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藥小農女 第一章 乘船上京尋神醫 作者 ︰ 真希

正值春季,一條寬闊的河面上,行駛著一艘三層的中型客船,兩岸春色怡人,各種野花遍布。

此時其中一間客艙里,一名十四歲左右的小姑娘正端著一碗清粥。

「爹,您再多吃一點。」

「好……」陳世忠艱難地張口,吞下女兒送到嘴邊的清粥。

瞧著父親的臉色一天比一天更加暗紫蒼白,陳紫萁心下萬分焦急。

「爹,再過兩天咱們就能到達京城了,到時只要找到那位張神醫,說不定就能查出爹到底得了什麼病。」

兩個月前,一向身子硬朗的父親突然暈倒在藥田,而且自那次過後,父親就時不時犯暈,一開始請來的大夫說父親只是太過勞累所致,只要多多休息就會沒事,可是幾服藥下去,父親的身子反而變得更加虛弱,後來竟然連床也無法下了,隨後她又請了其他大夫看診,結果大夫說父親得了風疾,此病的另一個稱呼叫癱瘓癥,暫無藥可治,只能眼睜睜看著病人全身癱瘓。

前幾日她上街替父親抓藥時,听聞京城來了一位醫術高超的張神醫,他特別拿手的便是這些疑難雜癥。

「唉,希望如此。」陳世忠瞧著女兒一臉殷盼,不想讓她難過,勉強扯出一絲笑意附和道。只是對于身子,他覺得自己快撐到極限了,能否有命熬到京城很難說。

「姑娘,藥熬好了。」這時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婦人端著一碗湯藥走進來。

「辛苦王嬤嬤了。」

「姑娘太客氣了,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王嬤嬤將藥放在桌上,一臉關切道︰「瞧姑娘一臉倦色,要不要先回房間休息下?」

「是啊萁兒,爹沒事,有王嬤嬤在這里照看就好了。」陳世忠瞧著女兒一臉疲倦之色,心疼不已。

陳紫萁略猶豫了一下,便點點頭,「好,有什麼事,王嬤嬤只管來叫我。」說完,她站起身,將碗放在桌上,轉身走出船艙。

「姑娘,老爺怎麼樣了?可還吃得下些清粥?」陳紫萁的房間就在隔壁,當她進到房間,一名跟她同年的小丫鬟蘭草忙丟下手中的繡活,站起身來,一邊替她倒了一杯熱茶,一邊問道。

「身子瞧著比昨日又虛弱了些,強撐著用了大半碗粥。」陳紫萁緊鎖眉頭,坐在桌邊,接過她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小口。

「姑娘也別太擔憂,听說那張神醫可厲害了,說不定真能治好老爺的風疾。」蘭草瞧著姑娘滿臉憂色,忙安慰道。

「嗯。只是父親的病,我總覺得……」陳紫萁說到此,突地打住。

「覺得什麼?難道老爺的病有什麼問題嗎?」蘭草見姑娘說到一半突然打住,不由好奇追問道。

「沒什麼,也許是我多想了。對了,我先上床休息一會兒,父親那邊若有事,一定要叫醒我。」

「好,這會兒大白天,外邊吵鬧得很,要不我給姑娘點支安神香?」

「不用,萬一我睡沉了,叫不醒我可不好。」陳紫萁搖了搖頭,一口喝掉杯中茶水,站起身走到床邊,直接合衣躺下。

蘭草上前仔細拉過被子給她蓋好,才又坐到桌邊,拿起繡活做起來。

陳紫萁閉著眼楮,雖然全身疲憊極了,可腦袋仍然很清醒,腦海中不禁又回想著前幾日自己無意中的發現。

那日她給父親抓完藥,路過一家書鋪時,想到弟弟練字的白紙快用完了,便進去想幫他買點,路過一排擺放著醫書的架子時,她隨手拿了本翻看,沒想到正好瞧見其中一章在介紹風疾這病癥的特征以及如何治療,只是當她看過風疾的癥狀後,覺得父親的癥狀雖與風疾很相似,但認真區分又有些不同。

