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家小才女 第五章 半路救了個丫鬟 作者 ︰ 艾佟

這一日,蘇華安帶著蘇明溪和蘇映寧隨雲靳等人上路。

除了蘇家父女,其它人全部騎馬,不過,眾人很有默契的放慢腳步,當成游山玩水,一路走走停停欣賞美景。

蘇映寧心想可以一路順暢地抵達京城,沒想到半路遇上幾個惡霸搶奪女子的戲碼。

雖然她不應該多管閑事,可是有能力管閑事卻不管,這太對不起她的良心了。

「停車。」蘇映寧一聲令下,不只是馬車停下,連騎馬的也跟著停。

「小寧丫,怎麼了?不舒服嗎?」蘇明澤立刻策馬靠近。

「我確實不舒服,想下來透透氣,你叫爹別出來,我們很快就上路了。」蘇映寧下了馬車,大步走向那群無法無天的惡霸。

蘇明澤見狀怔了一下,連忙翻身下馬,先是跑到蘇華安的馬車旁邊低聲交代一句,便趕緊追過去。

「求求你們別帶走我的女兒,我一定還錢,再給我一段時日,我可以籌到銀子。」老翁拉不住女兒,索性撲上去抱住那位老大的左腳。

老大抬起腳想踹開老翁,可是老翁似乎使出全身的力氣拖住他,他動不了,只能耍嘴皮子,「我熊霸瞧得上你女兒,是你的福氣。賣了你女兒,你老婆子就可以好好治病,你兒子也可以買塊田地過上好日子。」

蘇映寧聞言哈哈大笑,「買塊田地就可以過上好日子,這是在作夢嗎?」

眾人的目光整齊劃一的射過來,一見到是個清麗月兌俗的姑娘,憤怒的眼神頓時轉為色眯眯的,來了一個更美的,可以賣到更好的價錢……頓時殺豬般的鬼叫聲響起,熊霸用力將抓住女子的右手抽回來,女子一解月兌束縛,趕緊拉著老翁跌跌撞撞的躲到蘇映寧身後。

「你這個死丫頭竟敢咬我,我要剝了你的皮!」熊霸氣急敗壞的罵道。

「她只是咬你,換成是我,直接在你的啞門穴扎一根,讓你想鬼吼鬼叫也做不到,然後更往你的身上撒癢癢粉,有如萬只蟲子咬你,保證你的死狀淒慘無比。」蘇映寧越說越興奮,顯然覺得自個兒的主意太好了。

「你這個惡毒的,你少管閑事!」熊霸趕緊抓來一個小弟攔在前頭,小弟嚇得兩腳打顫。

「你不也一樣惡毒嗎?毀了人家姑娘一輩子,不怕將來報應到你的孩子身上嗎?」

熊霸一怔,顯然搞不清楚兩者有何關系,然後才想起一事,「我沒有孩子。」

蘇映寧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對對對,你如此缺德的人如何會有孩子呢?」

態霸頓時兩眼暴凸,「果然是個惡毒的丫頭,竟然詛咒我沒有孩子!」

蘇映寧搖搖頭,嗤之以鼻地道︰「你真的是男人嗎,怎麼如此沒擔當?明明是你自個兒說沒有孩子,怎麼會是我詛咒你呢?」

熊霸一時傻了,好像是這麼一回事,可是又好像不太對。

「若想老天爺可憐你,給你孩子,就別干缺德事。」蘇映寧好心的提醒道。

「老大,用不著跟這個惡毒的丫頭廢話,直接一掌劈了她!」一名躲在後面的小弟拉了拉熊霸的衣袖。

熊霸也反應過來了,氣惱的吼道︰「你這丫頭滾遠一點,少管本大爺的事,就算告到官府,本大爺賣了她也是天經地義。」

女子立刻撲倒在蘇映寧身側,「姑娘,求你救救我,我們不是不還銀子,只是需要時間,待哥哥跟著商隊從北夏回來,我們就有銀子了。」

蘇映寧秉持救人救到底,便對著熊霸問︰「他們欠你多少銀子?」

熊霸勝券在握的一笑,「一百兩。」

「一百兩?」蘇映寧看著女子,想確認這個數目是否正確。

「我們只借了五十兩。」

蘇映寧瞧不起的瞪向熊霸,「這種暴利你也敢賺,不怕天打雷劈嗎?

熊霸驕傲的挺起胸膛,「你以為我熊霸的銀子這麼好借嗎?」

「好吧,借錢的是老大,不過你最好當心一點,太過貪財的下場,通常是被人家亂刀砍死。」蘇映寧無視于熊霸青筋暴跳的樣子,轉頭看著蘇明澤,「三哥哥去請雲靳過來,讓他幫我把銀子付了。」

蘇明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進了京城是可以掙五千兩,但銀子還沒進荷包,她就先撒了一百兩出去,她瘋了嗎?

「三哥哥干啥還傻乎乎的站著?」蘇映寧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還不趕去。」

對上妹妹,蘇明澤從來沒有抵抗能力,只能硬著頭皮轉身尋救兵。

雲靳置身事外就是想看蘇映寧如何面對,有幾次讓他差一點爆笑出聲,這丫頭太逗趣了,不過,她的心也太軟了,這明明是一場騙局,她竟然輕而易舉的上當。

可是既然蘇映寧開口,他就不能不出面,只好跟著蘇明澤走過來。

「我不知道你是喜歡當傻子,還是你真的很笨,看不出這是一場騙局嗎?」雲靳先是送上嘲弄的一眼,接著又冷冷的看了一眼女子,還故意用那女子能听到的音量說話。

女子一听,縮了一下脖子,頭垂得更低了。

蘇映寧自動略過他的問題,只道︰「你會給我一百兩吧?」

「你要,我就會給你。」

「謝了。」蘇映寧轉向熊霸,伸手道︰「借據拿來。」

「你還沒給銀子。」

「你當我傻了嗎?連借據的影子邽還沒瞧見,就給銀子,萬一你拿了銀子就跑了,我豈不是白給了?」蘇映寧不屑的看看他,挑釁的又道︰「還是說,你對自個兒一點信心也沒有,深怕給了借據,你會慘死在我手上?」

