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皓的藥鋪自開張起,轉眼過去半個月,每日仍然有許多病人上門看診抓藥。他們倒不光是沖著藥鋪的診金和藥費比別的鋪子低,還因藥鋪的坐堂大夫醫術上佳。
這些從各地聘請來的大夫們本就醫術不錯,再經過張天澤的一番指點,醫術自然比其他坐堂大夫更高一籌。
原本普通百姓見診金藥費一年比一年貴,一般小病都是能拖就拖,反正拖幾日病也會慢慢好起來,如今見銀皓藥鋪收費公平價優,生病了當然願意找大夫趕緊治好。
如此一來,影響到的可不只汪家,其他藥鋪也都受到了不小的沖擊,觀望幾日後,一些藥商們便暗中給常客降價。
汪建業自是不肯妥協,本想找其他藥商共同商量對付銀皓的辦法,沒料到一向隨傳隨到的眾藥商們,竟都借口說有事無法前來。
又過了幾日,一大半以上的藥商們直接將診費和藥材價格降到跟銀皓一樣,而汪建業堅持不降價的結果,導致一些常往來的老主顧們也都轉而到銀皓的藥鋪看診抓藥。
而汪家藥鋪這些年明目張膽將付不起診金的病人趕出鋪子的事,城中百姓都看在眼里,如今誰還願意上他家藥鋪,有些曾被他坑騙過的病人,在路過汪家藥鋪門口時,甚至忍不住直接開口咒他家藥鋪快點倒閉。如此一來,就出現了一個非常奇特的畫面,汪家十幾家藥鋪里連一只麻雀也沒有,而隔壁銀皓的藥鋪里每日卻是人來人往。
不過,憑著汪建業這些年積攢下的財富,虧個一年半載倒也不會令他破產。
蘭草對鄭峰那日的舉動,特別是他說銀皓喜歡陳紫萁一事,一直疑惑又忐忑,整整冷待他十幾天。
這日,她實在被鄭峰跟前跟後纏得沒辦法,于是冷著臉質問,「那日你說你家主子喜歡我家姑娘,這事到底是真還是假?」
鄭峰見她終于肯理自己了,心下歡喜,忙肯定地點了點頭。
「可我怎麼沒瞧出你家主子喜歡我家姑娘,平日待我家姑娘依舊如往常般不冷不熱。」
「我家主子有什麼事都喜歡藏在心里,不像我事事掛在臉上。」
蘭草想了想,又問道︰「你如此肯定,可有什麼依據?」
為了討好喜歡的姑娘,鄭峰也顧不上陳軒的叮囑,何況告訴蘭草,說不定還能幫主子一把呢。
他隨即將那日陳軒為他講解開春的話,仔仔細細說給蘭草听。
「什麼?憑張大夫一句開竅,你們就認定你家主子喜歡我家姑娘?」
「陳軒比我細心,對主子的性情也比我更了解,他既敢這麼猜測,那就肯定錯不了。何況張大夫還說是喜事呢,那就更加確定了。」
「當時不正接近藥鋪開張嗎?說不定張大夫是指這事呢?」
「不光只是憑著這事,開張那日你家姑娘醉酒坐在後院廊下,起身時差點跌倒,是我家主子及時飛奔上前將她扶住。」
「可這也不能說明什麼……等等,姑娘說她那日在廊下瞧見你家主子,原來竟是真的?」
鄭峰點了點頭。
蘭草冷哼了聲,「你家主子與我家姑娘是同盟,見她跌倒,扶她一把,這根本沒什麼,怎麼就扯上喜歡不喜歡了?」
鄭峰腦子笨,嘴也不巧,此時被蘭草一個勁追問,急得滿頭大汗,更擔心自己萬一說錯什麼話,導致主子的好事變壞事,想了半天才又找到一絲證明,「我跟在主子身邊也有四年了,可我從來沒見主子踫過哪個姑娘,就是跟人上青樓談生意,對坐在旁邊長得美艷動人的花魁也不會多瞧一眼。」
「這分明是兩碼子事好不好。」蘭草瞧他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心里雖有些同情,但此事她若不問個明白,心里一直不安得很,「所以那日你是為了給你家主子制造機會,才故意將我推回廚房,喝掉那碗醒酒湯,是嗎?」
被她戳穿,鄭峰漲紅著臉,羞愧地點了點頭,「可是我真敢肯定主子是喜歡你家姑娘蘭草知道自個兒繼續追問下去,得到的答案不會變,便轉而質問起另一件事來,「那時你突然向我求娶,又是打的什麼主意?」
聞言,鄭峰急得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恨不得指天發誓,「我那日對你的確是真心求娶,沒有半點別的心思。」
「信你才有鬼!」
「蘭草姑娘,若你不信,我可以指天發誓。」
「用不著,哼!先不說我和姑娘對你和你家主子到底是什麼身分,至今仍是半點不知情,就瞧你們的年紀,個個都有二十左右,尋常男子在你們這個年紀早就成親,孩子都滿地跑了。」
「我可以指天發誓,我沒有成親,當然,我家主子也一樣沒有。」鄭峰急得真真是汗如雨下。
「這就更奇怪了,兩個大男人都二十了還沒成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怪病。」
「我從小到大身子壯得如牛,能吃能睡,一年到頭連風寒也沒得過。至于我家主子,也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等打敗了汪家,我家主子一定會如實坦白自個兒的身分。」
