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住的院落名日,梓桐院。這令她想起了梓桐巷子里的事,也不知道李燚德是不是有意的。
李燚德一大早就離開了,當時臉色很不好,這話是淺草說的。
她並未放在心上,只在心里揣測他今夜應該不會來了。她樂得自在,但她沒有忘記要起來去拜見夫人,她挑了一件中規中矩的衣衫,帶上丫鬟們,往夫人住的落羽院走去。
一路上淺草說了不少的事,她才知道,李燚德很忙,平時若是回來了都歇在前院,李少夫人路菀之又是一個不喜熱鬧的人,平日愛待在屋子里。
何歡不知這路菀之的性子是否好相處,但她想,一般正室都不喜妾室吧。她心中也做好了準備,面對路菀之的刁難。
路菀之的院落楓林軒與她的院落有點遠,她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才走到了楓林軒。外頭的丫鬟見到她,就跟見鬼了似地睜大了眼,但很快就收起了驚訝,客客氣氣地說,「是何姨娘吧,請稍等片刻。」
說完,丫鬟便快步往里面走,腳步看起來有些凌亂。
何歡靜靜地等著,淺草怕她想多,溫聲道,「想必是沒料到姨娘你會來這兒。」
這話卻讓何歡吃驚了,「婚後第二日不該來拜見少夫人嗎?」
淺草哭笑不得,「你別看少夫人出身高門,其實她的性子溫和,平日沒這麼多規矩。」
何歡听了,不由地對路菀之好奇,不一會兒,丫鬟走了回來,「何姨娘請。」
何歡含笑地走了進去,楓林軒和她的院落不一樣,很大,也很安靜,丫鬟領著她走到了花廳,她看到一個女子坐在桌前,桌上墊著一張紙,擺著文房四寶。
她安靜地沒說話,倒是路菀之先開口了,「你站在那兒做什麼?」
她一怔,她本本分分地不敢大喘一口氣,她以前見過那些跟在正室身邊的妾,一個個都是安靜不說話的,只要听正室的話就行了。
少有那種嬌媚放肆的妾室,這樣的妾室只能是被夫君疼得很,才敢在有人的地方說話,畢竟能得了男人的龍愛,方能有底氣。
但她沒有,李燚德不是她的底氣。
「妾見過少夫人。」何歡猶豫了一下,慢慢開口。
路菀之正在寫著什麼,一氣呵成落下一捺,放下手中的狼毫筆,揮揮手讓丫鬟收拾起來,轉頭看向何歡。
「沒想到李燚德喜歡的是你這樣的小家碧玉。」路菀之驚訝地說,嬌媚如豆腐般的人兒,一看就不是什麼妖艷賤貨,純良的很。
何歡听到這話,小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吃驚,「少夫人……」她這時才看清路菀之的模樣,路菀之長得很漂亮,是那種落落大方的端莊大氣,確實是高門大戶出來的人兒才有的氣韻。
「你該不會也听信了外面的傳言吧,說我與李燚德多恩愛?」路菀之嗤之以鼻,滿臉的不屑,「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何歡皺著眉,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回跟路菀之見面就是這樣的場景,路菀之怎麼會這麼說,會不會是有別的企圖,想試探她還是……
「他那個男人啊,」路菀之揉了揉練字練得累了的手,「可不是什麼好人,你可千萬別愛上他。」
何歡看著路菀之,腦子一團的亂。
「不過你要愛我也不管,反正他不是可以托付終生的好男人。」
「那你為何要嫁?」何歡下意識地問,一問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暗暗喊糟,緊張地看著路菀之。
只見路菀之不甚在意地揮揮手,眼神略微憐憫地看著她,「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
離開了楓林軒,何歡一改來時的迷茫。
交易……她與李燚德之間不也是一場交易嗎,盡管何老爺和何夫人沒與她說,可她也旁敲側擊地從哥哥和弟弟的口中知道了一些。
李家的米鋪會優先將米低價賣給何家,由何家自己操作價格轉手賣出去,這中間的差價就是一筆客觀的利潤,以及她知道李燚德的聘禮也不少,金銀珠齊不在話下。
反觀她的那些陪嫁則是完全上不了台面,這是一面倒,一面倒向她家的交易,她知道,李燚德是個商人,含該不吃這個虧,虧就虧在先踫了她。
路菀之是一位很好的女子。
她以為會被刁難,卻沒有,路菀之甚至好心地點撥了她一番。她確實要記清楚,李燚德不是她能喜歡的男人。
一個做妾的只要討好他便成了,可千萬不要丟了尊嚴,還丟了心。
她反復地叮喔自己,回到了梓桐院,淺草去廚房拿午膳,淺陌去準備茶水,何夫人派給她的陳嬤嬤走了進來,手里端著一碗似曾相識的中藥,「姨娘先喝了藥吧。」
何家不僅要她討好李燚德,還要討好路菀之,誰,都不能輕易得罪,畢竟何家只是普普通通的商戶,她沒接,神色淡淡地說,「爺昨日沒踫我。」
陳嬤嬤臉色難看至極了,壓低了聲音,「姨娘該不會忘記了夫人說過的事吧?」
何夫人能說什麼好話呢,不就是要她在床榻上勾住李燚德嗎?她唇角嘲諷地彎了彎,「我來癸水了。」
陳嬤嬤之前並不是貼身伺候她的,自然不知道她來小日子的具體時間,聞言臉色微緩,「原來如此。」
「爺來了。」屋外有丫鬟喊了一聲。
何歡神色坦然地站起來,陳嬤嬤則是趕緊將這藥交給了一個小丫鬟,「快去倒掉。」
「是。」小丫鬟從旁門溜了出去。
陳嬤嬤看了一眼何歡,「既然如此,姨娘也別忘記了提拔提拔。」
提拔,何歡嫌何家人的吃相太難看了,她不過是來了癸水,正頭夫人都沒說要給李燚德開臉丫鬟,她就要先做了?
