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袁林一行人入住客棧,推開窗戶,初春的夜帶著幾分涼意,隨手提起桌上的酒壺,看著漆黑的街道,齊袁林飲了口酒,嘴角的笑意漸濃。
「主子。」站在齊袁林身後的是白日里硬被塞進馬車的暗衛。
「阿一,你覺得今日那兩個捕快如何?」齊袁林轉過身來問道。
那兩個人他連面都沒見著,話都沒說上,只知道是一男一女,他能有什麼想法,阿一抬起頭來,滿臉的苦相,「阿一不知道。」
齊袁林輕嘆了口氣,搖了幾下頭,「換個法子問你,在我南玄境內,女捕快常見嗎?」
「這個當然不常見,雖然我南玄有溫將軍這位女將,也開了四國中女子從軍的先河,不過女軍人都是由溫將軍直接統率,這各地衙門……反正我還是第一次見著女捕快。」阿一誠實的答道。
「有意思,真有意思……」齊袁林仰頭大笑,「這隨州城還真有意思,慶國公為非作歹,城外踫上一伙打劫的,衙門里則有個女捕快,朕這次出宮,值了。」既然是微服私訪,那他就干脆把這隨州城查個底朝天,該辦的辦、該賞的賞,原本還在苦惱要從何處下手,這會倒好,有個小姑娘自己送上門來了。
阿一憨憨一笑,不自覺的退後了半步,他們家主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睡著,見誰都笑。但是,據他了解,這位主子笑得越開心,就證明有人快要倒霉了,應該不會是他吧,再說,馬車他也坐了,商人他也扮了,這已經夠倒霉的了吧。
「告訴他們,以後見著那小姑娘客氣點,朕還指望著她呢。」
听听這是人說的話嗎,堂堂的一國天子指望著一個小姑娘,能指望人家姑娘啥呢,看來這次要倒霉的就是這位女捕快了。
「是。」
「派人好好查查那小姑娘的底細,知己知彼才方好利用。」
「是。」阿一硬著頭皮答道。陸知遙,陸捕快,您自求多福吧,被這位主子盯上,您以後的日子只怕……一言難盡嘍。
「對了,主子,咱們這次是打著茶商的旗號進城的,咱真要收茶嗎?」
「自然要收,還要收一批好茶回去。隨州的綠茶可是出了名的,收一批好茶給老爺子帶回去,孝敬孝敬他老人家。」
「是,屬下明日就去茶行打听。」
齊袁林放下酒壺,瞇著眼楮笑呵呵的走到阿一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少爺,這種事兒怎麼能勞煩你親自出馬,自然應是我這個管家辦的,你啊,就安心做你的少爺。」
「主子,這事兒真的不能商量嗎,還有阿二、阿三、阿四……」他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願賭服輸,這事商量不得,好好學學怎麼演富家子弟。」
「主子,我跟誰學啊?」阿一迷惑的問道。
「知道你是怎麼死的嗎?」齊袁林用力拍了下阿一的腦袋。
「我活得好好的,怎麼死,也得臨死的時候才知道。」
「笨死的,你眼前,朕……京師紈褲、富家子弟,跟了朕這麼多年,沒吃過豬肉難道沒見過豬跑嗎,照著我以前的樣子學就成。」跟了自己十年,陪在自己身邊,從王爺到太子再到皇帝,自己那股聰明勁兒,這小子怎麼半點沒學會。
「啊!」阿一恍然大悟,「要說京師紈褲,自然是主子您頭一分,阿一明白了,照葫蘆畫瓢,主子您就放心吧。」阿一拍著胸脯保證。
「回去吧,在屋里好好養著,白天別出門,我就說你被劫匪嚇著了,里里外外的事兒,我這個當管家的全包了。」
「主子,您這回也是第一次離開京師嗎?」阿一湊上前去小聲問道。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沒見過世面,大千世界,我當然早就游歷過了,滾滾滾,干正事兒去,沒事兒別來煩我。」
