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為周末的關系,面店內少了上班族光顧,雖然已經中午了,但有些許冷清,位子只坐了半滿。
她熟門熟路的從櫃台上拿了一張點餐單,隨意尋了個位子坐下。
右手轉著筆,考慮著要不要點些小菜來吃時,點餐單被拿走了。
何定玄站在她身側,微皺著眉,視線從點餐單上方滑到下方,將上頭的餐點全看了一遍。
談沛晨不自覺吞了口緊張的唾沬。
不是吧?經理怎麼也來面店吃面呢?
上次那個誰不是說過,何定玄從不會跟下屬一起吃飯,他很有自知之明,只要他在的話,大家就不用好好吃頓飯的嗎?
在辦公室與她隔著一張桌子,已經讓人心神不寧了,他如果跟她坐同桌的話……
再次證明她的壞預感總是靈驗,何定玄信步走到她對面坐下了。
噢,天啊!談沛晨猜她這一餐會吃得食不下咽。
經理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呢?
他們之間應該沒有仇恨的吧?
「餛飩面。」何定玄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點餐單置回她桌前,「百頁豆腐、海帶、豆干、鹵蛋、豬耳朵。」
談沛晨連忙在他吩咐的餐點上畫上一橫。
她畫好單時,兩張紅色紙鈔出現在面前。
談沛晨接過,到櫃台去點餐。
全部一共一百九十五元,談沛晨先把找的五元給何定玄,再拿出錢包,數出陽春面的錢,一共四十元。
他突如其來的出現,讓她忘了點自己的小菜,想想算了,就省著點吧。
何定玄又蹙起了一雙好看的濃眉,眼色寫著不耐。
又是怎麼得罪他了?
談沛晨覺得她的胃已經開始疼了。
「我錢包下放零錢。」
「為什麼?」她傻傻地問。
「很重。」
那要怎麼辦?
談沛晨發愁。
「還是經理你有沒有六十元,我給你一百呢?」她想了一個折衷辦法。
「就說我錢包沒在放零錢,你听不懂嗎?」
他不收零錢,也沒有零錢找她,那她的面錢要怎麼給?
想不出方法,她只好直接問了,「那我面錢怎麼給你?」
「自己想。」
自己想?
談沛晨心想經理還真是整人啊,這是要怎麼想?
何定玄大手一推,將桌上的零錢全部推向了她。
「這個五元是你的……」
「同樣的話不要讓我一再重復。」
談沛晨有些無措的眨了眨眼,遲疑了一會兒,把四十五元全收回皮夾的零錢袋里。
她邊收邊觀看他的神色,對于她拿了他的五元,看似沒有任何反應,並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拇指忙碌的滑動。
談沛晨想了想,從行事歷撕下了一張空白紙,寫了四十五元的借據給他。
何定玄瞄了一眼,五指抓起、收攏,揉成團後扔到一旁。
寫借據也不行嗎?
談沛晨瞠目。
他這是在考驗她的創意嗎?
她如果是個有創意的人,早就升上設計工程師,而不僅是個繪圖員了。
在她苦惱怎麼解決這四十五元的事情時,餐點送上來了。
他點的小菜多,滿滿的一盤,堆得跟小山一樣,談沛晨真懷疑他是否吃得完。
她低頭默默吃陽春面,想著趕快吃完趕快走人,可能會引起消化不良也不管了,畢竟跟何定玄同桌吃飯就是一件會讓人消化不良的事情。
面才吃了幾口,碗突然被敲,她納悶地抬頭。
鹵味被推往她的方向。
「我沒有點鹵味。」她推回去,「這都是經理點的。」
濃眉又蹙起了,「點這麼多哪吃得完。」
他語氣像這小菜是她自作主張點的一樣。
「可這是經理點……」
凌厲視線一掃過來,談沛晨嚇得噤聲。
然後鹵味又推向她。
談沛晨驀地懂了。
他這是要叫她吃。
筷子遲疑的夾了一片海帶送入小嘴,對面的男人這才低頭吃他的餛飩面。
雖然知道他是要她一塊兒分享這盤小菜,但畢竟是人家出的錢,她也不好意思吃太多,意思意思吃了幾塊就沒再動了。
何定玄吃得比她快,她才吃到一半,他就已經推椅站起,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了半盤的鹵味給她。
「經理……」她回頭遲疑的喚,他不知是真沒听到,還是故意不搭理,腳步沒有半絲停頓。
談沛晨抿著唇看著那半盤鹵味。
為什麼明知自己吃不完還要點那麼多小菜,
談沛晨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基于不浪費食物的原則下,她把剩下的鹵味都嗑干淨了。
