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臘梅花開的時候,齊淵再次出現在田莊。
他手里拿著一枝來時路上折的紅梅,像獻寶一樣交到心上人手中,「好看吧。」
程玥寧低頭嗅了嗅梅香,抬頭看著他似笑非笑地道︰「許久不來,我還以為世子爺另覓新歡去了呢。」
屋里只有兩個人,齊淵也沒什麼顧忌,直接將人抱了個滿懷,笑嘻嘻地道︰「我可是去辦正事了。」
「哦,什麼正事啊?」她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他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我去宣城了。」
「嗯?」程玥寧猛地伸手推開他,要看他的表情。
齊淵又將她拽入懷中,「我去向岳父提親啊。」
「結果呢?」
齊淵摟著她眯眼笑道︰「婚期定在明年六月二十六,到時岳父岳母會來京送嫁。」
結果倒不令人意外,她中意齊淵的事也有傳信與父母,當然會寫得比較隱晦一點兒,不會太直白陳述。
「我爹應該有信讓你帶給我的吧。」她問,一臉的篤定。
齊淵在她臉上偷了個香,這才從懷里出一封信。
程玥寧便靠坐在他的懷里拆開了家信。
簡單的家常信件,寫了些零零碎碎的日常,又告知她訂親之事,讓她有個準備。
齊淵沒偷看信的內容,就是靜靜地盯著她看信的專注表情看,越看越愛。
看完了信,緩緩地仔細地將信折起,又重新放回信封,程玥寧將信放到了梳妝台的匣子里。
她原本午睡起來,正坐在梳妝台前梳頭,而某世子便是這個時候來的,還直接就闖到了她的閨房里。
只著一身寢衣的程玥寧長發披散,帶著幾分懶起晝娥眉的疏懶,卻又該死的吸引齊淵的眼楮。
齊淵的呼吸不自覺地就粗重起來,最後直接一把抱起她,將人放到了床上。
床帷放下,床內的光線立時便暗了下來,程玥寧伸手推他,「別鬧,這樣不好。」
齊淵啞著嗓子道︰「我們好久沒見了,我想你。」
程玥寧還欲再說,齊淵已經用唇堵住了她的唇,不想听她推拒自己的話。
他原想將婚期定在開春三月的,可是岳父卻說過了六月最好,三年整孝也滿,不會讓寧姊姊惹人非議,然後,他就得再多忍上幾個月才能真正擁有寧姊姊,想想就覺得煎熬。
雖說如今親事底定,但是現在就突破底線,距離大婚尚有數月太凶險,他可不想讓心愛的女人帶著什麼不應該屬于她的污點嫁給自己。
能像現在這樣過過干癮,已經是神仙一樣的樂事了。
感覺到身下人兒越來越順從,齊淵就越來越放肆。
程玥寧滿面潮紅抓著他的肩,身上全是細密的汗。
緩過神的程玥寧羞憤難當,握拳狠狠在他身上捶了幾下。
齊淵卻只是笑,摟著她任她打,「是我不對,是我不對,不過這不是早晚的事嗎,咱們先練習一下,你也先驗驗貨,不怕到時候沒準備。」
「呸!」
「說真的。」
瞧他一副好像說正經事的表情,程玥寧也收斂了一下情緒,「什麼?」
「對我還滿意吧?」
「轟」的一聲,程玥寧的臉色差點羞爆了,伸手就捶他。
「身上都被弄髒了,我去清理一下。」
齊淵也怕自己真的不顧一切的禽獸,趕緊放開了她。
看著她掀開帷帳趿鞋下地,他獨自在帳內平復呼吸,讓自己趕緊冷靜下來。
今天做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貪婪不滿足了。
程玥寧原就是午睡起來梳洗的,屋里雖有丫鬟打來的溫水,這個時候也冷掉了。
不過她還是就著那盆水簡單清理一子,換上了衣服,又梳攏了一下頭發,走到外面打開房門,叫人再打盆溫水來。
守在門外廊下的柳綠站得離門有點距離,保證不會听到什麼不該听的,只在門口接了姑娘遞來的銅盆,根本不敢進屋。
端了柳綠打來的溫水轉身進屋,程玥寧招呼某人下床清理一下。
「你幫我弄。」齊淵要求。
「好,我幫你。」都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麼不能幫的了。
她親手擰了帕子,幫他擦拭身體,然後幫他將衣物一件一件穿好,又給他梳了發髻,戴好玉冠。
齊淵便又變成了謙謙如玉的貴公子。
程玥寧打開窗子散了散那股味道,然後才喚了柳綠進來幫自己梳髻。
