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早要交貨……」
「另外那個女的也要賣給金老板嗎?」
「就當買一送一好了。」
趙芙齡醒來時只覺得頭痛欲裂,雖然听到這幾句話,但她腦袋溷沌,搞不清楚狀況。
待她頭沒那麼痛,清醒些了,她看清楚自己正待在一間木屋里,下一刻,她了起來。她被捉了,她還听到明天一早那些人要把她賣掉,她還被當作買一送一……也太慘了!對了!
趙芙齡馬上望向四周,果真看到地上還躺著一個人,正是那個女扮男裝的女人,她們被關在一起,幸好她們都沒被綁住。
她連忙蹲去看女人的臉,如她所預料的,這個女人是昭平公主沒錯。
唉,怎麼辦呢?和公主一起被捉來真的不是好事,她不認為公主會想見到她。
事到如今也只能一起等救兵來救她們了,現在先把公主叫醒再說。
「公主,您快醒醒。」趙芙齡小聲叫喚,見她久久沒反應,輕拍起她的臉。
凌嫣睜開惺忪的眸子,注意到趙芙齡的動作,一個狠勁拍掉她的手,爬起身朝她喝斥道︰「趙芙齡,你在對本公主做什麼?」
喊出這句話,凌嫣才驚覺四周不對勁,自己竟置身在一間簡陋的木屋里,她凶狠的瞪向趙芙齡,質問道︰「這是什麼鬼地方?為什麼本公主會在這里?趙芙齡,你把我帶來這里做什麼?」
她是睡昏頭了嗎?趙芙齡感到好笑又好氣,都這種時候了,她也不必對昭平公主太客氣,理直氣壯的道︰「請公主搞清楚狀況,是您打扮成男人逛青樓,被綁匪認出是女人下藥迷昏。奴婢是在街上湊巧看到公主被綁架擄走,為了救公主,悄悄跟在後頭,卻不小心被發現,才跟公主一起被捉來的。」說句難听的,自己是被她連累的。
听她這麼一說,凌嫣的記憶逐漸回籠,終于想起昨天她一氣之下跑出靖遠侯府逛大街,但這並沒有消除她的怒火,她甩開身邊的侍衛,打扮成男人跑去玩,不知不覺進到了花街,她覺得好玩,學男人上青樓去,進了芙蓉閣大灑銀子,叫姑娘來陪酒,幾個客人見她出手大方,跟她稱兄道弟起來,她一同幫他們把給付了,然後幾杯酒下肚後……她就沒有印象了。
是那幾個男人灌醉她,捉她來的嗎?真是好大的狗膽,竟敢捉她!
但這個趙芙齡在胡說什麼,說是為了救她,她才不信。
「你少假好心說要救我了,我要鞭打你,你應該對我恨之入骨才對。」
趙芙齡叉著腰道︰「對,奴婢是假好心,看到公主被捉,當作沒看到就好了,干麼沒事偷偷跟蹤,現在和公主一起被捉了,對奴婢真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凌嫣瞪大眼,「你……大膽!竟敢這麼對本公主說話,敢將本公主棄之不顧,是何等大罪!」
那她要怎麼說才好?趙芙齡真想翻白眼,「不管公主怎麼想,現在我們被捉來,就應該摒棄成見互相幫忙,同心協力才能逃走。」
「我才不需要你幫忙!」凌嫣轉身拍打起關閉的大門,「來人啊,快把門打開!放了本公主,不然本公主把你們的頭都給砍了。」
這是在激怒歹徒吧?趙芙齡啞口無言。
下一刻,門開了,站在門前的是個魁梧強壯的男人。
凌嫣完全無視于對方像熊一樣高大的身材,指著他的鼻子,頤指氣使道︰「滾開,你擋著本公主要怎麼走?」
男人動也不動。
凌嫣氣急了,「你們都給我等著瞧,等父皇知道,一定會砍了你們的頭,你們最好現在就對本公主下跪求饒,把本公主給放了,還能留條小——」
凌嫣還沒完話,就被一雙大掌拎了起來,舉得高高的。
「快放我下來!」凌嫣雙腳踏不到地,氣得牙癢癢的瞪著眼前這男人。
男人轉過頭朝外面一喊,「老大,她說她是公主,要皇上砍我們的頭呢!」
一陣譏笑聲響起。
「她該不會腦子壞了吧?教訓她一下,要她閉上嘴,但別傷了她。」
接著,男人轉回頭,用邪佞的眼光看她。