「那你呢?」
「我的身分倒沒什麼好隱瞞的,若是蘭草姑娘想听我的身世,我這就如實告訴你。」鄭峰一臉坦然道。蘭草想著既然他願意說,那就听听看。
鄭峰見她點頭,臉上一喜,心下一松,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忙將自己的身世道來。他的父親本是蘇州人,他娘是遼東人,遠嫁到蘇州,十歲之前他一直生活在蘇州,直到十歲那年,他父親外出談生意時與人發生沖突,結果被人打死,他娘趕去將他爹的尸身帶回來,沒料到等給他爹辦完喪事後,祖母竟向族人訴說他娘平日待自己不孝,要將她趕出鄭家。
他娘是個直性子,為人又有些潑辣,平日瞧不慣祖母處處偏向大伯,確實常常跟祖母吵架,所以面對祖母的指責,他娘無話反駁。
不過他祖母之所以趕走他娘,其實是受了大伯的指使,目的是想趁機侵吞他父親的銀子。
說到這里,平時大剌剌的鄭峰不禁紅了眼眶,深吸了口氣,才又說道︰「我娘雖氣憤不已,可也沒辦法繼續留在那里,于是連夜帶著爹這些年存下的銀子和我一起悄悄離開,回到遼東外祖家。
「外祖父還在世時,舅舅一家對我們還算好,可等外祖父一去世,舅舅為了銀子,竟想將我娘嫁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地主做繼室,我娘堅決不同意,一氣之下帶著我去到城里,靠擺攤賣燒餅為生。」
原本氣憤不平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開心的笑,不過轉瞬間又消失,他雙手不自禁地握起拳頭,「我娘做得一手好燒餅,每日生意都很好,有了余錢還送我去跟一位武功高強的大師學習武藝,四年後我學成歸來,原本打算給娘一個驚喜,沒想到卻見一群地痞在娘的攤子上蹭吃蹭喝,走時竟還問娘要保護費。」
緩了口氣,他才又說道︰「見此情景,我自是氣不過,當即與他們打了起來,結果下手太重,打斷了其中一個地痞的腿,他們就想借此要我娘賠一大筆錢了事,我堅持不給,他們就準備將我送去衙門。
「就在這時,平日常來光顧的主子路過,得知事情的原委,當即喝斥了那些地痞一頓。那時主子已然是城中有名的山貨大老板,這些地痞見狀只得罷手,我為了報恩,便決定跟隨主子左右。」
蘭草沒想到他的身世竟如此坎坷,一時不由想到自己小時候遭難的情景,家中良田被大水沖挎,隨即又鬧起瘟疫,他們一家只得離開家鄉,朝富余的江南而來。
來到杭州,這里的確很富有很美麗,可他們這些逃難而來的災民並不受待見,也找不到謀生的活計,整日只能上街討飯。
有一次她上街討飯時,突然餓昏過去,正好被路過的陳老爺瞧見,他二話不說就將她帶回家中,得知她還有家人,忙派人去將她家人接來,送上飯菜,待他們吃飽,便問他們有什麼打算,若是有別處可去,他會給他們路費,若沒地方可待,也可以到他的藥田幫忙種藥,還給他們工錢。
「蘭草姑娘,我說的這些話句句都是真的,若你仍不信,我可以立即給我娘寫信,讓她來杭州。」如實坦白完自己的身分,鄭峰見她只一臉同情的瞧著自己,以為她仍不信。「听你說得如此懇切,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不過,你寫信讓你娘來做什麼?」蘭草回過神,點點頭。
「當然是請她來見見未來的兒媳婦啊。」鄭峰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道。
聞言,蘭草頓時漲紅了臉,羞惱不已,下意識伸手朝他推了一把,「誰答應要嫁給你了,好話還沒說兩句,竟又扯到這上頭來了,你知不知羞?」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麼好羞人的?蘭草姑娘又要如何才肯相信我,答應嫁給我?」鄭峰嘿嘿一笑道。
「你……我實在沒話跟你說了,我要去替換王嬤嬤給姑娘打扇子了。」見他那傻樣兒,蘭草心里雖有幾分歡喜,但如今他家主子與自家姑娘正忙著對付汪家,就算要答應,也得等到徹底打敗汪家再說。
見她轉身朝外走去,鄭峰心急追問道︰「蘭草……你等等,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草蘭羞紅了臉,轉頭罵道︰「你這傻大個,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哼!我就不答應你,你有本事就等一輩子吧。」說完,轉身快步離開廚房,朝藥房趕去。
鄭峰傻傻站在原地,心想她說這話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他是不是該去找陳軒問問?
