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辰陽真想把大明星章漢翔扔出去,不過就像他說的,邵一棻是章漢翔的超級粉絲,為了邵一棻他下不了手。
這會兒助理敲門,拿了兩個便當進來,還體貼的多買兩杯果汁。
助理離開後,孟辰陽沒好氣地說︰「我很餓了,要先吃飯。」他打開便當盒,慢條斯理吃起來。
高行遠也將便當打開,一雙手握著筷子,遲遲沒動作,好一會兒他問︰「人死後,是什麼感覺?我媽在我八歲時飲酒過量,掉進游泳池溺斃身亡,我放學回來第一個發現,救護車來載著我媽去醫院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一個月後,我爸娶了小三進門,我還多了一個大我三歲同父異母的哥哥。再過一個月後,他們一家三口搬出別墅,那麼大的房子剩我跟老管家住,我常望著游泳池想,人死之後是什麼感覺……」高行遠停住,夾一口菜送進嘴里。
孟辰陽听完他說的話,完全沒了胃口。
他放下筷子,喝了口果汁,說︰「人死之後有一種月兌離所有束縛的自由感,但也有種失去所有身體知覺的空無感。你母親算意外死亡,只要不是自殺,她的靈魂就不會被困在原地,應該已經去另一個世界了。」
高行遠放下了筷子,「是這樣嗎?我有時候覺得她好像還在,還是坐在泳池邊喝酒,一個人抱著酒瓶哭。」
孟辰陽沉默好一陣子,「你非要拿到高氏集團經營權,是為了你媽媽嗎?」
幾年前高行遠走進他辦公室,委托他擔任法律顧問,當時他以為高行遠是為個人演藝事業需要法律顧問,後來才知道他其實是為了盡快合法取得高氏食品集團經營權,這件事說難並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
他那時才知道章漢翔本名是高行遠,是高氏集團創辦人高仁松的兒子。
他理所當然想著,爭取經營權是豪門內斗最常出現的戲碼,他從來只提供法律咨詢,並不想涉入太深,也沒問過高行遠家里的事,這是他第一次听高行遠說起自己的事。
這幾年認識下來,他很清楚眼前這個高大俊帥的明星,內在住了一個剛強堅朝的靈魂,表面上高行遠看起來總是笑笑的,但骨子里,他其實對自己,比誰都更狠。
這世界上多得是能對別人狠的人,但一個能對自己狠的人,就會是個可怕且可敬的對手。
這些年高行遠為取得高氏集團股份的委托書,花了多少心思,只有孟辰陽最清楚。
高行遠手上有從他母親繼承而來的百分之十五股份,他自己本身從小就擁有百分之五的集團股份,不過光有百分之二十股份想順利取得經營權,是作白日夢。
公司派的老古董們也絕對不可能對高行遠投下贊成票,在外人看來,高行遠不過是明星,有點能力的、有點腦子的股東們,大概都不會放心把經營權交給一個好看的花瓶,會演戲的戲子。
這幾年高行遠私下收購的股份也不過百分之七,想盡辦法取得的股東委托書也僅僅百分之五,距離絕對不可撼動的百分之五十一股份差一大截。
以高氏集團在食品業的龍頭地位,股本原就十分龐大,想買這麼多的股份,並不是花幾億資金就能到手。
更何況高仁松元人擁有百分之二十股份,他的長子高行哲目前名下也有百分之八股份,高仁松現任配偶手上有百分之五股份,高行遠所有的股份還比這三人加起來的少百分之一。
今天之前,孟辰陽一直是以置身事外的角度看高行遠爭高家經營權這件事。直到剛才高行遠說的話,觸動了孟辰陽心里一根弦……
高行遠的母親,喝酒意外過世,讓孟辰陽想起他曾經是心髒外科醫師的父親在一起醫療糾紛之後也是日日酗酒,後來服藥過量致死……
孟辰陽忽然開口,「你知道我岳父嗎?」
「不知道。」高行遠很驚訝。
「我可以請我岳父投資高家,畢竟高氏集團是食品業的龍頭,每年配股配息也大方,算是能投資的標的。我比較懷疑的是,你這個大明星,到時若順利拿下高氏集團的經營權,會不會讓高氏股票變壁紙?」
高行遠靠在沙發椅背,笑得顛倒眾生,語氣慵懶問︰「是我剛剛的悲慘故事挑起你的同情心嗎?」