那眼光令人很不舒服,教凌嫣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你、你看什麼?還不快放開我……」
「安靜點,別大吼大叫的,不然就……剝光你的衣服。」
這句話讓凌嫣毛骨悚然,真的被嚇到了,連對方松了手,把她摔在地上都沒有知覺。
門再度被關上,趙芙齡見凌嫣嚇壞了,走到她身邊,用只有她听得見的音量道︰「那些人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公主還是冷靜一點才不會受罪,至少在明天早上前,我們都是安全的。交貨的時間是明天一早,他們要將我們賣給一個叫金老板的人,在天亮前,我們還有機會逃出去。」
凌嫣這時才真正明白自己的處境,再尊貴的身分都不管用,那些人是會把她吞掉的,那眼神太可怕了。
不,她不要被賣掉!骯髒的事情她在宮里听過也見過不少,她不想被賣……她臉色發白。
趙芙齡真慶幸她終于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繼續說下去,「公主,在奴婢被發現行蹤前,已找了個乞兒通知世子爺,給了世子爺一點線索,想必世子爺很快會找到我們的。」趙芙齡其實也不確定穆淮恩能否透過她給的線索找到她們,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坐以待斃只等著被救,一到戌時她就會變身成阿福,她必須趕緊逃出去才行。
「淮恩哥應該很討厭我,不會來救我的……」凌嫣沮喪的垂下頭,喃喃地道。
趙芙齡很訝異這個高傲的公主竟會在她面前露出這種表情來,但想想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女孩,被綁架了,心情豈能平靜?
趙芙齡開始安慰她,「公主,您別這麼想,世子爺豈會棄您不顧?他一定會救您的。」
凌嫣搖頭,難掩激動的語氣,「就算他會救我,也是基于我的身分才來救我的,而不是真心想救我。」
看來穆淮恩昨天為保護她而訓斥公主的行為,真的讓公主很傷心。
趙芙齡不禁好奇的問道︰「公主為什麼會喜歡世子爺呢?世子爺一直都擺著冷冰冰的表情……」
凌嫣馬上反駁道︰「淮恩哥才沒有一直都冷冰冰的,他也會笑!他是個很好的人,在我小時候跌落池塘時,他是第一個跳下去救我的人,還溫柔的問我有沒有事……」回憶起往事,她的雙頰泛紅起來。
趙芙齡看她害羞了,突然覺得這樣的公主好純真,忍不住一笑。
「你笑什麼?」凌嫣瞪著她。
趙芙齡微笑道︰「只是覺得,公主說起這些話時像個單純的小姑娘。說真的,公主的那一鞭真的嚇到奴婢了,還以為公主真要置奴婢于死地呢。」
凌嫣瞪她瞪得更用力,惡聲惡氣道︰「本公主只是嚇嚇你而已,是你自己不閃開的!就是因為你不閃開,淮恩哥才會怪罪在我頭上!」
「是、是……」趙芙齡也不跟她多說什麼了,反正公主驕縱成性,做錯事也不會認錯,起碼她听到公主說了「嚇嚇她」三個字,讓她知道,公主不是真的想殺了她的。
為什麼她堂堂公主要跟這個低下的平民說那麼多話?還說出淮恩哥救她的事……凌嫣相當懊惱,甩開臉不去看趙芙齡。
趙芙齡以為自己和昭平公主的關系有好上一咪咪了,再一次提議道︰「公主,我們一起同心協力逃走吧!」
凌嫣回頭瞪她,「為什麼本公主要和區區一個下人一起同心協力?是你要想辦法把本公主救出去才對。」
趙芙齡扯了扯唇角,真是的,公主病又來了。
求人不如求己,趙芙齡站起來四處走動,觀察起這屋子,找著能逃出去的可能。
半個時辰後,她一無所獲,反倒是肚子餓了,算了算現在也中午了,難怪會餓。
趙芙齡想起她買的那些點心全都給乞兒了,早知道就留一份自己吃。