陳紫萁並沒有在藥房制藥丸,而是被銀皓請到書房。
銀皓說是要商討汪家的事,其實主要是想讓她休息會兒,其次是自個兒也想見她,與她說說話。
陳紫萁坐在銀皓對面,蹙著眉頭問道︰「從眼下這個情況瞧來,只要汪家肯降價,對藥鋪的生意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就算他堅持不降價,天天虧著本繼續開藥鋪,對他也只是錢財上的損失。只要他手中仍掌握著太醫院供藥,再加上每年秋季收購大批草藥運送到外地販賣,藥鋪的這些虧損自然可以從這里彌補回來,因此他仍然能在藥行立足。」
銀皓眸色幽深地看著她,勾起唇角,贊賞一笑,「陳姑娘不但擅長種植草藥和廚藝,對生意上的事也十分了解。」
見他不先回答自個兒的問題,反倒稱贊起自己來,她有些難為情,小臉一紅,竟不敢直視他那只幽深的陣子,只能羞澀地垂下頭,「銀公子謬贊,若非情勢所逼,我也不想費這些心癢癢考這些事。」
瞧著她那嬌羞的神情,銀皓陣色一深,不禁想到那日醉酒的她陣色迷醉地凝望著自己,以及撫上他面具時說的那句話。
這些日子每每一想起,他冷硬的心就莫名軟了一分,只是如今他還不能向她坦白自己的身分,所以就算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在沒有替母親報仇前,他只得暫時放下這份兒女私情。
于是他忙收起心里的悸動,正了正色才回答她的問題,「確實如你所說,汪家就算舍棄城中所有的藥鋪,只要他手中仍掌握著供藥之權和外地的藥材批發,就仍能立足于藥業。可是,前提是他得有充足的藥源才能繼續為太醫院供藥,批發到外地販賣。」陳紫萁听到他這話,先是略帶驚訝地抬陣看向他,隨即緊蹙的眉頭一松,忍不住揚起一抹笑意,「難不成銀公子早已將汪家的藥源暗中切斷了?」她這句話是肯定的問句。
銀皓勾唇一笑,「年前我就跟周邊所有藥農付了訂金,今年秋天除了供應給其他藥商的藥材,剩下的不管藥田出產多少,我通通收購。」
瞧著他臉上那抹清淡的笑容,陳紫萁心里不禁一悸,也不知是不是那日醉酒恍惚見到他的原故。
從那以後與他相見,總覺得他似乎變了一點,在面對她時,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
「可是汪家畢竟還為太醫院供藥,手頭沒有藥材,不但他自個兒會被降罪,若上面派人來調查,汪家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對付你,到時該怎麼辦?這風險實在太大了。」以汪家這些年在官場結交的權勢,要對付一個沒有背景的商人簡直易如反掌。
見她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銀皓很是感動,忙安撫道︰「陳姑娘別擔心,很快汪家這供藥的資格就會被取消了。」
「什麼?」陳紫萁震驚地瞪大眼,「可是你暗中動了什麼手腳?」
銀皓毫不隱瞞地點了點頭,「不過就算沒有我在暗中使手段,汪家也遲早有一天會被取消供藥資格。因為汪建業為了銀子,竟膽大妄為的在送進太醫院的藥材中動手腳,缺斤短兩不說,還夾帶一些次品藥材在里頭。
