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你真的會解毒?」
辛靜湖知曉女兒有學醫的天分,當女兒開口要求學醫時,她二話不說便應允了,學了多了一技藝在身也不怕被人害,日後嫁了人也許用得上。
且自從辛未塵跟著老大夫學習醫術後,他們家就再沒找過大夫,不論頭疼腦熱、胸悶咳嗽,甚至女人癸水來時的痛不欲生,一針扎下去就見效,或是喝幾帖藥也行。
辛未塵的醫術跟老大夫相比,那可是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可辛靜湖母子從不讓她醫治外人,畢竟年紀是硬傷,誰會相信不及十歲的小姑娘會治病,而且不下扁鵲、華住,能為人所不能。
就連自家人也不信她,畢竟他們身體壯得跟牛一樣,生個病比喝水嗆到還難,更別說重病了,最多得個風寒,完全展現不出辛未塵與閻王搶命的過人醫術。
「娘,你的懷疑真教人傷心,照你這麼說,你花五十兩銀子請人教我醫術,不全都打水漂兒了?」
看到她眼中取笑的光芒,辛靜湖沒好氣的輕擰了下女兒的俏鼻。「促狹鬼,你真能好他的病?」她實在不抱任何希望,覺得很天方夜譚。
「不是病。」辛未塵再度重申。
「好,不是病,是毒,但你怎麼知道他中毒了?」太離奇了,她完全看不出來,少年面色如常。
辛未塵看了看快被哥哥同化的娘,幽然一嘆,「娘,你忘了你給我買的醫書中有本《毒經》嗎」
藥理她精通,毒卻一知半解,沒遇到前不以為然,誰知書一到了手上便廢寢忘食,她費心琢磨,努力模索用毒的入□,很快就無師自通,她試著解毒,配毒,再用活物做實驗,村里不少牛羊被她糟蹋過又治愈。
于是有段時日,老山口村的牲畜常莫名得病,奄成一息,瘦了一大圈,怎麼治都治不好,可是有一天又莫名其妙的好了,除了瘦了些,倒是比以往活躍。
「《毒經》?」辛靜湖一臉茫然。
簡單的包扎和急救辛靜湖會,但是治病救人的醫術一竅不通,書上一些專門的醫用術語她看得懂字卻不解其意,因此她到了書坊啥也不理,只要與醫理有關的書籍她就買。
至于買了什麼她自己也不清楚,有些是櫃再三推薦,她听了不錯,連看一眼書名都沒有就直接買了。
幸好她雖看不懂但有人看得懂,佔了原主的身子就得好好照顧人家的兒女,沒有原主的犧牲哪來她的重生,這點她很感恩,所以花再多銀子也不足惜,一條命千金難買,兩個孩子是她來到這世界最親近的人,她不對他們好要對誰好?
「書封是鐵褐色的,你原本說要拿來當火引的那本。」要不是她及時搶下來,真要付之一炬了。
辛靜湖訝然的睜大眼,「你是說拿來湊足零頭、書還被蟲蛙得坑坑洞洞的那一本?」那本書原本是掌櫃的用來墊桌腳的。
「就是那一本。」真金無人識,這些人真是瞎了眼,上百年古卷不知珍惜,錯當屋角破磚。
「那是《毒經》?」辛靜湖還是感到難以置信。
「是《毒經》。」眼底藏笑的辛未塵偷瞄了娘一眼,她不只一次在這個換芯沒換殼的娘親的飲食中下藥,她都毫無所覺,只當一時不適,還向她這個始作俑者拿藥,讓她徹底做了一回藥物觀察。
「可上面的字我一字也沒看懂。」說好听點是寫得龍飛飛舞,說難听點則是潦草,好像看得出是什麼字,卻又無法確定。
「古文。」上古文字確實不容易懂。
「你看得懂?」辛靜湖目露狐疑。
娘親的眼神太熾熱又太銳利,辛未塵不自在的輕咳一聲。「略懂。」
「略懂?!」這是什麼怪物呀!才學幾年就連上古文字也識得,她會不會太強了?讓當娘的她壓力甚大。