想當然,凌嫣也餓了,肚子發出了咕嚕聲,她丟臉的捂住肚子,看到趙芙齡盯著她看,哼了二聲別過臉。
這時,大門開了,扔進了水袋和兩個饅頭,又馬上關上門。
趙芙齡撿起饅頭,用帕子擦一擦,發現只是冷了點、硬了點,沒有壞掉,將其中一份遞給凌嫣,「公主,吃吧,您不是餓了,配著水一起吃會比較好入口。」
凌嫣看她有用帕子擦過才勉為其難咬了一口,但她馬上吐了出來,還將饅頭扔在地上,「這是什麼東西,石頭嗎?難吃極了,是想噎死我嗎!」
所以才叫你配著水吃啊!趙芙齡嘆氣,只好吃自己的份,真的好硬,但她也努力吃了半顆。
「哇!這是什麼東西?滾開,別靠近本公主!」凌嫣突然彈跳起來,花容失色的叫著。
「只是一只蟲子罷了。」趙芙齡也不喜歡昆蟲,但怕她這麼大吼大叫會驚動外面的人,只好幫她踩死那只蟲,讓她安靜點。
凌嫣目瞪口呆,覺得趙芙齡真是做了件無比可怕的事。
咕嚕咕嚕……凌嫣的肚子又開始叫了,她丟臉的捂住肚子。
趙芙齡傷腦筋的想,公主不吃饅頭,怎麼有體力逃跑呢?對了,她怎麼忘記她放了幾塊牛軋糖在身上,原本想在搭車時拿出來當甜點吃的,剛好可以給公主充饑。
趙芙齡掏了出來,放在手心上,「公主,吃吧,這是奴婢做的牛軋糖。」
听到有什麼糖吃,凌嫣全搶了過來,責怪道︰「有吃的怎麼不早點拿出來!」她馬上撕開包裝咬了口,「好甜,真好吃。」看到趙芙齡眼底的笑意,她怪不自在的,補了句,「肚子餓時什麼都好吃,你別太得意!」
趙芙齡隨便她說了,原本以為公主任性跋扈,現在倒覺得公主本性不壞,只是被寵壞了,變得無法無天。
凌嫣吃完一塊牛軋糖後,突然轉過頭警告道︰「你只是個小小的廚娘,不管這牛軋糖有多好吃,你也配不上淮恩哥。」
趙芙齡沒有回話,公主高興怎麼說就怎麼說,她只希望公主可以分一塊牛軋糖給她吃,但看公主把糖捉得牢牢的,她想是不可能的。
趙芙齡再度提議道︰「公主,就算您非常討厭我,也要以大局為重,我們必須同心協力才有機會逃走。」
凌嫣吃著牛軋糖,不理會她。
過了午時,天候有了變化,屋子里泛起寒意。
「好。」凌嫣咕噥道,抱緊了身軀。
趙芙齡早上出門時多穿了件褙子,怕嬌貴的昭平公主病了,將褙子月兌下,蓋在她肩上。
她原本還怕公主不領情,可意外的,凌嫣不發一語拉緊了衣服,看來是真的怕冷。
不過還真冷,連她都打起哆嗦來了。
趙芙齡疑惑著風是如何灌進來的,意外發現先前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她看到牆角的木板下有個破洞,冷風就是從破洞灌進來的。
趙芙齡仔細的瞧,只見那兒連著的好幾塊木板都壞了,施點力就可以拔掉,木板下是泥土,她試看伸手挖,居然是可以挖動的。
她內心振奮,雙手用力扳起木板,挖起洞來。
「你在做什麼?」凌嫣看她雙手都是泥土,髒極了。
趙芙齡沒有回頭看她,「公主,請您幫我把風。」
听到把風這兩個字,凌嫣終于明白她在做什麼了。讓她這個公主把風也說得太順口了吧,而且要挖洞鑽出去,這怎麼可行?那麼髒,她真不想鑽。
凌嫣蹙著眉,再不想鑽也沒辦法,她並不想一直待在這個鬼地方,甚至被人賣掉。凌嫣坐回原處,一邊吃牛軋糖,一邊看趙芙齡使力挖著泥,想著她愛挖就讓她挖,等她挖好洞後自己再鑽出去就成了。
過了半個時辰,隨著挖開的洞變大,更多冷風灌了進來,趙芙齡頻頻打嚏,她用帕子捂住口鼻繼續挖。
挖那麼久,到時要挖到何時,要是被外面的人發現怎麼辦?悠閑了很久的凌嫣現在才擔心起這個問題,她咬了咬唇,困難的開口道︰「本公主……也來幫忙好了,但只能一下下,不能讓本公主太累……」
趙芙齡听到這句話時,會心笑,不是說不會和她互相幫忙,同心協力的嗎?
