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姜姨娘不是多危險的事情,因此兩人都沒要太多下人跟著,前面招財跟進寶掌燈,後面跟著閔嬤嬤跟程嬤嬤,然後平紙提著點心食盒,四盞燈籠照得亮晃晃的,慢慢從朗霞院走到賞星閣。
徐靜淞真覺得自己做得太好了,秋夜涼,賀彬蔚還親手替她系了華錦披風,這才成親第一天哪,她就有這待遇了。
「姜姨娘是一直住在賞星閣嗎?」她對他還談不上什麼情愛,只不過以後要當,總得把狀況理清楚。
「原本是跟我祖母一起住的,學習什麼的自然跟眉仙她們三姊妹一起,長到十歲已經算是大小姐,不好再跟長輩同院,祖母這才開了賞星閣的鎖,尋了好日子搬過去。」
徐靜淞點點頭,「也是,十歲上下開始走宴會,春宴秋宴一年到頭少不了,小姑娘們言談間都會問住哪,將來好寫信去,一听住在滿福院,肯定是跟長輩,總會覺得奇怪,正愛自尊的年紀,總不希望自己跟別人不一樣。」
至于為啥收了姨娘,卻沒搬到朗霞院的房間,這道理徐靜淞自然知道,賀老太太心疼這佷孫女,怕她將來被主母壓一頭,與其獨寵一兩年後要委屈二三十年,不如一開始就分開住,樂得輕松。
她覺得賀老太太也真可愛,那是因為今天她徐靜淞不爭,不然只要她開口,姜姨娘還是得被子卷卷回朗霞院住,賀家只是皇商又不是後宮,妾室還分院子,哪這麼大派頭。
她入門前一直想,跟姜姨娘當鄰居就好了,她不會刻意為難對方,但同時對方也得好好听話,可沒想到姜姨娘昨晚就鬧,今天還在裝,這以後自己要對她嚴格好,還是不嚴格好?嚴格了恐怕賀彬蔚心里也不開心,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妹,但要是不嚴格,讓她騎到自己頭上來,那苦的就是自己。
想想還真佩服母親,姨娘,通房,外室,安排得穩穩當當,自己也過得開心,太不容易一次一家倒要問問母親有什麼法寶。
賞星閣離朗霞院不遠,聊聊天便到了。
大門沒關——姜玉琢還在吃晚飯。
守門婆子見是三爺,自然趕緊退開,說要去給姜姨娘通報,賀彬蔚擺擺手,他是表哥又不是長輩,不用刻意去告知。
那婆子見狀也樂得省了一趟。
賞星閣不大,就一個一進院子,兩間大房,前庭也是小小的,不過十幾步路。
閔嬤嬤正要敲格扇,卻听到里面一陣哭聲。
「我不吃,我什麼都不想吃,拿下去。」
「唉喲,我的好姨娘,您不吃,肚子里的孩子會餓的,乖,听嬤嬤的話,把飯菜都吃了,這菜色可是苗大夫特意開的,都是滋養補身,對孕婦跟孩子都好。」
「有孩子有什麼用,我昨天說肚子疼,表哥也不來看我,還有心情洞房花燭夜,肯定是被徐家那個狐狸精給迷住了。」
徐靜淞傻眼,狐、狐狸精,指的是她嗎?
第一次听姨娘罵正妻是狐狸精,感覺真詭異,然後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姜玉琢很麻煩,她這正妻都要跟她好好相處了,她還在不依不饒,要搞清楚,並不是別人破壞了她與表哥的關系,賀彬蔚本來就會有正妻,就算不是她徐靜淞,也會有別的千金小姐。
當她決定要給賀彬蔚當姨娘的時候,就該知道自己的命,不管她跟表哥認識多久,水有多深,上面就是會有一個身分更尊貴的女人。
原本以為姜玉琢只是有點糊涂,現在看來不是一點點,是十分啊,狐狸精這種話,心想听听就好,還講出來,賞星閣中有丫頭,有嬤嬤,有娘子,她能保證那些人都忠心耿耿,個被收買?