太過復雜的發髻她還是弄不來,得專業的人來。
齊淵就坐在一邊看她梳妝,根本毫不避諱。
等到柳綠替她挽好了高髻,齊淵打開一個自己帶來的檀木盒,從里面取出一支翡翠雕成的垂珠步搖,上前兩步,認真地替她插到了發髻上。
這支步搖是用整塊翡翠雕刻而成,那些珠子都是一環接一環地掛在一起,綠得剔透,光是看著就覺得滿眼翠意。
「怎麼又弄這些玉的,一不小心摔了就太可惜了。」
「你不用管這些,壞了我再給你尋就是了,我就是願意看你戴這些東西。」齊淵倒是一副不以為然的口吻。
柳綠低頭抿嘴笑,世子爺對姑娘上心,她們是最樂見其成的。
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都不及世子爺捧給姑娘的那些田莊地契、真金白銀來得更有說服力,男人嘴上說說的話不能當真,還是要看行動。
齊世子不但好听話說得多,行動上更是從來不曾落後,這才是他讓她們放心的地方。
說句難听的話,就算有朝一日世子變心了,但憑姑娘手里的財物就足夠姑娘一世無憂。
「寧姊姊。」
「怎麼了,這麼副委屈的模樣?」程玥寧忍不住笑問。
齊淵蹭到她身邊,當著柳綠的面就直接摟上了她的腰,「我這次去宣城听岳父說了,姊姊做飯是一流的,可我到現在還沒嘗過姊姊的手藝呢,今天姊姊要不要給我做一頓?」
「不行。」非常干脆直接的拒絕。
「為什麼?」齊世子委屈極了。
程玥寧扯開他的手,踢他到一邊坐著去,用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道︰「既然我做飯好吃,現在就做給你吃,你難不成要就此留在我這里天天蹭飯嗎?當然不行了。」
齊淵目瞪口呆,「……」還能這樣?
柳綠掩唇偷笑。
「可是……」齊淵像只小女乃狗一樣可憐巴巴地望著她,「我們的婚期在明年六月底啊,還要好久。」
「等著。」特別的無情。
「哦。」
柳綠憋笑。
齊淵沮喪了一會兒,然後像突然想明白什麼一樣,眼一瞪,腿一拍,說道︰「我明白了,原來岳父這是故意陰我啊。你的性子岳父應該是最了解的,這樣他還一直一直提及你的手藝,一再地表示懷念,這分明就是故意勾起我的興趣,然後我偏偏又吃不到……」太黑了!
這回程玥寧也忍不住掩口笑,父親還真是能做出這樣事的人,她一點兒都不懷疑。
失落過的齊淵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反正只要把人娶回家,余生就一直能吃到,他還是比岳父幸福。
「岳母說你不擅長女紅,嫁衣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找人做。」
程玥寧點頭。
齊淵拖了椅子坐到她身邊,問︰「那姊姊喜歡什麼樣的家居環境,告訴我,我好按著姊姊的喜好來收拾咱們的院子。」
程玥寧臉有些燒,微側了側頭。
柳綠笑著默默退下了。
真好,姑娘的親事定了,未來姑爺也對姑娘滿滿的愛意,好人總該有好報才對。
得了這樣的喜訊柳綠憋不住,找了小丫頭看門,便去找自己的姊姊八卦。
「真的啊?」听到消息的桃紅也是一臉的欣喜,雖說世子爺一心一意,但親事不定下來她們的心也總懸著,這下可算好了,踏實了!
「這會兒姑娘正跟世子爺說婚事準備的事呢。」柳綠如是說。
「走走走,咱們去當差,說不定姑娘有什麼需求要找咱們呢。」
「姊姊說得對,咱們走。」
雙生姊妹花說說笑笑地出了自己的屋子前去姑娘門外听差,心情好,走路腳都飄。
定國公府的世子訂親了,親家是宣城程家,再細究一下,其實不就是荊州程家嘛。
再細究一下,臥靠,不就是安遠伯府的大姑娘嘛。
這麼說來是他們搞錯了啊,原來要嫁福王殿下,而是中意定國公府的世子爺。
搞了半天的針對暗算,結果人家的目標跟他們完全不一樣。
而另一群原本中意定國公府的女方卻懵了,一直以為席大姑娘是要嫁進福王府的,沒防著她進國公府啊,這下人家婚帖都寫了,什麼都晚了,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齊世子為了準備婚事,那個鋪張浪費啊,那個敗家啊,那個招搖啊,那個……妻管嚴啊!時不時往未來媳婦那里送房產地契存根什麼的,簡直是沒眼看啊!