她轉過頭朝凌嫣道︰「公主,奴婢來教您怎麼挖。」
一直到黃昏,兩人才挖了一個可以鑽出去的小洞,幸運的是,外面的人沒再打開門過,壓根兒不知道她們在屋里忙什麼,趙芙齡也慶幸她和昭平公主都很瘦,挖個小洞就足以讓她倆鑽出去。
凌嫣爬出洞後,看到自己一身污泥,活像在泥地里打滾了一圈,忍不住嚷道︰「天啊,髒死了——」
噓!趙芙齡豎起食指要她別說話,然後往後瞥了眼屋子。
凌嫣這才將話吞了下去,但還是嫌惡著深色的髒汗。
如今已是夕陽西下,趙芙齡怕晚膳時間到了,那幫人送吃的時會發現她們跑了,連忙壓低聲音朝凌嫣道︰「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放輕腳步慢慢走到那邊……」她指著遠方的一棵樹,「到了那兒,我們再用跑的……」
若是平常,凌嫣怎麼會容許一個平民指使她,但現在她只能依賴趙芙齡,遂點了頭。
兩人一前一後輕輕挪步到對面的大樹後,趙芙齡回頭望向那棟小屋,確認里頭很平靜,她倆逃跑的事還沒被發現,又朝凌嫣道︰「公主,接下來要用跑的……您跑步沒問題吧?」
凌嫣睨了她一眼,「跑步而已,這有什麼困難的?」
事實證明,趙芙齡的憂慮不是多余的,當她跑了一段路才發現昭平公主遠遠落後了,還回頭找她。
「公主,您真的沒問題嗎?」
趙芙齡看她氣喘吁吁,心想,果然是嬌滴滴的公主,能躺著就不會坐著,能坐著就不會站著,更遑論用跑的。
「我……沒……問……題……」凌嫣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沒想到跑步會是這麼辛苦的一件事,趙芙齡跑那麼快,到底是怎麼練的?
「她們在那里!快追!」
遠遠地,趙芙齡听到屋子那邊傳來男人的怒吼聲,忙朝凌嫣道︰「公主,他們發現了,我們要快點跑才行。」
「知道了!」凌嫣不耐煩地喊道,咬緊牙根邁開步伐,再喘也要跑,就不信她會跑輸趙芙齡。
趙芙齡看她跟上來,放心的向前跑,殊不知那些男人的動作更快,已從後頭追上來了。
偏偏凌嫣在這時候狠狠摔了一跤,看到男人巨大的身影籠罩住她,大手就要拎起她,她一時害怕得動彈不得。
趙芙齡見凌嫣有難,快步沖回去救她,抱住男人的手臂,張嘴一咬。
「痛——賤女人,滾開!」
趙芙齡被狠狠摑了一巴掌,飛了出去,眼冒金星。
救命啊!