賀彬蔚的臉色很不好看,想來也是,哪個男人听到姨娘說正妻是狐狸精會高興。
正妻要愛護姨娘,不然就是不給男人面子,相對的,姨娘也要尊重正妻,不然也是不給男人面子。
男人的面子很重要,像她為了他的面子,這兩天做了很多事情,裝沒事,裝高興,裝乖巧,都是為了他的面子。
正妻才剛進門,姨娘規矩不好,一定是他沒教好,賀彬蔚一定沒想過自己的姨娘會這樣沒規矩,讓他在正妻前丟臉。
徐靜淞覺得有點?尬,是自己提議要來的,原本想來個懷柔政策,看,看你昨天鬧成那樣,我都不介意,我還來看你,讓姜玉琢內心有愧,從此痛改前非,跟她主母好好當鄰居,沒想到她這三女乃女乃沒因為洞房花燭夜被擾不高興,反而有人因為擾不成功在發脾氣,看看,這世道,女乃女乃過得比姨娘艱難。
徐靜淞覺得再听下去也只是讓自己不舒服,于是拉拉賀彬蔚的袖子,用口形說︰我們回去吧。
至于那些點心,賞給下人吃就是了。
沒想到賀彬蔚卻不為所動—祖母病重,他想讓祖母安心,這才收了玉琢當姨娘,收房時,他就已經說過了,他將來會有正妻,玉琢得尊重正妻。
玉琢說,好。
既然是他姨娘,他就會好好照顧她一生一世,可是,不能沒有規矩,正妻有正妻的體面,姨娘有姨娘的本分。
狐狸精?這是一個姨娘該說正妻的話嗎?
「什麼金兔命,可笑死了,我昨天鬧那麼大,連句重話都不敢說,我看根本就是孬兔命,嬤嬤你知道嗎,她過門還帶了自己的堂姊當隨嫁,這徐家好不好笑,明明也是大戶人家,居然讓個小姐當隨嫁,金兔?哼,只有大太太糊涂信了這個。」姜玉琢恨恨的說︰「姑祖母原本是要讓我當表哥正妻的,要不是大太太攔阻,我今天哪用得著淪落到這地步,大太太自己過得好,卻來處處為難我一個孤女,只會在別人面前裝裝樣子,也不是真心對我好。」
「唉?!姜姨娘哪,那可是大太太跟三女乃女乃,不是什麼……三女乃女乃確確實實是金兔命,不知道多少媒婆上徐家說這門親呢,您說話得小心,隔牆有耳,不要給人抓到把柄,平、也而論,大太太對您是仁至義盡了,您也不該這樣說大太太。」
葉嬤嬤也不懂,若說三爺跟姑娘兩情相悅,非君不嫁,非卿莫娶,還能說是人太太為難,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三爺對姜姨娘就是表兄妹情誼,孝順祖母,又可憐這表妹。三爺的心意他自己作主,這怎能怪到大太太頭上。
姜玉琢卻是哼的一聲,「我怕什麼。」
徐靜淞心想,她一定是會哭「反正表哥都不管我了,我什麼也不怕」,卻沒想到姜玉琢講的居然是……
「我現在有孕,誰敢拿我怎麼樣?」也,也是啦。
對于大戶人家來說是這樣,天大地大,孩子最大,現在就算她有膽忤逆賀老太太,都沒人能把她怎麼樣。
「幸好我懷孕了,不然那狐狸精進門,我都不知道要吃多少虧。」姜玉琢聲音透著不甘願,「我以後就天天不舒服,看她能拿我怎麼樣,我就不信她敢立我規矩。」
答對了,徐靜淞心想,我還真不敢。
「姨娘,您听嬤嬤一句話,那朱娘子的話別再听了,淨是一些餿主意,三爺又不傻,哪會這麼好糊異。」
「葉嬤嬤都不疼我了。」姜玉琢哭了起來,「朱娘子好歹給我出了主意,葉嬤嬤卻只會迎我好好服侍那個狐狸精,我,我怎咽得下這口氣,我又不是沒有來處,我是姜家的大小姐,要不是爹那麼沒良心把銀子卷走了,我就能坐大紅花轎嫁給表哥當正妻了,現在卻只是個姨娘,我怎麼甘心。」
