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觀塵在匆匆應付完前院大批賓客的敬酒,將酒氣逼出後,快步返回新房。
任他再料事如神、果敢機智,也絕對想不到推開格扇門後,喜房里會是這般景象——
他的新婦盤腿坐在鴛鴦戲水繡金紅的軟榻上,十指被喜服紅袖補得格外玉潤,潤潤的手正忙著穿針引線,邊繡著邊柔聲解說。
解說給誰听呢?
那年近古稀的老人家同樣盤坐在榻上,圓圓腦袋瓜湊得好近,都快靠上新娘子的額角了,此刻老眼瞠得圓滾滾,如孩童瞧見什麼希奇之物似的,聚精會神直盯著新娘子那雙忙碌卻起落從容的小手。
他家老祖宗什麼時候溜進喜房來,還跟他剛過門的媳婦兒玩在一塊兒了?
他一推門踏進,大紅喜榻上的一老一小同時抬頭望來,蘇練緹立時想回身坐正,無奈一袖被老祖宗揪住,後者還沖著宋觀塵猛招手。
「大寶!大寶快來啊!來看小痹寶兒變戲法,乖寶兒把帕子變得好漂亮,破洞都不見了呀,這些梅啊蘭花的,還有翠竹和黃菊,顏色突然鮮活起來,你看看、快來看看!」
蘇練緹略覺羞赧,有種「坐房沒好好坐竟玩起針黹還被逮個正著」的感覺,但她很快發現,宋觀塵似乎比她更感窘迫,俊龐輕紅,目光有些飄,也許是因那「大寶」的小名被她知曉了去。
蘇練緹朝他眨眨眸,以嘴型示意——再補幾針就好了。
丙然不出十針,方帕便完成修補,交回老人家手里。
宋觀塵很捧場地湊過去端詳祖母大人遞到眼前獻寶的帕子,對老祖宗低柔道︰「孫兒瞧清楚了,當真變漂亮了,真好。」
老人家圓臉笑開,一指指著新娘子,當場表白。「咱喜歡乖寶兒!」
宋觀塵從善如流。「祖女乃女乃喜歡的,孫兒自然也喜歡。」
「那好!」老人家杷攤在榻上的針包線絲等等小物全掃進布包裹里,丟到一旁矮凳上,只將剛修補好的帕子緊抓在手,她跳下榻來,把高大勁瘦的寶貝長孫猛往榻上推。
「……祖女乃女乃?」他該感到到欣慰吧?他家老祖宗盡避上了年紀,手勁可不小。
宋觀塵怕傷到老人家,只得順勢撲上榻,半邊身軀還稍稍擠到已恢復端坐姿態的蘇練緹。
老祖宗紅光滿面嚷嚷,「既然喜歡,那大寶和乖寶兒快點生女圭女圭去,生很多很多只女圭女圭,咱等著呢!」
這兩年老祖宗越活越像個孩子,想笑就笑,難過就哭,說起話來毫無顧慮,宋觀塵臉色一陣紅一陣青,都不知該如何應付。
幾名平時負責照看祖母的僕婦和婢子得到宛姑姑派人知會,都已尋人尋到新房院子里來,此時全候在外間,就等他吩咐,但他實在不想讓人進來把祖母直接帶開,總要將老祖宗安撫好了才好。
結果是他的新婦開了口——
「祖女乃女乃今晚睡飽飽,明兒個孫媳婦兒再給您變戲法,嗯……就把戲法變在咱們鞋子上,變得漂漂亮亮的,您說好不好?」
老人家一听眼楮發亮,「變戲法在鞋子嗎……好啊好啊!」點頭如搗蒜。