有不少勛貴主母們見了面都忍不住打趣定國公夫人,「世子這是想把東西都送過去給程姑娘當嫁妝吧?」畢竟定的是程家,自然也就改叫她程姑娘了。
定國公夫人老神在在地說︰「總歸是要抬回來的。」特別的淡定。
在程玥寧出現前,他們定國公府的世子就是匹月兌韁的野馬、混世小魔頭,府里就沒有誰能真的制住他的,誰叫闔府就這麼一個寶啊!
可自打程玥寧出現後,這小魔頭突然自己奮發向上,就好像野馬套上了韁,一下子就在勛貴紈褲堆里一騎絕塵。
有個能管住這小魔星的人,且是能導向正途的,定國公夫婦不知道有多高興,總算不用天天操兒孫後輩的心了。
時近五月的時候,程沛領著妻子兒子進了京城,住到了女兒名下的一幢三進宅子里,然後一幫讀書人聞風前往拜會。
父母弟弟進了京,程玥寧當然不會繼續住在城外的莊子上,她也住進了那幢三進宅子里。
齊淵在巷子口又遇上了當朝的左都御史大人,這按著一日三餐的照面頻率,會不會也太頻繁了一點?
「嚴大人,您最近是住這里了嗎?」齊淵忍不住發問。
嚴大人一臉正色地道︰「家師在這里,晨昏定省是需要的。」
齊淵一臉狐疑地轉身進了巷子,決定去程宅里問問情況。
「晨昏定省?」桃紅听到這樣的說辭,臉上的鄙視已經控制不住要滿溢出來。
原本她以為嚴大人是一個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好官,當然他現在也依舊是好官,只是那個高風亮節的嚴御史,在他接連數日不間斷地前來蹭飯後,形象一去不復返。
桃紅感覺一直被自己擺在神龕上膜拜的神,突然太過接地氣,她有點兒接受不能。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齊淵追問。
桃紅嘆了口氣,回道︰「這幾日都是姑娘下廚做飯的,嚴大人在跟老爺用過一次飯後,就開始天天來蹭飯了。」答案就這麼簡單。
「寧姊姊下廚?」齊淵一字一字地說出口。
「是呀,真沒想到姑娘做飯的手藝那麼好。」桃紅一臉崇拜地說。
齊淵一臉的不高興,「為什麼要讓她下廚啊,府里不是有廚娘嗎?」
桃紅笑道︰「因為我們老爺說,姑娘很快就要嫁出去了,再想吃姑娘親手做的飯就不那麼容易了,所以出嫁前姑娘就負責……」
齊淵忍不住小聲咕噥,「有這麼使喚閨女的嗎?」也不怕寧姊姊天天下廚把手弄粗了。
「姑娘就是太慣著老爺夫人和少爺了。」在他們跟前那副好說話的模樣,簡直都快不像她們家姑娘了。
原來她們覺得姑娘好性兒,現在才發現以前所謂的好性兒根本不算什麼,面對真正的家人時,姑娘的好性兒簡直沒法說,估計就算老爺說句「閨女,來喂爹吃飯吧」,她家姑娘都能眉毛都不抖地照做不誤。
而小少爺自打知道姊姊就要嫁到別人家後,看到未來姊夫那就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的,就差掄根鐵棍趕人了。
夫人還算正常,第一次見齊世子的時候,就感慨了一句,「長得這麼好看,難怪阿寧要嫁你了。」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齊淵才知道自己就是靠著一張臉在心上人那里刷滿了好感度,心情有些微妙。
陶二妹特別熱衷于把女兒從小到大顏控的窘事講給未來女婿听,每次看到女婿酸得不行的表情,她就無比滿足。
「喲,女婿來了。」看到齊淵進來,正在院子里看程昱遛彎的陶二妹笑著打了聲招呼,十分的家常。
「見過岳母。」
「不用多禮,自己找地兒坐啊。」
看到齊淵的程昱卻是小臉一揚,哼了一聲,表示對他的不待見。
「岳母,寧姊姊呢?」難道還在廚房?這不是已經過了飯點了嗎?
