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采華是個急性子,可是面對敵人,她的耐性就來了,你不說話,我也不說話,結果如何,當然是看誰比較心急。
果然細細品了一盅茶之後,昭華長公主就堅持不住的開口了。
「還請藍大夫不要為難本宮,今日讓本宮帶走四丫頭。」
「我為難長公主?」藍采華冷冷一笑,「長公主說話可要有點良心,孩子是她娘臨死之前托付給我,當時能不能養活都不知道,為此,孩子的爹親口允諾,若是孩子活下來,孩子會視我為母親,奉養我一生。我辛辛苦苦將孩子養大,好不容易她懂得幫我炮制藥材,你們說帶走就帶走,憑什麼?」
「……藍大夫要多少銀子,文成侯府都給得起。」昭華長公主一想到當初的事就感覺到一股火往上竄燒,若非傅劭關堅持,婆母根本舍不得讓嫡孫女離開身邊,而傅劭關不將孩子留在文成侯府,不單是因為孩子早產,可能養不活,更是為了防她,怕她對他的女兒下毒手。
藍采華最討厭財大氣粗的人,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雖然長公主未曾生養,但也是人生父母養的,難道不懂父母與孩子之間的感情非金錢能衡量嗎?」
「……」昭華長公主臉都綠了,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煙兒對我來說是無價之寶,長公主給一座金山銀山,我也不換。」
深吸口氣,緩和一下情緒,昭華長公主僵硬的道︰「藍大夫若真心為四丫頭著想,就應該讓她回文成侯府,讓她能尋到一門好親事。」
「回文成侯府就能尋到一門好親事嗎?我還怕你們將她賣了。」
「你……」
「這是為母的心,若不是自個兒掌眼,如何信得過?」
昭華長公主氣得咬牙切齒,這個女人是故意,不斷強調「為人母親」,好像她沒有孩子……庶子庶女也是她的孩子,只是她不想養其他女人肚子里面爬出來的孩子。
「長公主可還有什麼話要說?」
頓了一下,昭華長公主恢復平靜,稍稍放低姿態,「若不是三爺和藍大夫點頭同意,文成侯府不會擅自訂下四丫頭的親事,這一點藍大夫可以放心。至于四丫頭回文成侯府,不只是為了她的親事,也是為了她的規矩、禮儀,更重要的是,侯爺夫人年紀大了,甚是思念三爺與四丫頭。」
藍采華嘲弄的一笑,「侯爺夫人這些年可沒有關心煙兒。」
「侯爺夫人並不是不關心四丫頭,而是答應三爺,在她及笄之前絕不打擾。」
「既然如此,這會兒怎麼尋上門了?」
「這兩年侯爺夫人身子不好,常常叨念三爺和四丫頭,本宮便勸侯爺夫人將四丫頭接回文成侯府。」
人家都搬出侯爺夫人,藍采華知道自個兒不好再推托,只好道︰「煙兒從來沒離開我身邊,我怕她不適應京城。」
「藍大夫不如先跟著一起進京,待四丫頭成親再回雲州。」
藍采華眼中閃過一抹深思,點頭道︰「我需要十日安排手邊的事。」
昭華長公主應了,便告辭離開,藍采華請管事嬤嬤送客,而自個兒只是站在花廳門口目送貴客離開。
「你還要繼續待在那兒嗎?出來。」
半晌,傅明煙從耳房鑽出來,傻笑的湊到藍采華身邊,「師傅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藍采華斜睨了她一眼,「我還不了解你嗎?你怎麼可能乖乖待在房里等消息?」
傅明煙嘿嘿一笑的搔了搔頭,趕緊問清楚,「我們十日後真的要回文成侯府嗎?」
「侯爺夫人都開口說想你了,你能不回去嗎?」
傅明煙嗤之以鼻,「切,師傅還真信了。」
「長公主用不著在這種事情上頭說謊,侯爺夫人確實想你,不過是長公主挑起來的。」
藍采華很清楚昭華長公主的行事作風,明明心思污穢,卻放不下尊貴的面具。
「長公主為何要我回京?」
「除了你的親事,為師還真不知道你有何值得她算計。」
皺著眉,傅明煙搖了搖頭,「她算計我的親事有什麼意思?我又不可能跟她站在同一邊,拿我聯姻,好處得不到,反而留下一個隱患,這不是腦子壞掉了嗎?」
目光一沉,藍采華仔細想想,好像如此,可是,一個小丫頭實在沒什麼值得算計。
「師傅,真的要回文成侯府嗎?我怕看不慣那兒的人,忍不住手癢。」
「你可別給我亂來。」
「我這個人受不得委屈,人家惹我,我豈有不反擊的道理?」
「你給我安分一點,放心,師傅不會把你賣了,倒是你,小心一點,別著了人家的道,將自個兒賣了。」
傅明煙頓時一僵,突然想到莫靖言的以身相許,這算不算是將自個兒賣了?