「那咱們都快快歇下吧,祖女乃女乃也得回房歇息了,明兒個還有許多好玩的事,養足精氣神才能玩得歡快呀,是不是?」溫柔輕哄。
「嗯、嗯……要回房睡睡飽飽才有力氣。」
宋觀塵一個眼神示意,守在門邊的宛姑姑隨即讓兩名僕婦入內,把笑呵呵卻不自覺打著呵欠的老祖宗扶著帶出喜房,院子外早已備妥輕便抬椅,由四名家丁抬著將老人家送回她自個兒的院落。
鬧了這一出,宋觀塵模模鼻子一時無語,宛姑姑則是盡責地抓緊時間做事,吩咐丫鬟們備來熱水和巾子,幫頭上仍頂著珍珠冠的蘇練緹卸妝更衣。
這一邊,宋觀塵沒讓婢子服侍,他徑自去到左次間用來沐浴的小室,就著備在那兒的熱水好好洗了把臉,將大紅喜服換下。
待他重新到新房,宛姑姑已帶著丫鬟們退下,房中成對的龍風容燦仍跳躍著火光,將滿房既俗又雅的大紅顏色染得柔柔和和。
他剛過門的媳婦兒就散著長發、披著一件常服外衫坐在榻上,坐在這一團柔和靜謐中。
听到動靜,她倏地朝他望來,脂粉盡去的鵝蛋臉白里透紅,彷佛也被燭火瓖出一層光,令那眉毛和扇睫顯得格外黝黑。
懊來的總會來,是到該面對的時候了。
宋觀塵暗暗深吸一口氣,合上內寢的格扇門,走去在她身邊落坐。
雖說同坐喜榻,他與她之間還留著半臂距離。
「剛才祖女乃女乃她老人家……總之多謝你。祖女乃女乃身子骨雖還可以,但性子益發像個孩子,記得的人事物也越來越少,這兩年的狀況尤其嚴重,凡事都得哄著才成。」他坐姿略拘謹,雙目直視前方,喉結極細微地顫動。
蘇練緹心想,這似乎是頭一次見到他這般緊張,竟覺他一本正經、努力裝鎮定的—有些說不出的……可愛?
「侯爺是大寶,皇後娘娘是祖女乃女乃的玉寶,然後民女……嗯,然後妾身成了乖寶,是嗎?」輕柔語氣帶笑意,她察覺男人的耳根變紅了。
「……嗯。」他假咳一聲。
蘇練緹點點頭,忽問︰「組女乃女乃手中那方男款帕子是已故的祖爺爺生前隨身之物,是嗎?」略頓。「被接入宮中備嫁的道些天,妾身曾閱過宋氏族譜,記得祖爺爺的名諱為「蘭清」……」
「那四君子繡樣的帕子在蘭草繡圓底下還編有一個「清」字。」宋觀塵接著她的話說道︰「確實是祖爺爺生前從不離身之物,亦是祖女乃女乃當年親制之物。」
蘇練緹靜了靜,不禁嘆息,「僅是一條帕子,卻見深情滿溢。」
這會兒換宋觀塵靜了靜,喉結又上下微顫,擱在大腿上的手緩緩收握成拳。
「我知道你不願再動情,如祖女乃女乃那樣確實也是一種桎梏,那我們……我們這樣就好,本侯要的是有你相伴,這一次求到皇上面前,實是使了手段逼你出嫁,你盡可以責怪我、惱恨我,但本侯始終不侮,更不可能放手,你……你還是早些覺悟為好。」
他這是明擺著「破罐子破摔」、「死豬不怕滾水燙」嗎?竟還要她覺悟?
怎麼听進耳里就有一股遭威脅之感?