「姨娘哪,葉嬤嬤怎會不疼您,就是疼您才希望您走一條正道,您乖,听嬤嬤的話,三爺可以不去伺候,三女乃女乃您一定要伺候得好好的。姨娘,您有沒有想過十年後,二十年後的光景爺只會寵新人,更漂亮的姨娘,更青春的姨娘,老太太身體不好,不能去煩她,您到時候能依靠的,就只有三女乃女乃了。」
徐靜淞心想,這葉嬤嬤不錯啊,腦子很清楚。
姨娘花兩分心力討好男人,那就得花十分心力討好主母,因為男人的愛不長久,主母的權力卻是一輩子。
看看徐家五房就知道,她爹現在寵愛的都是那些十幾歲的青春通房,秦姨娘跟梅姨娘可苦了?沒有,這兩姨娘聰明,年輕時就懂得討好主母李氏,所以晚年老爺不管也不用愁,老爺不可靠,還有太太可以依靠呢,不怕。
「我也知道男人不可靠,以前爹爹還沒跑的時候,家里有好幾個姨娘,每個都是新鮮一兩年便被拋下,有生孩子的還好,沒生孩子真的就只是數日子,我還記得她們的樣子,雙眼無神,臉上一點光彩都沒有,我才不會落魄到那地步,我一定會生個兒子,我要生上三五個孩子,晚年靠著孩子我怕誰。」
「姨娘哪,您別想著跟三女乃女乃杠,要想辦法討好才是,嬤嬤就說一句直白的,您只是姨娘,三女乃女乃是正妻,您有沒有想過,萬一生了兒子,三女乃女乃說要抱去養,到時候您這孩子就白生了。三女乃女乃養大的,只會跟她親,您生一個,她養一個,到時候您膝下會有誰,晚年靠誰?」
「她敢!表哥答應我了,孩子我可以自己養,表哥不會食言的。」
徐靜淞似笑非笑的看著賀彬蔚,就見他剛剛還很生氣,現在卻是一臉尷尬祖母當時真的不大好了,只求他這個,別讓玉琢白生兒子,他怎能不答應。
徐靜淞心想,唉喔,難怪這姜玉琢這麼有底氣,原來是賀彬蔚早答應了她。
這倒是無妨啦,她沒喪心病狂到拆散人家母子,退後一步說,別人的小孩逗逗可以,要抱過來養?沒那興致,以後就算生不出來,她也寧願去佛寺領養沒人要的孩子,不會去搶人家的。
「姨娘,三爺答應您的事情,您知,三爺知,那就好了,可別特別跑去三女乃女乃面前說,這樣不恭敬。」
「我還要什麼恭敬,敢搶我兒子,我就詛咒那狐狸精生不出兒子,要不就生一個死一個,像二表哥那樣養不大。」
徐靜淞心想,姜玉琢要完蛋……
果然,賀彬蔚听到這邊,再也忍不住,砰的一聲踢開格扇,大步走了進去。
里面兩人都嚇了一跳,一看是賀彬蔚,姜玉琢先是欣喜,嬌柔萬分的喊了一聲「表哥」,很快的發現哪里不對,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瞬間臉色變白。
「表哥,剛剛不,我是氣昏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賀彬蔚神情很冷,「那你是什麼意思?」
二哥早亡,是賀家全家人的傷痛,已經十幾年了,母親到現在仍走不出來,每到二哥的生日,祭日就要上山去給他做法事,平日經書一本一本的抄,就怕二哥年紀太小,福分不夠,不能轉世為人。
二哥是一場麗走的,所以賀家的孩子一旦有人高熱,母親便如驚弓之鳥,不敢休息,不敢睡覺,怕贏又奪了去,可是的蠢,他害變大的,輕易拿二哥出來說嘴?
原來她對母親這麼不滿,原來她對賀家這麼埋怨?
還有靜淞,她什麼都沒做,昨日鬧成那樣罰都沒罰,玉琢卻咒她孩子養不大,怎麼,他賀彬蔚是做了什麼缺德事情,不配有嫡子嗎?