「之前指定他為供藥的那個馮院判應該是暗中收了他不少好處,所以才將此事按下沒有揭發他,可太醫院是什麼地方?能當上太醫的,哪個沒有幾分背景?今年馮院判準備在秋末卸任,本想讓自己的關門弟子接手院判之職,沒想到他那弟子在入宮前曾誤診治死過一名病人,消息一傳開,自然受到眾太醫反對。這事讓他臉上無光,只好提前讓出院判之職,由醫術最出眾的張太醫接任院判,而這張院判早就不滿汪家的行徑,只怕很快汪家就會收到取消供藥的命令了。」
「若真是如此,汪家沒了藥源和供藥之權,咱們就真沒有什麼好懼怕他的了。」
自藥鋪開業後,她一直擔心汪家暗中使手段,如今半個月過去,也沒見汪家有任何動作,這會又听完銀皓接下來的計劃,她懸了多日的心總算放松了幾分,于是好奇問道︰「也不知當年汪建業是如何得到這供藥之權的?」
「這事我也一直很好奇,暗中調查得知,在汪家之前,太醫院供藥一直是由京城最大藥行永和堂的王家掌控,至于那王藥商當年之所以失去供藥之權,是因一次意外,替人背了黑鍋。」
陳紫萁想了想,猜測道︰「會不會是汪建業暗中做了什麼手腳?」
「據我所查,那時汪建業還只是一名小藥商,根本沒那等本事,不過,就算王家丟失供藥之權並不是汪建業所為,但他一個剛在藥行立足的小藥商竟能得到供藥之權,這里面絕對藏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所以你不僅僅是想令汪建業失去供藥之權,你還打算奪過這供藥之權,借此查清他當年是如何得到它的?」
銀皓點了點頭,「唯有如此,才能徹底擊敗他。」該問的已問明白,瞧了瞧窗外的天色,見太陽已快西沉,她忙站起身,「我今兒從家中來時,路過菜市場,瞧見有人賣藕尖便買了一把。今晚我下廚,不知銀公子是喜歡清炒還是涼拌?」
每隔幾日她都會回家住一晚,陪家人一起吃吃飯、聊聊天,免得他們擔心自己。
「只要是你做的,怎麼樣我都喜歡。」銀皓下意識月兌口說道。
陳紫萁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小臉頓時一熱。
銀皓臉上倒端得正正的,可那緋紅的耳垂卻出賣了他心底的緊張,于是他忙清咳一聲,「我的意思是姑娘廚藝好,怎麼做都一定好吃。」
陳紫萁壓下心底的慌亂,點點頭,「我買得挺多的,那就一半涼拌,一半清炒好了。」
「如此甚好,就有勞姑娘了。」
「舉手之勞罷了。」說完,陳紫萁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銀皓瞧著她那飛快離去的嬌小背影,不禁暗忖是不是自己的話太過直白,嚇著她了?
晚間,蘭草一邊替陳紫萁鋪床,一邊將鄭峰下午在廚房說的話復述了一遍。
陳紫萁听完只覺心下又驚又慌。
蘭草擔憂問道︰「姑娘仍然記不起當日在廊上對銀公子說過什麼話嗎?」
陳紫萁茫然地搖了搖頭。
「瞧鄭峰說得十分肯定的樣子,不像空穴來風。仔細想想,這些日子銀公子對姑娘的態度似乎變得比之前溫和許多,會出言關心姑娘兩句,冷冰冰的臉上在見到姑娘時,偶爾還會勾起幾絲笑容。」
想到剛才與銀皓交談時,確如蘭草所說,他變得溫和愛笑,原本她還想著是不是兩人相熟的原故。
等等……之前她一直想不通那日她熬蜜遇險,銀皓為何要撒謊,難不成他本是來看她的,只是發生意外,才讓他不得不現身相救?再後來,他無故跑來廚房看她做菜,也是因為喜歡她?