熊霸如何能忍受這樣的侮辱,立即拿出借據遞過去。

蘇映寧看了借據一眼,確實借了五十兩,期限三個月,還銀一百兩,無力償還,以女兒朱傾兒抵債。不過,她並沒有馬上給一百兩,而是請蘇明澤寫一張朱傾兒的賣身契過來,賣身契的時間是十年,然後遞給朱傾兒。

「你若同意,就在上頭畫押。」

看了賣身契的內容,朱傾兒趴跪在蘇映寧前面行了一個大禮,接著遞上雙手。

蘇映寧一眼就看明白,這是要她為她割破手指,好方便她捺手印。

「你沒有疑問?」

「謝謝姑娘保我未來十年。」

這是個聰明的姑娘,知道十年是為了保護她免于二度遭到抵押的命運,不過,這很可能是多此一舉,因為這根本是一場騙局。

蘇映寧不是看不出來這樣的場景太過巧合,可是有雲靳在前,再遇到什麼稀奇古怪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願我保你十年是值得的。」蘇映寧請蘇明澤取顏料箱子過來,然後挑出紅色讓朱傾兒捺手印。

「可以給銀子了。」蘇映寧瞥了雲靳一眼。

雲靳抽走蘇映寧手上的借據,同時示意趙英付一百兩銀子給熊霸。

「一個來路不明的丫鬟你也敢收。」雲靳靠過去低聲道。

「我沒什麼值得人家覬覦,為何不敢收?」蘇映寧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若凡事顧慮這個顧慮那個的,我會答應你去京城作畫嗎?」

雲靳再度嘗到那種噎住的滋味。

蘇映寧回頭對著朱傾兒道︰「我給你們父女一盞茶的時間話別。」話落,她轉身回了馬車上。

雲靳跟了過來,站在車窗外對著她道︰「無論你相信與否︰我會用生命護著你。」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一件事,他不願意自己在她心中是個居心叵測之人。

略微一頓,蘇寧雲淡風輕的道︰「我不喜歡人家用生命護著我,太貴重了。」

不貴重,值得。不過這句話雲靳沒有說出口,因為連他自個兒都嚇了一跳,為何這樣的念頭如此理所當然?他不想承認,不管他是多麼堅持要在她身上貼上村姑之名,她在他眼中、心中,都是一個獨特的存在。

朱傾兒很快就上了馬車,緊接著他們的車臥再一次起程。

走了半個多月,一行人終于抵達京城,雲靳替蘇家人安排了一間三進院落,如同燕陽繁花巷的蘇家,正房前面的院子也有一棵棗樹,不過這棵棗樹比起燕陽的遜色多了,可是,他們並不在乎,住起來覺得親切,這就足以降低初到京城的不安。

蘇映寧這邊,除了朱傾兒,雲靳事先安排四個婆子在此侍候她的生活起居。

沐浴過後,洗去一身疲憊,蘇映寧來了精神,終于想到應該關心一下新丫鬟。

「坐,我們聊聊。」蘇映寧指著旁邊的位子。

不過,朱傾兒顯然很有身為丫鬟的自覺,不敢在榻上坐下,搬了一張繡墩在她的斜前方坐下。

蘇映寧不疾不徐的問︰「你娘得了什麼病?」

「我娘得的是能近怯遠癥。」

「什麼?」蘇映寧呆萌的瞪著朱傾兒,听錯了嗎?這不就是近視眼嗎?得此病根本是稀有動物,況且她娘絕不是寒窗苦讀的學子,不可能長時間近距離用眼,怎麼會得了近視眼?近視眼在這種時代算是某種富貴病,換言之,沒點家底還真患不了。

「能近怯遠癥,這是大夫說的。」

蘇映寧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大夫可有說你娘為何得了此病?」

「我爹身子不好,我娘要養家,又要供哥哥讀書加科考,盼著哥哥將來光宗耀祖,沒日沒夜的繡花,眼楮就這麼熬壞了。」

關于朱傾兒娘親的近視眼,蘇映寧沒有懷疑,無論朱傾兒基于什麼理由混到她身邊,她的家庭狀況必是安排妥當,不會有任何破綻。

「可是,你哥哥沒有參加科考,而是跟著商隊去北夏做買賣,你娘不會難過嗎?」

朱傾兒無奈苦笑,「日子過不下去了,哥哥執意跟著商隊去北夏,我娘就是傷心難過,也開不了口攔阻。」

蘇映寧同意的點點頭,「這就是生活,想要光完耀祖︰也要先活命啊。」

「哥哥也是如此規勸娘親,好不容易找到掙錢的路子,還是先求得一家溫飽活命比較重要。可是,哥哥出門不久,爹就染上風寒,急需銀子看病養身子,娘親不得已求到熊霸面前,心想哥哥說好三個月之內回來,趕得及還上一百兩。」

聞言,蘇映寧不禁懷疑自個兒太多心了,朱傾兒的故事挑不出毛病,只是很巧合的湊在一塊,不過人要倒霉的時候,還真是會這樣,然而這些念頭只是一而過,她只要一想到朱傾兒面對賣身契的態度,就堅信她是奉命而來。

「你爹娘很疼愛你,竟然讓你讀書識字。」

「娘說哥哥將來當官,妹妹不識字丟臉,我便跟村里的秀才夫子讀了三年的書。」

「你娘想太多了,多少當官的,家里全是不識字的。」

「我娘可不管人家當官的如何,她是秀才的女兒,盼著我們兄妹皆能讀書知事。」

「你外祖父是個秀才?」

「是啊,因為外祖父是個秀才,同村不識字的人遭到誆騙,便上門求助外祖父,娘見多了,便覺得讀書很重要,可是沒銀子,就是識得幾個字又如何……」

「有能力多讀點書當然好。」話落,蘇映寧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朱傾兒見狀,趕緊站起身,「姑娘應該累了,還是早點休息。」

「好,你也去休息,我習慣睡前看點書。」

「我給姑娘守夜。」

「不必了,有人在一旁我睡不著,你去睡你的,我會照顧自己。」蘇映寧擺了擺手,隨手拿起一本醫書看。

這是她的習慣,每個地方都要擺上幾本醫書,供她隨手翻閱,不過,待朱傾兒收拾好退了出去,她就順手將醫書扔到一旁。

雖然她對朱傾兒的身分有疑慮,可是聊了那麼多,她完全找不到破綻,單從她應對的流暢度來看,她所言應該不假。

若是別人沒有問題,有問題的就應該是自己不是嗎?