「是。」直覺告訴阿一,主子和他一樣,肯定都是第一次離開京師。
阿一被齊袁林趕出了房間。
「正事兒要辦,大千世界也得看看,兩不耽誤。」齊袁林又喝了口酒,心情頗好,都說無官一身輕,看來這話不假,離了京師,從高位上下來,不用整日埋在奏折堆里,耳邊沒有大臣們吵吵嚷嚷的聲音,真是渾身舒爽。
衙門出公差的捕快按規定可以放半日假,陸知遙睡到日上三竿,被一陣拍門聲吵醒。
「誰啊,大早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啊!」陸知遙隨手抓過枕頭扔向門的方向。
「姊,都快晌午了,妳還不起啊,下午不去衙門報到啦?快點起來吧,娘讓我給妳送衣服來了,快起快起,再不起,我去找娘,讓她來踹門了。」門外傳來陸春香的聲音。
「別、別!我這兩塊木頭板子可禁不住二嬸嬸踹。」陸知遙晃著頭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的下床開門。
「看見沒有,太陽都升到哪兒了,還早上呢。」陸春香拽著陸知遙的領子,非要讓她看日頭。
「姑女乃女乃行行好,知道了、知道了。」陸知遙揉著眼楮,今日天氣好,陽光刺眼,再加上被陸春香搖搖晃晃,再怎麼迷糊也醒了。
「妳們在外面等著吧。」陸春香從侍女手里接過衣裳,吩咐道。
「是,小姐。」
「給妳的。」進了門,陸春香不客氣的將衣服塞到陸知遙懷里,「瞧瞧,喜歡嗎?」
「喜歡。」陸知遙嘿嘿一笑,拿起一件紅衣前後看了看,「衙門里的紅衣女捕快,怎麼著,給不給二嬸嬸長臉?」
「妳啊,什麼時候能把自己嫁出去,那才真是給娘長臉了。」陸知遙今年十八了,她娘一門心思想給她說門親,這事兒,陸春香再清楚不過了。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過兩年可就輪到妳了。」陸知遙洗了把臉,一邊說著,一邊換上了紅衣。
「陸爺,此言差矣,我爹是書院的山長,我是陸家二房唯一的女兒,妳說我愁嫁嗎?」陸春香不緊不慢的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來。
「妹妹此言自是不差,不過,我也是陸家大房的嫡長女。」
「養父母去世,女乃女乃不疼,三嬸嬸、四嬸嬸視妳為眼中盯的嫡長女?」陸春香放下茶杯,越說越覺得愁。
听了這話,陸知遙腿一軟,嘆了口氣。說的沒錯,她說的沒錯,空有個嫡長女的名號而已,家里破事兒一堆。
雖然輸了理,但也不能輸了氣勢,「隨州城里唯一的紅衣女捕快。」陸知遙揚起頭,頗為自豪的說道。
「對,紅衣女捕快,妳當年要是不當這個捕快,說不定這會孩子都有了,知道三嬸嬸、四嬸嬸和她那些姊妹們怎麼說嗎,說陸家大房抱來的女兒身子骨弱,總生病,十幾年都沒邁出府門一步,能不提起妳就不提起妳,權當陸府沒妳這個人似的,明擺著嫌妳當這個捕快丟人。」
「隨她們怎麼說,名義上當個病秧子也好,總好過被人知曉了身分,背後指指點點的好。」陸知遙一點也不覺得生氣,反倒是覺得省了很多麻煩。「再說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那不是滿大街嘛,大不了,我不是還有我娘留下來的嫁妝嗎,看在嫁妝的面子上總有男人願意娶我吧。」陸知遙越說越小聲。
一提起嫁妝,她也愁,她是抱養來的,她娘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嫁入陸家陪嫁的東西可不少,這份嫁妝三房、四房早就惦記著想分了,在大房走了後,她女乃女乃原本也有那麼點意思。
