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放開她!」
驟地,一聲震怒的男人嗓音大響,緊接而來的,一雙手臂將季恩潔從言鎧然懷里使勁拉了出來。
屬于言鎧然的氣味與體溫剎那間消失,季恩潔怔了一下才回過神,然後她看向那名怒氣騰騰的斯文男子。
「嘉洋?」
簡嘉洋是她老師的學生,而且還是得意門生,目前在幾所大學當兼課講師,私底下則是幫著老師處理畫室的事。
簡嘉洋整整小了她三歲,她一直將他當成弟弟看待。
雖然,當初老師介紹她與嘉洋認識,想將他們兩人湊作堆的意味相當濃厚,簡嘉洋也不只一次向她表白過心意,但她始終認定兩人只是朋友關系。「你是誰?你沒有經過恩潔的允許,怎麼可以隨便抱她?」
連珠炮似的大聲質問著,簡嘉洋一臉充滿敵意的瞪著言鎧然。
言鎧然一手揉著依然抽痛的太陽穴,籠罩在俊臉的迷惘已經抽離,表情又恢復成平日的漠然。
不過當他听見簡嘉洋用著男主人似的口吻質問自己,他的眉頭頓時打了個深折。
「那你又是誰?」
言鎧然不答反問,眼神充滿強烈的雄性侵略感。
「我是恩潔的男朋友,如果你想追求她,或是騷擾她,我警告你最好立刻放棄。」
簡嘉洋被言鎧然懾人的氣勢震住,雖然一席話說得理直氣壯,但是相形之下,氣勢卻弱了一大半。
季恩潔緩了口氣,義正詞嚴的說︰「嘉洋,我已經說過很多次,我們之間只是朋友。」
聞言,言鎧然玩味的挑高眉頭,簡嘉洋臉上一熱,剩余的氣勢當場全消。
「但是,你說對了,這位言先生確實在騷擾我,所以我支持你幫我警告他。」季恩潔氣定神閑的杯上這一句。
登時風水輪流轉,簡嘉洋剛剛泄光的氣勢,立刻又高漲起來。然而,言鎧然听見她這席話,卻是紋絲不動。
「抱歉,我剛才失態了。」
言鎧然兩眼炯炯的直視著她,氣定神閑的道著歉,分明不將簡嘉洋放在眼底。
季恩潔哭笑不得,同時又感到很無奈。
這個男人還是沒變,他只在乎他想看見的,除了他在乎的人,其余他不感興趣的閑雜人等,仿佛都不存在于這個世界。
「你沒听見恩潔說的嗎?你的行為已經構成騷擾了!」簡嘉洋不悅的大聲指責。
「方才我的身體不太舒服,一時頭暈,差點站不住,才會靠著季小姐,如果冒犯了季小姐,我感到很抱歉。」
這是什麼歪理!
簡嘉洋氣得想反駁,季恩潔卻搶在他之前出了聲︰「好,我相信言先生說的話。但我也說了,今曰本店公休,言先生想吃餃子,改日再來。」
言鎧然看她態度堅定,也不想再強人所難,只是……這個樣貌斯文,一身學者氣息的斯文男子,怎麼看就是很礙眼,特別是他對季恩潔的一相情願,更是刺眼得很。
幽暗的眸光閃了閃,言鎧然看著季恩潔,說︰「今是我失禮了,我改日再來拜訪。」他平靜的轉過身,才走了兩步,忽然用手心捧住抽痛的額頭,高大的身軀跟著前傾蹲了下來,然後發出痛苦的一聲申吟。
听見言鎧然不舒服的申吟聲,季恩潔心中一緊,不假思索的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哪里不舒服嗎?需不需要我幫你找曹秘書過來?」
恐怕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詢問他的口吻有多麼熟稔,攙扶著他的姿勢又有多麼自然親密,仿佛先前已做過這個舉動不下數百次。
「恩潔?」
簡嘉洋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上前想分開他們兩人。
言鎧然眼角余光一轉,不著痕跡的將身軀靠向季恩潔,讓兩人貼得更加緊密。
簡嘉洋根本無從下手,只能在旁邊干著急地瞪著兩人。
恩潔是怎麼了?她平時對人再熱情,也不可能隨便與異性有肢體上的接觸,為什麼獨獨對這個男人不同?
