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飯後,簡嘉洋被一通急電找回畫室。
他一向受女學生歡迎,年輕俊俏的外型,無論是在學校或畫室里,都一樣吃香,經常有女學生為他爭風吃醋。
簡嘉洋離開得很不情願,足足瞪了言鎧然好幾分鐘才肯走。
小雅一向在公休日陪季恩潔吃過晚餐才回家,今天也不例外,一幫忙收拾完畢就準備離開。
「小雅,你晚一點再走。」
季恩潔驀然喊住正將包包往肩上甩,準備家的小雅。
「為什麼?」小雅困惑。
「客人還沒離開,我一個人不放心,你先留下來陪我。」
季恩潔指了指仍坐在店里的言鎧然,故意用著他也听得見的音量高聲說道。
一般人听見這種話,應該都會感到不好意思就自行離開吧?季恩潔在心底暗暗想道。
她覷了覷言鎧然那一頭,出乎意料地,他竟然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穩穩地坐在原木椅凳上,那雙鳳眼有意無意的瞟過來。
他是在嘲笑她嗎?當季恩潔發覺言鎧然的嘴角上揚著,著實感到很是懊惱不悅。
「呃,季姊,我是很想留下來陪你啦,但是我一會兒已經跟朋友有約,要趕九點半那一場的電影,再不出發就會遲到。」嘴上說著,小雅一邊看表一邊走向門口。
「可是,小雅——」季恩潔緊張兮兮的追到門口。
「言先生,你應該不會對季姊亂來吧?」
小雅探頭看向季恩潔身後的男人。
季恩潔怔然,一轉過身,鼻尖便擦過言鎧然的衣領。
那清爽的古龍水香味飄入鼻腔,她心口一跳,趕緊往後退了一大步。
「我保證,我什麼也不會做。」
言鎧然目光灼熱的凝視著她。
這個男人在說謊!
此刻他正用著露骨的眼神騷擾她……的心。
「季姊,你看,言先生可是大名人,他既然都敢給保證了,絕對不會對你做出什麼壞事,你就放心吧!我先走。」
小雅推開玻璃門,揮揮手,大笑離開。
「等一等,小雅!」
「她跟朋友有約,你又何必強人所難。」
溫醇的嗓音在耳後響起,仿佛有根羽毛輕搔過心尖,季恩潔頓時全身泛起一股酥麻感。
她很熟悉這種感覺,當初她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只要是待他在身旁,她便是這般全身酥麻,從頭到腳,甚至是那顆芳心,全都不听使喚。
「言先生已經休息夠了,餃子也吃了,應該可以離開了吧?」
季恩潔將所有情緒藏在平靜的表情之下,努力不讓他看穿自己的內心波動。
言鎧然一雙眼深深地凝視著她,仿佛想這麼將她從里到外全看個仔細。
他良久才開口︰「我發現你好像很害怕跟我獨處?」
「我不認識你,我不能確定你是好人還是壞人,我當然害怕,這是正常人會有的反應。」她一席話說得義正詞嚴。
「打你從第一眼見到我,就一直很排斥我,甚至不歡迎我踏進『老相思』,這樣說來,你應該從一開始就我認定為壞人?」
「你、你想太多了!我才沒有。」心口用力一跳,她力圖鎮定的與他四目相接。
「我想也是。」
她愣了一下。「你這是什麼意思?」言鎧然挑高一道眉,流露出與往常不同的邪氣,說︰「如果你真認定我是壞人,剛才你不會過來扶我,更不會讓我進來休息。」
季恩潔一窒,看見他眼中閃爍的笑意,兩頰立即浮現紅暈。
她別開眼,快步走進廚房,不想再與那個危險的男人單獨共處在同一空間。
「我說錯什麼了?」
言鎧然尾隨在季恩潔身後,看著明明無事可做,她手里卻擰著抹布,東擦西抹,故意背對著他裝忙。
「沒有,我只是不習慣跟異性獨處。」
「你單身?」
「這是個人隱私,無可奉告!」她用力擦拭著流理台,明明台面已經光滑得閃閃發亮,卻還是反復的擦拭。
「可是我想知道。」
言鎧然一步步靠上前,完全擋住了她的去路,兩人頓時近得能聞見彼此身上的氣味。
他、他這是在干什麼?!