後面是二嬸嬸死命攔著說這些東西是留給孩子的,孩子以後大了嫁人可不能讓婆家瞧不起。耗了好久,這筆嫁妝才被二嬸嬸鎖在倉庫,名義上這筆東西日後是她的,可是真到那時候,保不住三房、四房又出什麼ど蛾子呢。所以啊,她雖身在大戶人家卻分外喜歡攢銀子,畢竟若是日後她真得不到這筆嫁妝,好歹她兜里還有些銀子傍身。
「妳啊妳,這話妳也就和我說說,要是和娘說,妳看她打不打斷妳的腿。在終身大事上用點心,今年妳要再找不著婆家,明年妳那破捕快,娘肯定是不讓妳干了。」
「好妹妹,妳得替我說點好話啊。」一物降一物,對付二嬸嬸,還得她這個妹妹出手才行。
「這個我也幫不了妳,娘讓爹給妳打听相親的事兒呢,到時候娘讓妳去,妳就老老實實的去,不準反抗,听見了沒有?」
「是,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在對付二嬸嬸的事情上,听妹妹的沒錯。
「算妳听話。不管妳了,我約了蘇家小姐打橋牌,晚上早點回家,別總讓我們擔心。」看著陸知遙的領子有些歪,陸春香抬手給她整了整。
「妳姊姊我一身武藝,放心!」陸春香臉上還有點嬰兒肥,陸知遙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對方的小臉。
姊妹倆又說了幾句話,陸春香吵著和蘇家小姐約的時辰要到了,便帶著侍女匆匆的離開。
陸知遙屋里的家具都有年頭了,這個小院原本是陸家存放一些舊家具用的,她為了清靜就搬了進來,這里平日除了洛氏和陸春香,無人問津,正合她心意。
她站在有一道裂痕的銅鏡面前左右照了照,心想,二嬸嬸眼光真的沒話說,這身紅衣真襯人!
依舊是老樣子,翻牆而出,哼著小曲,慢悠悠的向衙門走去,街上人來人往,甚是熱鬧。
陸知遙探著鼻子,這味道,真香。老郭家的豆腐腦油條,一碗豆腐腦三錢,一根油條一錢,她得吃兩根才能飽,這加一起就得五錢。陸知遙低頭模模口袋,眼瞧晌午了,去衙門飯堂蹭一頓,一個子都不用花。
五錢難倒英雄好漢啊!陸知遙站在原地,步子邁出去,她舍不得豆腐腦油條,往後走,她又不想花錢,左右為難。
「抓小偷、抓小偷!有人偷銀子啊!」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大庭廣眾朗朗乾坤,還是在她陸知遙的地盤上偷銀子,誰這麼大膽子,不想混了!
陸知遙轉過身去,看見兩個熟悉的面孔。
「誰給你的膽子!」她看著跑來的人斥責道,都用不著出手,那小偷一看見陸知遙就腿軟,差點跪了下去。
「膽子越來越大了,小小年紀當街偷銀子,你……」看著骨瘦如柴,穿著打補丁衣服的小男孩,陸知遙提起來的手掌終究還是沒忍心打下去。
「陸、陸大人、陸大人。」姍姍來遲的齊袁林指著陸知遙手上的錢袋子,又指指自己,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陸爺。」市井上人多,這會早已圍了好些看熱鬧的人,小男孩眼瞅著快哭出來了。
「你倆跟我過來。」陸知遙提著小男孩的領子,拽著他向小巷子走去,回頭看了齊袁林一眼,齊袁林識趣的跟了上去。
進了小巷子,周圍清靜了不少,「陸爺,我不是、我……」小男孩紅了眼,「我女乃女乃又犯病了,家里沒錢了,一分都沒了,我去找大夫想賒點藥……我想干活,想賺錢給女乃女乃治病,但是他們都說我太小,都不雇我,我不知道怎麼辦,我……」小男孩胡亂的抹了把臉,擦干了眼淚,低著頭,「我、我看他眼生,我不敢偷別人的,我……」