看著季恩潔著急又關切的神情,簡嘉洋對言鎧然的敵意更深了。
「我有偏頭痛,不定時會發作,剛才會不小心失態,就是因為偏頭痛發作。」
言鎧然一臉困擾的解釋著,配合著略顯蒼白的面色,實在讓人窺不出半點造假的成分。事實上,他確實沒有造假,自從三年前那場車禍之後,他確實有找不出病因的偏頭痛。
只不過,近來他總算發現一個奇異的規律,那就是每當他偏頭痛發作的時間點,往往是那道女人的聲音在腦海響起過後。
抑或是當他打算深入思考關于那道女人聲音的事,偏頭痛就會這麼巧的開始折磨起他的神經。
「你身上帶著藥嗎?還是我幫你打電話把曹秘書找來?」
此時此刻,季恩潔只掛心言鎧然的身體,其余的早已拋到腦後。
「不必了,我只是需要坐下來,喝杯水,休息一下。」
言鎧然揉著太陽穴,停頓一下又看向她,那雙深不見底的憂郁眼眸,一瞬間緊緊攫住了她的心。
「我已經造成季小姐的困擾,你應該不會歡迎我進屋坐吧?」
沒察覺言鎧然眼底閃爍的不懷好意,季恩潔立刻不假思索的說︰「你身體不舒服,那就另當別論了。你先進來休息一下,等頭不痛了再走吧。」
賓果!
言鎧然在心底竊笑,他總算找到可以對付季恩潔的「冷淡」的方法。
橢圓大瓷盤上盛著幾顆熱騰騰的白胖餃子,另一盤則是包覆著一層滑溜油光的紅油炒手,再搭配幾盤精致鹵菜,與幾碟特調醬汁,熱香陣陣撲鼻,教人聞了食欲大開。
「季姊,你連私房小菜都端出來了,他們兩位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哇!」
正在布置碗筷的小雅,覷著今晚餐館的兩位座上賓,開始納悶起來,究竟是哪一位能讓季姊這麼大費周章的準備私房菜色?
簡嘉洋?應該不大可能,連她這個旁觀者都知道,簡嘉洋屢次告白,已被季姊打槍好多次,怎麼可能忽然為了簡嘉洋特別用心。
念頭一轉,小雅的眼神賊溜溜地,落到另一道沉著的英俊人影身上。
看來這位禁欲系美男的言大總裁,才是讓季姊近來反常的關鍵所在吧?
嗯,沒錯,肯定就是他!
「嘉洋還沒吃晚飯,就跟我們一塊兒吃吧。」
季恩潔又從廚房端了兩盤剛炒好的菜出來,刻意先看向簡嘉洋,然後才慢吞吞地轉向言鎧然。
言鎧然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臉上,用著她無法理解的深沉目光,毫不避諱地緊緊盯住她。
心跳忽快忽慢,季恩潔趕緊穩住自己,口氣平靜的說︰「言先生吃點東西墊墊胃吧,空月復吃藥很傷胃。」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一忙起工作連自己的身體也不顧……
真奇怪,言董娘怎麼沒找個人盯著他,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言董娘近來正在幫言總安排相親……
驀地,曹秘書那一天說的話在季恩潔的腦海中響起。
不對,言董娘應該只是還沒找到「適合」他的對象,所以才會開始幫他挑選相親對象。
季恩潔心中熱切的關懷與擔憂,好似被潑了一桶冷水,瞬間都澆熄了。
「我沒帶藥出門。」
言鎧然緊盯著季恩潔的表情,從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深濃關心,再到逐漸冷卻的失落與失望,每一個細微的情緒轉變都沒放過。
季恩潔態度冷淡的說︰「那我勸你以後最好記得隨身攜帶,以免又像這次一樣,臨時發作沒藥可以吃,又沒人幫你,那就糟了。」
言鎧然真的想不透,季恩潔分明是認識他的,為何要故意裝作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他已經質問過曹秘書好幾回,曹秘書的說法卻與季恩潔一致,只是不斷強調兩人過去有些交情,算不上是熟悉的朋友。