「陳嬤嬤,初來駕到,還是低調些好。_!何歡說了一句。
陳嬤嬤安靜了,沒再說什麼。
門口出現一道頎長的影子,她抬起頭,就看到李燚德走進來,「爺來了。」
李燚德頷首,走過去,很自然地摟住她的腰身,吩咐一旁的陳嬤嬤,「擺膳了。」
「是。」陳嬤嬤立馬下去吩咐人擺膳。
何歡一愣,這是什麼意思,李燚德這是要與她一起用膳?
「少夫人可有為難你?」
「沒有。」她搖搖頭。
「她若是欺負你,大可以找我來為你做主。」
何歡腦袋發暈,「少夫人對妾身很好。」
李燚德沒有看到該看到的爭寵戲碼,忍不住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性子倒是好。」有時候精明,有時候傻乎乎的。
何歡被捏得鼻子微疼,躲了躲,「爺,這樣不好嗎?」
李燚德被問的啞口無言,他能說什麼,摟在她的腰的大掌緊了緊,薄唇貼在她的耳上,「我想看你爭風吃醋。」
熱氣順著他的氣息探入她的耳里,她不適地想從他的懷里掙開,可無濟于事,她只好道,「爺,你松開些。」
她不習慣與人這般的親昵。
「偏不。」李燚德笑著將她摟得更緊了。
她差點被勒得喘不過氣,「爺。」
他低笑,對著她咬耳朵,「等你癸水走淨了,看我怎麼罰你。」
她身體一顫,有點害怕地推著他,這時陳嬤嬤在外道,「少爺,姨娘,午膳擺好了。」
他看了看滿臉推拒的她,大掌牽住她的手,「走吧,陪你一起用膳。」
他與路菀之之間是交易,他與她之間也是交易,他不陪著路菀之用午膳,卻陪著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在想什麼?」他側頭看她。
她立馬搖搖頭,他也沒再問,只問她,「生病了?」
「沒有。」
「我怎麼聞到一股中藥味。」李燚德的鼻子也是特別的靈敏的。
何歡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瞄到一旁的陳嬤嬤一臉的緊張,垂下了眼瞼,這是一個好機會,她不喜何家派人盯著她,將自己撇清,「陳嬤嬤,你來說。」
陳嬤嬤震驚了,似乎沒料到何歡會這般,剛剛還有些趾高氣昂的人,此刻怕的快要跪在地上了。
李燚德鋒利的目光射向陳嬤嬤,「怎麼回事?」
陳嬤嬤張了張嘴,怎麼也說不出話來,額頭上的汗珠一滴滴地留下來。
何歡不緊不慢地說,「是我娘的吩咐,說我年紀輕,千萬別太早懷上,這是避嗣藥。」
她話音剛落,李燚德的臉徹底地黑了。
讓利給何家,也算是給一點甜頭,可這一家人卻是把他給的甜頭當成了好說話,他冷冷一笑,沒再說話,反而牽著何歡的手去用午膳。
午膳之後,他又摟著她午睡了一會兒,等她再起來,陳嬤嬤以及何家的僕人都不見了。她自然知道這是誰的手筆,她看向李燚德,「爺。」
「可是讓你不好做了?」他剛醒,聲音帶著沙啞。
「不,爺做的便是妾心中所想的。」
在她手臂上輕滑的指月復微頓,他笑著看她,「既然如此,你可要好好伺候我。」
她本不願多想,可他一雙黑眸里似有小火花在燃燒著,她,不得不多想。
他,果真不是一個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