「三爺。」葉嬤嬤連忙說︰「姜姨娘想了您好幾天了,都睡不好,這是人糊涂了,說了渾話,都不是真心的,三爺您別跟她計較。」
「是啊,表哥。」姜玉琢說著便哭泣起來,「我不是有心的,我,我是氣自己留不住表哥的心,表哥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表哥你別生我的氣,不然我們明天上朝然寺去給二表哥做法事,我抄了好幾本經書,順道一起回向給二表哥。」
姜玉琢是很糊涂,但她說對了一件事情,她有孩子,誰敢拿她怎麼樣。
賀彬蔚氣到臉色發青,卻也只能壓抑著不要發脾氣,不好罵她,當然更不能打她。賀彬蔚哼了一聲,點點頭,「來人,姜姨娘身體不好,從今天開始不出賞星閣,都給我看緊,要是姜姨娘出了門,不管是誰都領二十個板子,一起趕出賀家,听清楚了?還有,新朱娘子打三十個板子,明天讓人拉出去賣了。」
葉嬤嬤,常康,有安連忙跪在地上說知道。
姜玉琢錯愕,「表哥這是要禁我的足?」她也不過說錯了一句話而已,哪這麼嚴重,二表哥長不大又不是她害的,表哥怎麼這樣狠心,那個姓徐的狐狸精一定在偷笑吧,恨死了!賀彬蔚卻不想再跟她說話,甩了袖子便走出格扇,徐靜淞連忙跟上去。
姜玉琢剛剛也詛咒了她,但她兩世為人,幾句話而已,不痛不癢,傷不了她,但賀彬蔚就難說了,古人迷信。
賀彬蔚走得很快,看得出他很氣,徐靜淞得小跑步這才跟著上。
過了桂花坳,徐靜淞拉住他,「我們去看看婆婆吧。」
「我娘?」
「是啊,我剛剛想到的,婆婆今晚肯定特別想跟人聊聊。」
賀彬蔚突然懂了她的意思——三兒子都成親了,二兒子卻沒能長大,身為一個母親,今天肯定是感觸萬千。
秋晚是暗得快,但其實還早得很,不過才酉正時分,現在過去也不算失禮。
閔嬤嬤見自己一手帶大的三爺听到要去看大太太時臉色平和了些,連忙也說︰「啊,三女乃女乃說的有理,大太太今日想必特別多情緒。」
賀彬蔚覺得自己也該去跟母親說說話,「也好。」
到了雨恩院,賀大太太果然正在感懷,身邊的熊嬤嬤說,三爺成親,大太太今天很高興,還開酒喝了兩杯,但晚飯卻吃得比平常少。
賀大太太看到兒子跟媳婦十分開心,許是剛剛有喝點酒,話多了不少,拉著徐靜淞的手一直說賀彬蔚小時候的事情,怎麼鬼靈精,怎麼調皮,長大了又遲遲不婚讓她傷透腦筋,現在總算娶了媳婦,身為母親也算放下一樁心事。
賀大太太興致很高,直到熊嬤嬤提醒她該歇息了,這才笑咪咪讓兒子媳婦回去。
賀彬蔚跟徐靜淞回到朗霞院自然是晚了,梳洗一番這便上床。
徐靜淞心想,賀家看似簡單,但也真不簡單,今日她提議去看姜玉琢是想用懷柔政策收服她,就像母親收服秦姨娘跟梅姨娘那樣,沒想到姜玉琢自己得罪賀彬蔚,導致禁足——也好啦,不然讓姜玉琢來朗霞院立規矩,自己會怕怕的,萬一她跌倒還是身體不舒服,不就算在她這主母的頭上?但要說免了她的立規矩,又會顯得主母怕她,這樣很沒用,她無法在賀家站穩腳跟,所以賀彬蔚禁她足是最好的,自己不用怕,又不用損及威嚴。
過門也才第一天呢,就這麼多事情,以後恐怕也是不得清閑了,唉。
兩人躺在床上,賀彬蔚握住她的手,「今日你辛苦了。」
超辛苦的,但她還是得說︰「不辛苦。」
「你……」
唉?話說完啊,怎麼就只講一個字啊。
徐靜淞側過身子,一雙眼楮滴溜溜看著他,「我怎麼了?」
賀彬蔚很想跟她說,第一次見面印象不錯,經過來往寫信,更覺得她有讀書,有見識,跟一般女子不同。
姨娘先進門,也沒見她暴跳,表妹出口不敬,她也很淡定,他知道自己是娶到了賢妻,雖然才第一天,但今天的狀況已經夠多了,說來,他還覺得挺丟人的,姨娘囂張,是因為他沒管好,但她只是很平靜的說,我們去看看婆婆。
