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廷深將結帳單放在桌邊,衛昕苒注意到單子下緣還與桌線對齊,成兩條平行線,不由得猜測這人是不是有點強迫癥。
視線從結帳單上抬起就與岳廷深對上,她不由得有些緊張的吞了口唾沫。
這輩子跟超級帥哥四目相對的時間肯定沒有今天多。
看到桌上備好的檸檬水跟餐具,岳廷深朝她道了聲謝。
「不客氣。」她又是一臉傻笑。
然後,他雖然還是看著她,嘴角喻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卻未再說話了。
衛昕苒生平最怕冷場,那會讓她彷佛全身爬了螞蟻,從頭到腳癢得不得了,怎麼也坐不住。
「對了,」她拿出錢包,「飯錢……有加服務費嗎?」
「不用。」
「噢,那我的是兩百元」她抽出兩張紅色紙鈔。
「不用給。」
他要請客嗎?
以前跟男朋友出去都是各付各的,甚至前前男友因為知道她家境優渥,餐點、車費等大條錢都是她出的,他頂多出出飲料錢,這會兒讓素昧平生的人請客使她覺得有些怪怪的。
「那很不好意思……」
「沒關系。」
「好,謝謝。」她把紅色紙鈔收回錢包放著。
接著氣氛又安靜了。
他坐在位子上,雖然沒看手機,而是姿態閑適的坐著,那張薄薄的唇卻始終沒張開過。
好尷尬。她想。
放在大腿上的手有些無措的敲著膝蓋。
「那個……你當工程師幾年了?」衛昕苒努力地想著話題。
「快十年。」他碩士畢業之後就進入這家公司直到現在。
年資一直累積,所以年終獎金跟分紅拿得多,公司股票也得到不少張。
「一直當工程師,沒換工作嗎?」
「對。」
「我是讀幼教的,現在在幼兒園當老師,跟你一樣都沒換工作。」
她猜他應該跟她一樣都很喜歡目前的工作,才會一直待下去,未產生過離職或換職的想法。
「我知道。」他輕點了下頭。
「那你是讀電機資訊的嗎?」
「資工。」
「噢……我對那方面完全不懂,如果……如果有問題可以問你嗎?」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資工是讀什麼的,可能跟程序還電腦有關吧?
要是電腦的話,幼兒園那邊有兩台電腦明年預計得淘汰換新了,或許可以問問他的意見也不一定。
如果有聯絡的話。
想想算了,肯定沒下文的,瞧他跟她說話都不太提得起勁,坐在他背後的女生八成都在偷听他們說話,回過頭好幾次了,每次都是同情的搖頭或是同情的笑,大概也知道這場相親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
「請說。」
?請說?
請說的意思是現在就問他嗎?
其實那只是回應的客套話,沒想到他竟回得……認真?
會不會理工科的都這樣一板一眼的呢?
「現在沒問題啦,我是說以後。」衛昕苒只好咧著嘴角尬笑。
「好。」
這個人從一開始到現在回她話都不超過三個字呢。
她想就算對她沒興趣,也別表現得這麼明顯嘛,好歹撐完這頓飯嘩……
看看旁邊的客人,有的在聊天,也有的自顧自看著手上的手機,好像對面是隱形人一樣,就只有他們這邊互相對看卻是安靜的嚇人。
「你你為什麼會來相親呢?」
平常很會想話題的衛昕苒竟然在這時辭窮了,只好詢問打一開始就梗在心中的疑問。
「想結婚。」
原來他是真想結婚,不是找人當煙幕彈,也不是玩游戲輸了?
她又忍不住往後瞧了瞧,確定真的沒人躲在牆後。
「你……沒有女朋友嗎?」
「沒有。」
她在問什麼蠢問題呢,要有女朋友干嘛來相親。
「我是被我媽叫來的,她覺得我年紀到了,該結婚了。其實我已經單身五年了,目前工作的環境也都女生比較多,男生大都是叔叔的年齡,所以也不太知道怎麼跟男生相處,如果、如果我說錯話,請不要見怪。」
好吧,她又耍白痴了,直接告訴人家單身五年,臉上妥妥貼著「乏人問津」的標簽。
算了,她介意這麼多干嘛呢?