一想到有這可能,她心里竟莫名升起一股喜悅和羞意。
見姑娘怔怔出神,蘭草不禁有些著急,「姑娘,就算鄭峰說的是真的,咱們也不要掉以輕心。如今咱們雖與銀公子聯手對付汪家,但對于他的真實身分仍一無所知,何況他左臉到底是什麼情況?咱們也不知道。」
「蘭草,不用擔心,我都明白。」陳紫萁忙收回心神,瞧著她一臉擔憂的樣子,不由好笑地安撫道。
可是對于心里為何會生出喜悅之情,連她自個兒也被這情緒震驚到了。
一直以來她對銀皓都懷著深深的感激,就算後來知道他接近自己是為了對付汪家,有過那麼幾分受傷失望,可轉念一想,若不是因為他對汪家有著仇恨,進而利用並幫助自家逃過汪建業的算計,只怕後果不堪設想,這麼一想,心里那抹失望受傷的情緒瞬間消散。
不過,就算自己對他也存著幾分好感,蘭草說的卻也沒錯,他到底是什麼身分,她至今一點也不知情,至于他左臉上的隱疾,她並沒有半點害怕或嫌棄之意,甚至還有幾分憐惜。
「看來我這回真是失算了,也低估了這銀皓的能耐。」汪建業站在自家藥鋪二樓,陰沉著神色瞧著對面保濟堂人來人往,而自家十幾家藥鋪整整半個月都沒進過一兩銀子。
說實話,他倒不看重這點銀子,他之所以沒出手,就是想看看銀皓還有什麼招數沒使出來,等到他將銀皓的底牌徹底模清了,到時再下手也不遲。
「爹,還不打算出手嗎?」汪東陽瞧著自家鋪子整日空蕩蕩的,實在有些沉不住氣了。
「派去暗中監視銀皓的人可有什麼新發現?」汪建業沒理會兒子的問話,轉頭問旁邊的黑衣男子。
「回稟老爺,屬下已查明前段時間陳紫萁送銀皓藥枕和香包的原因,原來他每晚都會作噩夢,只可惜他身邊那兩名護衛會一直輪流守在他門外,我的人無法靠近,因此並不知道他到底作了什麼噩夢。不過剛才暗探傳來一個消息……」那黑衣人瞧了眼汪東陽,才又繼續說道︰「今兒下午那護衛鄭峰向蘭草說銀皓喜歡上了陳紫萁,而他自個兒則喜歡蘭草,然後還將自己的身世道了出來。」
汪建業眉頭一挑,開口道︰「將鄭峰的話細細道來。」
那黑衣人隨即將鄭峰在廚房說過的話,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
汪東陽臉色陰沉,緊握著拳頭。
汪建業倒是哈哈一笑,「我正愁查不出銀皓的身分,找不出他的弱點,沒想到那蠢護衛倒是親手送上來。至于鄭峰,你讓遼東的人找出他老娘,直接將人綁來杭州。」
「是,屬下這就去辦。」
待黑衣人下去後,汪東陽才稍稍平復心底的妒意,開口問道︰「爹打算如何利用這個弱點?」
汪建業深深看了兒子一眼,「陳世忠對一雙兒女很是疼愛,只要咱們找機會將他們弄到手,到時還怕陳世忠不服軟?」頓了下,又道︰「既然你仍放不下那陳紫萁,這事就交給你去辦,至于要怎麼做,我想你應該清楚,可別再失手了。」
「爹放心,這回我一定不會再失手的。」
這時一名管事快步走了上來,「老爺,京城王老爺回信了。」
汪建業接過信,快速打開一瞧,臉色不禁一沉,「這老狐狸,竟然要我自己處理。哼,想想這些年我為他暗中處理了多少事,臨到我有事時竟然撒手不管,甚至還警告我行事謹慎些。」
「爹,王老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說你上回在京城對付銀皓和陳家使用了毒藥煙球,這事鬧得很大,驚動了官府,若不是銀皓不想將事鬧大,暗中將毒藥煙球的事瞞下,不然被官府知道有人在天子腳下使用毒藥煙球,定會追查到底,所以叮囑咱們往後行事謹慎些。」
「是兒子辦事不利。」
「當時除了使毒,也沒其他法子對付得了銀皓。只可恨那銀皓命大,讓他逃過一劫。」汪建業咬牙切齒道。
「對了,上次你在京城上王家拜見他時,可有什麼異常?」
「沒有,待我如往常一樣熱情,還曾提起若不是我傾心于陳家姑娘,他都想將女兒嫁給我。」
「哼,你當他將女兒許你為妻,是看重你嗎?他這麼做是想將咱們綁得更緊。當年雖是多虧他暗中相助,才讓我得到太醫院供藥,可他從中也沒少撈到好處。」汪建業頓了頓,一臉不甘道︰「論起能力,我一點也不比他差,憑什麼要一輩子都受制于他!