「唔……」談沛晨抬高雙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連續工作了五個小時,不僅手酸眼楮酸,連腰都坐酸了。
看著好不容易完成初稿的版面,她好想先回家休息,吃個晚飯洗個舒服的澡,明天再過來精修。
可是她的鑰匙被經理收走了,而且她也承諾過今天就會完成,怎麼好意思開口說明天再來加班呢……
「做完了?」
何定玄的嗓音突然出現在耳畔,近到她粗喘了口氣,下意識就往旁閃。
她不知道何定玄什麼時候離她這麼近了,只見他一手攀著桌,另一手則抓著她的椅背,彎著腰,正在審閱她的設計稿——她的空間有一半被局限了。
她一閃避,殺人視線立刻掃了過來,當揚讓她心髒凍結,動也不敢動。
「閃什麼?」
突然有人靠近,會想閃躲是很正常的反射反應吧?談沛晨在心里小聲的月復誹。
「你覺得我有可能想對你怎樣嗎?」
她迅速搖頭。
何定玄拿起放在屏幕旁的小立鏡,遞給她。
在屏幕旁放置鏡子是在上一個公司養成的習慣。
當時繪圖部門的主管常無聲無息的走到他們後頭,觀察繪圖員的進度,一有問題就拍肩,她不知道被嚇到多少次,所以才照前輩的建言放了鏡子,若是後方的同事或主管有什麼動靜,才能快速反應。
她剛才一定是太累了,才沒發現經理走過來。
她接過鏡子,一臉納悶。
為什麼要把鏡子給她,
「照照自己的尊容。」
談沛晨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了——也不看看自己的長相,我可能對你有非分之想嗎?
好沉重的一擊。
談沛晨尷尬地僵笑著。
他是男神級的長相,她不過是平凡的路邊小花……小草,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哪可能對他有什麼非分之想,況且她還長了他四歲呢。
分明是他想太多吧,以為女生都會喜歡他喔?
他那麼可伯,躲他都來不及了,哪有可能暗戀他啦。
談沛晨訕訕放下鏡子,他卻忽然抓住鏡子的握把,連同她的手一起握住,將鏡子拿起來,對向她。
先生,你握到我的手了。
她很想抽手,又怕鏡子掉下去,這面鏡子背面的雕工很精致,她個人非常喜歡,還是絕版貨,若是碎了她可是會哭死的。
五指僵硬得不動,只覺何定玄的手好熱,像六月的太陽一樣,燙得手背肌膚發疼。
「照清楚。」
吼,有必要這樣侮辱人嗎?
屈服于人身攻擊暴力之下的談沛晨只好照他的意思,低眸看著鏡中的自己,意外發現她的臉頰上竟然有一道藍色原子筆痕跡。
什麼時候畫上的?
她倏忽想起大概是兩小時前,她在思考縫法章節要怎麼編排的清爽時,習慣思考時要轉個筆的她,不小心轉得太大力,原子筆飛了出去,當時的確有踫到臉,只是她沒想太多,把掉在地上的原子筆撿起來,就又繼續做事了。
原來經理是要提醒她臉上有髒污,不是在暗示她其貌不揚,匹配不上他。
她頓時覺得無地自容,不敢置信自己的思想竟然如此卑劣,把人家的好意當成人身攻擊了。
想太多的分明是自己啊。
小臉赧然一紅,抬手想把那道原子筆痕跡抹掉,可他速度卻比她更快,巨掌粗魯的托著粉頰,拇指指月復用力抹掉那道筆痕。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傻了,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等她回過神時,他的手已經離開了。
「遲鈍。」
他不屑的輕晬,抓過桌上的鼠標,移動畫稿。
談沛晨被罵得莫名其妙,臉被摩擦過的地方特別灼熱。
何定玄看了幾頁後直起身,「我要回家了。」
「經理,可是我還沒精修,我想要……明天過來加班,可以請你把鑰匙借給我嗎?」她大著膽子請求。
「不可能把辦公室鑰匙給新進員工。」何定玄平聲道。
「那……」
「早上九點上班。」
他還是要來幫她開門?
「可是這樣對經理不好意思。」而且跟他一起加班真的是壓力山大啊。
「知道不好意思就畫快一點。」
「對不起。」是自己辦事不力,談沛晨也只能吶吶道歉。
何定玄冷冷瞟她一眼,轉身回座收拾。
談沛晨見狀趕忙將畫稿儲存,關機收拾桌面,好在他經過她座位時,適時地跟上,別耽誤人家回家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