听到凌嫣的吶喊聲,看到歹徒追上來了,趙芙齡忍著頭暈眼花爬起身,使出最後的絕招——一腳踹上男人的命根子。
「啊——」
趙芙齡趁著男人捂住之際,忙不迭捉起凌嫣的手往前跑,「公主,快跑!」
凌嫣被趙芸齡又咬又踹的狠勁嚇到,只能一路被她拉著跑,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驚駭的對著她那張紅腫的側臉看,「你的臉……」趙芙齡大可拋下她自己跑的,卻回頭救她,挨了這一巴掌……
「不要緊的。」趙芙齡只擔心會被後頭的人追上,這嬌貴的公主實在跑太慢了,令人受不了。
下一刻,她停下步伐,蹲身道︰「公主,奴婢來背您吧。」
凌嫣瞪大眼,「什麼?背我?我才沒有弱到需要——」
「快!要不都快被追上了!」趙芙齡頗有氣勢的一喊。
凌嫣見後方的追兵愈來愈接近,只好一咬牙,趴到她的背上讓她背。
「站住!別想跑!」
「站住……」
趙芙齡背起昭平公主,慶幸著公主比她輕,她還背得動,加上背後有人追趕,刺激她的腎上腺素,讓她跑得更快。
只是趙芙齡終究會用盡體力,片刻後,她雙腿又痛又麻,只能靠著意志力咬牙苦撐。
她告訴自己,要相信自己辦得到,絕對要撐到穆淮恩帶人來救她們……
「追……快捉住她們……」
後方的追兵愈來愈靠近,趙芙齡的速度卻愈來愈慢,邁出的每一步都令她無比痛苦。真的不行了……就在趙芙齡露出絕望的神色時,前方傳來的馬蹄聲,抬頭一瞧,就見一支龐大的軍隊來了。
當她看清楚坐在馬背上的男人時,為之振奮。
是穆淮恩!他來救她們了!
在穆淮恩後方的還有穆謹熙和凌霄,陣仗很大,都是為營救昭平公主而來。
「淮恩哥來了,快放我下來!」凌嫣眼里只看得到穆淮恩,興奮的道。
趙芙齡放下背後的重擔,許是松了口氣,她再也支撐不住,膝蓋一軟,癱坐在地上。
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渾身滾燙,熱得不得了……會是因為她跑得太喘太累的關系嗎?
更奇怪的是,她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趙芙齡望向馬背上的穆淮恩,卻出現了兩個穆淮恩、三個穆淮恩……她是眼花了嗎?
「淮恩哥,這幫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捉本公主,想將本公豐給賣了!把他們通通捉起來,千萬別殺死他們,本公主要好好的折騰他們,讓他們後悔出生在這個世上!」凌嫣從趙芙齡背上跳下來後,一路跑到穆淮恩面前,指著那幫綁匪,咬牙切齒道,恨不得將這些人挫骨揚灰。
坐在馬背上的穆淮恩高高在上,宛如戰神,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勢,他望向眼前幾個看到他們便瑟瑟發抖的綁匪們,眯起銳眸道︰「是,公主。」接著,他一揮手,後方的士兵立即往前包抄。
這幫綁匪原先還心想等捉到人,要給她們一點顏色瞧瞧,豈料前方竟冒出這支軍隊來,為首的男人還氣勢如虹,令人發顫,听到他喊出公主兩字,命令軍隊捉他們,他們才終于驚覺自己所捉的女人原來真的是個不得了的大人物。
「不會吧,真的是公主……」
「公主饒命啊!」
「饒命啊……」
綁匪一個個跪地投降,拼命求著,但後悔也來不及了,都被捉了起來。
「不知道公主有沒有受傷?」在馬背上的穆謹熙不禁擔憂的道。
「我看昭平像野猴子一樣活蹦亂跳,嗓門又大,沒事的。」凌霄調侃道。
穆謹熙還是下馬了,他來到凌嫣面前,關心的問道︰「公主,您受驚了吧?您有沒有受——」
穆謹熙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意識到昭平公主並沒有在听他說話,她一雙眼越過他,朝他背後看去,他轉身一看,就見她的目光追逐著從馬背上躍下的穆淮恩,眼底頓時一片黯然。
綁匪被捉起後,凌嫣看到穆淮恩立馬跳下馬,笑容滿面的以為他是要慰問她,殊不知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越過她往前跑。
她滿眼錯愕的看過去,只見前方有個人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他正朝著那個人狂奔而去,她臉上的笑容逐漸褪去。
那個倒下的人,是趙芙齡。
在穆淮恩的眼里,就只看得見趙芙齡。
穆淮恩從上門的乞兒手中看到趙芙齡的名牌,得知她大膽的跟蹤綁架公主的綁匪後,他的心就一直波濤洶涌,無法平靜,幸好透過她給的線索,他查到了那幫綁匪的身分,進而找到巢穴,領兵而來。
而他抵達時,第一眼就看到背著昭平公主奔跑的趙芙齡,看到她臉上那清楚的巴掌印,還有她耗盡最後的力氣跌坐在地上,都讓他心疼不已,沒想到不過片刻就見她倒在地上昏過去。
穆淮恩奔到趙芙齡身邊,抬起她的肩膀搖晃她,想叫醒她,「趙芙齡,你快醒醒……」
不對,她怎麼滿頭大汗,模樣看起來很痛苦……
他模了模她額頭,心頭一驚。
她發燒了,必須帶回府里醫治!