「當初看重陳家,便是想等時機成熟佔領陳家藥田,如此一來,咱們手頭有了充足的藥材,再加上我這些年結交的勢力,只等到那張太醫當上院判,我就可以徹底擺月兌王家。可恨的是眼看謀劃就要成功了,卻突然冒出個銀皓打亂我的計劃。」
「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剛才收到消息說太醫院提前更換了院判,正是咱們選中的那位張太醫,那這太醫院供藥依舊是咱們家的,所以目前最要緊的是先除掉銀皓。」
汪建業目光陰鷙地瞧著保濟堂。姓銀的,你且等著,敢跟我汪某人敵對,總有一日定要你不得好死!
京城,最大的藥行永和堂二樓廂房中,五十多歲的王寶慶端坐在太師椅上,面前站著一名畢恭畢敬的管事。
「老爺,您為何不出手相助汪家?」
「若汪建業還只是個小藥商,我自然會出手,可如今他已是杭州最大的藥商,甚至還野心勃勃的想將手伸到京城來,既然他如此有能耐,自是用不著我出手了。」
「可是瞧那銀皓來勢洶洶,還頗有手段,汪建業已在他手中落敗過好幾次,如今更是逼得汪家的藥鋪都快歇業了,照這樣下去,只怕……」
「怕什麼?就算汪建業真敗了,對我又有什麼損失?」王寶慶一臉不以為然,眸中甚至帶著幾分興奮。
「這……老爺不是還需要他在前面頂替著供藥的資格嗎?」何管事一臉不解地問道。
「當初選擇汪家不過是權宜之計,原本還想繼續用他,可陳家那件事讓我徹底看清了他的野心。汪建業本就是一匹野心勃勃的狼,如今他已然壯大起來,自然不願意再受制于我,想直接與太醫院合作。」
王寶慶眸子一沉,冷哼一聲,「他這些年在我的眼皮底下暗中花大把的銀子上下打點著關系,目的不就是想著有朝一日能徹底擺月兌我。想當年我提出要與他結兒女親家時,得知他有意與藥農陳家結親,心下就有所懷疑。」說到此,他不禁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只是萬萬沒想到,多年的謀劃眼看就要事成了,卻突然橫空冒出一個銀皓讓他的計劃落空。這些年杭州藥業已完全掌控在他手中,就連京城藥業也有不少他的眼線,我正愁該如何打破這局面呢,沒想老天爺竟派了這個銀皓來。」
「小的明白了,老爺是想借銀皓之手除掉汪家。不過那銀皓若真打敗了汪家,豈不成了老爺的競爭對手,到時又該如何?」
「就目前掌握的情況看來,銀皓對付汪家是出于私仇,並非是生意上的競爭,不過憑我對汪建業的了解,銀皓要想打敗他,還得費些功夫和手段。」
「小的昨日暗中得知一個消息,說銀皓的義父與如今新上任的太醫院張院判是同門師兄弟,因此我覺得這次那馮院判的弟子落選,只怕與銀皓有關。」
王寶慶當即眸子一沉,「如此看來,銀皓不光是想逼得汪建業的藥鋪關門,還要奪走他的供藥之權。」
「若是如此,那老爺就不能再袖手旁觀了。」何管事曾暗中收過不少汪建業的賄賂,亦有把柄握在他手中,所以才會拐著彎的想勸主子幫汪家一把,畢竟若被汪建業知道自己沒出力相助,只怕會將他暗中私吞主子銀子一事抖出來。
「汪家的死活我不在乎,可是這供藥之權卻不能落入外人手中。它原本就屬于我永和堂,只因當年無故受連累丟了這供藥資格,如今十年過去,是時候重新奪回來了。對了,張院判這事汪家應該還不知道吧?」
何管事點了點頭,「汪建業應該是不知情,不然不可能一直暗中送銀子給那張院判,而據我所查,張院判入太醫院十幾年,性格耿直,從不受人半點賄賂,如今卻一反常態地收下汪家的銀子,如此看來定是受了銀皓之托。若是汪建業真上當了,到時丟了供藥之權不說,還會落個賄賂太醫的罪名。」
聞言,王寶慶眸子一閃,說道︰「汪建業畢竟是受我之托才得到供藥之權,可不能讓他栽在這上頭,一個弄不好還會連累到我頭上。你趕緊派人將這消息傳給他,至于他要怎麼做,咱們暫時先不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