沒錯,真正的問題出在自己身上,要不,人家為何絞盡腦汁往她身邊湊?她明明是畫壇新手,只有三幅作品,沒想到最後這幅〈春花仙子〉不但引來兩方人馬搶購,搶購之一還是雲靳這個高傲的敬國公世子……听見此事,若她對自個兒的身世沒有生出疑心,她絕對是木頭人。

她的身世究竟有何問題?難道她不是爹娘的女兒?她不相信!爹娘待她跟哥哥們一樣,她從來沒有那種「她是抱來」的感覺,還有,對于她這段日子發生的事,爹的態度並沒有很緊張的樣子,顯然不擔心有人突然跑出來搶孩子。

蘇映寧輕輕敲了敲腦袋瓜,甩了甩頭,不想了,真相終究會大白,看著就是了。

休息一日,雲靳極盡地主之誼,親自帶著蘇家兄妹在京城四處閑逛。

對蘇映寧而言,此行目的是作畫,四處閑逛當然要順道尋找作畫標的,所以她指名前往京城最熱鬧的幾個地方,當然,貪多嚼不爛,一日只要一景,慢慢欣賞品味,再從這些景物當中挑選組合成一幅畫。

雲靳帶著他們來到皇恩寺的花林。這個桃花林的位置比皇恩寺還高,這兒的視野好,能從皇恩寺山腳下的市集一路往上看到皇恩寺寺內的許原池,由遠而近,最清楚的是皇恩寺大門內外的區塊。

看著看著,蘇映寧就入迷了,馬上拿出炭筆和小冊子將視線所及一一畫下。

雲靳一直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隨著她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他也情不自禁的忘了自己,只留下屬于她的風景。

這一次蘇明澤可不再悶不吭聲,往雲靳前面一站,擋住他的視線。

「雲公子最好記住,小寧丫是來這兒作畫的。」蘇明澤不討厭雲靳,但也知道他們的身分是雲泥之別,雲靳不可能娶小寧丫,而小寧丫不會給人作妾,所以,他有必要提醒一下,免得這位敬國公世子起了非分之想。

「這是當然,長春節的壽禮關系著敬國公府的面。」雲靳很快就冷靜下來,態度坦然,不見一絲心虛,可是,他卻听得見自個兒心跳的聲音,有一種不出的慌亂,彷佛想隱藏的秘密教人家逮住了……難道這是他心底深處真實的想法?

「你放心,小寧丫不會白拿五千兩,若是你看了不滿意,小寧丫可以跟你取消買賣。」蘇明澤了解妹妹,這趟最重要的目的是讓他參加武舉,至于其它事,那是意外所得,沒了就沒了,小寧丫從來不是一個愛計較的人。

「我相信蘇姑娘。」

蘇明澤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你見過小寧丫的畫嗎?」

「我見過〈春花仙子〉。」雖然邀請蘇映寧作畫是借口,但雲靳還是抱著期待,從草藥圖書到流先生畫冊,他見到了她在丹青上的功力,當然,以她的畫作為皇上的壽禮,確實冒險了一點,因此他決定返京之後,便去了一趟八方書鋪,想看看能否見到她在自個兒眼皮子底下畫出來的那幅畫。

果然如他所料,蘇映寧將那幅畫放在八方書鋪販賣,只是他沒想到崔晨早一步跟劉掌櫃達成協議,他只來得及看上一眼,可是就這麼一眼,卻教他久久無法回神。

春花仙子就像她當初畫的草圖那樣,飛奔而下的瀑布形或一座水泉,山壁寸草不生,可是後來她又在水泉之中畫了六種春日的花,每一種花都以最美的姿態綻放,不過最特別的是坐在其上的仙子,她們各自拿著樂器,好似正在演奏一曲春之頌。

當下,他彷佛可以听見蘇映寧透過這幅畫在述說一件事——以為寸草不生之處,也有上天賦予的美影。

蘇明澤嚇了一跳,「劉掌櫃答應將〈春花仙子〉賣給益州姜家的崔管事,你如何能見到?」

「我有幸早一步看見那幅畫,可惜劉掌櫃承諾崔管事在前,崔管事又不肯相讓。」

「崔管事比你還有誠意。」

「你確定?」雲靳當然不能說,他和崔晨不過是半斤八兩。

略微一頓,蘇明澤不悅的道︰「難道不是嗎?」

「我對崔晨的認識不深,我無法評論崔晨這個人是好是壞,但我絕對不是壞人。」

蘇明澤嘿嘿一笑,「壞人從來不會說自個兒是壞人。」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至少對你們來說,我絕不是壞人。」雲靳彷佛不經意的賞了一眼守在蘇映寧身邊的朱傾兒。

崔晨離開了,朱傾兒出現了,他合理懷疑朱傾兒是容妃的人,這也是他願意讓蘇映寧花一百兩銀子買下她的原因。

「我對你只有一個請求,能夠離小寧丫多遠就多遠。」若雲靳不是美男子,蘇明澤絕不擔心妹妹會心生動搖。

「京城還有很多蘇姑娘會感興趣的地方。」

「有你準備的馬車和車夫,小寧丫上哪兒都不是問題,用不著你親自作陪,而且,小寧丫更喜歡四處閑逛,隨意走到哪兒看到哪兒。」

「過幾日我的新差事就會下來了,我也不可能一直陪著蘇姑娘四處閑逛。」雲靳突然覺得很郁悶,他何時成了人家眼中的登徒子?

蘇明澤很滿意的點頭道︰「這樣最好。」

「你應該防備的不是我,而是京城滿街跑的紈褲子弟,他們一向以調戲姑娘為樂,蘇姑娘受了氣,還不能找他們算賬,他們背後的靠山可都是宮里的人。」雲靳覺得自己有必要適當的反擊。

「小寧丫自有法子對付紈褲子弟,完全不需要你費心。」蘇明澤抱怨的看了他一眼,獐頭鼠目的紈褲子弟跟冰冷高傲的美男子差太遠了。

怔愣了下,雲靳想明白什麼似的笑了。

蘇明澤見狀,突然覺得眼前閃了一下,隨即他有些不滿的問道︰「你笑什麼?」

「沒事。」雲靳滿心歡喜,原來他在蘇映寧心目中的地位不只是一個權貴子弟,所以面對他的時候,她格外的費心。

蘇明澤忍不住道︰「沒事別亂笑。」

「我記住了。」梁子昱明明要他多笑,說他笑起來至少減低半的攻擊力,會少了很多敵意,可是蘇明澤為何反而嫌棄他的笑容?

