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你再不進食,明天恐怕連走路力氣都沒有。」
「不關你的事,快放我下來啊!不要踫我!」淨蘭困窘地直掙扎。
「你已是我的女人,我幾時想踫你就踫你。」
「誰是你的女人啊?」她無處躲避他熾熱的目光,受不了地對他咆哮。
雷子宸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隨意扔在她身上,「你不願承認,我可以無所謂,但今後除了我,如果你還嫁得出去,那我恭喜你。」
淨蘭臉紅地把他扔上來的衣物統統塞進她的被褥里,「原來生米煮成熟飯就是你的詭計對嗎?」
「我若不制造一些丑聞給你,待有天被你逃月兌成功,你和親的夫婿一樣會接納你。」
「所以你就奪我的貞操?!你真該死!」
「你很享樂不是嗎?」雷子宸冷漠地轉身,拉開房門,命人把食物送進房,「你要不要先下床用膳?」
「不要。」
面對她的頑固,他脾氣沒發作,只是做了一個深呼吸。她膽小地偷瞄了他一眼,見他不說話,她心頭忽然很不安。
「你最好趁我回來以前,打破你可笑的絕食計劃,我很不想對你發脾氣。」
他要出去?
淨蘭莫名發火地嘟起小嘴,別以為她不知道他是要出去打劫的,這一回又不知會擄回哪一戶良家婦女?
他全副武裝地套上護腕,系上腰帶,「根據可靠消息來報,你父皇已派兵前來尋你下落,運氣好的話,我今晚就可以奪下這一大批軍糧和馬匹,在明兒個天未亮以前,順利返回蛇堡。」
一粒繡花枕砸向他來,冷眸微眯,矯健地側身一閃,躲過了她的突襲。
「你這強盜真是有夠可惡!」
「比起你們這幫蠻子奪去漢人江山,回敬你們的,不過是小意思。」
「我父皇是個好皇帝!」
雷子宸忽然噤若寒蟬,冷眸定住她臉頰久久,好半晌,才整整護腕,精銳目光始終鎖著她,「你衣服穿不穿?」
「要!當然要啊!」她不是在等他出去嗎?他不出去,她怎麼起來穿衣服?「請你先出去……」
「都已是我女人了,你現下才害羞會不會太過可笑?」
「不要你管。」她咬著紅唇別開頭,可惡!真會說風諒話,「你要打劫我皇阿瑪的兵馬就快點兒去,我會詛咒你盡快死在我皇阿瑪的兵馬下。」
「我會盡量做到不讓你失望。」
她還沒來得回答他的話,「砰!」地一聲,她身子悚然一抽,房門已重重合上。
他就這樣離開了她的視線。
她趕忙下床把衣服穿上,走到門前拉了拉門,還是鎖住了。
她氣得跳起來,用力踹了房門一腳,「什麼嘛!說到底你還不是怕了我,要不然干嘛把我鎖起來?」
「我怕你什麼?」門外傳來雷子宸的冷哼。
她小小驚魂了一下下,驚慌失措地退了一步。
誰知道他竟躲在外面偷听她說他的壞話!
「你怕我逃跑不是嗎?」她心虛到結巴了,「我告訴你,勸你快快死了這條心,即便你已經得到我的人,也休想得到我的心,打死我都不會愛上你的,你少痴心妄想。」
「呵!」雷子宸輕哼。
她豎起耳朵,悄悄走近門邊,把耳朵貼在門上,想听清楚他的回答,等了老半天,外頭卻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看來這回他是真的走了……太好了!雷子宸剛走,丟兒應該不會這麼早來,趁現下無人,她還是乘機開溜方為上策!
正要拉開房門,想想不對,外頭不但有人守著,而且門也被反鎖了,她門一踹,豈不是又要被拎回來了嗎?
骨碌碌的杏子眼兒四下打量,見窗台外無人影晃動,便有意擎個東西撞破那看起來似乎很不堪一擊的木窗,跳窗逃走。
可是,她完全不知道窗外有著什麼風景,萬一是廊道怎麼辦?應該不會這麼倒霉吧?
「不管啦,本公主就跟你賭上啦!」
卷起兩片衣袖,淨蘭旋身拿起一條緹花紅木椅,白女敕女敕的小腳丫往後退幾步,接著快如流星地沖上前,把緹花紅木椅的四只腳暴力地砸在木窗上。
砸了約五、六下,木窗開始咿咿呀呀地叫,又前前後後地搖,最後終告崩塌,破出一個大洞是也。
「咦咦咦?」淨蘭兩顆眼眨呀眨地猛瞧自己的杰作,暗暗目測這狗洞般大小的破口夠不夠她飛身而出,再拿手去量一量。
扔下木椅,她直接把殘余的半片爛窗給整個刮倒,然後看都沒看便學鳥兒縱身飛出窗子!