「哦,阿寧啊,」陶二妹這才像想起了什麼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道︰「你岳父說晚上家里來客人,爺倆出去買菜了。」
岳父和寧姊姊一起出去買菜了!
這些字眼分開來看挺正常的,怎麼合到一起就這麼讓人覺得詭異呢?
他岳父,程沛,大儒,那種風雅月兌俗,彷佛不食煙火一樣的大儒去買菜?
他怕不是听錯了吧。
「我一路從外面走進來沒遇到他們啊?」齊淵有些不解。
「應該是從後門走的,那邊離菜市場近些。」陶二妹一副「這沒什麼好奇怪」的表情。
「岳父怎麼會想跟寧姊姊去買菜?」齊淵表示十分好奇。
陶二妹笑了笑,道︰「你岳父就那麼個怪毛病,從以前就愛跟著阿寧去買菜,阿寧嫌棄他嫌棄得要命,可他非要跟,也沒辦法。」
這是什麼毛病啊?
「岳父是去提籃?」齊淵努力把岳父的形象往好里想。
陶二妹搖頭,「不。」
「去付錢?」
「不是。」
「那他跟去干什麼?」
陶二妹縫著手里的短褂,習以為常地道︰「跟阿寧抬杠,趁機挑自己愛吃的菜回來讓阿寧燒。」
「……」這就是齊淵現在的心情,實在無以名狀。
從阿寧三歲會買菜開始,程沛的這個毛病就落了下來,想一想,不經意間這麼多年過去了,阿寧都要嫁人了……陶二妹因回憶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正去往菜市場的父女倆正邊走邊說話。
「一會兒到了地兒您不許亂說話。」這是程玥寧的警告。
「行,知道了。」這是程沛漫不經心的回答。
「您別答應得這麼敷衍行嗎?」
「行、行。」程沛一本正經力求嚴肅認真。
程玥寧忍不住扶了下額。
這個時候的父女倆,穿的是普通的衣料縫制的衣服,就像是一對去采買吃用的普通父女。
如果程沛手里沒拿那柄千金難求的檀香描金扇的話。
如果程玥寧腕間那只玲瓏剔透的羊脂玉鐲沒在不經意間露出來的話。
父女倆一路有商有量地往菜市場走,完全不知道他們在不經意間已經吸引了有些人的注意。
一進菜市場那陣有別于他處的嘈雜熱鬧便撲面而來。
「這魚不錯,挺新鮮的。」
「姑娘說得是,這是今兒剛捕上來的,您看還活蹦亂跳的呢。」魚販是個憨厚的漢子,他笑著推薦自己的東西。
程沛湊過來,看了看水桶里的幾條大魚,對閨女說︰「這魚刺多,吃起來麻煩。」
程玥寧轉頭看了他一眼。
程沛模模鼻子,閉嘴。
「這條大魚您先幫我留一下,這樣的小魚幫我留十斤,我一會兒過來拿。」
「好的,姑娘。」
「阿寧,這鱔魚不錯,買了回去紅燒。」程沛看到另一攤上的黃鱔忍不住跟闉女打招呼。
程玥寧沒理他,徑直往下一攤走,那是處賣雞鴨生禽的。
程沛一點兒沒有被女兒打擊的消沉和不悅,而是興致勃勃地又跟了上去,一撩袍子在一堆雞鴨籠前蹲下,指著一只毛色鮮亮的母雞說︰「阿寧,買這個,老母雞炖湯最好了。」
「你又不坐月子,喝什麼老雞母湯。」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我不坐月子,我就不能補補嗎?」
「行吧,您想補就補補。」程玥寧嘆氣。
「不行,那家伙整天大魚大肉、山珍海味的,咱們隨便給他吃點兒草就行了,別買這些雞鴨魚肉了,走,那邊有賣野山菜的,我看就挺好。」程沛一把抓起閨女的手,就把人往菜攤那拖去。
看著自己籃子里多出來的蘿卜、山藥、豆腐、野山菜等一溜的素菜,程玥寧抬頭看了下天,無奈地道︰「爹,您這是打算喂兔子嗎?」
程沛振振有詞地道︰「咱們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有這些就夠對得起他了,山珍海味吃慣了人,吃點清淡的洗洗腸胃就行了。」
程玥寧用力在自己腦門上拍了一巴掌,有氣無力地道︰「我真懷疑您這請客的真心。」
「我本來就沒想請他,是他非得來不行。」說起這事程沛就表示自己也很生氣。