「我們別在這兒打擾小寧丫,你覺得如何?」

雲靳很爽快的點頭應了,率先帶著趙英往更上面的地方走去。

蘇明澤隨後緩步跟上去,心想還是就近盯著這個家伙比較穩妥。

雖然在外頭跑了一日,回來應該會想躺好好休息一下,至少泡個中藥澡,緩解身體的疲憊,可是,蘇映寧卻趁著天色還明亮,拿著炭筆和小冊子坐在小院子努力不懈,不過,某人似乎一點也感覺不到她此刻的心情,走過來走過去,好像在琢磨如何開口似的,看得她實在不忍心。

「三哥哥,累了一日,你趕緊回房休息,別一直在我面前打轉,我頭都暈了。」蘇映寧沒想到一日就有那麼多靈感,如今她只想快一點將腦海里的想法畫下來,實在沒心思應付人。

蘇明澤走過來在她身邊的台階上坐下,「明日雲靳就要帶我去拜師準備武舉,以後我就不能跟在你身邊了。」

蘇映寧好笑的賞了他一個白眼,「我們在燕陽時,你也沒有日日跟在我身邊啊。」

「京城不同于燕陽。」

「在我看來都一樣,我誰都不信,只有我自個兒能相信。」學醫術還是有好處,雖然醫者的地位不高,但是一般人遇到醫者,多少有點敬意,畢竟人人都會生病,生病就要看大夫,還是會想著盡量別得罪大夫。

「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是,你知道京城是什麼樣的地方嗎?」

蘇映寧先送上一眼「我有你笨嗎」,然後回道︰「京城是皇親國戚滿街跑的地方,出門最好不要低著頭,萬一不小心撞到人,很可能就是一個不好惹的皇親國戚。」

蘇明澤怔愣了下,搔了搔頭,為何她這話听起來是對的,但是又有說不出來的怪?

蘇映寧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相信我,我會比你還順遂。」

蘇明澤不解的問︰「為何?」

「雲靳會給你安排什麼樣的師傅,你想過嗎?」

蘇明澤聞言抖了一下,「你是說他會借此修理我嗎?」

蘇映寧滿意的點點頭,反應很快嘛!「我們在這兒的日子要仰賴人家照顧,你不好好巴結他,反而跟他嗦個沒完沒了,這不是教他對你心懷不平嗎?」

蘇明澤很不服氣的瞪了她一眼,「我還不是為了你。」

「你想太多了,人家是什麼身分,眼楮不會盯著我看。」若是耳朵可以塞住,蘇映寧根本不想听見他們的談判,太丟臉了,哥哥為何認為雲靳對她藏了歪心思?

蘇明澤忍不住站起來跳腳,「他明明盯著你看!」

「你……眼楮花了。」蘇映寧寒然覺得心很慌很亂,三哥哥性子耿直,不會無中生有,換言之,雲靳真的盯著她看……她怎麼了?為何一下子方寸大亂?好吧,她對美男子的免疫力向來很低,因為他多看她一眼的舉動就有些亂了分寸實屬正常……沒錯,這全是因為美男子的關系。

「我眼楮可好了,百步可以穿揚。」

蘇映寧很想用雙手捂著臉,這是雞同鴨講嗎?算了,她還是耐著性子安撫他,「三哥哥放心,就算他盯著我看,我也不會盯著他看。」

「是嗎?」蘇明澤非常質疑。

「我是姑娘,怎麼可能盯著他看?」蘇映寧很不滿,他這是什麼態度?

「你是姑娘又如何?他是你最愛的美男子。」

某人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這對兄妹太逗人了。

兄妹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轉頭一瞪,當丫鬟的可以堅持跟在主子身邊,但至少要讓自個兒完全沒有存在感啊!

某人趕緊再往後一縮,幾乎隱在暗處,可惜耳朵太敏銳了,還是听得一清二楚。

嘆了口氣,蘇映寧提醒道︰「三哥哥,我已經長大了。」

「你不是常說,一個人骨子里的本性是很難改變的嗎?」

蘇映寧完全失去言語能力,由黃洗白果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總之,你要小心雲靳,牢牢記住他的身分,他不是我們這種人家可以招惹的。」

「我知道,他不是說得很清楚,過幾日新差事下來就沒閑功夫理我了。」蘇映寧又想嘆氣了,為何以前從來不覺得三哥哥很嘮叨呢?一句話翻來覆去說了又說,難道她看起來就那麼「」嗎?好吧,以後她要留心一點,視線盡可能避開雲靳,免得三哥哥真的以為她被雲靳吸引了。

「是啊,可是你別忘了,他會想知道長春節壽禮的進度,難免會跑到你面前閑晃。」

閑晃又如何,連唱出戲的時間都不夠。蘇映寧當然不敢實話實說,免得他又一直碎念,趕緊笑著點頭道︰「我記住了,一個字也不敢忘,請三哥哥放心,全心準備武舉,不要再想東想西給自個兒添愁。」

蘇明澤很了解她,不當一回事的事,她向來左耳進右耳出,不過,她的腦子一向很清楚,身分的問題尤其注意,套一句她自個兒所言,平民老百姓惹不起權貴,遠著點才是上上之策。

「好啦,別在這兒吵我,我得趕緊將靈感畫下來。」蘇映寧低下頭繼續用炭筆在小冊子上畫個不停。

蘇明澤看了一會兒,悄悄走人。

從酒樓二樓的廂房往下看,只見車水馬龍,一片繁華景象,沒什麼特別,可是對某人來說,就是可以看著看著便入迷,然後開始跟炭筆和小冊子奮戰。

雲靳的目光不自覺從街上轉向蘇映寧,怎麼會有這樣的姑娘?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事,完全影響不了她,她徑自待在自個兒的風景中,如此的恬靜、美好,一改她平日的花樣百出、熱鬧逗趣。