于是她當即拿著醫書去找那名替父親看病的王大夫確認,王大夫看過後,堅持自己沒有診錯,還說是編寫這本書的醫者寫錯了。

這幾日她思來想去,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也或許真是那本醫書寫錯了,畢竟王大夫是一位行醫多年的老大夫,不可能欺騙自己,何況也沒有理由欺騙她……

「姑娘、姑娘!不好了,老爺又昏過去了,我怎麼叫也叫不醒……」突然,王嬤嬤急步沖了進來。

陳紫萁心下大驚,猛地睜開眼,快速下床,連鞋都來不及穿,便朝父親的房間奔去。

進到房內,一股血腥味立時撲面而來,只見床頭邊的地上有一大灘黑色血跡,而床上父親原本暗紫色的嘴唇變得更加深紫,蒼白的臉色也透著暗灰。

陳紫萁只覺自個兒的心髒快要跳出胸口,顫抖著手去探父親的頸脈,半晌她才感覺到輕微的跳動,緊懸的心略放下幾分,暗呼一口氣後,才又側頭看了眼地上那刺目的黑漬。

「王嬤嬤,這是怎麼回事?」

王嬤嬤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才滿臉慚愧地說道︰「是老爺一直不讓我告訴姑娘,免得姑娘更加憂心。其實自前日上船後,老爺每回服完湯藥就會吐出一口黑血,只是平常吐完後,老爺並不會昏倒,而剛才老爺還沒服完藥就突然吐血,隨後人就昏厥了過去。」

聞言,陳紫萁雙手顫抖地握成拳,努力壓下心里的害怕與慌亂,瞧著王嬤嬤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又問︰「王嬤嬤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王嬤嬤略猶豫了下,才溫聲開口道︰「姑娘,不是我故意要說喪氣話,這兩日我瞧著老爺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嚴重,不禁有些擔心老爺能不能撐到京城去?而且咱們只知道張神醫人在京城,可京城那麼大,咱們進京後也不可能立即就能尋到人。」

「王嬤嬤的意思,是要我放棄上京,調頭回家?」

「嗯,如此一來,就算老爺真有個萬一,至少還能與夫人和少爺見上最後一面。」

瞧著王嬤嬤暗含不忍的神色,陳紫萁撇開眼,瞧著床上昏迷的父親,暗自用力將拳頭握得更緊,牙關一咬,依舊堅持。

「不能就這麼回去。我當初堅持要帶父親上京,其實心里就已做好最壞的打算,只是沒料到父親的病情惡化得如此之快。」壓下心底的慌亂,她繼續道︰「不過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就這樣放棄,雖然咱們立即調頭帶父親回家,能讓娘和弟弟見上父親最後一面,可也等于是徹底放棄了父親。若是繼續上京,至少還有一線生機,不是嗎?」

見狀,王嬤嬤動容地點了點頭,「姑娘說的是,是我一時胡涂,才想著勸姑娘,我相信老爺這麼良善的人,老天爺一定會保佑的。」

陳紫萁松開拳頭,回過頭,吩咐道︰「王嬤嬤,麻煩妳去找船家,讓他問問船上有沒有大夫。」

「好,我這就去。」王嬤嬤點點頭,快步出去。

「蘭草,妳去打一盆溫水來。」

蘭草應了一聲,忙轉身離去。

一樓一間寬大的船艙里,身著一灰一白的兩名男子正相對而坐,專注地下著棋。

「許老板,該你下了。」年輕的白衣男子忍不住開口道。

「銀公子不僅做生意厲害,更是棋中高手!這一局,我輸得心服口服!」許老板邊笑著說道,邊將握在手中半天的黑棋放回棋缽。

他抬眼瞧著對方左臉上那面十分刺眼的銀色面具,心里不禁感到遺憾,如此年輕有為的公子,卻偏偏帶有隱疾,而且還是在臉上,實在是太可惜了。

「許老板謬贊了。」見對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遺憾之意,銀公子神色不變,只是微勾嘴角,客氣回道。