孟辰陽扔了一個白眼,冷著臉說︰「我父親長年酗酒,最後拿酒配藥成功自殺,你母親的遭遇讓我想起他。你要說我是同情也沒錯,不過我還沒同情到喪失理智的地步。所以我得先知道,高氏集團股票會不會變壁紙?」
高行遠面不改色,語氣平靜,回道︰「讓高氏集團股票變壁紙,這是必然的,因為那才是我真正的目的。孟大律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收起你的同情吧。」
「恨你爸將小三扶正,恨到拿自己全部身家當籌碼,到最後說不定得賠上全部財產,你認為值得嗎?其實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你父親也許真正愛的人心里是你繼母,畢竟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
「高氏集團能有今天,靠的是當年我母親的娘家金援,受人點滴當涌泉以報,娶了金主的女兒,難道不該好好珍惜,既然愛江山就該舍棄美人,要不就憑真本事打江山。為得到金援娶不愛的女人,成功之後再隨意拋棄,我母親難道是雙免洗筷?」
「你听起來恨意滿點啊。」
「是挺恨的!他們一家三口如今幸福美滿,享受我母親應得的果實,憑什麼?所以我非要讓高氏集團股票變壁紙。還有你放心,我不至于蠢到拿全部身家當籌碼,托你岳父大人的福,我投資他公司股票,這些年賺不少錢。
「過幾年我要真有本事搞垮高氏,哪怕只單靠在你岳父公司的投資,也夠我吃香喝辣了。收起你的同情心,不要浪費在我身上了。」
孟辰陽沉默一瞬,果然他就不該在這只笑面虎身上浪費一絲半點同情心。
「你今天在我辦公室杵這麼長時間,就只是為了問我是不是真死過一回?」
「算是吧。不過最重要的是想跟你炫耀,從今天開始我有女朋友了。」
孟辰陽嗤了一聲,滿臉不以為然,忍不住潑他冷水。
「這到底有什麼好炫耀?不過是一個女朋友罷了!多的是今天談戀愛,過陣子就失戀的人。」哪像他老早將邵一棻合法圈成孟太太,對他來說具有法律意義的男女關系才值得炫耀。
高行遠感受不到冷水的冷,自顧自地說︰「我發現人真的很矛盾,以前我厭惡別人喜歡我,只因為我這張臉。現在我巴不得可人因為我這張臉趕快愛上我,偏偏可人是個臉盲的。」
「臉盲的?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女朋友分辨不出人臉好看與否,在她眼里每個人都只是有鼻子、有眼楮、有嘴巴的一張臉,無所謂美丑。我就算想用美男計,也起不了作用,只能用我良好的品行與內在打動她了。」
「良好的品行與內在,你有這些東西嗎?一個處心積慮想搞垮大集團,讓集團股票變壁紙的男人,品行會有多良好?
「你一心想為你母親討公道,打算弄垮高氏集團,完全不在乎那些投資高氏股票的小股民血本無歸,我很難相信你有良好的品行與內在。」孟辰陽冷冷吐槽,忍不住二度潑他冷水。
高行遠倒也沒反駁,只是低聲淺笑。
然後兩人一陣沉默,各自低頭吃完面前的便當。
高行遠收拾好了餐盒,對孟辰陽說︰「當年我站在泳池邊,無助看自己的母親在水里漂浮時,他們一家三口正幸福快樂的慶生吃大餐,我母親的忌日,是那個女人的生日,太諷剌了!後來我對自己發誓,要不擇手段毀掉高氏集團,哪怕賠上我的靈魂也無所謂。
「我內在所有美好品行,在那一年陪著我母親一塊死了。那些即將血本無歸的小股民確實可憐,可是除了我,誰可憐過我母親?」
孟辰陽無言以對,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些旁人無法分擔的包袱,無法觸及的傷痛,他沒再多做評論。
安靜一會兒,高行遠又說︰「一棻邀我跟可人這星期天到你們家吃晚餐,過幾天你就能看到我漂亮的女朋友了。好啦,謝謝你今天的晚餐,我差不多該走了!星期天晚上見。」
說完,高行遠瀟灑起身,走出孟辰陽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