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面貌的她,都一樣令人心動。

雲靳抖了一下,這太可笑了,他怎麼會覺得心動?他怎麼可能看上她?都是蘇明澤的錯,老是跟他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害他的心思難免受到影響,越看蘇映寧越覺得動人,只要不看她,他自然不會胡思亂想。

念頭一轉,雲靳連忙將目光收回來,轉向街道,可是沒一會兒,他又失魂的望著她。

他不曾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身上的衣著連敬國公府的丫鬟都不如,置身人群中,很難注意到她生得清麗月兌俗,不過,很可能就是這樣的低調樸素,燕陽的權貴子弟才沒有盯上她。

「若是在這兒太無趣,你可以離開,用不著一直盯著我。」蘇映寧懊惱的放下炭筆。

都是三哥哥的錯,跟她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害她總會下意識留意雲靳的一舉一動,沒想到他真的很喜歡盯著她看。她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他,他愛看就看,可她就是甩不掉那種心慌意亂的感覺……她對美男子的免疫力真的太差了。

偷看被人家逮個正著應該要覺得很丟臉,可是這一瞬間,雲靳感覺到的是開心,「你如何知道我一直盯著你?」

蘇映寧賞他一個白眼,「我又不是死人。」

「可是,你不是很忙嗎?」雲靳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小冊子。

「很忙就沒有感覺嗎?」蘇映寧發現手心在流汗,差點反應不過來,不過,為何她有一種很心虛的感覺?

他的目光可以燒柴了,若她完全沒有感覺,不就等于死人嗎?是啊,她應該很理直氣壯的。

雲靳笑了,笑得很歡快,笑得蘇映寧兩眼都要發直了,美男子有心撩人,常人也招架不住……不行,她得撐著點,千萬別教他小瞧了。

「你笑什麼……」蘇映寧突然身子一僵,這不是跟三哥哥的反應一模一樣?

「子昱總是勸我多笑,說這樣我看起來會比較容易親近。」

「子昱就是那位很有眼光的公子嗎?」她寧可他不要太容易親近,這會讓她很有「壓力」。

「你還記得他。」雲靳的表情瞬間變得難看,她見過梁子昱不過一、兩次,竟然就記住了。

「他說我很好,我如何會忘記?不過,為何他沒有跟著回京?」蘇映寧很慶幸自個兒成功轉移了話題,瞧他,立即變了臉色,充滿攻擊性,教人想閃遠一點,這樣她就不會胡思亂想,也不會再鬧心了。

「離開前染上風寒,只好在燕陽養好身子再回京。」

「你放心將他一個人丟在燕陽?」

「為何不放心?」

「他看起來很需要照顧的樣子。」

雲靳感覺到一股酸意在胸口散開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就可以看出梁子昱身子不好,她看得未免也太仔細了吧。

「他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家照顧。」

「他的臉色看起來比常人蒼白,身子骨應該不好吧。」

「你看得可真是清楚。」

蘇映寧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他是喉嚨里鯁到東西了嗎,怎麼說起話來怪聲怪氣的?「你忘了我是大夫嗎?身子好不好,我多少可以看出幾分,但若是想確定他的身子述況,還得細細把脈,問診。」

「我還真忘了你是大夫。」雲靳難得出現一絲尷尬之色。

蘇映寧輕哼一聲,「在你看來,我只怕不夠格當大夫,你當然忘了我是大夫。」

「相較于醫術,你的丹青更令人驚艷……對了,子昱一直很好奇他是紫衣公子還是黑衣公子?」消除尷尬最好的方式就是轉移話題。

蘇映寧驚愕的瞪大眼楮,半晌,腦子里面某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全通了,難怪第一次見到雲靳時她會覺得他面善,因為他們的初相遇是在五年前,而他還奉獻美貌成了流先生畫冊的白衣公子。

「為何不回?」雲靳歡喜得唇角上揚,她吃癟的樣子真是可愛。

「我已經忘了。」蘇映寧覺得還是不要說實話,他可是其中一分子,她可不希望這把火從紫衣和黑衣公子一路燒到白衣公子。

「你怎麼會忘了呢?你靠我們賺了不少銀子吧。」

「你真愛說笑,一本畫冊能賣多少銀子,就是畫一輩子,也比不上你一出手就是五千兩。」蘇映寧討好的看著他。

自從她以鳶尾公子的身分賣出畫作,她就懊悔不已,不應該畫寫真集,留下一個把柄,果然,這家伙若是老拿這件事跟她過不去,她豈不是一輩子被他踩在腳底下?

見狀,雲靳完全忘了當時有多惱,只覺得好笑,「你怎能想出這種方式掙銀子?」

「當你想掙銀子,自然會從自己擅長的事物尋找路子。」

「我又不是不擅丹青,但我絕對不會用你的方式掙銀子。」

蘇映寧撇了撇嘴,不服氣的道︰「你的丹青若能比得上我,你為何不自個兒畫長春節的壽禮?」這個時代的人,只要家庭經濟供應得起,哪一個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過,這些只是用來裝門面,不是用來掙銀子。

雲靳又嘗到噎住的滋味了。

「爺,時候不早了,應該送蘇姑娘回去了。」趙英不是好心給主子解圍,而是看見成影出現在對街。

成影在他們回京的半路奉命調查朱傾兒的來歷,如今回來了,可見得已經查清楚,而此事顯然關系到容妃,主子必然急著知道消息。

蘇映寧微微擾起肩,趙英這個人不出聲,絕對會忘了他的存在,跟她的壁花丫鬟朱傾兒差不多,換言之,若非逼不得已,他不會開口說一句話,所以,她自動自發趕緊收拾東西帶著朱傾兒走人。

雲靳見狀,滿心歡喜,他喜歡這種不用開口她就心領神會知道要做什麼的感覺。

他連忙跟上去,親自護送她回去。

「朱傾兒的底細應該沒有問題,朱家因為朱老爹日初染了風寒,不得不向熊霸借了五十兩銀子,熊霸確實可以拿朱傾兒抵債,而熊霸這個人也經常期限不到就上門搶人,他是鹽城一惡,當官的不敢招若他,老百姓更別說了,只能由著他搶人,據說鹽城墮入青樓的姑娘都是經過他的手,不過,朱傾兒居住的石家村卻很古怪。」成影的調查向來巨細靡遺,因此總是能看見人家沒有察覺到的細節。