可是啊,她偏偏覷見男人的耳根越來越紅,漂亮下顎繃得死緊,喉結滾動說明他正一遍又一遍悄悄吞咽口水……欸,他其實很緊張呢,好像極其擔憂被迫嫁的她要跟他鬧開。
「好啊,侯爺若能應了妾身兩件事,這兩項條件都能辦到,那妾身自會好好覺悟。」
她這有商有量的軟軟話語成功引來他的注視,就見那張俊顏驀地轉向她,桃花長目瞬也不瞬,她留意到了,他左胸起伏很是明顯,鼻翼還略略歙張。
蘇練緹忽覺自個兒有些壞,把他逗成這般,她竟覺好生療愈。
「你……你說。」他僵聲命令。
她舉起縴指,右手食指壓在左手食指指月復上,開始數數兒——
「第一,妾身雖入宋氏門,成了當朝命婦,對于「幻臻坊」師門的傳承仍會親力親為、努力不殆。」輕咬了咬唇。「也就是說,師父他老人家傳承下來的技藝,身為首席大弟子的我身負承先啟後之貴,這一生必得尋到好苗子將師門技藝傳授下去,侯爺不能阻著我,妾身也是有自個兒的天命必須完成。」一頓,想想又連忙補充——
「當然啦,寧安侯府里的大小事務妾身亦會顧及,我會做好的,絕不讓侯爺有任何後顧之憂。」
「好。」他應得毫無遲疑,瞬也不瞬的瞳底彷佛竄著火,像要將她看殺。
周遭忽陷靜寂,僅有龍鳳雙燭蕊心燃燒爆出的細微聲響。
蘇練緹與他四目相凝,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定定然望著她的他,其實是在等她道出她的第二項條件。
她回過神,下意識清清喉嚨,右手食指改而壓在左手第二根伸出的手指——中指上。
「第二,听聞侯爺這一道賜婚聖旨是用馳援救駕的戰功和身上的傷換來的,妾身想瞧瞧,究竟是怎樣的傷……就不知侯爺給看不給看?」
宋觀塵一時間愣得更厲害,怎麼也料想不到她會提出這般條件。
這條件也太過簡單,他僅一頓,隨即撩高左袖又卷起右腿褲管,將已然消腫結痂的兩道刀傷現給她瞧。
蘇練緹盯著他的傷處瞧了好半晌,極輕地吁出一口氣。
也不知她是否瞧出什麼端倪,只听她清幽幽啟語——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該毀傷的,侯爺往後斷不能再這樣胡來,你要我伴著,那這一生,妾身便長伴左右,除非死刑,絕不言離。」
她的承諾仿佛將大船定了錨,而他就是那艘在狂風暴雨中飄搖不定的船只。
她話一出,什麼都定下了,他傻傻望著她,不曉得自己的臉上正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然後,如果好好的洞房花燭夜要這樣便混過,那也著實太暴殄天物!
就在兩人達成共識,他得到他要的,她亦得到心中所求,房中忽然陷入一陣靜默。「該歇下了,明兒個一早不是還得認親?」蘇練緹打破沉默。
宋觀塵留意到她的眼尾余光很快掃向床頭的一只琉璃小盒,他一眼便認出,那是宮中之物,應是隨她出嫁一起帶進府里的。
琉璃盒本身頗為澄透,里邊似有白色事物,宋觀塵想也未想已探手掀開盒蓋。
「……」瞪著折得整整齊齊、一尺見方的潔白巾帕,他再遲鈍都能猜出是何物,不只有潔白巾帕,里頭還擱著一小壇散出淡淡花香的脂膏。
蘇練緹被他瞬間驚住的表情惹得發笑,但沒想落他面子,所以只能使勁兒在心里悶笑。
手虛握成拳抵在唇上假咳兩聲,她輕聲道︰「侯爺到底是皇親國戚,大婚之事宮里自然要管上一管,這是宮中的燕喜嬤嬤送進來的,明早自會有人來收,至于那一壇潤花芙蓉脂也是嬤嬤們幫忙備上的,說是彼此都仔細涂抹了,能大大降低初夜的不適……」
元帕,新娘子在洞房花燭夜得在上頭落紅,方能證明女子貞節。