很顯然曹秘書與季恩潔都在刻意隱瞞菜些事。
言鎧然心思一轉,忽然問︰「既然你這麼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幫我?」季恩潔愣了一下才回答︰「因為你是『老相思』的客人。」
任誰都听得出來,她回答得十分客套,故意拉開彼此的距離。
「我是你的客人,還是熟悉的故人?」
季恩潔才剛轉過身,旋即听見身後傳來言鎧然玩味的詢問。
她當場愣住,腦中竟然浮現四年前兩人第二次見面的畫面——
「季小姐,你認為我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男人?」
記憶中的言鎧然,總是自信滿滿,而且意氣風發,他凝視她的眼神,總是令她害羞不已。
「這有什麼分別?」
還記得,當時的她只能強裝鎮定的反問。
「好人會循規蹈矩的送你回家,什麼也不做就放你下車。」
那一晚,他那雙比窗外的夜更閶黑的眸子,深邃得好似一則亙古的傳說,讓心跳紛亂的她無法輕易挪開視線。
「如果是一個男人,我會載你回我的家,用盡各種方式誘拐你進家門。等你進了門,我可能會倒一杯紅酒給你,讓你松懈心防,不再對我保持戒心,然後我就可以在適當的時機吻你,讓你不知所措,卻又拒絕不了我。」
怎料,言鎧然的話還沒說完,季恩潔已經嬌聲笑了起來,一雙明眸眯成兩彎新月,嬌俏可人的小女人神態,令他心海澎拜。「我認為,你希望我認為你是一個男人,一個誠實又狡猾的男人。」她笑著回答,整顆心飛舞在他營造的浪漫氛圍中。
「商人都是狡猾的。」
他笑了笑,眼神專注地凝視著她上翹的櫻唇,然後毫不猶豫的傾身吻上,將她的笑聲吞入嘴里。
「恩潔?」
熟悉的叫喚驚醒了季恩潔。
當她定下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側著身,就這麼呆站著,兩眼直望著言鎧然發怔。
再次遇見言鎧然之後,她的生活徹底被打亂了,無法控制的一再回想起過去兩人的種種。
「你沒事吧?」言鎧然擔憂的問著她。
「你剛才喊我什麼?」季恩潔白著臉反問。
「恩潔。」他微笑,有那麼一點故意。「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朋友?」
一旁的簡嘉洋听見後,生氣的拉高音量,質疑地瞪著言鎧然。
「我們……」季恩潔正準備反駁。「那當然了!季姊一向跟熟客最好了,言先生是『老相思』的熟客,當然跟季姊算得上是朋友。」
早已猜到季恩潔會反駁言鎧然,小雅故意搶了個白,自作主張地幫她答。
說真的,小雅對這位禁欲系美男很有好感,她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男人追求季姊,但是真正讓她覺得速配的,只有言鎧然這一個,所以她很想幫一把,讓這位大總裁順利追上季姊。
尤其是季姊遇到他之後,整個人變得魂不守舍,想必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
季恩潔沒好氣地瞪了小雅一眼,小雅嘻嘻哈哈地笑著,假裝沒看見她端出了八百年難得一見的老板架子。
「吃飯,吃飯!季姊來這邊坐啊!」
小雅隨意揀了個位子坐下,還刻意讓出言鎧然身旁的空位。
先是老師想幫她跟簡嘉洋牽線,現在又多了小雅想幫她跟前夫牽線,她到底看起來有多孤單?
否則身旁的人怎會爭先恐後想把她推銷出去?
季恩潔哭笑不得又無奈,只能在言鎧然身旁的空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