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說陸昭華,手里死死的攥著韁繩,一陣心慌之下也沒看清楚路,隨著馬兒就是一頓狂奔。等甩出敵人一段距離後,她淚眼汪汪的看了眼韋沐︰「陛下,您沒事吧?」
「沒事。」韋沐撒謊了,這些人的刀上都抹了毒,只要被傷到,哪怕是很小的傷口,也會中毒。
陸昭華擔心得不行,但現在也不是說廢話的時候,只將馬抽打的恨不能飛起。一陣亂跑後,漸漸的將身後的人都甩掉了,而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等發現的時候,四周都是蒼天大樹。
韋沐此刻臉色很差,他靠在車門上,渾身的力氣都用不上來。
陸昭華看了他一眼,當下掃了下,發現他們不知不覺就跑到深山里來了。
「陛下,我們下車,前面沒路了。」主要是大樹太密集,馬車根本穿不過去,一個不注意就會撞上大樹,到時候就是車毀人亡了。
韋沐點頭,一腳剛落地,膝蓋一軟,跌倒在地。
「陛下……」陸昭華一晃,連滾帶爬的朝他跑了過去,而後將人扶起來,「陛下、陛下您沒事吧。」
韋沐搖頭,引來一陣眩暈,「刀上有毒。」說完這句,韋沐身子一沉,昏了過去。
陸昭華連喊幾聲,陛下都沒反應,她又驚又慌,既怕皇帝有個好歹,更怕那些黑衣人找到他們。
陸昭華命令自己冷靜下來後,想了想。
首先不能讓那些黑衣人發現他們。
對,要引開他們。
這麼想著,陸昭華將馬車里能用上的吃的還有一些簡單的藥都拿了下來後。看了下那些藥,還好藥瓶子上都寫了字,有金瘡藥、有活血散。
皇帝只說刀上有毒,但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毒,陸昭華就更不知道了,當下只能將金瘡藥灑在他的傷口上止血。而後又將馬車上的一床被子拽下來平放在地上,這才牽著馬走到路口,將馬趕到跟他們相反的方向,狠狠的抽了那馬一下,那兩匹馬嘶鳴著跑遠了。
她又將這邊的車印子用地上的土給掩蓋後這才轉身回到林子里。
將皇帝翻滾到被子上,而後將那些吃的,藥品也放進被子里,兩頭系上後,她拽著一頭,拖拽著皇帝往更深處走。
反正不能在這里,林子外面的人只要進來一看就能發現他們。
陸昭華使出吃女乃的勁兒後才將皇帝拖拽到一個山腳下。她不知道這里是哪,眼看看天色快要黑了,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陸昭華東張西望,發現不遠處有一塊岩石,山體又是往里面凹進去的,勉強能遮風控雨,當下一鼓作氣將韋沐連帶被子一起拖了過去。
好在這些年在宮里也干過不少力氣活,練了一身力氣,不然早就拖不動了。
陸昭華累得不輕,但也不敢耽擱。她仔細看了下皇帝的臉色,他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
陸昭華束手無策,最後也顧不得許多了,當下抓住皇帝的胳膊,低頭覆蓋住他的傷口,開始吸吮。
吸一口,而後吐出來,她吐出來的血液都是深黑色的。
陸昭華更加賣力的吸吮了。
一連吸了七八口後,陸昭華感覺自己的嘴巴已經沒了知覺,但還是繼續,她怕韋沐醒不過來。
一直到那血液慢慢的變成正常的顏色。
陸昭華又吸了一口,看血完全正常後,立刻拿出一旁的金創藥灑在上面,但沒東西包扎,她的衣服都髒了。
最後,陸昭華臉一紅,轉身解開外衣,最後月兌下肚兜換了一面綁在他的胳膊上。
做完這些,天慢慢的黑了下來。
她得在天黑之前去找點柴火來,不然晚上肯定有野獸會襲擊他們的,別到時候躲避了黑衣人的追殺,最後死在野獸嘴里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想到就做。
陸昭華站起身,眼前忽然一黑,連身子也是一晃,腦袋更是一陣暈眩,心口也覺得有些悶悶的難受。
她沒多想,支撐著身體走到一旁一棵不高的樹旁,用力的拽下一根樹枝,拖到洞口稍微的遮掩了下後,去林子里找干柴了。
這麼大片林子,不缺柴火。
很快,陸昭華就抱著一抱干柴回來了,這些還不夠,不能支撐到天亮,陸昭華又找找了一些柴火回來後,人已經搖搖欲墜了。
她看著還在昏迷當中的皇帝,死死的咬住嘴唇,再一次走到活樹旁,用盡全力又拽下一段細枝。
好在這個樹比較脆,容易斷。
拖著細枝回到洞口稍微做了一些遮掩後,她沒勁的跌坐在皇帝的身邊,看到一旁的點心,陸昭華雖然嘴巴麻的一點感覺胃口也沒有,但還是命令自己吃了一塊,心想還要照顧陛下。