就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一名中年男子推門走了進來。

「什麼事?」許老板開口問道。

「老板,二樓船艙里那名帶著身患重病的父親上京的陳姑娘派人來問,船上是否有同行的大夫?」

許老板眉頭一皺,正想吩咐他去問問看,沒想銀公子開口道︰「正巧在下懂得幾分醫理。」

「什麼?銀公子竟還會醫術?」許老板一臉驚訝。

「在下因臉上的隱疾,曾與一名神醫住在一起幾年,閑來無事便跟著他學習醫術。」

「如此就麻煩銀公子幫忙瞧瞧了。」

就在陳紫萁正忙著替父親擦拭臉時,王嬤嬤帶著銀公子回來。

「姑娘,這位銀公子說自己略懂醫術,願意替老爺瞧瞧。」

陳紫萁聞言忙抬起頭,轉身一瞧,頓時愣住,只見那名身材頎長的年輕公子左臉戴著一塊顯眼刺目的銀色面具。

她一怔後,忙收回心神,站起身朝他行了一禮,「有勞銀公子了。」

「陳姑娘不必客氣。」銀皓回了一禮。

沒想這銀公子的聲音如此清朗,令陳紫萁又是一怔,而後讓到一邊,讓王嬤嬤搬來凳子放在床頭邊。

銀皓坐下,先翻了翻陳世忠的眼楮,再把脈,半晌後,他神色淡然地轉過頭,看向陳紫萁,「陳老爺之所以陷入昏厥,是因為身體里的毒發作所致。」

「毒?老爺不是得了風疾?怎麼……」

陳紫萁心下暗驚,面上卻不顯,見王嬤嬤一臉驚慌,忙安撫道︰「王嬤嬤先別著急。」她看向銀皓,暗帶幾分顫音問道︰「不知銀公子可知家父所中何毒?可有解救之法?」

銀皓見她听到自己的話後,面上只稍稍顯露一絲震驚之色,很快便恢復如常,彷佛她心里早有猜疑,他那幽深的眸子里快速閃過一絲不明暗光,才啟口回答,「陳老爺所中之毒倒很尋常,只是野葛。若是在陳老爺剛中毒之時,憑在下淺薄的醫術倒是能解,只是如今毒已擴散至五髒六腑,就是一般大夫也難有把握解毒,如今唯有請到對藥毒很在行的大夫方才有解毒之法。」

頓了頓,他又說道︰「不過在下倒可以用針灸暫時壓制陳老爺身體里的毒素,防止它繼續侵入,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的,陳姑娘還是需要盡快找大夫解毒。」

「好,那就勞煩銀公子先替家父施針。」陳紫萁面上雖鎮定,但心里卻亂如麻,父親為何無故中毒,此時她實在沒有這個精力去思考,只是若真如這銀公子所說,父親身上的毒素已入五內,不及時找到能解毒的大夫,只怕父親活不了。

也不知那位擅長疑難雜癥的張神醫能否解得了此毒?

銀皓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一名身材高壯的男子走了進來,「公子,您要的針包。」

「這是我的屬下,名叫鄭峰。」

聞言,陳紫萁朝鄭峰點了點頭,「那我先出去,銀公子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王嬤嬤。」

「好。」

此刻陳紫萁一心擔憂著父親的病情,因此沒察覺銀皓根本沒有吩咐,他的屬下就及時送來針包。

陳紫萁帶著蘭草回到房中,剛坐下,蘭草就忍不住開口問道︰「姑娘,您真的相信那銀公子的話嗎?老爺並非風疾,而是中毒?」

陳紫萁動手替自己倒了一杯已經冷掉的茶,仰頭一口將它喝完,點了點頭道︰「還記得我上回在一本醫書上看到風疾的癥狀後,曾去詢問王大夫一事嗎?」

「記得。難不成醫書並沒寫錯,而是王大夫自個兒醫術不精?可那銀公子稱自己只是略懂些醫術,會不會是他誤診了?」

一直替老爺看病的那名王大夫,在杭州城里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名醫了,應該不可能病和毒還分不清吧?