藍采華輕輕點了一下傅明煙的額頭,「記住了嗎?」
「……記住了。」傅明煙終于體會到「頭殼抱咧燒」是什麼意思了,交換出去的信物可以拿得回來嗎?
結束死亡谷的交易,傅明煙私心打定主意跟莫靖言從此不見,當然,基于人家的信物還在她身上,有必要物歸原主就見上一面,不過她不急,待她不得不回文成侯府,再將信物放在他提供的聯絡點——四方書鋪,萬萬沒想到,幾日的功夫就訂下回京的日子,只能趕緊拿著信物來到四方書鋪。
傅明煙的想法很簡單,信物托給掌櫃,請掌櫃交給莫靖言,至于她的玉葫蘆,若他方便,可以送到莊子交給師妹,沒想到掌櫃不願意代收,堅持她親自交給莫靖言。
「不必如此麻煩,這又不是多重要的東西,你幫我交給他就可以了。」傅明煙實在不想跟莫靖言打交道,他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佔他便宜,他絕對會討回來。
「傅姑娘,莫公子只是四方書鋪的貴客,我們可以傳話請他過來,但不便代為保管他的東西,還望你見諒。」
貴客?騙誰啊,可是,傅明煙知道爭論也沒用,又沒有證據指出他們真正的關系,還是跟著掌櫃進了後面的廂房坐下來等人,好在莫靖言沒教她等太久了,約莫一盞茶就到了。「沒想到你會自個兒找上門。」
傅明煙將放了他信物的荷包置于前面案上,「我是來歸還信物。」
莫靖言一副不解的挑起眉。
「你給我銀子就好了,用不著以身相許。」
「不要,我對這門親事很滿意。」
傅明煙的腦袋瓜當機了,怎麼可以這樣子?
「我這個人最重承諾了,絕對不會出爾反爾。」見她一臉呆傻的樣子,莫靖言可樂了,這會兒她知道搬石頭砸到自個兒的腳是什麼滋味了吧。
「……婚姻大事怎能如此草率呢?」
神情轉為嚴肅,莫靖言糾正道︰「我很認真,給你的信物是我娘傳給兒媳婦的。」
聞言,傅明煙更慌了,這可怎麼辦?
莫靖言微微起身往前一傾,一只手拿起荷包,一只手抓起她的手,將荷包塞回她手上,她彷佛燙到似的,直覺往外推,可是他強硬彎下她的手指,逼她握緊荷包。
「拿好,若是搞丟了,跟我耍賴,我可是不認賬,別忘了,我手上可是有你的信物。」
莫靖言陰惻惻的對著她咧嘴一笑,這丫頭的反應真是令人生氣,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給他,可是只有她能夠讓他點頭,她應該感到榮幸……不過,真是該死,她怎能生得如此水女敕?他真想捏一把。
「……我們有話好說。」她覺得自個兒的手好像被燙傷了。
「我沒什麼話好說。」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好歹要問過你爹娘的意思。」
「我知恩圖報,我爹娘必然為我感到驕傲。」
傅明煙完全擠不出話來,這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若非她自以為聰明,想「以身相許」逼退他,這會兒怎麼會將自個兒困住了?
莫靖言退回來坐下,刻意拉著戴在脖子上的玉葫蘆把玩,漫不經心的道︰「我也不是不會改變心意。」
「……什麼?」她听錯了嗎?這個家伙是不是說他可以改變心意?