「如何古怪?」雖然雲靳要成影調查朱傾兒的底細,但期待不大,若是朱傾兒是容妃的人,容妃是不可能留下任何破綻教人察覺。

「石家村之所以喚為石家村,是因為這兒的村民從石姓為主,可是如今的石家村,姓石的只有三家,而且都是後來遷入的。」

雲靳饒富興味的挑起眉,「即便是姓石,也不是原來石家村的人?」

成影點了點頭,「石家村應該全是外來的人不過,並非近一、二十年比現在此,而是從前朝就陸陸續續在此生根,村民賴以維生的活兒很多,有種田的,有打獵的,有在車馬行干活的,有跟著商隊前往北夏做買賣的……各式各樣,這有違常理,通常一個村落的營生都很相近,少有差異如此之大。」

雲靳目光一沉,前朝……容妃嗎?不,若是近一、二十年前,容妃確實有這樣謀劃的可能和能力,可是從前朝就開始……寧親王?

「爺應該想到了,這個石家村只怕從寧親王就開始布局,寧親王死了之後就交到容妃手上,成了容妃暗藏的一股力量。」

半晌,雲靳緩緩吐了一口氣,「我听說太祖皇帝曾經說過,若是當初繼位的是寧親王,太祖皇帝很可能繼續偏安南方當個異姓王。」

「爺,要不要試試朱傾兒?」

「不必,你以為蘇姑娘對朱傾兒的身分沒有懷疑嗎?她有,但她更好奇,所以她索性將人放在身邊,對方的狐狸尾巴終有一天會露出來。」說著,雲靳的眼神變得很溫柔。

蘇映寧就是這樣的姑娘,膽子比男兒還大,人家躲著都來不及,她卻喜歡迎面對上,就好比他邀請她進京作畫,她沒有疑心嗎?她有,可是她更想知道真相。

「容妃為何要安排一個丫鬟跟在蘇姑娘身邊?」

「這事問皇上,可能會知道答案。」

除了太後,最熟悉容妃的莫過于皇上,皇上想要順順當當繼承皇位,先皇後宮的情勢至關重要,萬一先皇寵愛某一位皇子的母妃,因此動了易儲的念頭,可要事先做好防備,不過,先皇唯一寵愛過的女人自始至終只有容妃一個。

「皇上至今還沒召爺進宮嗎?」

「皇上不會召我進宮,干清宮可沒法子像鐵桶一樣透不出一絲風兒。」

皇上近幾年才坐穩龍椅,這會兒才有心思梳理宮里的人,而這是極費心的事,宮里的關系錯綜復雜,不單單皇上和太後之間的較勁,還有後宮妃子的明爭暗斗,再過幾年,干清宮也不能保證有一只外頭養的貓。」

「皇上只要出宮,絕對逃不過有心人的眼楮。」

「至少保證我們的談話不會傳出去。」

頓了下,成影忍不住開玩笑道︰「皇上不會約爺去竹子湖吧?」

雲靳的神色瞬間一變。竹子湖是京城夜最熱鬧的地方,無數游船畫舫徜徉其上,樂聲和調笑聲隱隱約約、不絕于耳,隨風飄散的脂粉香,教人還沒坐上般就暈了,這兒是才子向往的溫柔香,權貴商賈流連的銷金窟,竹子湖上的游船畫舫以花船居多,但也有私人畫舫,有些權貴商賈喜歡在此宴客,並請來京城叫得出名號的妓子陪客。總之,名字清雅的竹子湖是個最骯髒、惡心的地方,至少在雲靳看來如此。

不過,也不知道皇上如何想的,上一次為了與他商討尋找容妃的事,竟然約他在竹子湖見面,嚇壞他了,懷疑某人借皇上之名惡作劇。當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就連太後也不敢做這種事,他只能赴約,沒想到皇上挑選竹子湖是因為好奇,而這全是總管太監在皇上面前口無遮攔導致的。

「比起其它地方,竹子湖最為安全。」成影勸道。

雲靳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若是不小心發生火燒船的意外,往竹子湖里一跳,你確定可以撈得起來嗎?」

「這……皇上身邊的侍衛都會泅水。」

「從竹子湖被人家撈起來,你認為皇上還能笑得出來嗎?」

「要不……我們另外找個地方?」

「這種事能由得我作主嗎?」皇上是君,他是臣,他還能挑剔嗎?

「是,這要看皇上的意思……對了,爺,要不要派人盯著石家村?」成影決定還是趕緊轉移話題。

雲靳收拾混亂的心情,略微一想,搖頭道︰「沒這個必要,石家村的人平時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我就是派人沒日沒夜的盯著,也看不出什麼,反而打草驚蛇。」

「朱傾兒的事不管嗎?」

「朱傾兒究竟為何而來,蘇姑娘自會弄清楚,總之,她不會傷害蘇姑娘就好了。」

「蘇姑娘為了長春節的壽禮四處亂跑,要不要派個人暗中保護蘇姑娘?」

遲疑一下,雲靳擺了擺手,「若她知道了,只會認定我在監視她。」

「爺就是監視蘇姑娘也是應該的,是爺帶蘇姑娘來京城的,爺當然要關心蘇姑娘在京中的一舉一動,免得她惹上麻煩。」

雲靳想想很有道理,點頭讓成影安排身手好一點的,免得教蘇映寧一眼看穿。

兩個大男人坐在竹子湖上的畫舫,听著四周隱隱傳來的樂聲和調笑聲,討論著非常嚴肅的問題,這種情形是不是很別扭?