她很好。
朱娘子鬧成那樣,她說三十個板子已經懲罰夠,發賣還是太可憐了,禁足就好,那種在賀家過了一輩子的老奴,讓她出了賀家大門,她會不知道該怎麼活。
徐靜淞說,我也很惱,可是我不想出人命。
原本擔心娶個女子會配不上自己,現在看看自己亂成一團的後院,再看看氣定神閑的她,他覺得是自己配不上她。
徐靜淞的婚姻生活就此展開。
賀彬蔚有個書齋,位在賀家東南角,四面竹林環繞,十分幽靜,適合靜心念書,雖然有那麼說很不像話,但徐靜淞覺得書齋在賀家的地位大概僅次于祠堂,十分神聖,沒事不能靠近,听說有次賀希從園子跑進竹林,人小腿還挺快,一下子沖進院子,西席跟賀彬蔚看到小娃雖然沒說什麼,但後來當日照顧賀希的嬤嬤都領了一頓打,還罰了三個月的月銀,然後當賀雲想到竹林捉迷藏時,嬤嬤就拼了命的攔住。
早飯通常賀彬蔚跟徐靜淞會一起吃,隨著賀老太太吃素,早餐自然十分空虛,吃完早粥,賀彬蔚去讀書,徐靜淞便帶著丫頭嬤嬤去雨恩院等賀大太太楊氏,通常大嫂小楊氏也會
差不多時間到,然後還有公公的蔡姨娘,小姑賀眉仙,賀東雨,賀儷瑩,一群人浩浩蕩蕩去賀老太太的滿福院請安。
請安模式跟徐家差不多,反正就是說說閑話,媳婦有事情就上報,老太太指點一番,差別在于徐老太太很喜歡徐靜淞這個孫女,賀老太太不大喜歡徐靜淞這個孫媳婦一才進門就搞得她的佷孫女被禁足,這是相克吧。
「身為妻子,便當好好侍奉夫君,彬蔚明年就要上考場,可不能讓他為了家里的事情煩心,知道嗎?」
又來了,借機發揮。
徐靜淞雖然內心無奈,表面上還是笑著說︰「謹遵老太太教誨。」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不要嘴巴上說知道,得趕緊懷上,姜姨娘都有了,彬蔚的斗子肯定沒問題,你自己得爭氣,不然誰也幫不了你。」
「是,孫媳婦知道。」老天鵝啊,她才入門半個多月耶,姜姨娘收房快一年肚子才大起來,現在是要她一個月就報喜嗎?
可以的話她也很想啦,賀彬蔚晚上也挺賣力的,但哪這麼好運,好,她發誓,如果他年底前有孕,她就把每個月的月銀都捐出去給城南善心棚。
前生沒結婚,沒孩子,這輩子想通通體會一遍,賀彬蔚只是女人關系太麻煩,不然人還是不錯的,而且也很尊重她。
他很古板,但古板有古板的好,他很注重她妻子的地位,當然,賀靜淞也是裝得乖乖的,該服侍的服侍,該安排的安排,看到他悶了,就說幾個笑話解解悶,晚上月圓風好,他吟詩,她也努力湊個李白王維。
東瑞國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為了留給人打听,很多千金小姐不敢多讀書,只讀贊女戒,佛經,將來能看帳本也就好了,徐家也是如此,不過徐靜淞開了前世的外掛,古文讀了不少,她又是台大學生,記憶力極佳,跟賀彬蔚這個讀書人自然比較有話講。
賀老太太發揮半日,見徐靜淞恭順,內心總算舒服了些,轉向媳婦楊氏,「再兩個月就過年了,各家來往都該準備起來,可別讓人笑話我們賀家。」
「是。」賀大太太楊氏恭恭敬敬的,「禮單已經擬得差不多,我們賀家今年多來往都是很多人家,禮單長了不少,正想這幾天拿給老太太,請老太太指點。」
賀老太太擺擺手,「不用了,你辦著就好,要是需要幫手,就讓玉琢出來吧,她識字多,能幫得上忙。」
楊氏又怎麼會不懂自己的婆婆在講什麼,老實說,她也很煩婆婆過度寵愛姜玉琢,但身為媳婦也不能說長輩不是,只能點頭,「媳婦知道了。」
「等你回去,就讓玉琢過去打下手。」
「是。」
不是徐靜淞在講,這個老太太真的是很討厭了,明明自己這個大活人就在場,她還要說要姜姨娘出來幫忙?當她透明的嗎?