「我突然對你惱了,我可能會改變心意,收回對你以身相許的承諾。」
「對我惱了?」
「對啊,總之,要不要收回信物由我決定。」
傅明煙明白了,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他可以改變心意,但她不可以改變心意,這說明什麼?因為男人的面子,解除婚約必須由他開口。
「如何可以讓你改變心意?」
「不知道,我對你越來越滿意了,真慶幸當時接受你提出的交易——以身相許。」莫靖言對她大大咧嘴一笑,明顯是在挑釁,氣得她咬牙切齒,他見了笑得更燦爛。
傅明煙好想撲過去咬人。
「你是不是要回文成侯府了?」莫靖言突然轉移話。
「嗄?」傅明煙的腦子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
「昭華長公主親自上門,你還能不回文成侯府嗎?」未離開樊陽之前,他沒有撤掉暗中保護她的人,當然清楚她周遭發生的事。
傅明煙驚嚇的往後仰,他大有來頭,這一點她從來沒有懷疑,可是,怎麼也沒想到他可以將她的底細模得一清二楚。
「文成侯府在京中權貴算是好的,憑你的本事,那兒應該沒有人算計得了你,你最要提防當心的只有昭華長公主,不過,昭華長公主很看重自個兒尊貴的身分,平日住在長公主府,你與她對上的機會不多。」
略微一頓,傅明煙忍不住問︰「你到底是誰?」
「時候到了,你就會知道我是誰。」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是誰。」
「違心之論。」
傅明煙倏然站起身,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人。
「你等著,我會去找你。」
傅明煙驚嚇的轉身瞪人,「找我干啥?」
「你忘了我們兩個有婚約嗎?」莫靖言看著她還握在手上的荷包。
傅明煙不自覺的手一縮,恨不得甩掉手上的東西,可是沒這個膽子,萬一摔壞了,人家就是改變心意,她也還不了。
莫靖言帶著安撫的一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誰要等你。」傅明煙做了一個鬼臉,趕緊落荒而逃。
莫靖言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突然有一種感覺,未來的日子會越來越有趣。
眼看自個兒訂下的期限就快到了,莫靖言不由得急了,一刻也靜不下來,索性到院子練劍,不過刀還沒出鞘,尹成風就回來了。
「結果如何?」莫靖言迫不及待的迎上前。
「關于藥王莊的部分,當日藥王莊一出事,嚴老就下令關閉門戶,禁止外出。」
「嚴老應該是怕有人藏匿在藥王莊,關閉門戶是為了清查。」雖然一直認定當日救他的絕非藥王莊的藥童,但是凡事講求證據,沒有證實就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尹成風點了點頭,「藥王莊為此關閉門戶整整一日,甚至隔日清晨藥童都沒有出門采藥,至于那段日子上藥王谷采藥的人,屬下查不到。」
「查不到?」
「除了外地人來的,藥王谷對雲州百姓來說是禁地,只要提到藥王谷,雲州百姓都會噤若寒蟬,什麼消息也打听不到。」
莫靖言終于可以明白徐文頤所言——藥王谷在北境百姓心中是很強大、神秘的存在,所以,他們甚至不敢隨意踫觸這個話題。
「能否查出平日有哪些人會上藥王谷采藥?」
「屬下也想到了,查不到那段時日上藥王谷采藥的人,索性打探平日有哪些人會上藥王谷采藥,可是查遍雲州所有的醫館,態度一致——除非出自藥王谷的人,沒有人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得罪藥王莊,他們別想買到藥材。」
「若非藥王谷之人,不敢進入藥王谷,可是那日藥王莊並未有人進入藥王谷……」莫靖言喃喃自語的皺著眉,實在想不明白。
「公子忘了嗎?藍大夫師徒就是出自藥王谷。雖然醫聖和藥聖早就分家了,但是在雲州百姓心目中,醫聖一派不但是藥王谷的人,甚至更具有正統的地位。」
怔愣了下,莫靖言突然心跳得好快,怎麼忘了呢?