而後她就坐在被子上看著皇帝,漸漸的,眼皮越來越重。
不行,她不能倒下,她要生火。
現在也顧不得生火會吸引故人了,咬著牙點了火,守著最後一絲清明看看火越燒越旺,而她看著火苗的眼神卻越來越渙散。
陸昭華知道,她這是因為給韋沐吸毒所以不小心也中毒了。
「陛下……」陸昭華爬到皇帝身邊,牢牢的抓住他的手後就再也忍不住昏了過去。
晚上的山里微涼,好在還有一床棉被抵寒。
韋沐是被一陣狼嚎聲叫醒的,他皺了皺眉,只覺得渾身沒勁。
等了會兒後,意識漸漸清明。
他听到有什麼東西踩著樹葉嘩嘩的聲音。
心頭一凝,頓時坐起,剛要抬手,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是她,陸昭華。
此時,又是一陣狼嚎。
韋沐顧不得其它,四下一看,他們現在應該是在一個凹形的山岰里,後面是堅硬的山體,成半圓形,前面只擋了一些樹枝。
澗里有火光,已經很微弱了,而外面,綠油油的光倒是有好幾對,那是狼的眼楮。
韋沐立刻起身走到火堆旁,將一旁的柴火添進去,狼怕火光,要不是洞里的火沒熄滅,他們早就被狼吃掉了,好險。
隨著韋沐將柴火添了進去,慢慢的,本來微弱的火堆又慢慢的亮了起來。
韋沐又拿了一根稍微長點的棍子放在手上當武器。
感覺一時半會兒,那些狼還不敢進來,這才低頭看著陸昭華。她的臉色很差,臉蛋通紅,韋沐上前一模,很燙。怎麼回事,她不是沒受傷嗎?
一轉頭,才看到自己胳膊上的纏著東西,一看,自然認出來那是她的肚兜。
他中毒了,現在卻醒了,而本應該安然無恙的人,現在卻發著高燒。
韋沐再一次打量起陸昭華,最後看到她嘴角還有一點血絲沒擦干淨。
她是為他吸出帶毒的血液,然後自己中毒了嗎?
韋沐心里一軟,他知道,今天這事放在他後宮的那些女人身上,第一反應肯定是自己先跑。
這個傻子。
韋沐將被角折起一塊蓋在她身上,而後才看到地上其它的東西。
吃飽了才能有力氣。
韋沐吃了幾塊點心後,雖然還有些虛弱,但肚子里有東西了感覺人都有精神了一些。
你睡吧,之前你守著朕,現在換朕守著你,以後都守著你。
就這麼守了半個時辰左右,睡在那的陸昭華忽然開始渾身打顫,嘴角隱隱還吐出一些白沬。
韋沐一看,急壞了,伸手將她抱在懷里,拍打著她的臉蛋,喊著她的名字,「昭華,昭華,醒醒。」
陸昭華的身體還在抽搐著,她渾身都在用力,嘴里無意識的喊一聲後又死死的咬住腮幫子,用力到整張臉都是緊繃著。
這樣不行,萬一等下她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會很危險的。
當下韋沐捏住她的下顎,卸掉了她的下巴,讓她上下顎無法合上。
而後走到火堆旁,又添加了一些柴火後,這才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信號彈。
他將信號彈的尾部擰開,露出長長的引線,而後放到火堆上點燃後,走到洞口,信號彈一飛沖天,只嚇得外面的幾只狼蹦跳著後退了幾步。
信號彈一放出去,不管是故人還是援兵,都會知道他在這里,但他不能等了。
他是胳膊上被劃傷重了毒,不是那種劇毒立刻要人命的。但既然是毒肯定都危險,陸昭華用嘴給他吸毒,自然中毒了,而且是吸到嘴里的,中毒癥狀跟他也不一祥。
就這麼等了半個多小時後,韋沐听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
他立刻握緊了手里的木棍。
很多很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韋沐松了一口氣,這撞擊的聲音一听就是盔甲發出來的,是他的人來了。
「末將衛賢救駕來遲,望陛下贖罪。」
衛賢身後的人也跪倒一片。
听到衛賢的聲音後,韋沐立刻道︰「起來吧,外面什麼情況了?」
「亂臣賊子已經全部拿下,末將正帶人到處找陛下,發現信號立刻趕了過來。太後被驚動了,連夜從京城出發趕了過來。」
韋沐聞言,立刻道︰「回宮。」說著丟下手里的木棍,彎腰去抱陸昭華。但他胳膊受傷了,一用力後立刻悶哼了一聲。
衛賢見狀,立刻上前,「陛下,我來吧。」
韋沐給動,問︰「有馬嗎?」
「有,就在外面。」
韋沐不再說話,抱著陸昭華快步走出去,而後在衛賢的幫助下才將陸昭華放到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馬,將人摟在懷里疾馳而去。
衛賢等人立刻跟上。