「說實話,我這會兒也不知道該信誰,可是父親的身子已耽誤不得,而且這會兒咱們除了信他,也找不到其他大夫。」

「唉,說得也是,只希望老爺能撐到京城,等咱們找到那位張神醫,也許就能確定老爺到底是生病還是中毒。」

「嗯。」陳紫萁握著杯子,點了點頭。

足足等了快一刻鐘的時間,王嬤嬤才一臉激動地過來報信,「姑娘,老爺醒過來了。」

「真的!」陳紫萁忙站起身,快步走到隔壁房間。

銀皓正在收拾針包,床上的陳世忠雖虛弱,但臉色明顯緩和許多,嘴唇也沒有剛才那麼暗紫了。

「爹,您現在覺得怎麼樣?」

「氣暢通多了!這兩日一直覺得胸口堵得慌,這會兒總算緩過氣來了。」

「那就好。」陳紫萁轉過頭,看向銀皓,十分感激道︰「多謝銀公子及時相救。」

「陳姑娘不必客氣,舉手之勞罷了。」銀皓客氣道,轉頭看向陳世忠,叮囑道︰「陳老爺也不要太過憂思。」

「多謝公子。」陳世忠勉強地朝他點點頭。

「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有什麼事,陳姑娘只管讓人來叫我便是。」

「好!我送送公子。」陳紫萁一邊說,一邊隨手抓起桌上一包準備晚間熬煮的藥材,跟在他後面步出房間。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樓梯口時,銀皓停下腳步,轉過身,淡然開口道︰「陳姑娘可有話要問我?」

陳紫萁猶豫了一下,才一臉難為情地開口道︰「請恕我冒昧向銀公子打探一下,你可識得能解此毒的大夫?」

聞言,銀皓盯著她深深看了一眼,才啟口道︰「若是陳姑娘信得過我的話,我倒可以為姑娘推薦一位對藥毒都很在行的大夫,前段時間他正好從遼東來到京城,我這次上京就是為了去見他。」

遼東?陳紫萁腦中突然閃過一個重要訊息,「請問銀公子所說的那位大夫是否姓張?」

「嗯,他名叫張天澤,是我的義父,也是傳授我醫術的師傅。只是我志不在此,中途便改行經商了。難道陳姑娘識得我義父?」

陳紫萁搖了搖頭,「前幾日在街上听到不少人談起京城最近來了一位從遼東過來的張神醫,對一些疑難雜癥很是在行,所以我才帶著父親上京,想找他試試。」

「如此瞧來,陳姑娘要找的那位張神醫應該是我的義父不錯,不過我義父除了對疑難雜癥在行外,對毒也拿手。」

「真的?」陳紫萁原本還有幾分不確定,此時听他一說,頓時激動不已,「等到了京城,不知能否勞煩公子幫忙引薦?」

「我剛才不是說了,只要陳姑娘信得過我,我自然願意引薦義父為妳父親解毒。」

聞言,陳紫萁怔了怔,不由喃喃道︰「為什麼公子會認為我信不過你?」

銀皓冷眼瞧著她那雙清澈見底的明眸,啟口道︰「畢竟剛才王嬤嬤說妳父親得的是風疾,而我卻說他是中毒,這兩者差別很大,難免讓人誤會。再加上我的醫術淺薄—— 」頓了下,他略勾起唇角,「難道陳姑娘心里就沒有半點懷疑可能是我誤診了嗎?還是說陳姑娘早已知道陳老爺不是風疾?」

陳紫萁凝視著他那只幽深似古井般的右眼,怔了怔,才開口回道︰「誠如公子所言,我的確對父親的病早起了疑心,只是萬沒料到竟是中毒。而剛才我也的確懷疑過公子,但此時我相信公子的診斷。」