那日去了一趟死亡谷,因為小東西,他有過這個念頭,可是轉眼就拋到腦後,因為那丫頭都是跟藍大夫一起上藥王谷,而藍大夫此人不似醫聖一派自視甚高,她很實在,知道懸壺濟世也要有銀子,同樣,她不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再說了,他迷迷糊糊之間只看見一個影子,自然將她們撇在是救命恩人的可能性之外。
略微一頓,尹成風滿是疑惑的道︰「屬下有一點想不明白,若是那日為公子解毒的是藍大夫或傅姑娘,傅姑娘怎麼可能不認得公子?」
莫靖言仔細回想在茶館見到傅明煙時,她明顯嚇了一跳,當時他滿月復心思撲在藥王谷,根本無心多想。
「她認得,只是不願意當初的救命之恩變調,絕口不提。」
「若想確定此事,公子不妨直接向傅姑娘挑明。」
是啊,只要他開口問她,以她性子絕對會據實回答,可是,她會不會借機要回信物?原本她無意挾恩圖報,但事情說開了,她絕不會跟他客氣,肯定順理成章索要救命之恩,而他不能不還救命之恩,各自拿回信物,兩人從此誰也不欠誰……莫靖言不由得皺眉,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好。
尹成風看著他臉上變換著各個表情,有些擔心的喚道︰「公子?」
回過神來,莫靖言隨意的道︰「我知道了,下次見面我再問傅姑娘,無論是她還是藍大夫,總不能連一聲謝謝都不說。」
「是,那麼公子是今日入夜離開,還是明日一早再走?」
遲疑了一下,莫靖言改口道︰「我們五日後再離開。」
尹成風聞言一怔,「五日後再離開?」
「等長公主他們起程回京,我們再離開。」莫靖言也搞不清楚自個兒的心思,就是想跟在傅明煙身後,護送她進京。
莫靖言擺了擺手,示意尹成風退下,便抽劍出鞘,專心練劍。
天氣越來越熱,這實在不是個出門的好日子,可是對初次走出雲州的傅明煙來說,天氣再熱也消滅不了她的興奮,她不時掀開車簾望著外面,恨不得整個人撲到外面,最好是坐在馬背上,在風中奔馳,渾身的熱就能消散一半。
「師傅,你不是說要教我騎馬嗎?」傅明煙突然想到舊帳。
藍采華沒好氣的睞了她一眼,「成日在外面瘋玩,連個影子都沒瞧見,為師如何教你騎馬?」
傅明煙抗議的撇嘴,「若是師傅說要騎馬,徒兒立馬變成你的小尾巴,怎麼可能讓師傅連個影子都沒瞧見?」
「慢了,去了京城,可沒法子教你騎馬。」
聞言,傅明煙瞬間蔫了,「師傅,我們不會只能待在文成侯府吧?」
「師傅還要出門行醫,怎麼可能只待在文成侯府。」
傅明煙兩眼亮了,「我也要跟師傅出門行醫。」
「你是文成侯府的姑娘,侯爺夫人只怕不會容許你出門行醫。」
「師傅要把我獨自留在文成侯府出門行醫?」
「不必擔心,文成侯府沒有一個是你的對手。」
「師傅未免太瞧得起我了,我這種鄉下放養長大的孩子如何比得上高門大戶的『見多識廣』?」人家從小看著魑魅魍魎長大,她不過是在小說里面觀摩過,兩者的程度根本不是同一個等級。
「你隨便下個毒,他們就忙著養身子,哪來的閑功夫對付你?」
「……」師傅啊,下毒這種事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好嗎?
「除了昭華長公主,文成侯府還算家風端正,內宅少有亂七八糟的事。」
傅明煙微微挑起眉,「師傅很熟悉文成侯府?」
「你是文成侯府的姑娘,早晚要回文成侯府,師傅能不留心嗎?」
心一暖,傅明煙撒嬌的窩到藍采華身邊,「師傅對我最好了。」
「很熱。」藍采華推開傅明煙-「雖然文成侯府還算規矩,可是也別當那兒是什麼好地方,終究是高門大戶,沒有人是沒個心眼的。」
「我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馬車突然緊急煞車,兩人來不及反應的往前面一撲,不過下一刻藍采華就回過神了,及時伸手抱住傅明煙,免得她受到撞擊,倒是自己成了墊背,撞得差一點飆淚。
就在這時候,一陣馬蹄聲傳來,顯然是沖著他們來的。
「師傅,我瞧瞧,是不是很痛?」傅明煙此時可管不了外面發生什麼事,心急如焚的想查看藍采華的傷勢。
「還好,進了客棧再上藥就好了。」藍采華按住傅明煙的手,還好車速不快,撞擊力不大,要不,這次真的有苦頭吃了。
「你們是誰?」王猛的聲音響起。
「只要銀子留下來,可以保你們不死。」
「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們兄弟可不管你們是誰,想從我們兄弟的地盤上過去,就留下買路財。」
傅明煙下意識的看了藍采華一眼,他們遇到搶匪了?