程玥寧不想搭理他了,去買自己想買的,最後雞鴨魚肉基本都買全了,外加一堆老爹強烈要求買的各種「草」,滿足一下他強烈讓某客人吃草的心願。
這點孝心程玥寧還是願意滿足老父親的。
提著滿滿一籃子的菜,手里提著雞鴨魚肉,程玥寧一臉輕松地往回走。
程沛搖著扇子,一副悠閑地跟著後面,就像是個閑人。
「其實我看那筍挺不錯的。」他還是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程玥寧面無表情地說︰「我拿不了了。」剛才非讓她把那一籃子雞蛋全買了,說要吃什麼蛋羹,吃個蛋羹犯不著買一籃子回去吧,真要那樣得多大一盆啊。
「我看回去這雞鴨魚的活著的咱們就養著,今晚就專做素菜。」程沛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剛才應該把那只兔子一起買了的。」程玥寧表示。
「為什麼?已經這麼多肉了。」
程玥寧瞟他一眼,「讓他們同類見個面啊。」
程沛︰「……」突然覺得這真是一個絕妙無比的主意啊。
「要不,咱們再回去買一只?」他尋思著。
程玥寧回應他的只是加快回去的步伐,所以說她從小到大最不喜歡老爹這人陪著她買菜了,盡添亂。
兩個人進門的時候,程沛還在說︰「阿寧,真該回去買只兔子的。」
「寧姊姊。」
听到這道清朗欣喜的聲音,他們就看到了抱著程昱朝他們走過來的齊淵。
「你來了。」程玥寧朝他笑了笑。
齊淵看她滿手提著東西,而旁邊的岳父卻像個甩手掌櫃,心里就有點兒不得勁兒,趕緊將懷里的小舅子放下,上前接過她手里的東西。
「走吧,跟我先去廚房把東西放下。」
「好啊。」
看著兩人相伴離開的身影,被留下的父子倆對視了一眼。
程昱的聲音還帶著小女乃音,「爹,那人又把姊姊帶走了。」
程沛惆悵地望了下天,道︰「早先是想給你姊招婿的,可惜啊,這世道都不能讓人好好地按著自己的心意往下走。」
「那姊姊以後還能回來嗎?」
「能啊,你姊姊厲害著呢,國公府可關不住她。」
「所以,我們要留在京城嗎?」
「是呀,」程沛突然有些泄氣,「不守著總怕她會被欺負,雖然感覺擔心有點多余,但還是守著吧,心安。」
「那行吧。」程昱小大人樣地說。
「你姊說了,晚上給你吃的蛋羹。」
「真的?」
「嗯。」
「我找姊姊去。」說完,程昱就邁著他的小短腿追上去了。
看著兒子跑走的身影,程沛搖頭感慨,「兒子就是沒有女兒貼心。」不過想想將來這小王八羔子能護著他姊姊,又覺得他還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阿寧這會兒肯定是在準備晚上的菜,他也過去瞧瞧,一定要盡量多做素菜!
抱著這樣的信念,程沛也去了廚房。
廚房外面的院子里有一口水井,齊淵正被指揮著蹲在井邊清洗菜蔬,而指揮他的程玥寧忙著收拾手里的母雞。
看著她利落的宰殺,又熟練地用熱水燙毛拔毛,那手速看得齊淵瞪直了眼,這得是拔了多少雞毛才能練出來的啊。
「快洗菜,別看我姊。」小女乃音在旁邊提醒。
齊淵瞧一眼小舅子,收回目光繼續洗菜。
這麼個小豆丁似地小舅子,他有點擔心出嫁那天寧姊姊要被什麼人背上轎。
這個時候的齊淵完全沒有想到安遠伯府還有一個斷了一條腿拄拐就能走的席二郎。
席家的人,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程玥寧將該洗的洗,該宰的宰,然後該上鍋的上鍋,該腌上的腌上。
一把菜刀被她舞得虎虎生風,廚房內幾乎快生成殘影。
漸漸地,廚房內便飄起了各種香味,勾得人肚里的饞蟲直往外爬。
程昱這個小饞蟲因為年紀小,直接賴在廚房里,但凡程玥寧做出新菜,都會給他盛一點,簡直是羨慕死只能留在院子里的齊淵。
至于程沛,他已經去迎客了。
不過等到開始上涼菜,端菜的人過來的時候,齊淵整個人都嚇呆了——皇帝近侍!