姜姨娘也才禁足半個月而已,就想放她出來了?然後又不想讓人家知道這是她的主意,要賴在楊氏身上,因為姜玉琢可是奉著楊氏的命令出來的。
這樣她這個主母會很困擾,到底要不要讓她來立規矩?
面子重要,還是日子重要?
徐靜淞迅速的想了想,「有件事情想請老太太斟酌。」
賀老太太神色閃過一絲厭惡,但還是回話了,「說吧。」
「姜姨娘身子單薄,但又肚子漸大,眼見天氣逐漸轉涼,孫媳婦是想,不如就免了蓋姨娘的規矩,讓她專心待產。」萬一姜姨娘怎麼樣,也賴不到她頭上來。
賀老太太哦的一聲,神色間有點高興,「難得你有這想法。」
老實說,她也是這樣想的,也想過徐靜淞會不願意,心里思量著,要是徐五太太要一個說法,就跟她說這是賀家,由賀家人說了算。
跟楊氏商量後,楊氏卻說萬萬不可以啊,因為賀彬蔚將來要走官路,讓人參一本當年鬧過這事情,前途就沒了,哪家姨娘不去太太女乃女乃那邊立規矩,就姜姨娘特例,憑什麼,這傳出去多難听,賀彬蔚還要不要做人。
賀老太太聞言,雖然她疼愛玉琢,但更重視孫子的前程,只能看狀況行事,只是沒想到還沒到立規矩的問題,玉琢先給禁足了,玉琢一直寫信到滿福院,說自己知道錯了,請姑祖母替她想辦法。
她雖然氣玉琢嘴巴壞,誰不提,偏去提過世的宜哥兒,但又想起弟弟,還是心軟,弟弟就這麼一個血脈了,難道她一個當家老太太還護不住?于是趁著媳婦今天說禮單的事倩,幫一把。
這徐靜淞自己竟然說要免了玉琢的規矩,真有眼色,也難怪彬蔚說起這個新妻十分滿總,說她大器泱泱,再看她頓時覺得順眼很多,又想,難道算命說的都是真的,金兔命?所以玉琢沉魚落雁沒得到他的歡心,反而徐靜淞這小家碧玉得到他的稱贊?
「既然是你提的,我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你是主母,不過徐家那邊你可要打聲招呼,兌謙人以為足我們家規矩不好。」
「那是自然,孫媳婦會寫信回家的。」
楊氏不是很懂徐靜淞,但也知道自己的院子自己作主,身為母親,不可以把手伸進兒子的院子,于是轉而對賀老太太繼續發問︰「對了,婆婆,今年過年,我們可要捐善粥?」
「照樣捐一千兩給浴佛寺吧。」
其實,距離賀家最近的佛寺是朝然寺,徐靜淞知道以前賀家都是捐朝然寺的,但朝然寺的乞丐前幾年遇到貴人,那貴人給他們買了城郊荒地,讓他們去種菜養豬,再用那些換米糧,自給自足,所以賀家就改把善款捐給遠一點的浴佛寺。
賀家有個早故的孩子,因此對這類的事情十分相信。
徐靜淞不迷信,但覺得有能力與人為善是一件好事,看在賀老太太捐款大方,可以不計較她把自己當透明人這件事情。
說來,她到底什麼時候能出門?