「既然陳姑娘願意信我,等到了京城,我便帶你們去見我義父。」

「太好了!那我在此先謝過公子。」陳紫萁當即滿面感激地朝他一禮。「對了,我還有一事想勞煩公子。」

「陳姑娘請講。」

「之前替我父親看診的王大夫一直說是風疾,這是他開給我父親的藥,可否請公子幫忙瞧瞧這藥對不對?」陳紫萁忙將手中的藥包解開,遞給他。

銀皓接過,放在鼻尖聞了聞,又仔細翻看了一遍,才道︰「這藥沒有問題,的確是治療風疾的藥材。」

「如此說來,很可能是那王大夫誤診了。」

「或許吧!我建議陳姑娘不要再給陳老爺服用這藥了,這其中有幾味草藥反倒會促使陳老爺身體里的毒加速擴散。」

陳紫萁心下暗驚,忙朝他感激地點了點頭,「多謝銀公子提醒。」

「不過陳老爺身上的毒已侵入五髒,這兩日隨時都有可能昏厥,到時陳姑娘切不要驚慌,只管來找我便是。」

「如此就有勞了。」

「陳姑娘不用客氣,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就先走一步。」

「好,公子慢走。」陳紫萁忙再次感激地向他一禮。

銀皓點點頭,便轉身下樓去了。

陳紫萁則緩步走回房內。

陳世忠見女兒進來,忙讓王嬤嬤將他扶起靠坐在床頭,「我剛才听那位銀公子說我並非風疾,而是中毒?」

陳紫萁點了點頭,忙安慰道︰「爹不要擔心,那銀公子的義父恰好便是我們要找的張神醫,听說他對毒也很在行,等到了京城,銀公子便會幫忙引薦。」

「這可真是太好了!」王嬤嬤聞言,一臉激動道。

「是啊、是啊,這下咱們又多了幾分希望。」蘭草附和道。

聞言,陳世忠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但心里仍是疑惑不解,「一直給我看診的王大夫可是在張家藥鋪坐診了十幾年的老大夫了,怎麼可能會瞧不出我到底是病還是中毒?萁兒,會不會是那銀公子……」

陳紫萁很堅定地回道︰「我相信那位銀公子的診斷無誤。」說完隨即將自己上回拿著醫書去找王大夫對質一事說了。

陳世忠沉默了半晌才道︰「咱們家與張家可是幾代人的交情,雖說這些年咱們家的草藥大多供給汪家,但也沒有斷過張家的草藥,而且我這回生病,張老太爺還特地派了管事來探望。」

「也許不是張家,而是王大夫對咱們家有什麼私怨?」陳紫萁也覺得以張老太爺的為人,絕不會做出這等卑鄙的事。

「這就更沒理由了,每回往張家藥鋪送藥時,遇上王大夫,只是簡單打聲招呼,連話都不曾多說一句,何來的私怨?」

「那唯一的可能,真是他誤診了。」陳紫萁想了想,覺得只有這個解釋最合理。

「也只有這個可能了。至于中毒的原因,我想應該是我自己不小心沾上了野葛的汁液導致,咱們吳山上的藥田旁邊就長了不少野葛,我平時常從那里路過。」

「有可能。爹現在暫時不要去想這些了,先好好靜心休息。」陳紫萁忙安撫道,但她心里仍然很疑惑,若真只是爹自己不小心中毒,卻不幸被王大夫誤診,那還算好的,可若不是這麼回事,那是誰要害父親的性命?圖的又是什麼?

「好。」陳世忠點點頭,在王嬤嬤的攙扶下躺平,閉上眼楮,一直壓抑緊繃的心神稍微放松幾分,只盼著船能快些到京城。

雖然太陽還沒下山,但乘船的旅客們都已經開始用晚飯了,船艙一樓有一個飯廳,里面有船家提供的新鮮飯菜,不過要吃得另外付銀子,而且還不便宜,有些旅客為了節省銀子,會自帶干糧,但也有不少旅客願意花銀子吃飯。

此時八張飯桌上都坐滿了客人,大伙一邊吃飯,一邊天南地北的聊著天。

「今晚就要進入蘇州地段了,听說過去這段水路常鬧水匪,直到這兩年才消停些。」

「可不是,我以前本是常往來這條水路,有一次不幸遇上水匪打劫,當時若不是我水性好,慌亂之中跳進河里,只怕是早就沒命了。所以直到這兩年水匪突然消停,我才又敢親自押貨上京。」其中一名穿著綢緞的中年男子聞言忙放下筷子,一臉感慨道。