一行人剛跑出沒多遠,李德昌趕著馬車就過來了,看到韋沐後,立刻哭著道︰「陛下,陛下……」
韋沐立刻問︰「太醫可來了?」
「來了來了。」
「快傳太醫。」說著翻身下馬,抱著陸昭華進了馬車。
不一會兒,太醫來了,正要為韋沐問診的時候,韋沐開口道︰「朕已經無礙,快幫她看看。她用嘴幫朕將毒吸了出來,朕不知道是什麼毒,但是她會打顫、發燒、還有口吐白沬,無意識的咬緊牙關。」說完,抬手將陸昭華的下巴合上。
陸昭華眉頭一皺,沒有醒。
太醫立刻給陸昭華把脈,而後道︰「臣只有一些基本的解毒藥,這個姑娘中的毒已經深入五髒,必須立刻對癥下藥。」
「那就先給她吃基礎解毒的,立刻回宮。」
「是。」太醫立刻掏出兩粒藥丸,韋沐捏住她的嘴巴迫使她張開嘴,等太醫將藥放進他嘴里後,一個用力,合上。
「快馬加鞭,立刻回宮,太後那邊你去伺候著,務必保證太後安全。」
「是……」外面傳來李德昌的聲音。
一行人奔跑著回到皇宮,韋沐將人抱進甘泉宮,立刻召集所有太醫前來問診。
等幾個太醫看過後開出來的方子都差不多,韋沐看了一眼,「立刻照方子煎藥。」
「是。」
「陛下,您臉色也不好,微臣還是給您也看看吧。」段太醫道。
韋沐嗯了一聲,伸出了胳膊。
段太醫看了眼他胳膊上包扎傷口的東西後,有些不敢看,韋沐一把拽下,放進懷里了。
段太醫這才仔細看他的傷口。
傷口因為涂抹了金瘡藥的緣故,早就不流血了,段太醫重新上藥包扎了。
還好,他本來就有內力,能護住心脈,又被陸昭華在關鍵時候將毒素吸了出來,此刻也就是五髒稍微受損了點,並無大礙。
段太醫又開了個藥方後下去煎藥了。
這個時候,太後也趕了回來,徑直來了甘泉宮,看到韋沐安然無恙後,眼眶一紅,「皇帝啊,幸好你沒事,你要是有事,讓哀家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
韋沐上前安撫了太後幾句,太後看到躺在那的陸昭華後,臉色一變,「你就是帶著這個女人去了西山別院?」
「是。」
太後臉一沉,立刻道,「來人啊,給哀家將這狐媚子拖出去打死。」太後身邊的掌事宮女看了皇帝一眼不敢動。
「母後息怒,這件事情跟她無關,是兒臣,兒臣利用她的身分才將幕後的那些人引了出來。而且,是她救了皇兒一命,今天又救了朕,要是沒她,朕說不得就見不到母後了。」
太後臉色稍微好看了點,「她何時救了哀家的皇孫?」
「她就是上次救淵兒的那個小太監。」
太後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她本是皇商之女,全家被那些許淮逼死了,那些人還要追殺她,她逼不得已才男扮女裝入宮做太監的,朕也是偶然之下得知的。
「所以你才帶著她去了西山,就是為了讓許淮他們找機會動手?」
「是,兒臣知道,只要握住了許淮逼死人的鐵證,朕就能一根藤拽起所有的歪瓜裂棗。不出朕所料,這些人得知朕帶著她去了西山,就立刻動手了。」
「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韋沐道。
母子倆說著話,完全沒注意到床上的人睫毛動了幾下,須臾後,一滴眼淚從眼尾滑落。
她以為他是喜歡她的,所以帶她去西山別院,跟她恩愛纏綿。原來,自己不過是他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
陸昭華默默的流了會兒眼淚,身子還沒恢復,心神又因為听到韋沐的這番話,只覺得不想醒來,剛才听到的都是她在作夢,現實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極度難過的陸昭華又沉沉的昏睡過去了。
送走了太後,韋沐去後面沐浴後走到床沿看著她,繼而皺眉,伸手擦掉她眼角掛著的眼淚。
是太難受了嗎?所以就算是在昏睡中也很難過是嗎?
「來人,去催下,看藥什麼時候能好。」韋沐口氣有些急。
又過了一刻鐘左右,段太醫親自端著兩碗藥走了過來。
其中一碗是給韋沐的,還有一碗才是陸昭華的。
韋沐自己那碗只吹了吹後,幾大口就喝掉了。而陸昭華的,他放了會兒,等不燙了後,喝了一口,而後以嘴渡嘴,將他嘴里的藥渡到了她的嘴里。如此重復幾次才將藥完全喂下去。
「李德昌……」
「奴才在。」
「找人好生伺候著,要是醒了立刻告訴朕。」
「是。」
「那些人呃?」韋沐問。
「都關在天牢里了。」
「朕去會會。」韋沐說完大步走出甘泉宮,李德昌帶著護衛立刻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