感覺賀彬蔚只休了三天,然後就一頭埋入讀書中,不知道他有沒有休息日,要是有,一定要拖他上朝然寺去看一下,听說朝然寺的梅花極美,現在正是時候呢。
還有,那個幫助朝然寺乞兒的人,真是仁厚,錦上添花不稀奇,雪中送炭才是真好心,對他來說,可能只是能力所及,但卻改變了那些孩子一輩子,向人乞討與自食其力,那實在差太多了。
可以的話,自己也想做一點好事,不只是簡單的捐錢,而是確實去做些什麼,確實,沾些人往更好的方向走去。
這點很了不起。
這樣的人,她很欽佩。
回到朗霞院,吃了些點心,徐靜淞突然覺得肚子有點悶,連忙問程嬤嬤,「我的癸水是不是快到了?」
程嬤嬤想也不想,「應該就這一兩天,三女乃女乃肚子疼?」
徐靜淞按著肚子,「有點悶。」
程嬤嬤連忙對白露說︰「去拿一帖藥給三女乃女乃煎了。」
女子癸水來,肚子本就諸多不適,徐家這種大戶人家,小姐出門自然會帶上幾帖藥,自己開了小爐煎,比去請大夫來得快。
春分很快弄了個湯婆子給她溫著肚子。
程嬤嬤見她有點蔫,安慰道︰「三女乃女乃再忍忍,藥很快就好。」
「不是。」徐靜淞拉住程嬤嬤的袖子,小聲說︰「我今晚得幫三爺安排人。」
本是想說她來癸水,就把賀彬蔚趕去姜姨娘那邊,誰知道姜姨娘這麼巧,就在她人門外,這幾天有孕,這下可好,讓誰來伺候?
程嬤嬤年紀大,倒是想得比較仔細,「三爺應該是有通房的。」
「嬤嬤幫我把閔嬤嬤叫過來。」
閔嬤嬤很快來了。
徐靜漱開門見山,「聞嬤嬤,一件事情問你,三爺有哪些通房?怎麼那日沒見著?」
閔嬤嬤笑說︰「三爺不喜歡人多,鳴硯便是了,三女乃女乃放心,鳴硯是家生子,很老實,從不拿翹的。」
「我今日不舒服,你讓鳴硯準備準備。」
閔嬤嬤也是老經驗了,一听就知道什麼意思,「是,三女乃女乃可有帶藥?需不需要請大夫開些補補?」
「不用,閔嬤嬤告訴鳴硯讓她知道就好,別怠慢了三爺。」
「是,那老奴下去了,三女乃女乃好好休息。」
賀彬蔚有通房,喔耶,贊,這樣她不用花心思,不然她還得想要給哪個丫頭開臉,這樣也很麻煩。
徐靜瓶揚著肚子轉個身,內心一方面有種解決煩惱後的暢快,一方面又覺得自己真有病,果然來到這世界十五年,價值觀都變了,听到他只有一個通房,內心居然覺得,哇,真潔身自愛。
她爹跟她大伯都有五六個通房,而且是幾年一換,賀彬蔚的大哥賀文江光姨娘就友好多個,道通房肯定也不少,然後說她公公吧,一個正妻,一個姨娘,看來是很自愛了,通扮也有六七個呢,沒想到賀彬蔚才一個,一個!
「三女乃女乃,園中幾株老梅開了,老太太吩咐剪幾枝過來。」平紙捧著幾枝開得極好的似花進來,白色的,花朵開得很好,一瓣一瓣的渾圓討喜,一進屋子便有一陣淡淡梅香,沁心舒暢。
大抵是因為她提議免了姜玉琢規矩,老太太賞她的,不然老梅珍貴,沒老太太命令,誰敢亂剪。
徐靜淞聞著覺得很舒服,胸悶的感覺淡去不少。
平紙把那幾枝梅花放在青花瓶中,笑說︰「老太太可真疼三女乃女乃。」
春分進來,臉色有點奇怪,「三女乃女乃,徐隨嫁說想見您呢。」
徐隨嫁就是徐謹月,隨嫁是一個很奇怪的稱呼,大概只比丫頭好一點,伺候過的就是姨娘,但沒伺候過,自然就只是個隨嫁,在賀家地位尷尬的存在。
閔嬤嬤安排她在三進住著,隨嫁跟通房一樣,沒主人叫喚,是不能隨便出來的,徐游求了她兩次,她都沒點頭。
似今人平紙在,她不想讓平紙看笑話,于是點點頭,「讓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