自古無巧不成書,淨蘭正縱身飛出,好死不死,雷子宸才剛從正門離開廂房,正準備從窗下走過,想不到窗子忽然一個爆破,一個人猛地飛出——
出于本能地,雷子宸雙手一接。
咚!淨蘭精準地落入他的雙臂里,居然把她給接個正著。
「咦?」淨蘭杏子眼兒一轉,一迎視雷子宸剔亮的黑眸,當場活像見到鬼似地驚得尖叫一聲,「啊!你在這兒做什麼?」
如廩般銳利的眸光射入她眼里,「正準備離去。」
不是吧?他不是早走了嗎?怎麼現下才剛準備動身嗎?他是烏龜呀,動作這麼慢?她用爬的都比他快!
淨蘭的冷汗悄悄冒了一身,瑟縮起秀肩,悄悄打量著雷子宸逐漸變色的俊容,「你可以往東往西往北去,為什麼偏偏從這方向來?
「因為這方向是唯一離開這里的出口。」雷子宸額上的青筋已爆現了。
不會這麼窮酸吧?淨蘭臉都綠了。
「那你應該也可以早一刻或晚一刻走,為什麼偏偏挑這時候?」
「因為我在門口和看守你的人閑聊了兩句。」
是不是沒閑聊個兩句會被當作啞巴呀?這麼愛說話,干脆下輩子投胎當九官鳥算了!淨蘭好不沮喪地翻了一個大白眼,體會到絕望就好像幽冥地獄一般冰冷。
「噠噠噠……」忽然,靴子與腳下大理石摩擦出凌亂的節奏聲,數十個人神情緊張地前來一探究竟,丟兒硬由人群中擠出來看熱鬧。
見窗子破了一個大洞,丟兒叫了好大一聲,眾人更加好奇地湊眼兒去瞧。
「哇!厲害,居然破成這樣。」
「是呀,怎麼撞的?」
「牛啊?」
掛在雷子宸懷里的淨蘭,一點紅從耳根燃起,須臾便紅漲了整個小臉。
雷子宸寒眸鎖住她,「回不回去?」
淨蘭瞪大杏子眼兒,小嘴挪了挪,很想說什麼,最後卻放棄似地撇了撇嘴唇,悲哀地道︰「好吧,算我倒霉。」
「知道就好。」雷子宸冷冷地道,面色如鐵地橫抱著她,回頭由正門而入,把她丟在床炕上。
這會兒,工人進來忙了,修窗的修窗,加鐵絲的加鐵絲,敲釕子的敲釕子,而淨蘭就如此這般地坐在床上,無言地看著眾人為她辛苦、為她忙。
第五章
修窗的工人把新窗安裝好後一下子全走光了,雷子宸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只是淡淡地命人把冷掉的菜盤端下去再換上熱食,轉頭又吩咐丟兒去替淨蘭燒湯,一會兒準備沐浴,然後,冷冷瞥了她一眼,轉身也跟著走了。
「真倒霉。」淨蘭有如斗敗的公雞,哀聲嘆氣地在屋子里走過來、走過去。
她只要一想到木窗成鐵窗,把她最後的希望澆成泡影,她就沮喪得想哭。
嘆了一口氣,淨蘭在桌邊坐下,望著滿桌佳肴垂涎,餓得猛吞口水。
絕食是表面功夫,做給別人看的,她卻真的把自己餓得這麼痛苦,她傻子呀她?竟害自己連逃走的力氣都沒有……
雖然她逃月兌失敗並不是餓肚子害的,不過也多少也有點關連啊!