雲靳渾身不自在,可是皇上好像完全感覺不到氣氛不對,他也只能忍著。

雲靳將此次燕陽之行所遇種種一一寫在紙上,親手交由皇上,便徑自斟酒喝著。

皇上看完,總管太監立即把紙接過去,用打火石點火燒了。

「你認為蘇家姑娘與容妃是什麼關系?」

「皇上比卑職更了解容妃,這事應該問皇上,容妃如何舍得將自個兒親手寫的醫書送給蘇家?每次卑職想看蕭太醫的醫書,蕭太醫總是嘮叨個不停,深怕卑職毀損他的醫書,容妃想報答蘇大夫的救金之恩,她手上有得是銀子,何必奉上她最珍貴的醫書?」

皇上仔細回想容妃在宮里的時候常常手不離醫書,父皇便經常當面抱怨他在容妃心目中的地位不及醫書,容妃總是笑著說,她勤讀醫書是為了幫助更多百姓,而百姓是大梁最珍貴的資產,所以,容妃所做的一切是為了父皇,最愛的當然是父皇。

他一直覺得容妃這個女人很特別,她所思所言不同于一般女人,難怪父皇深愛她,甚至為了她,駕崩前幾年已不再踏進其它嬪妃的寢殿,也正因為如此,父皇從來沒有動過換儲君的頭,不過,有件事他一直想不明白,父皇如此愛容妃,為何不能給容妃一個孩子?大臣因為容妃是前朝的郡主而反對,可父皇從來就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人……慢著,父皇有沒有可能改變心意?

見皇上陷入沉思,雲靳也不急,自顧自的慢慢喝著酒。

他有過一個念頭,當下覺得不可能,可是這個念頭偶爾會跳出來告訴他這不是不可能的事——先皇稱得上是明君,但是獨斷獨行,大臣反對又如何?先皇愛容妃,願意給她一個孩子傍身,這不是天經地義嗎?

皇上的雙手不自覺握成拳,下意識的低喃道︰「沒錯、蘇家姑娘應該是父皇的遺月復子。」

雲靳並不感到驚訝,而是有種終于確定了的感覺,不過,他還是要問清楚,「真的是先皇的遺月復子?」

半晌,皇上終于回過神來,緩緩的點點頭,「有一回,朕無意間听見父皇跟幾個大臣爭執,父皇說,宮里再添一個孩子也不會動搖太子的地位,為何不能容許容妃有一個孩子?當時朕不明白,如今想來,父皇應該是想給容妃一個孩子。容妃有了孩子,為了保住孩子,當然只能在前往陵寢的路上逃跑。」

「若先皇真的給容妃一個孩子,就不會留了遺旨要容妃殉葬。」

皇上同意的點頭道︰「父皇不但不會要求容妃殉葬,還會用遺旨保容妃一世安寧。」

雲靳壓低聲音道︰「先皇的遺旨是假的。」

皇上幾近呢喃的吐出兩個字,「太後。」

「為了逼死容妃,不惜偽造遺詔,太後確實有此膽量。」

「朝中的大臣不見得都是太後的人,但是他們全部反對容妃。容妃是個醫者,她救過的人無數,無論貴賤,在她眼中都是生命,她在民間的聲望不輸一個將軍,朝中大臣對此極其反感,認為她是個足以動搖國心的妖妃。」

不過,這也只是猜測,皇上沒有證據。

皇上無奈的苦笑,「是啊,只要有證據,朕就可以輕易扳倒太後。」

「當務之急是要想法子證明此事屬實。」

「若想證明此事,首先要找到容妃。」

「蘇姑娘在京城,容妃遲早會找上門。」皇上忍不住問︰「蘇姑娘是不是長得很像容妃?」

「卑職不記得容妃的面貌,不知道蘇姑娘與容妃有幾分相似。」

「朕想見蘇姑娘一面。」

「皇上最好不要。」

頓了一下,皇上輕吸了口氣,「朕若偷偷見了某人,宮里就要亂成一團了。」

「宮里只會議論紛紛,不過蘇姑娘就有麻煩了,各種揣測沖著她而去,而其中最令人擔心的是太後,太後是個聰明人,李薊還知道卑職去了燕陽,太後很可能會察覺到蘇姑娘是先皇的遺月復子。」

「朕明白,即使只是懷疑,太後也會想方設法除掉蘇姑娘,這是為了避免她偽造遺詔的事被翻出來。」

皇上能想到太後偽造遺詔,容妃不會猜不到,可是容妃一直沒有行動,這只有一種可能,容妃找不到證據。

「容妃想找到證據不容易,因為必須證明父皇留下來的遺旨是假的,可是當時朝中大臣都看過遺詔,是父皇親筆書寫還蓋了玉璽。」

雲靳撫著下巴想了想,有不同的看法,「先皇的字可以模仿,玉璽也可以假造。」

皇上驚愕得瞪大眼楮,可是慢慢的又恢復平靜。這事確實難以置信,可是宮里實在太骯髒了,沒有新鮮事。

「不過,玉璽是真的可能性比較大,只要收買先皇身邊的人,蓋個玉璽不難,倒是遺詔出自先皇之手這事兒……肯定有假。」

皇上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父皇駕崩前一個月,太後以容妃照顧父皇不周致使父皇病重為由,不準容妃靠近父皇一步,除了總管太監,圍在父皇身邊的人幾乎全是太後的人,太後要動手腳太容易了。」

「當時容妃有孕在身,養胎不易,只怕也沒有多余的心思跟太後對抗。」

「想要找出遺詔不是出自父皇之手的證據不太容易。」

「這事只能從太後那兒下手。無論太後如何發現容妃出現在燕陽,容妃的出現已經引起太後的不安,太後深怕容妃查出偽造遺詔一事,必然會有所行動。」

「朕會派人暗中盯著慈寧宮。」

「皇上別太心急,免得打草驚蛇。」

「朕知道,一切都只是猜測,以靜制動最好。」

清了清嗓子,雲靳婉轉的道︰「皇上以後還是不要來竹子湖這種地方。」

皇上看了船外一眼,黑暗中有熱鬧,別一番風情,「朕對這兒挺滿意的。」

「若是教宮里察覺到皇上來了竹子湖……」

「不過落了一個之名,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皇上的對象是他,這樣好嗎?雲靳最終沒有質問皇上,免得皇上說他對這樣的小事太過斤斤計較,但想想,沒人敢議論皇上,他可不同,他清身自愛、守身如玉,無法忍受身上有一點點髒水。

慈寧宮

天氣漸漸熱了,太後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壞,每日總要摔破一、兩個茶盞,今日也不例處, 啷一聲,搞得慈寧宮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待宮女收拾完畢,太後懶洋洋的斜倚在貴妃椅上,「今日查得如何?」

