」的老話,而是︰「對了,杏兒呢?為何今日服侍你的是桃兒?」
「我讓杏兒回去為她爹作壽了,明日傍晚才會回來。」
「你讓她回去?」
「怎麼?當一個王後,難道連決定我的侍女出不出府的權力都沒有嗎?」她怕他會為此不悅,挺身把責任全攬了。
「你不是不想當王後嗎?怎麼這會兒行使王後的權力倒行使得挺順的。所以我說,你是天生當王後的料。」他朗聲大笑地離去,獨留她氣得握緊拳頭。
再仔細深想,她注意到他竟然記得杏兒與桃兒的名字。堂堂龐王,連個侍女的名字都記得?若真如他所說,沒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那……
他該不會連只蛆叫什麼名字都曉得吧?
很快地,檄州最新的小道消息又開始流傳了……
「喂喂喂,听說王後娘娘跟述國公之間不干不淨啊。」
「我也有听說,兩人私會蓮池,摟摟抱抱的,真看不出來王後娘娘是個不守婦道的女人啊。」
「王後被狼王凌虐過頭了,開始反噬了?述國公這是乘虛而入嗎?」
「述國公是檄州有名的美男子,很少有女人不喜歡他,正可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嫂子勾搭上小叔,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
「這下狼王綠雲罩頂,那對奸夫婬婦還能活命嗎?」
「哎呀,女人紅杏出牆,男人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狼王肯定還被蒙在鼓里,當了王八還傻傻地作大夢呢。」
「怎麼沒人去跟他說呀?」
「誰敢說啊,你頭不想要了是不?要是他一個發火,不分青紅皂白地把周遭人全砍了該怎麼辦!讓他當當王八,也算讓百姓出了一口鳥氣。」
「這深宮苑里的真是亂唷……」
「說不定之後生出一個王子,但其實是流著述國公的血,那可是個大笑話了。」
杏兒趕回龐王府的路途上多多少少听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傳聞,她驚訝這兩日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王後娘娘會跟述國公扯上關系呢?
杏兒一回到燕邇宮,馬上把外頭的蜚短流長跟王後娘娘說了。辜拾璧氣得七竅生煙,但又無計可施。
之後不管走到哪兒,總覺得每個人看她的眼光都充滿鄙夷、笑話著她似的,特別是那些芳心屬意述國公的侍女們,對她的態度更是隱約帶著不屑與妒恨。
她莫名其妙地在一夜之間成了無操無守的不貞賤人了,這還有天理嗎!真正的她,其實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