潤花芙蓉脂,用來潤滑男女之器,幫助。熱度「轟」地竄上腦門,暈眩了幾息,宋觀塵用力一甩頭強迫自己回神,他伸手模向靴內,竟從內里暗夾抽出一把亮晃晃的銀刺。「你、你干什麼?」蘇練緹見事甚快撲了來,兩手連忙抓住他持和器的單腕,死死抓緊,阻止他往自個兒小臂上劃口子。
「事前未想仔細,不及準備,此際若吩咐底下人去辦,能安然過關當然無事,但要是不小心走漏風聲,有什麼耳語傳出的話,對你更不好。」他望著她似驚似怒的面容微笑安撫。「只刺一個小口子而已,不會流太多血,你放心。」
「你方才才答應,不會再拿自個兒這樣胡來!」她教訓了他一句,向來溫馴的眸光變得有些凶狠,亮燦燦的。
被凶狠對待的宋觀塵竟覺左胸像被一股熱流熨燙過去,服服貼貼,什麼糾結抑郁全都不見,連手中的銀刺都握不牢,兩下就輕易被她奪了去。
蘇練緹道︰「宮中的燕喜嬤嬤們豈是好糊弄的?女子的落紅該是什麼樣兒、該混著何種氣味……」雙頰漸紅,氣息都不太穩了。「男女破了處子之身,女泉混著男精,那落紅的顏色跟一般鮮血亦是不同的,侯爺……侯爺把這事想得太簡單。」
宋觀塵熱到都想搔弄燙耳,一只手仍被她合握著,只覺兩人相觸的肌膚又麻又熱,心音鼓得怦怦作響。
「那、那……」自上一世十二歲歷劫過後,這種束手無策之感便不曾再出現過,但此時他真的心熱頭昏,想著解決眼前難事的唯一法子,那就是……便是……只能是……
蘇練緹輕咬了咬唇瓣,鼓勇道︰「倘若一生未嫁便也算了,獨身一個到老,干干淨淨,簡簡單單的,但既然成了親,注定要相互拖累,那妾身是想生養孩子的,妾身喜歡孩子,願意跟侯爺作真正的夫妻。」
他事前沒想到元帕落紅一事,什麼都不及備上,她則是被接近宮中備嫁時便把兩人的事想得通透。
她羞紅滿面,眸光憂落在他胸前襟繡上。「……今夜原就打算跟侯爺作夫妻的,除非……除非侯爺不肯。」
宋觀塵簡直……根本是……如遭雷擊!
他腦中先是「刷!」地一片空白,接著是一點接著一點的星火冒出,那些火花變幻出七彩顏色,劃破迷霧,開始大片大片地綻放。
一團團的亮彩中皆是她的音容身影,他腦海里浮現她捧著那些破碎髒污的軀塊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仔細清洗時的神態;浮現她輕垂粉頸、將他里里外外完美逢合的那一雙溫柔巧手;浮現她在听過他所自述的歷劫遭遇、淚水濕透雙眸,彷佛為他心疼得不得了的模樣;浮現她因抵不住他所求、陪他睡到天明還猶然未醒的可愛嬌顏……
想想,他根本一直在佔她便宜,如今又一個「便宜」送到嘴邊,他怎麼可能往外推?
他反手將她拉進懷里,才抱住,低頭就去尋她的唇。
蘇練緹有些猝不及防,一開始略慌張,連眸子也忘了要閉,就這麼被他擒住。
那張俊美容顏親昵貼靠,近得不可能再近,她倏地緊張掩睫,一閉眼,其他感官隨即放大,唇齒間盡被他侵佔,鼻中更是被他獨有的寒梅清冽完全霸滿。
宋觀塵只覺懷里的柔軀又軟又香,像抱住她親制的那些胖軟似的……噢,不!不對!是比那些軟枕還要美好,懷里的女兒家如一團軟玉,柔潤豐腴,立時令他血脈賁張,熱氣蒸騰。
他重重吻著她,一邊已踢開兩只靴子,將她壓倒在紅彤彤的鴛鴦戲水繡墊上,更騰出一手把她的紅繡絲履全都卸去,直將她壓進紅榻里側,吻得她喘不過氣。
身下人兒逸出破碎又可憐的嚶嚀,終令他稍稍尋回良心。
他略抬起頭,黑玉般的瞳仁像被水浸透了似,將急促喘息的人兒看進眼底。
宋觀塵同樣氣息急促,眼神沒有任何猶豫,「好。」
「什……什麼?」
蘇練緹不及再出聲,朱唇已又一次被含住,這一次他趁她說話親了來,舌根本是長驅直入,談不上什麼技巧,完全憑本能來摟取她唇齒間的甜蜜,攪弄她口中的柔軟丁香,再次吻得她氣息大亂,舌根甚至有些兒疼。
「唔、唔……」等等!等等!