穆恩當機立斷的抱起趙芙齡,想策馬帶她回府。
一轉過身,他看到凌嫣、凌霄以及穆謹熙都關切的圍了過來,他下顎繃緊,冷硬開口道︰「公主,您受驚了,臣現在就護送您回皇宮。」說完,派人先將趙芙齡送回去醫治。
護送昭平公主回皇宮後,穆淮恩回到侯府向靖遠侯稟報此事。
靖遠侯終于放下心中大石了,「幸好公主平安無事,皇上不問罪。」
關心此事的還有二房,二老爺知道是由于趙芙齡給的線索,才輾轉找到昭平公主的,對趙芙齡可是感激不盡,「真是多虧趙丫頭,要不是她,恐怕也無法那麼快找到公主。」
穆雅燕听了頗不滿,咕噥道︰「怎麼變成她有功勞了,要不是她讓公主不痛快的跑出去,公主也不會遇到這種事……」
二太太看到穆淮恩的眼色,捏了女兒手臂一把,小聲警告道︰「你少說一句。」
穆淮恩听到了,銳眼掃向穆雅燕,「若不是你在宴席上對公主嚼舌根,多說了不該說的話,會演變成這種局面嗎?」明知道公主善妒,還刻意煽動,分明是想陷害趙芙齡,
二老爺听穆淮恩這一說,遂想起女兒在宴席上說的話,瞪向女兒道︰「雅燕,你是為了讓趙丫頭成為公主的眼中釘,才故意在公主面前說世子只吃她燒的菜嗎?」
穆雅燕臉色一變,囁嚅道︰「爹,我哪敢……」
一看她心虛的臉,二老爺氣到想打她,「你就是敢,膽子都比天大了!你這個臭丫頭,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訓你,以後一定會惹出更大的事。」
靖遠侯喝了一聲,「夠了,老二你把雅燕帶回去教訓,別在這里鬧,太難看了。」
二老爺收回手,死瞪著女兒,覺得他老臉都被她丟盡了,先前的事不知反省,現在又鬧出這一樁。
太太也覺得女兒這次真的做得太過火了,無法再袒護她。
眼見事情塵埃落定,眾人都散了。
穆淮恩一踏出大廳,就見長榮在外面等候。
「如何?」
長榮知道他問的是何事,「趙姑娘受了風寒因而發燒,喝藥後已經退燒了,董大夫說只要休息個一天就能全好了。」說完這句話後,他看到穆淮恩明顯放松,忍不住偷笑。
他回想起穆淮恩知道趙芙齡大膽的跟蹤綁匪時,臉色有多緊繃,而這會兒救到人了,又慎重的請董大夫來幫她看病,便可看出來世子爺非常在乎趙芙齡,一顆心都向著她。
「世子爺是要先用膳還是……」不必問了,長榮看他邁起了長腿,走得那麼快,就知道他是要先去探病。
穆謹熙倚在走廊的另一端,似在等候穆淮恩,看到他走得又急又快,他擋下穆淮恩,暗諷道︰「大哥就這麼急著去探望你那個小廚娘嗎?今天公主受到不小的驚嚇,也沒見你多費心安慰她,真是無情。」
穆謹熙以往都討好著穆淮恩,至少會做足表面功夫,但在今天,他看到昭平公主落寞的望著穆淮恩奔向趙芙齡的身影,他再也無法忍耐了。
穆淮恩冷視著他,丟出一句話,「有你在,何需我安慰公主?」
「公主需要的不是我,是……」穆謹熙難堪的說不下去了。
穆淮恩看得出穆謹愛慕看昭平公主的苦澀心情,知道穆謹非常嫉妒他,這嫉妒的種子若化為對他怨恨的動機,是足以殺死他的。
穆謹熙就那麼想將他除之而後快嗎?