藍采華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外頭全是高手,傅明煙知道自個兒湊上去不但幫不忙,還會扯人家後腿,當然是保持安靜,不過刀子都從外頭剌進來了,還繼續坐著不動,那是傻子,師徒兩個自然是跳下馬車,可是剛剛站住,刀子就劈過來了,若不是有人一把推開她們師徒,她們身上只怕要見血了。
接下來,傅明煙忙著閃避從四面八方砍過來的刀,有幾次還是有人推開她,還好長公主的侍衛隊很快就佔了上風,蒙面的搶匪見情勢不妙,瞬間如流水般急退。
傅明煙急忙尋找藍采華的身影,確定她好端端的站在那兒,松了一口氣,趕緊跑過去,「師傅,你還好嗎?」
藍采華還來不及出聲,就听見王猛急忙的大喊,「藍大夫,長公主受傷了。」
昭華長公主受傷了?傅明煙心里閃過一絲古怪,可是看樣子不似作假,只能靜靜看著師傅為其檢查,發現長公主不但受傷,而且中毒了。
藍采華一邊處理刀傷,一邊道︰「煙兒,給師傅一顆解毒丸。」
傅明煙趕緊從荷包取出一顆解毒丸遞過去,藍采華將解毒丸塞進昭華長公主口中,見她咽下,便吩咐侍衛長將人送到馬車上,就近找一間客棧住下來,長公主身上的刀傷很可能會引起發熱,不適合再趕路了。
進了客棧,在客房安頓下來,傅明煙立馬為藍采華檢查傷勢並上藥。
「師傅,我覺得今日的事不太對勁。」傅明煙心里有話不吐不快。
「哪兒不對勁?」藍采華當然知道不對勁,可是一時半刻又說不上來。
「首先,那些搶匪不長眼楮嗎?長公主的侍衛隊一看就知道訓練有素,那些素質不高的搶匪應該避之唯恐不及,怎麼反過來湊上來找死呢?」
略一思忖-藍采華覺得有理,但也不全是如此,「他們刀上有毒,膽子自然大了。」沒錯,但正是因為這一點,傅明煙覺得更困惑,「師傅啊,一般的搶匪會在刀上涂毒嗎?他們又不是頂尖高手,若是不小心刀子捅到自己人,這豈不是自找死路嗎?而且我看受傷的人並非只有長公主,怎麼不見其他人出現中毒的癥狀?」
頓了一下,藍采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一群烏合之眾絕不敢在刀上涂毒。」
「是啊,刀上涂毒這種事應該是死士干的吧。」
「死士?」藍采華喃喃自語的撫著下巴。
「若真的是死士,他們肯定是沖著長公主來的,可是長公主又不是皇子,暗殺她有什麼意思?」傅明煙不解的輕敲著腦袋瓜。
藍采華也想不通,索性擺了擺手道︰「總之,以後盡可能離那個女人遠一點。」
這一點傅明煙深有同感,「我也覺得最好離她遠一點,宮里出來的人十之八九蔫兒壞,滿腦子陰謀詭計,我有自知之明,算計不過人家。」
藍采華笑了,滿意的點點頭,「你知道就好,還有,長公主要養傷,我們大概要在這兒待上幾日,你乖乖待在客棧別到處亂跑。」
傅明煙乖巧的點點頭,如今在外人看來,她跟長公主是一伙的,若是對方砍不到長公主,索性砍她來湊數,她豈不是太倒霉了。
客棧的上房里,昭華長公主一臉陰沉的看著幾案上的藥碗,費了那麼大的勁,還不惜拿自個兒作文章,竟然白忙一場,還是無法確定藍采華是否懂得金針之術。
「長公主受了傷,還是早一點安置。」王猛不放心的道。
半晌,昭華長公主悶聲問︰「你不是說這個毒很厲害嗎?」
王猛點了點頭,「若是一日之內無法解毒,就會毒發身亡。」
「本宮失算了,藍采華的醫術竟然如此厲害,連這樣的毒也可以輕易解了。」
「長公主,要不要屬下再安排一次?」
「你能找到更厲害的毒嗎?」
「除了長公主手上的噬心之毒,暫時找不到更厲害的毒。」
「不能輕易使用噬心之毒,而且幾日之內遇到兩次搶匪,很容易教人心生懷疑。」一頓,昭華長公主終究擺了擺手,「罷了,反正她們要回文成侯府了,總會有機會下手,若只能動用噬心之毒,也要讓本宮完全置身事外。」