她想喊暫停,但似乎失去先機,想用力推開他,一方面使不出太重的力氣,另一方面卻是于心不忍,她待他總是縱容、總歸憐惜,如何忍得下心?
不知是否察覺到她心緒起伏,宋觀塵忽將她雙腕拉高過頭、以單掌扣應在榻上,另一手隨即扯開她的衣帶。
激情一瞬間燃燒,燒得他彷佛變成另一個人。
三世流轉,從未听聞寧安侯流連花叢,他一直是潔身自律、不近,但今晚這洞房花燭夜……她覺著自個兒是「遇狼」了。
宛如五狼山上的傳聞,那些逮到落單行人便伺機撲上來撕咬吞噬的野獸,此時的她已淪為野獸口中的珍鐘。
蘇練緹全身顫抖,內心有些悔了,但是……但是……她記得他說的……
……到後來,藥下得越來越重……從畫舫跳進河里,游不到岸邊便沒了力氣……像是真的死去,魂魄離體,看著自己像塊破布般被打撈起來……
瑞王喜玩孌童,瑞王世子盡得乃父之癖……
本侯覺得很髒……
經歷過那些……不管男子女子,皆教本侯厭惡……
但你不會。
你,不會。
所以是她,便不覺髒。
他曾遭虐待,毀其稚心,傷其尊嚴,傷痕難以數計,心頭血痕三世猶在。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上一世的隱忍和蟄伏令他得以痛快寫恨,無奈百密一疏,才令有心拔除宋氏外戚勢力的新帝手握人證,將他斬于西市。
這一世他重生在劫難尚未發生之前,于是步步為營、費心簿謀,將絕對優勢控在掌中,將計就計反殺惡人,再再贏得聖心,他與前世那位宋家的半面玉郎是如此不同,卻又依然相同。
蘇練緹光想想就一陣心疼。
算了算了!不管他是無師自通,抑或下意識拿曾經有過的經歷往她身上炮制,都……都隨便他了。
……
這一番大力征伐持續許久,後來是宋觀塵向外頭巡夜的下人要了熱水和茶,親自服侍她作了簡單的擦洗,又親自倒水喂她,折騰到天快亮兩人才又睡去。
到正廳堂上行認親禮時,她身子還在發軟,反觀她的新婚夫婿,一副神清氣爽、精神飽滿的模樣,還時不時對著她挑眉挑眼又勾唇的,實在氣煞人也。
慶幸這定國公府里該認的親並不多——
宋家祖女乃女乃她昨日已見過,還與老人家玩在一塊兒,自然能輕松應對。
鮑爹宋定濤有些不苟言笑,內斂深沉,對她道個出身低微的兒媳態度倒頗為溫和,眼神甚至流露出欣慰,這讓蘇練緹有種古怪感覺,似乎……好像……只要宋觀塵自個兒願意成親,不管是什麼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娶哪家姑娘進門都可以?