穆淮恩曾經希冀過,希望不是自家人要殺他,但隨著查到的愈多,穆謹熙的嫌疑就愈重,他心里不免涌上恨意。
穆淮恩眼神復雜的望著穆謹熙,接著,冷冷啟唇道︰「我對當駙馬爺沒有興趣,讓公主知道我無情對她也好。」說完,他越過穆謹熙筆直往前走。
長榮忙朝穆謹熙行了禮,快步跟上。
穆謹熙轉過身,目光飽含著恨意,注視著穆淮恩的背影。
從小到大,人們時常竊竊私語,夸他優秀聰明,樣樣都好,可惜就是差穆淮恩這個世子一點,總是拿他們兩個來做比較,他永遠都矮穆淮恩一截。
不知不覺的,穆淮恩成了一道巨大的陰影罩住他,讓他嫉妒,讓他喘不過氣,而今就連他喜歡的女人都不看他一眼,眼里只有穆淮恩這個尊貴的世子。
可惡,為什麼穆淮恩就是死不了,像個絆腳石般的絆著他……
穆謹熙俊朗的臉上因憎恨蒙上一層陰影,一直到穆淮恩消失在走廊的彼端,他才轉過身,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趙芙齡一覺醒來,就見自己躺在房間里,回想起失去意識前的事,她記得穆淮恩來救她們了,然後她眼花的看到了三個穆淮恩,之後便沒有印象了,後來她是怎麼了?
趙芙齡想不起來,想出去找人問問,豈知她才掀開被子下地,房門就打開了,她剛好和穆淮恩對個正著。
趙芙齡嘴巴張得大大的,世子爺……怎麼會跑來她房間里?
「躺好,別動。」
听到穆淮恩這一聲低喝,趙芙齡嚇壞了,好似她做了什麼壞事,接著她就見他快步朝她走來,嚇得她連動都不敢動。
穆淮恩走到她面前,看到她一臉驚嚇,知道是他反應太過了,嘆氣道︰「趙芙齡,你都不知道你因為發燒而昏倒了嗎?」
「我發?昏倒了?」趙芙齡喃喃道,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原來她身體發熱又眼花,是因為發燒了……
她和穆淮恩對上眼……呃,很尷尬,忙垂下頭道︰「那,我現在好多了,已經不燒了……」說完,她抬眼偷瞄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還是沉著臉不太高興。
穆淮恩垂眸凝睇著她的頭頂,心里始終無法忘懷她倒在地上動也不動的脆弱模樣,那著實揪緊著他的心。
終于,他開口了,話語間夾帶著怒氣,「為什麼你要做那麼危險的事?如果你在發現公主被擄的第一時間回府通報,讓我去追人,你就不會發燒昏倒了!」
趙芙齡听出他在生氣,但仍是很理所當然的道︰「可要是我離開,那幫人帶走了公主怎麼辦?」
「所以你一起被捉住了。」穆淮恩鄙視的哼道。
趙芙齡有些羞愧,「那是不小心的……」
「公主對你那麼壞,甚至想鞭打你,為什麼你還想救她?」穆淮恩無法理解她的善心是從哪里來的。
「如果沒踫見就算了,偏偏被我遇到了嘛,眼看著公主快被帶走了,我怎麼能不管?而且公主她……其實沒那麼壞。」趙芙齡回想起昭平公主許多孩子氣的面貌,讓她無法記恨太久,昭平公主真的只是個被眾人寵壞的女孩。
穆淮恩挑起眉,還真是沒有一點反省心,還笨到為公主說好話。
「既然都被捉了,為何不等我來救你們?擅自逃走,要是沒有成功,只會激怒綁匪做出可怕的事……」
趙芙齡截住他的話,「因為我不喜歡等著被救,明明有可以逃走的機會,為何不試看看呢?」
穆淮恩額頭青筋一跳,想起了她被穆雅燕關在柴房,一個人使計月兌逃,為了逃走不惜爬上高牆,她總是讓他提心吊膽。
「所以你寧可被打腫臉,也不肯等我來救你嗎?」
「這……這是不小心…」她也狠狠踹了對方一記。