蘭嬤嬤恭敬的靠過去低聲道︰「還是沒找到。」

太後眉頭深鎖,「能夠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他究竟藏到哪兒了?」

蘭嬤嬤小心翼翼的道︰「先皇會不會將東西交給容妃了?」

「不,若是先皇將東西交給容妃,當初容妃就應該知道先皇的遺詔是偽造的,可是容妃沒有反駁,而是選擇遁逃,說不定她也跟世人一樣,認為先皇太愛她了,才會要求她殉葬。」

雖然事實不如世人所言,但太後的心情並沒有比較開心,先皇刻意將玉璽藏起來,連總管太監都不知道收在哪兒,這意味著什麼,隨著玉璽不見的,很有可能有一道遺詔,也就是先皇真正的遺詔。

她沒看見遺詔也能猜得到內容,肯定是讓容妃去邊關開慈惠堂,好教容妃可以繼續行醫。每次想起這個可能性,她就怒火中燒,一個可以任意踫觸其它男人身子的女人,先皇不但當個寶,還縱容她做想做的事。

「太後可還記得,先皇駕崩前一個月,太後下令容妃不能靠近先皇一步,容妃竟然沒有反抗,雖說容妃在那之前就對外宣稱身子不適,可容妃本身就是大夫,如何會病了一、兩個月無法見人?若非皇上突然駕崩,容妃只怕還繼續養病。」

太後點了點頭,「哀家記得此事,一開始覺得老天爺站在哀家這一邊,讓哀家可阻止容妃在先皇面前打轉,可是後來哀家又起了疑,容妃會不會有了身子?便借口醫者不自醫,讓其它太醫給容妃診脈,可是太醫證實容妃沒有懷孕,而是得了一種會傳染的皮膚病。」

「若是太醫被容妃收買呢?」

「不可能,哀家請的是曹太醫,他雖然不是哀家的人,但性子耿直,不是容妃可以收買的。」當初她沒有安排自個兒的人給容妃診脈,是避免招來閑言閑語,也怕容妃趁機動手腳,說她派去的太醫想害死她,在幾番考慮之下,她便選了曹太醫,不屬于任何一個黨派,幫不了她,但至少會說實話。

思索一番,蘭嬤嬤提出一種可能,「曹太醫會不會診錯了?」

「曹太醫的醫術在太醫院深受肯定,不應該會有錯。」

蘭嬤嬤連忙自打了一下嘴巴,「老奴說太快,說錯了,不是診錯了,而是容妃調包,其實曹太醫診脈的對象並非容妃。」

太後顯然太震驚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蘭嬤嬤深怕太後責怪她為何不早一點提醒,趕緊解釋道︰「太後娘娘,老奴想起前些日子怡嬪鬧出假病一事,才有了這樣的猜測。」

「怡嬪為了吸引皇上注意,宣稱病倒了,還讓丫鬟假冒她給太醫診脈……」太後也想起此事,不過當時她只當成笑話來看,沒有放在心上。

後宮女人花百出,無非就是想吸引皇上的目光,得到皇上憐惜,後宮的女人就是如此可悲,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費盡心機也徒然。

「是啊,當初容妃得的是會傳染的皮膚病,因為滿臉疹子,連相貌都看不出來,深怕會傳染,還刻意用白布遮臉,曹太醫只怕也不敢直視,絕不可能發現診脈的對象並非容妃。」

太後突地坐直身子,懊惱的用力捶了椅墊一下,「哀家太粗心了。」

「容妃不但聰明又狡滑,非常人能及,太後當然不會察覺。」

太後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及容妃聰明,只能悶不吭聲。

蘭嬤嬤再次意識到自個兒說錯了話,可是這回她不知該如何補救,正愁著,守在外面的宮女出聲道——

「太後娘娘,翡翠姊姊回來了。」

蘭嬤嬤頓時松了一口氣,趕緊出去迎大宮女翡翠進來。

「太後娘娘,剛剛干清宮有人來傳話,昨晚皇上悄悄出宮去了竹子湖。」

太後不敢相信的瞪直雙眼,「竹子湖?!」

「是,皇上並未刻意隱瞞去了竹子湖,可是見了誰很難查清楚,當時跟著皇上上到畫舫的全是親信。」

太後了解皇上,他不,後宮美色何其多,但他最喜歡待的宮殿還是那幾個,說他去竹子湖尋歡作樂,她絕不相信。

皇上會選在竹子湖見人,只怕是看準竹子湖的優點,待在畫舫商談事情,不容易教人竊听,換言之,昨晚皇上去竹子湖必然是有要緊的事,而到底是什麼要緊的事讓皇上不惜去那種地方?

「李薊回來了。」

「回來說是沒有發現容妃的蹤跡,又見到敬國公世子都回京了,索性回來。」

太後知道雲靳去了燕陽,因為李薊在那兒見到雲靳,便特別書信回來告知,她壞疑雲靳也是為了容妃才會去燕陽,可是雲靳沒有招惹李薊,李薊也不需要找他麻煩,各找各的,看誰更有本事。

「雲靳何時回京的?」

「不清楚,敬國公世子如今沒有當差。」

太後細細一琢磨,不再糾葛這個問題,畢竟最重要的是,雲靳如今在京城。

「你告訴李薊,哀家要知道皇上昨晚在竹子湖見了誰,還有,讓他從雲靳身上下手。」

「是,奴婢這就出宮尋李薊。」翡翠行禮告退。

「太後認為皇上昨晚在竹子湖見的人是敬國公世子?」蘭嬤嬤低聲問道。

「有可能。皇上突然將雲靳踢出都院,接著雲靳就借游歷之名離京,若不是李薊在燕陽發現他,哀家還不知道他去了燕陽。雲靳在北境打磨了三年,這一點是李薊無法與他相比的,李薊查不到容妃的下落,雲靳可不見得查不到。」

「太後見解精壁,老奴佩服。」

「哀家倒希望雲靳真的有容妃的下落,省得哀家費心思找人。」

「可是……」

「先皇如何敢將玉璽藏到宮外?即使容妃事後有所察覺,容妃想將手伸入宮里可不容易,哀家佔了絕對的優勢。」太後高傲的抬起下巴,宮里是她的天下,就是皇上也爭不過她,容妃膽敢在宮里作怪,只會落在她手上。

蘭嬤嬤放松了下來,是啊,宮里可說是太後說了算數,要是連太後都找不到,其它人又如何能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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