因為沒吃飯,就沒力氣;沒力氣就跑不動,跑不動就會被抓個正著,抓個正著就會被丟回這兒,所以啦就這麼辦!趁四下無人時。
「盤子里的食物都裝得滿滿的,我偷吃一塊應該不會有人發現才對……」淨蘭模著下巴,賊頭賊腦地仔細研究如何從這滿滿佳肴中下手而不會被人發現她偷吃。
淨蘭倏地睜大眼兒,有一塊原本落在盤子邊緣的肉,忽然咚地一聲掉在桌面上。
天意如此啊!哇哈哈哈……
淨蘭用兩根縴指拎起那一塊豬肉片,飛快塞進小嘴里。滑膩而濃郁的肉香瞬間散發在舌面上,饑腸轆轆的她才咀嚼了兩下就咽到肚子里去了。
伸出水女敕的小舌,淨蘭在唇上舌忝畫了一圈,意猶未盡地舌忝走沾在唇邊的肉汁,笑眯了滴溜溜的眼兒。
「唔!好好吃哦!真想再吃一片。」淨蘭快樂地想拍手。她彎下腰,研究似地盯著眼前這盤肉,「要拿哪一片才不會被發現有人動過的痕跡呢?唔……這塊好,好,我就吃這一塊!」
她仰起小臉,張嘴「啊」了一聲,拎起的肉片才放進嘴里一半,忽然,門被一雙大手推開了。
淨蘭大受一驚,叼在嘴邊的那塊肉要吐也不是,要吞下去更來不及,驚慌失措到整個人自椅子上跳起,卻不慎拉到桌巾,小腳丫又往下一踩——
咚咚咚!她整個人就這樣被扯到地上去了,扎扎實實地把她的腦袋撞出一個大膿包。
乒乒乓乓!桌上的盤子連同食物全往她頭上澆下去,叼在嘴里的那塊肉還掛在她嘴角流著肉汁。
去而踅返的雷子宸微眯黑眸,仔細審視淨蘭的模樣兒,仿佛在暗自評估這個小家伙又在玩什麼鬼把戲。
要死了啦!他要走就走,干嘛一會兒在門外偷听,一會兒從窗前走過,現下又沒事沖進來?真是很莫名其妙耶淨蘭快要氣死了,卻還舍不得把叼在嘴邊的肉片給吐掉。
「真有這麼餓?」雷子宸蹙眉。
弄得一身狼狽的淨蘭難堪極了,一點紅又從耳邊燒起,須臾便燒遍了整張小臉兒,嘴里含糊不清又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我我……我發誓,我沒有偷吃哦!我我我我……我只是……只是不小心扯到桌巾,滑了一跤,這塊肉就這麼不小心掉進我嘴里了……啊!」
她猝地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拉起,箝進強壯的臂彎里,還被潑了一桶冷水。
「明明就在偷吃,還跟我演什麼戲?」
「呃……」淨蘭感到無地自容,慚愧地垂下泛滿紅潮的小臉,不敢迎視他充滿調侃的眼。
雷子宸捧起她泛著紅暈的小臉,長指把她叼在嘴邊的肉片塞進她嘴里去,「吞下去!真難看。」
「哦!」淨蘭竟乖乖听他的話,把嘴里的肉片咀嚼幾下後吞了下去。
咦?
吞下去後,她馬上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後悔個半死,捧起肚子,拼了命地演出受到威迫的戲碼。
「嘔……嘔……我不吃敵人的食物!嘔……我會被毒死啊……嘔……是你逼我的……我要吐出來還給你啦……嘔……」
雷子宸不以為忤地笑著,仔細拾走泡在她頭上的菜渣,丟在地上。「一會兒我讓丟兒進來幫你沐浴,我保證,等你洗好澡,就有熱騰騰的美食佳肴在等著你品嘗,你不吃,可是你的損失;還有,我跟你保證,所有的美食佳肴都是干淨無毒的。」
淨蘭覺得很丟臉,一張小臉熱得快燒焦了,嘟著嘴兒瞪著地上,任憑他清理卡在她頭發上的菜渣。
「好了。」雷子宸在她耳邊輕語。
她的身子敏感地微微發抖著,慌張地把他推開,「要不是……要不是我被你送來的笨蛋菜肴弄髒,我是不會乖乖听你話的哦!」
「不用提醒我,我明白。」雷子宸快步走到床邊,按下暗格的開關,床鋪立刻整片往內側翻開,拖出一把巨刀,再把床鋪歸位。
她賊兮兮地偷瞄著他的一舉一動。
「傻瓜,和自己肚子過不去,沒比較厲害啦!」經過她身邊,雷子宸用大手胡亂地在她頭上揉了幾下,才上前打開門扉,邁出雄偉背影,利落地離開。
淨蘭羞愧個要死,緊緊閉上眼兒,情緒慢慢往下掉,心中一片哀淒的懺悔聲。
「嗚……好丟臉啊!居然一再被他撞見糗樣,可惡……我真的好想死哦!」淨蘭哀怨不已地自言自語著。
忽然,她睜開眼兒,嘟著嘴兒瞪著門扉。
不對!她在意個他什麼勁啊?雖然他的身影喜歡在她腦海里喧鬧,害她心里老是飄浮著他所給的吻,以及他所給的擁抱……但是,那根本稱不上什麼呀!
對!還是別想了,免得連她自己都免不了要懷疑自己的心是不是已經陷入泥沼……
不會的!她不會那麼可悲地對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