他這樣的身分進宮是必然的,見到皇帝身邊的近侍也不是稀罕事,但是在程家廚房這種地方見到皇帝近侍還真的是前所未有啊。
如果程沛跟皇帝是舊識的話,那麼皇帝知道寧姊姊就是順理成章的事,難怪會引她入京,之前一些不明白的地方齊淵一下就想通了,就是不知道寧姊姊敲登聞鼓後面聖,有沒有認出人來。
然後齊淵又想到岳父之前在這里一直念叨著要給客人吃草的事,心頭爆汗。
幸虧皇上不知道!
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客人正一臉興師問罪地看著程沛,「听說你想讓朕吃草?」
程沛坦承不諱,「我想來著,阿寧不肯,買了一堆的雞鴨魚肉,花了好多錢。」花到眼前這人身上真是不值得。
「程沛,你個老家伙,怎麼越老越樞啊?」
程沛就似真還假地嘆了口氣,道︰「世道艱難啊,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全是靠著妻女養活,不樞索些怎麼給兒子攢娶媳婦的錢啊?」
「滾,少在朕面前哭窮。」
「隨便哭一下,反正你也不當真。」
皇帝︰「……」
等菜上桌,吃著美味佳肴,皇帝心情又好了。
「你還別說,就你家丫頭這手藝都比我宮里的御廚還好,上次吃她做的菜一晃都過去好多年了。」
「我閨女天生心靈手巧,這個你羨慕不來。」
「你這閨女我是真中意。」
「所以你就把她弄來京城,還讓她無端守了三年孝。」提起這事程沛就很火大,就算是面對當今聖上,他也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憤怒。
「這不是趕巧了嘛,誰知道那誰會死啊。」
「算了,人死為大,雖然他從來就不招人待見。」程沛灌了自己一杯酒。
「你想好了沒,出嫁那天誰背阿寧上轎啊?」
程沛猛地看向對面,十分懷疑地瞅他,「你又想做什麼?」
皇帝一臉無害地笑,「朕能做什麼,就給你友情出個背人上轎的哥哥,要不要?」
「我覺得有陷阱。」能當皇帝的人都不是什麼好鳥。
「你這人太多疑。」皇帝直接吐槽。
「你直說,誰?」程沛也不跟他繞圈子,開門見山直接問。
皇帝也不矯情,「福王,我家老三。」
程沛眯眼,「你當初是不是就想把我閨女配給他?」
皇帝點頭,「是呀。」
「哎,我說,」程沛瞪眼,「咱倆多少年交情了,你就這麼對老朋友的?」還有人性嗎?」
「我不尋思阿寧愛看美人嘛,我家老三真美人。」皇帝實力吹爆兒子顏值。
程沛默了,閨女啥都好,就是顏控!
這要是先見到福王,還真沒準楮的分上就把自己賣了。
「那行吧,就讓他背著出門上轎吧。」
「來,走一個。」皇帝開心了。
其實皇帝這段時間心里老郁悶了,兒子不是不喜歡阿寧,他是太喜歡了反而不想害了人家,寧願將人拱手相讓給定國公家的臭小子。
末了,就一心願,想送心上人出門上轎。
這麼個心願,當老子的那怎麼著也得滿足他啊!
為人父母都不易啊,皇帝也不例外!