「那你們可知這幫水匪為何突然之間便銷聲匿跡了呢?」其中一人不由好奇問道。

「具體原因我不清楚,不過倒是听別人說是因為前年縣里換了位新官,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因此頭一件便是替咱們除掉這禍害百姓的水匪嘛。」另一名男子答道。

「不對不對,我听人說是這些水匪不長眼地劫殺了京里一位大富商的公子,那大富商為了報殺子之仇,花重金請了一幫殺手追殺水匪,所以才嚇得他們逃離此地。」

「唉!不管是官府還是富商,只要他們將這幫喪盡天良、為害一方的水匪鏟除,咱們老百姓就感激不盡,拍手稱快。」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放下手中酒杯,感嘆道。

「是啊,這些年這幫水匪可是禍害了不少人命,如今終于得到報應,咱們才敢在晚間繼續行船趕路。」

一旁角落坐著兩名漢子,其中一個臉上帶著幾分憤恨之色。

「大哥,別動氣,先忍忍。」

「哼,就讓他們先得意一會兒,晚點再要他們好看。」

陳紫萁與蘭草坐在另一邊靠窗的角落,兩人一邊用著晚飯,一邊听他們閑聊。

「姑娘,這些水匪應該真的被趕跑了吧?不會再出來害人……」蘭草握著筷子的手竟被嚇得抖了起來。

「不會了,他們剛才不是說那些水匪快兩年都沒出現過了,想來定是被抓或是被趕到別處去了。」陳紫萁瞧著她一臉擔憂的樣子,不由好笑道︰「妳呀,平時瞧著膽子不是挺大的嗎?怎麼這會突然變成膽小鬼了?」

「才不是我膽小,前些年不總是听人說起水匪劫船的事嗎?而且咱們杭州城的張家,十年前不就接連遭遇兩次水匪打劫。」

「這事我听父親提起過,先是張老太爺的獨子在一次外出送藥材的途中遭到水匪打劫不幸喪命,後來沒過兩年,張老太爺的媳婦和孫子在上京途中也遭到水匪打劫,听說那些水匪打劫完竟然還放火燒船,之後張老太爺雖找到兒媳的尸首,但孫子的尸首卻沒找著,也不知是死是活。」

「姑娘您瞧瞧,怎麼能怪我膽小,光是听著就讓人發怵,何況咱們這會兒人還在船上。唉,不提了、不提了,不然我今晚可真不敢睡覺了。」蘭草忙驚慌地擺了擺手,接著一口氣連喝了三杯茶壓驚。

陳紫萁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里不由暗道︰自己應該沒這麼倒霉吧?

「姑娘,您瞧,銀公子也來用飯了。」

陳紫萁側頭一瞧,便見銀皓一身白衣,帶著兩名身穿黑衣的高大隨從走進飯廳,一時間原本正議論著水匪的眾人竟都不約而同收了聲,目帶探究地瞧著他,然後又低聲議論起來。

不用猜,也知道他們是在議論他臉上那面顯眼的銀色面具。

而他似乎早已習慣被人打量、議論,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只是停下腳步,目光將廳里掃視了一番。

見到此番情景,陳紫萁心里竟莫名有些難受,于是她想也沒想便站起身,面帶微笑朝他揮了揮手,「銀公子,請到這邊坐,我們剛好用完飯了,準備離開。」

不料陳紫萁的話剛說完,原本與她們同桌的兩名婦人竟朝她不滿地看了一眼,隨即丟下筷子起身離去。

「這些人真是的,銀公子只是戴了個面具而已,又不會吃人。」蘭草見狀,忍不住小聲抱不平。

站在廳口的銀皓瞧著陳紫萁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和臉上明媚的笑容,不由自主勾起嘴角,朝她點了點頭就走來。

廳中的眾人見狀,又將目光投到陳紫萁身上,但她才懶得理會他們在背後議論什麼。

以往父親總是會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人到藥田幫忙種藥,因此她從小就接觸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有漂亮的,也有長相丑陋的,不過在她看來只有心地善良才最重要。