「偷誰的都不行,偷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陸知遙大聲呵斥道。
齊袁林看著出陸知遙認識這小孩,也不急著說話,想看她怎麼處理。
「拿著!」陸知遙將錢袋子扔到小男孩手上,「跟這位齊公子賠禮道歉。」
小男孩手抖著接過錢袋子,轉身不敢看齊袁林,「齊、齊公子,我、我錯了,偷竊不對,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齊袁林接過錢袋子,看向陸知遙,「陸大人,這小兄弟可是有什麼苦衷?」
「齊管家,實不相瞞,這是城西的黃家老麼,自幼喪父喪母,女乃女乃將他拉拔大,黃女乃女乃去年生了病,黃家原本就是一窮二白,這人一病……」
陸知遙按著小男孩的肩膀,抬腿沖著踢了三腳,小男孩咬著牙不吭一聲。
齊袁林將小男孩上下打量一番,瘦瘦小小的,看不出實際年齡,打著補丁的衣服髒兮兮的,若說他是個小乞兒,齊袁林也相信。
「人窮,志不能短,你女乃女乃辛辛苦苦半輩子把你養大,是讓你當小偷的嗎?你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人,他們在天有靈,看見唯一的兒子偷竊,無論理由如何,丟的都是黃家的臉,你讓他們情何以堪。」南玄律法,偷竊者一律先打二十大板,再根據偷竊錢數多少來發落。
小男孩瘦得只剩骨頭了,哪里受得來二十大板。
「陸爺,我錯了,我不能給我女乃女乃、給我爹娘丟人,我再也不敢了。」一提到女乃女乃、父母,小男孩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陸大人,妳看,我這銀子也追回來了,沒受什麼損失,這孩子年紀小,偷竊也是為了給女乃女乃看病,且他真心有悔過之意,我看這事兒就算了吧。」
陸知遙等的就是齊袁林這句話,「還不快跪下謝過齊公子。」
「謝謝齊公子!」小男孩不僅跪下,還重重的磕了個響頭。
齊袁林貴為天子,平日里跪他的人還少嗎,可是這次看著眼前的小男孩,他心中竟然因為這一跪、這一個響頭而有些不忍。
「快起來吧。」齊袁林將人扶了起來。
「拿著。」陸知遙拿出自個兒的錢袋子,取出一兩銀子,「抓幾服藥給你女乃女乃。」
小男孩站在原地低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掉在地上的黃土里,見他不伸手接銀子,陸知遙拽起小男孩的手,硬是將銀子塞到他手心里。
「好好拿著,別給陸爺弄丟了,這是陸爺借你的,等過幾年你長大能干活賺銀子了,可是要還我的。」
「陸爺,您放心,我賺了銀子一定還您。」小男孩緊緊攥著手心里的一兩銀子,抬起頭看著陸知遙,紅著眼眶說道。
「去吧,快去抓藥。」陸知遙伸手幫小男孩擦了擦臉,催促道。
「嗯。」說完,小男孩轉身,兩根竹簽子似的腿,飛似的跑向藥鋪。
「這孩子心地善良,今日他偷你銀子,也是……走投無路了。」陸知遙苦笑著說道。五錢的豆腐腦和油條都沒舍得吃,一會兒的功夫就送出一兩銀子,陸知遙啊陸知遙,妳還真是……人美心善,人見人愛。陸知遙在心中安慰自己。
「有陸大人在一旁敲打著,這小孩走不了歪路。」又是踢又是讓下跪的,齊袁林又怎會看不出來陸知遙就是在等他松口,他若是不松口,她身為捕快,鐵定是要將人帶進衙門的,到時候依照律法二十大板下來,這小孩能不能活下來都說不準。
「咕嚕、咕嚕嚕……」陸知遙捂著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早飯沒吃,午飯沒吃,空空如也的肚子在抗議。