看來即使身為國丈又是國公一等輔臣的定國公爺,也是管不了自家嫡長子。
蘇練緹深知宋觀塵對公爹宋定濤的心結,在這一點上頭她幫不上多少忙,總歸長輩在上,她按足禮數恭敬以對便是。
不過在這場認親禮上,她瞧著宋觀塵在回應自己父親時,語調雖略微平板冷淡,但子對父該有的恭謹尊敬,那態度確實是有的。
還是那一句老話.一切傾其自然,自在了,方得圓滿。
接著蘇練緹又拜見了宋定濤的兩房妾室,亦與她們兩房所生的子女、也就是宋觀塵同父異母的手足們互相見了禮。
她的這些小叔和小泵們年歲都還小,最大的是今年才及棄的女孩兒,兩個男孩兒也不過才十一、二歲。
八成宋觀塵在外威名太盛,對內的話他除了在祖女乃女乃面前會軟化些外,對誰皆不自覺板著一張臉,蘇練緹于是發現那幾個小輩會動不動偷覷他們的長兄,那眼神當真是又敬又畏。
她不禁有些感慨,兩次嫁進高門,今世的這一次看來會輕松許多,以後即便是要在定國公府住下,亦不必擔憂後宅內的明爭暗斗,因為有宋觀塵這樣的夫婿,她便立于絕對的優勢,他是她最強而有力的後盾。
完成認親禮,她被祖女乃女乃拉回院子里說話,還遵守承諾為老人家示範何把戲法變在鞋子上。
她請宛姑姑尋來一盒繡坊中常見的七彩細珠,再以行雲流水般的針法一顆顆縫在黑沉沉的鞋面上,沒多久就把一雙樸素無華的黑面絲履變得有趣極了,穿在腳上行走,裙擺迤邐,那露出的鞋面乍見下宛如足生鮮花。
她在老祖宗的院子里待得好生自在,萬萬沒想到宋觀塵竟跑來抓人。
即便他湊在祖女乃女乃耳邊說悄悄話,但她離老人家那麼近,听得可清楚了,他竟不要臉說——
「祖女乃女乃,大寶是來帶乖寶兒回去生女圭女圭的。」
就這麼一句,立時讓老祖宗眉開眼笑,把她猛往宋觀塵懷里推,趕著他倆快快走。蘇練緹被帶回兩人的新房、直到兩人獨處,她才敢出聲對抗。
「你、你竟然那樣跟祖女乃女乃說!白日宣婬……此時都還沒過午呢,怎麼能那樣說?」
宋觀塵寬肩一聳,故作獰笑。「誰讓你那麼得老人家疼,不那樣說,祖女乃女乃不肯放人的。」語畢,他將她抱上榻,翻她的裙。
蘇練緹嚇了一跳,壓住他作亂的手。「侯爺!」
大白天的從長輩院子被匆匆抓回來,真要關起門來胡天胡地,若被府里的人知曉了去,她真得挖個洞把自己埋掉。
……瞧把她嚇得?宋觀塵內心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只小玉盒。
他面龐柔和下來,目光深幽,「我讓人弄來了藥膏,你抹抹會好得快些,昨夜那樣……」假咳兩聲。「總之是本侯不受控,失了理智,把你折騰得狠了,往後……本侯會盡可能去改,望夫人寬容。」
那藥膏是要讓她抹在哪里的,蘇練緹一意會過來,頓時臉紅過腮,實在沒臉問他,究竟是尋誰弄來藥音的。
原本還惱他昨夜是那樣粗魯蠻橫、不管不顧,此際心口卻泛開一陣溫潮。
「那……那妾身自己抹便好。」
她紅著臉伸手要取藥,宋觀塵卻不給。
「夫人瞧不見全貌,怕要抹得不夠全面。」一本正經,「這藥膏得里里外外都抹勻了,才得見消腫的奇效啊。」
「那麼我、我……妾身請宛姑姑幫我抹。」
「宛姑姑這回從寧安侯府暫調回來幫忙,要忙的事很多,就別勞煩她了,把藥涂抹均勻這種事本侯能伺候好的,夫人信我。」
「那你快點。」
「好,謹遵夫人令。會很快的,再一會兒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