「趙芙齡,難道你就不能更信任我,更依靠我一些,等我去救你嗎?」
這是在說什麼呀?趙芙齡總覺得這話好曖昧,教人招架不住。「世子爺,你、你、你……」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月兌口而出道︰「管太多了。」
管太多了?穆淮恩認真起來,「你是我的廚娘,你的安全是我負責的,絕不能出一絲差池。」
合同里哪有這條!趙芙齡瞪視他,臉蛋卻不爭的熱了。
「以後不許你再做這麼危險的事。」穆淮恩訓斥道,她那紅腫的左臉讓他光看就心疼,他想伸手撫上,想到已涂了藥,又抽回手。
忽地,他眼神定在她的右臉上,疑惑的道︰「趙芙齡,你怎麼連沒被打的右臉也紅了?還是你又發燒了?」
听他這麼大剌剌的講出口,趙芙齡很難為情,「我沒有發燒……」
完全沒有設防的,他的大掌伸來捂住她的額頭,教她瞬間啞了口。
熱熱的,好溫暖。
趙芙齡望入那直勾勾瞅著她的黑眸,看到那黑瞳里透露出優心忡忡,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他真的很擔心她嗎?
穆淮恩發現她沒有發燒後松了口氣,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做了什麼事——他居然對一個姑娘家做出這種唐突冒犯的事。
他馬上抽手,裝作若無其事,「是沒有發燒,但是……」他態度轉為嚴厲,「難保入夜後不會再發燒,你還是得好好休息。」
趙芙齡突然雙腳離地,原來她被穆淮恩給抱了起來。
他將她抱上床,讓她躺著,為她蓋上棉被。
這一連串動作做完,穆淮恩才驚覺自己又做了冒犯的事,耳根子紅了起來,像快滴出血來,只能硬擠出一句話,「你……先休息,我會差人煮粥送藥過來,吃完再好好睡覺。」
趙芙齡拉高棉被,乖得不得了的點了頭。
穆淮恩見她听話,這才放心的離開。
房門闔上後,趙芙齡心情激動的在床上滾了起來。
啊啊啊,怎麼辦,他怎麼能對她做出這些事!真是太曖昧、太溫柔了,讓她無法可擋,心跳得好快,都快融化了……
不行,她要振作,說好對他只是純欣賞的……她不能動心啊,為了守住秘密,她務必要守住自己的心,不能喜歡上任何一個男人,她都決定好這輩子不成親、不生子的。
對,她不能喜歡上他!趙芙齡用力點了頭,在心里信誓旦旦的道。
穆淮恩離開後便回到房里用晚膳,用到一半,他忽然停下筷子。
那丫頭有乖乖躺著休息嗎?他總覺得趙芙齡不是那麼听話的人,會不會陽奉陰違的背著他下床離開?
「世子爺,您不用膳,要上哪去?」長榮疑惑的問道。
穆淮恩這才發現自己已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是要上哪去了?要去看她嗎?他是不是……太過關心她了?
穆淮恩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舉止很古怪,今天她和公主一起失蹤,一整天他都很擔心她不說,剛剛到她房里看她,他竟做出一連串唐突她的事,他現在再去看她在不在,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反常,更何況他根本不需要擔心她,她的丫鬟朋友會去看她的。
「沒事。」穆淮恩一臉澹定的道,坐回椅子上,拿起筷子繼續用膳。
然而他的心卻無法平靜,莫名的感到滾燙,久久無法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