「陳老爺的身子可還好?」銀皓走上前在她對面坐下。

「好多了,自你中午幫他針灸後,他的精神就好了許多,剛才還喝了大半碗清粥。」

「能吃下東西就是好的,陳姑娘不要太過憂心。」瞧著她眼下那抹暗紫,銀皓淡聲道。

「多謝公子關心。」

「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姓銀,名皓。」

「銀號?」聞言,陳紫萁不由一怔。

銀皓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郁悶,心里再一次埋怨起當初替自己起這個名字的義父,害得他每次向人介紹自己的名字時都得解釋一番。

「銀是銀子的銀,但皓是皓月當空的皓。」

「銀皓!這名字很特別呢!」陳紫萁揚著一抹笑意道。

听著她用清脆的嗓音叫喚著,銀皓第一次沒有那麼反感自己的名字,瞧著她臉上無偽的笑意,他不自禁也勾起嘴角,「若是陳姑娘願意,以後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這怎麼行,我還是喚你公子吧。對了,我叫陳紫萁,紫色的紫,草字頭的萁,這是我的丫鬟蘭草。」陳紫萁笑著擺了擺手。

「陳姑娘的名字也很特別,若我沒記錯,紫萁正好是一味草藥。」

「是的。我爹說我出生那日,他正好在山里種植紫萁,因此便給我起了這個草藥名字。」

銀皓勾起一抹難得的笑意,問道︰「陳姑娘家里可是專門種植草藥的?」

陳紫萁點了點頭。

「據我所知,杭州種植草藥且姓陳的人家,只有一戶。」

「正是我家。上回听銀公子提及,你本是學醫,後又經商,難道是與藥材有關?」

銀皓先是搖了搖頭,後又點點頭,「我本是經營山貨一類,不過上回去到杭州,見杭州的草藥種植發達,且種類繁多,于是便想在杭州城開幾家藥鋪。前段時間拜訪了幾戶種植草藥的藥農,也曾遞帖子到妳家,只是听聞妳父親病重,無法見客,沒料到咱們竟在此遇上。」

「如此瞧來,咱們還真是有緣!」陳紫萁忍不住笑了,「等我父親病好回去,到時銀公子需要什麼草藥只管說,一定給公子一個最最優惠的價格。」

「那我就不跟姑娘客氣了。」

陳紫萁笑道︰「好,時間不早了,我就不耽誤公子用晚飯了。」

「陳姑娘慢走。」

陳紫萁用過晚飯上來,與父親聊了會家常,剛回到房間沒一會兒,就見王嬤嬤急急跑過來說父親又昏厥過去了,于是她連忙請銀公子來幫忙針灸。

「陳老爺這會兒暫時不會醒過來,不過陳姑娘放心,只要沒有什麼意外,陳老爺的身子一定能撐到京城。」

「如此我就放心。」陳紫萁朝他感激一禮。

「那我先走了,有事只管來叫我。」

「好,銀公子慢走。」

銀皓回到自己位于二樓的船艙,剛進門,一名黑衣男子便上前接過他手中的針包,放到桌上,沉聲稟道︰「主子,據我的觀察,只怕他們今晚會動手。」

「嗯,我讓你安排的人,可都安排好了?」

「主子放心,都已安排好了。」護衛陳軒回道。

「已確定對方就只有兩個人?」

「這兩天我暗中觀察,雖然船只在幾個碼頭停靠時,有瞧見他們下船與人接觸,但卻不見他們帶人上船。」

「如此瞧來,他們定是在密謀著什麼。」銀皓端坐在桌邊,手指屈起在桌上有規律地敲著。

「我也這麼覺得,只是當時為了不讓他們發現,離得遠了些,並沒有听清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銀皓眸光冷沉地凝視著窗外緩慢閃過的樹影,手指停頓下來,「不管他們打算如何實施,只要咱們護住他們想動的人就可以了。」

「是。」

「你下去讓其他人做好準備,若他們真打算今晚動手,應該會等到子時過後。」

陳軒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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