「多謝陸大人幫齊某追回了錢袋子,陸大人若是不嫌棄的話,齊某做東,請陸大人一起吃個午飯。」
「這哪兒好意思,我是捕快,幫齊管家追銀子,應該的、應該的。」陸知遙擺擺手道。
「大人……在城外妳就救了齊某一次,這是第二次。這是何等的緣分,妳就別推辭了。」好不容易創造的機會能和陸知遙拉近關系,齊袁林又怎麼能放過。
「那……那就恭敬不如從命,簡單吃一口吧。」好人有好報,既然人家誠心,自己再推辭也不太好,看來豆腐腦和油條有著落了。
「隨州大人熟,齊某跟著大人走。」齊袁林收好錢袋子,兩人一同離開小巷子。
待兩人離開巷子,一直躲在暗處的阿二對阿三說道︰「沒想到,這紅衣小姑娘還挺重情義的。」
阿三撇撇嘴,「什麼紅衣小姑娘,人家是紅衣女捕快,別拿捕快不當官。」
「行行行,紅衣女捕快,你說咱主子也是,不過就是想創造個條件接近她,沒想到天上掉下的餡餅,讓小姑娘承了主子一個情。」阿二點頭說道。
「那是,咱主子那算盤打得多精,瞧見了紅衣女捕快便故意在市井上露富,不知道多少個小賊惦記著呢,這可比上前直接和她打招呼高明多了。」阿三附和道。
「可憐的紅衣捕快,被咱主子給盯上了,倒霉哦。」阿二自言自語道。
「要讓主子听見,有你好受的。」阿三拍了下兄弟的後腦杓,兩人跟了上去繼續躲在暗處保護。
「簡單吃一口,陸大人還真是……真是夠簡單的。」齊袁林看著眼前的小攤,連遮陽的棚子都沒有,幾張方桌,攤主是一對父子,賣的是豆腐腦和油條。
「齊管家,你別看這攤子小,隨州城最好吃的豆腐腦和油條就是這家。」陸知遙拍著胸脯保證道。
這個場面,齊袁林記憶猶新,在京師陪著溫言在小攤上吃牛肉面,來到隨州跟著這小捕快吃豆腐腦、油條,他……堂堂南玄君主,日子過得還真不是一般的慘。
「好,那就嘗嘗這家。」有了之前的經驗,齊袁林輕車熟路拉出小板凳坐好,等著陸知遙點菜。
「郭大郎。」郭老頭耳背,陸知遙抬手招呼他兒子。
「哎,陸爺,什麼風把您吹來了,還是老樣子?」郭大郎個頭矮,但是胳膊四肢壯實,臉色紅潤,一看就知道身體倍棒。
「對,這回兩碗豆腐腦、四根油條。」
郭大郎看了眼生面孔的齊袁林,憨厚的笑了笑,點了個頭,「好 ,這就給兩位上。」
「熟人?」齊袁林問道。
「這條街,我管轄的地盤,這些個商戶都熟。」陸知遙、陸知遙,衙門里也好、市井也好,根本沒人叫她的本名,自從當了捕快,她便小爺、小爺的自稱,久而久之,大家給面子就叫她一聲陸爺,她陸知遙的本名只怕早就沒人記得了。
「陸爺,豆腐腦、油條來了,兩位慢慢吃。這份小菜,我們家老爺子送的。」郭大郎端來了東西笑呵呵的說道。
陸知遙也不推辭,「謝了,老爺子!」
郭老頭雖是听不清陸知遙說什麼,可是他看著陸知遙和他打招呼了,連忙彎腰笑了笑。
這小丫頭在這條街混得不錯啊。齊袁林邊想邊咬了口油條,外酥內女敕,又喝了口豆腐腦,白女敕女敕的豆腐腦入口順滑,伴著湯汁,真不錯。
「好吃!」他這張嘴,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可是眼前這簡單的食物,一點也不輸那些山珍海味。
「這隨州城里好吃的多了去,都是小攤,看著不起眼,吃起來可香了。」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豆腐腦、油條,陸知遙心情大好。
「齊管家從京師來,一路舟車勞頓,昨晚休息得可好?」兩人邊吃邊隨便聊著。
「多謝陸大人關心,齊某休息得很好。就是我們家公子初到隨州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昨日受匪徒驚嚇,得好好休息些日子才能緩過來。」