季恩潔能清楚聞見他身上的古龍水香氣,甚至還能感受到他吹拂而來的熱氣,她的背部僵硬得打直,體溫開始攀高。
「你想知道我的隱私做什麼?」她逼自己將注意力放在抹布上,盡管她的耳朵已經熱得燙紅,臉頰恐怕也已經熟紅如西紅柿。
「你認為,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隱私很感興趣,是想做什麼?」
言鎧然又往前靠了一步,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她。
季恩潔屏住呼吸,停下盲目擦拭的動作,抬起寫滿慌亂的眼眸,迎上他專注的凝視,胸口下的一顆心幾乎是顫抖的跳動。
「言先生,我對你沒有那種心思,請你放尊重一點。」
她直視著他的雙眼,努力說服他,同時也是說服自己。
都過去了,兩人不該再有任何牽扯,況且他已經記不得她……
「可是我有。」
他的表情諱莫如深,醇厚的嗓音在安靜的廚房內響起,撥動了她心中寂寥已久的弦。
她吞咽了一下咽喉,感覺呼吸困難,雙手緊緊扶住身後的流理台,腦袋短暫缺氧,根本無法做任何思考。
「雖然你一直否認我們過去認識,但是就我的觀察,實情似乎不是如此,你似乎一直在隱瞞些什麼。」
言鎧然像是一只將獵物逼到角落,佔盡上風的高大猛獸,不斷逼近她。
她被他困住了,縴細的身形與精壯結實的他相比之下,脆弱得不堪一擊。「我真的……」
聲音一月兌口,她才發現,自己此時的嗓音听起來是沙啞而心虛的。
「你想說你真的不認識我?」他面帶微笑的幫她將話說完。「曹秘書也是這麼說的。」
「你懷疑我們在說謊?」她佯裝生氣的瞪著他。
「不是懷疑,而是完全認定。」他很篤定的說。
「言先生,你會連自己認識過什麼人都不記得嗎?」她故意用嘲笑的口吻反過來質疑他。
「我本來也這樣認為,但三年前我出過一場車禍,雖然經過長時間的復健,身體機能並未受到任何損傷,可是我的大腦卻沒這麼幸運。」
他的腦部有受傷?
曹秘書為什麼沒告訴她?
季恩潔渾身一震,表情瞬間大凜,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這些細微的變化,言鎧然全看在眼里,一分一毫都沒放過。
她的種種反應,全都指向一個事實——
她是認識他的,而且兩人過去的關系匪淺,因為在她極力壓抑的情緒下,分明是十分在乎他。「冒昧問一下,你的大腦怎麼了?」
季恩潔非常努力的讓自己听起來像個旁觀者,其實語氣里已透露出太多陌生人不該有的矣心。
「我有幻听的困擾。」
言鎧然從來不曾將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她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幻听?」她驚訝得瞪大眼眸。
難道這就是他腦部受創的後遺癥?
「我經常听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她一直在我腦海里。」他表情困擾的說。
女人的聲音?季恩潔愣住。
「你看過醫生嗎?醫生怎麼說?」她的口氣問得很是急迫,只能暗暗祈禱他不會察覺。
「我做過各種精密的腦部檢,醫生都找不出問題,精神科我倒是還沒看過,但最近正在考慮當中,不斷有幻听的我,說不定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言鎧然自我解嘲的平靜說法,反而讓她揪緊了整顆心。
這三年來她不曉得那場車禍的發生,更不清楚他在之間經歷了多少痛苦折
她幾乎可以想象,他用著過人的堅強與毅力,挺過了每一次復健的畫面。而她的心,正為此疼痛著。
「我沒事。不用擔心。」
見她慘白著臉色,眼神憂心忡忡,他放柔了低沉的聲音,宛如催眠一般的安撫起她。
我沒事。只要你陪在我身邊,我一切都好。
過去言鎧然總是這樣對她說。
心中一片翻江倒海,可季恩潔卻不能露出半點跡象。
她佯裝鎮定的說︰「你的幻听,跟我們是否認識有什麼關聯?」
他始終瞬也不瞬的直勾勾望著她,說︰「因為我發現,不斷出現在我腦中的那道女人聲音,就是你。」
季恩潔一愣,難以置信地回瞪著他,櫻唇幾度張合,囁嚅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說出來也許你不會相信,當我第一次踏進『老相思』,其實是當時我的腦中浮現了你的聲音,是你的聲音引導我來這里。」
「這……這太夸張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幾乎是沖著他大喊。
「我知道這很不科學,我自己也很難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由不得我否認或說謊。」
「鎧然。」
他的眸光深邃得好似可以穿透她的靈魂,她的心口在顫抖,雙腿軟得像果凍,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他的雙唇。
「喊我鎧然。」他將臉湊得更近,她的眼瞳正倒映出他俊美的五官。
「我——不,我不能。」
「你可以。」
低柔的說著,他迷人的薄唇幾乎要吻上她的。
幾乎。
「我們只是互不認識的陌生人。」即使她的心慌已被看穿,她依然堅持這個論調。
她答應過曹秘書,不會向言鎧然透露只字片語,她不能食言!
「如果我們真是互不認識的陌生人,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為什麼你的聲音會在我的腦海不斷出現?」
「我不知道……」
她緩慢的說著,生怕動作太大會踫上他貼近的薄唇,
她真的沒有把握,更沒有信心能抵擋得了這個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