回到皇城的莫靖言並沒有住進京中的南寧侯府,而是待在京郊的莊子。
沐浴淨身,洗去一身的塵土,莫靖言邊用棉帕擦拭頭發邊在炕上坐下,此時,先前他留在雲霞嶺調查事情的凌子肅就緊跟在後回來了。
莫靖言管不了頭發還半濕,棉帕隨手一扔,趕緊問︰「如何?」
「過去雲霞嶺確實有山匪出沒,但都不成氣候,因為那里屬于益州,而益州知府是個硬點子,鬧得太凶了,益州知府直接帶兵上山剿匪,所以出現在那兒的山匪大部分是地方上的無賴凶徒。」
莫靖言早猜到結果如此。這一路上他緊跟在長公主車隊後面,發現長公主繞道雲霞嶺回京,他就覺得不對勁,可是就他所知,雲霞嶺並沒有讓朝廷頭疼的匪患,那麼,長公主為何要走雲霞嶺?
無論如何,一進入雲霞嶺他就提高警覺,果然發生山匪來襲。若非生死關頭,他不會輕易出手,只能一旁觀戰,他很快就察覺到情況很古怪,山匪也好,長公主府的侍衛也罷,他們都沒有使出全力,可是最後長公主竟然莫名其妙挨了一刀,還因此中毒。
事已至此,他還看不出來嗎?這分明是一出戲,而山匪也不是真正的山匪,可是,目的何在?
凌子肅接著又道︰「雖然長公主此行極其低調,但是護衛人數不少,且全是長公主府最頂尖的高手,即便那些山匪是當地無賴凶徒,也不敢不長眼楮的撞上來。」
「那些山匪應該是長公主府的侍衛冒充的。」
「屬下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昭華長公主低調前往樊陽,就是不想引人注意,不用自己人假扮太容易留下把柄了。」
莫靖言撫著下巴,實在琢磨不透,「長公主為何要拿自個兒作文章?」
「屬下想了又想,長公主會不會是為了將自個兒從此事摘出來?」
「長公主身分何其尊貴,即便要作戲也不會拿自個兒的命來玩。」
「正是如此,當然,也有可能是長公主有不得不讓自個兒中毒的原因。」
目光一沉,莫靖言問︰「可有打听長公主中了什麼毒?」
「有,不過因為藍大夫隨行,長公主並未在河城尋大夫治病療傷,屬下無法從河城的醫館打探長公主中了什麼毒。」
「即便有藍大夫,長公主還是要用藥。」
「藍大夫應該隨身備了藥材,長公主的人並未上醫館買藥。」
莫靖言仔細梳理了一遍思緒,做了一個結論,「昭華長公主不會無緣無故整出這麼一出戲,肯定有目的,而目的顯然是沖著……應該是藍大夫。」
「藍大夫?」
「若不是為了藍大夫,昭華長公主如何舍得自個兒中毒?當然,她肯定有解藥,若是藍大夫解不了毒,她的人也會找到可以解毒的大夫。」
凌子肅仔細一想便明白了,猜測道︰「昭華長公主莫非想查探藍大夫的醫術如何?」
莫靖言點了點頭,「不過,為何要查探藍大夫的醫術?」
凌子肅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昭華長公主會不會是為了噬心之毒?」
莫靖言直覺的搖搖頭,「噬心之毒之所以令人害怕是因為至今無人能解,胡老都解不了,藍大夫只怕也沒這個本事。」
「昭華長公主或許想試試看,畢竟藍大夫是雲州公認的神醫。」
論名氣,藍采華遠在她的師傅胡老之上,不過,這是因為胡老不知變通,寧可餓死也不願意給富人治病,而藍采華不同,在她眼中,只有能治和不能治的病人,沒有窮人和富人之分,也因此她的醫術能教人探出深淺。
「總之,務必要盯緊昭華長公主,還有,長公主府的眼線一有消息遞出來,立馬送來給我。」莫靖言相信從昭華長公主這兒可以查到一些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