這年頭,這些公子哥兒就是嬌弱,齊家三房的小兒子也是,膽子小得和老鼠似的,柔柔弱弱的,他娘寶貝得緊,就怕有人欺負了她兒子。
「那齊管家要辛苦一些了。」主子受了驚嚇,關門養病,那也只能辛苦他這個管家了,他們是來做生意的,這上上下下都是要打點的。他們既是茶商就肯定繞不開陸家,原本陸家也是從茶農那里收了茶然後去各大城市販賣,後面她爹娘還有大哥、二嬸嬸的兒子,在回隨州的途中遇害,陸老爺子便下了禁令,陸家此後再也不去其他城市賣茶了,只是收茶農的茶,而後賣給全國各地來隨州收茶的商人。
「應該的,對了……齊某有一事想勞煩陸大人幫忙。」我幫你,你幫我,如此來來往往豈有不熟的道理,齊袁林在心中打起了算盤。
「齊管家你說,能幫的我一定幫。」看在剛剛那事的情分上,她也不好意思說不幫啊。
「這收茶也需要些時日,客棧條件有限,齊某想尋個宅子租下讓我家公子好好休養。隨州齊某初來,人生地不熟……」
「這事齊管家放心,包在我身上。」陸知遙原本還有些忐忑這個忙自己能不能幫得上,她雖是官家人可就是個小捕快,這位齊管家可別以為她是條什麼大魚,還好是租房子而已,這事兒她行。
「多謝陸大人。」
「敢問齊管家對這租的宅子可是有什麼要求?」從齊管家的穿著打扮還有說話談吐,一個管家都如此,可見那公子肯定是京師的大戶人家出身。有錢人家講究多,她還是多問一嘴的好。
「五進、六進、七進的宅子都行,銀子不是問題,地方安靜些,方便我家公子休養,但也別太偏僻,生意上的事兒我還得多出來走動走動。」
「行,我這兩天給你留意著,有信一準告訴你。」
「多謝陸大人,齊某入住悅來客棧。」等租下宅子再找機會請這小姑娘吃個飯,一來二去,他們兩人必是能交個朋友的。
隱藏在暗處的阿二揉著腦袋不解的問道︰「宅子不是一早就租好了嗎?」
「你懂什麼,主子這是在創造和紅衣女捕快見面的機會。」阿三腦子轉得快,當下就明白了齊袁林的用意。
「主子英明!」阿二佩服的豎起了大拇指,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
「等定了宅子,齊某還想招個看門的小廝,我這次隨公子來隨州收茶一切從簡,就帶了兩個丫鬟和幾個侍衛,依齊某看,剛剛那小男孩雖偷竊但卻是為了女乃女乃,這分孝心不容易,我想著……今日我和他撞上也是緣分,要不然就他吧。」
听了他的話,陸知遙嘴里的油條還沒來得及咽下去,「齊管家說的是真的?你放心,偷竊這事兒絕不會有第二次,那孩子今年十五了,吃不飽飯,瘦得皮包骨,所以看著顯小,好些個老板看他那樣覺得他干不來重活,所以都不雇他。」她能給那孩子一次銀子、兩次銀子,卻給不來一世,若是能謀得齊管家這個差事,能賺幾個月算幾個月。一般來隨州收茶的商人最少也要待上四五個月,等第二年還會再來,那小子若能討得東家歡心,第二年齊管家肯定還找他。
「陸大人都這麼說了,齊某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就勞煩陸大人代為傳個話,等宅子定下來,就讓他來我這吧,一個月我給他二兩銀子,陸大人覺得如何?」
「行行行,齊管家能收他就是他的福氣,月錢齊管家看著給就行。」不愧是京師來的,出手真大方,隨州城里她就沒听說哪家下人能賺得一兩銀子的,陸家剛買進門的小廝才每月二十錢而已。黃家那小子,今天真是遇到貴人了。
小野貓上鉤了,齊袁林心中笑道,這個情,他得好好想想,以後讓陸知遙怎麼還他。
吃完了豆腐腦、油條,時辰不早了,陸知遙得去衙門報到,拜別齊袁林,高高興興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