晚飯皇帝吃得是真開心,他難得能這麼放開地吃一頓,臨走的時候還打包了一食盒,說回去當宵夜。
程沛毫不客氣地送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
不過老實說,閨女今天最後炖的那一鍋亂糟糟的東西,那味道真是絕了,各種美味鮮香。問她叫啥名,她回個「亂炖」,一點兒美感沒有。
這孩子就是太務實,特別不喜歡讀書人有時的掉書袋,書院里的學生沒少跟她打過嘴仗,簡直是打遍書院無敵手的存在。
送走了京城里最大的那個人,程沛就心無掛礙地洗洗睡了。
而這個時候,程玥寧還在廚房收拾。
收拾完了,一出門看到某人還在,就上前問道︰「怎麼還沒走啊?」
「你趕我啊?」齊淵有點兒委屈。
「天這麼晚了,你知道我們家不會留你住宿的。」程玥寧實話實說。
齊淵握住她的手,因為剛用過水,還帶著井水的涼意,他牽著她的手走到一邊的石頭上坐下來,擁著她仰頭看天空。
今晚的月亮是下弦月,表示這個月很快就要過去了,他的心情有點兒愉悅。
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他們的婚期就越來越近,他很快就能將人娶回家藏起來了。
「累嗎?」
程玥寧搖了搖頭,同他一樣抬頭去看天上的月亮,說道︰「這才哪兒到哪兒,不累。」
「你知道今天來的客人是誰嗎?」他有些不確定地問。
「嗯。」
「真知道?」他不信,否則怎麼能這麼淡定呢。
程玥寧俏皮地一笑,向皇宮的地方指了指,說︰「那里最大的那個啊。」
「感覺寧姊姊你一點兒都不緊張啊。」
「我為什麼要緊張啊?」
「不害怕嗎?」
「還好吧,也不是第一見次了,我敲登聞鼓的時候在朝上還見過呢,那時候我都沒怵啊。」過去她就是幫爹做飯,從沒見過客人的臉,因此敲鼓時根本不知那人是皇帝。
好吧,你厲害!
「我在咱們院子里給你搭了個秋千,晚上的時候可以蕩著秋千看星星。」他朝她邀功。
程玥寧伸手模模他的頭,「乖。」
齊淵︰「……」難道就沒個香吻什麼的,只是模模頭而已?
「我本來想在花園給你弄片菜地的,但是被家里的姊姊妹妹集體制止了。」
「她們就沒打你?」程玥寧有疑問。
齊淵︰「……」你的關注點是不是不對啊?但話還是要回的,而且特別的老實,「我娘捶了我兩拳,我爹給了我一腳,他們罵我是煮琴焚鶴的玩意兒。」
對此,齊淵是不滿的,「寧姊姊,你說,我們一個武勛出身的國公府,做什麼要搞文人那一套虛頭巴腦的東西,是不是?」他試圖尋求她的支持。
程玥寧誠懇地表示,「雖然不追求虛頭巴腦的東西,但正常的審美得有啊。誰家花園開片菜園子的,是我我也打你。」
「可你不是愛種菜嗎?」城外莊子上後院的菜園子收拾得多好啊。
「我那不是花園改的。」她申明。
「花園菜地是沒指望了,我在咱們院子邊角給你整了一塊出來。」聊勝于無吧。
「那謝謝了。」好歹也是個打發閑暇的消遣,程玥寧還是適時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感謝。
「真想時間過得再快一點兒。」
「好了,時間真的過得很快,天已經很晚了,再不走就宵禁了。」程玥寧不得不提醒他。
「寧姊姊你真破壞氣氛。」
「是,好了,快走吧。」
齊淵一步三回頭地被送到了側門,臨邁出門時還忍不住回頭說道︰「我明天還來。」
程玥寧撫額,「拜托世子爺,你再這樣這兒都快成國公府了,你知道嗎?」
「我想見你啊。」可憐巴巴。
「好吧,你來。」程玥寧讓步。
下一瞬,齊淵就笑容滿滿、活力十足地道︰「明天見,寧姊姊。」
「明天見。」程玥寧有些無力地朝他揮手。
終于將人成功送走,程玥寧活動了一下略有些酸乏的手臂,慢慢地走了回去。
好長時間沒這樣做大菜了,一時還有點兒不適應,今晚得好好休息休息。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時候,桃紅柳綠已經準備好了洗漱的熱水和更換的寢衣。
今晚不知來的是什麼客人,總之她們一群人都被嚴令限制了行動範圍,根本不能跟在姑娘身邊,如今見姑娘平安無事地回來,心頭的大石總算落地。
不該問的話,她們也不會問,比如今晚來的客人到底是什麼人。
「忙了一晚上,姑娘可累了,要不要一會兒婢子們幫姑娘按摩一下?」
「我沒那麼矜貴,泡個熱水澡,睡一覺,明天就又是一條好漢。」
桃紅柳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