這是第一次跟帥哥約會,想當然耳也是最後一次,就算耍白痴,人家頂多日後當八卦的材料,路上遇見搞不好還記不得她是誰。
不過她肯定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我也是。」
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是也單身五年,還是指說錯話的事?
「你也單身很久了?」她好奇的問。
「對。」
怎可能?
衛昕苒雙眸驚訝的瞪大。
「多久?」衛昕苒的身子頗有興趣的往前。
他微垂了下眼簾,似乎在計算。
須臾抬起頭來,「一年三個月零八天。」
「……」有必要算得這麼精準嗎?「你這是職業病嗎?算得這麼準確。」
不過至少他終于講超過三個字了。
但像他這般出色的男人竟然可以空窗一年三個月零八天,那麼,她空窗五年好像就很正常了。
「算是。」
「我沒有辦法像你算得這麼準,因為我連什麼時候分手的都不太確定。」
他微微蹙起困惑的眉,衛昕苒就當他是問了為什麼了。
「我前男友大學畢業後就出國留學了,然後我們慢慢地沒有聯絡,一直到今天,就連他去年回台奔喪,也沒打電話給我,所以我想就把最後一次聯絡的那天當成是分手的日子了。」
岳廷深見她神色有些沮喪,不禁擔憂她該不會還思念著那個無消無息的前男友吧?
「還想他?」這是尷尬對話以來,他第一次提問。
但衛昕苒並未注意到此點。
「想他?」
「嗯。」
「不、不想了,都這麼久了。」她抿了下唇,「不過他回台時卻沒聯絡我,還是有點難過。」她輕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就這麼莫名其妙被甩了,卻沒個交代,也沒有干脆的一句『分手吧』,好像人被懸在半空中那樣不上不下的,掙扎了很久才自己落了地,要是當初直截了當的說分手,就可以直接斷念了……嗯,我這樣說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她覺得自己講得亂七八糟的,語焉不詳。
「我懂。」
他懂?
真的假的?
還是隨意敷衍她的?
「那你跟前女友怎麼分手的?」
他微偏著頭像是在思考。
服務生在這時送了餐點上來,衛昕苒忙挪移桌上的餐具好方便服務生放餐點。
「謝謝。」她對服務生道謝。
他把菜盤里的蔬菜一一放進鍋子里,排列得很整齊,且重的先放,輕的後放,鍋面十分美觀。
衛昕苒猜想,他應該是吃火鍋的老手吧?
而且再次確定這個人有強迫癥。
「跟你一樣。」岳廷深突道。
「什麼跟我一樣?」
因為話題中斷太久了,衛昕苒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是指什麼。
「沒聯絡。」
衛昕苒這才想起他指的是什麼。
「是誰沒聯絡?」
「她。」
他竟然跟她一樣莫名其妙的被分手過?
衛昕苒覺得自己跟他之間總算有了共通點,雖然是不好的那種。
「這樣的話,我們算同病相憐羅?」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的衛昕苒只好呵呵傻笑。
「嗯。」他嘴角微微往上勾。
他笑了!
衛昕苒整個人傻愣在那張直接狙擊心髒的笑容。
天啊!她完全可以理解周幽王為何為了得褒姒一笑而烽火戲諸侯了。
真有一種笑容是會讓人想不顧一切的去擁有的。
小臉不由得紅了,為了掩飾心口的悸動,她趕忙低頭吃飯。
還好她不是點火鍋,不用等煮熟。
她在心里慶幸。
隨後的對話也一直維持在衛昕苒說,而岳廷深簡單回答上。
餐點用完後,衛昕苒看著他微笑說︰「謝謝你請我吃飯。」
「不客氣。」
「那我回去了。」
衛昕苒起身,岳廷深也站起來。
他嘴角動了動,想問問她下午有沒有事,但人家都說要走了,躊躇了一下還是未說出口。
那個動嘴角的動作太細微了,因此衛昕苒未察覺。
「再見。」衛昕苒朝他揮了下手,而他則是點頭致意。
衛昕苒抿唇彎眸傻笑了下,轉身離開餐廳。
走往捷運的路上,心情好的她腳步輕快。
今天跟個超級大帥哥吃飯呢。
雖然曉得不會有第二次了,這輩子不可能再跟這麼一張盛世美顏面對面一個半小時,她還是覺得開心。
這是人生的美好回憶。
可惜沒有勇氣跟他拍張照當作紀念,也只能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