辛靜湖沒想過女兒也是穿的,她一醒過來看到的便是白女敕可人的小女娃,先入為主的第一印象奠定她心里的形象,在她心里小娃兒便是如此純樸天真,讓人王見就忍不住想抱一抱她、模模她的雙丫髻。
女兒有個缺點,就是聰明得叫人招架不了,生了個天才女兒,為娘的可不輕松,若非她還有一手打獵功夫,真要被女兒給比下去了。
「古文有點像象形文字,是有規律的,多看兩遍就看得通……」老人家喜歡老東西,前一世將軍祖父就十分喜愛古代文字的美,強迫她監帖練字。
「象形文字……」咦!好像有哪個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哪里怪異。
才來三年的辛靜湖大半時間都在老山口村和山里來回,很少入城,對看書一點興趣也沒有,因此她並不曉得本朝並無象形文字的說法,那是後代學者研究古字後所創的專有名詞。
「娘,重點是我能治。」見她陷入深思,辛未塵連忙轉移話題,以免她發現自己居然是「老鄉」。
不是不想說,而是怕麻煩,她享受著母愛的疼惜,不願多個能跟她談古論今的朋友,該淡忘的前一世不應再提起。
隔牆有耳,說出口的秘密少能掩得住,少王人知情少一份風險,這世道對女人最為嚴苛,王步錯都不能有。
「你想治嗎?」待起初的驚疑被撫平後,辛靜湖自然是完完全全相信女兒,但她可不希望女兒受到任何傷害。
辛未塵一笑,大眼水汪汪的,亮得照人。「五千兩,為何不治?」
方才那個大嘴向她娘道歉了,俊秀公子自己又開出了診金的價碼,衡量一下,這筆交易倒值得。
「真是中毒?」辛靜湖為了確定,又問了一次。
「是中毒。」辛未塵肯定的點點頭。
「好吧!那就治,有錢不賺是傻子。」她想把屋子翻修翻修,蓋座仿《紅樓夢》中姑娘們的住處。
女漢子似的辛靜湖沒有把整本《紅樓夢》看完,但她特別同情身世飄零、不得所愛的林黛玉,可惜她紅顏薄命,個性又太放不開,竟為了個混世魔王吐血而亡。
不過《紅襟夢》中的建築在書里被描述得極為富麗堂皇,她一直很向往,雖在現代參觀過不少古跡,但終究不是自己的,現在有能力,自然要滿足一下自己的心,何況古代也沒有電梯大廈住吧。
女兒的聲音傳入耳中,拉回辛靜湖飛出去的思緒。
母女倆一商量好,便將結果告知錦衣少年的隨從,他們立即做了安排,讓母子三人住進城里東門處五進的宅子,工人們稱之為別院,院子十分雅致。
說句老實話,住起來很舒適,被人服侍得無微不至也挺爽快的,簡直跟富貴人家沒兩樣。
可是住得好仍有一樣不便,那便是解毒期間不得外出,一直到治愈都得待在宅子里,以防消息走漏。
走漏什麼?
想必錦衣少年的身分很是尊貴,可他沒幾歲大就被人下了毒,隨著年齡的增長,毒性加深,想他死的人就等這一刻,豈能容許功敗垂成。
因此錦衣少年這方的人謹防再度遭人下毒手,畢竟一次是疏忽,兩次便是玩忽職守了。不過看在銀子的分上,辛未塵只好認了,不便就不便吧!反正王家人都在一塊兒,而地里的莊稼還不到收成日,等解完毒回村後正好。
稻子收完便是五畝旱地的玉米、花生和綠豆,再撒上油菜花籽,明年開春就能收了,其間的空檔收魚挖藕,每年的七、八至十月是挖藕與捉魚的季節,固定有魚販子來收,高檔的蓮藕往大酒樓一送,又是一項收入,他們一整年都有收獲,向來衣食無缺。
所以沒男人有什麼關系,除了一向膩著父親極思念他的辛大郎外,其他兩個女的早將夫君和父親拋諸腦後,有他也好,無他也罷,她們照樣把自己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更甚者,辛靜湖有取代父親角色的趨勢,她能下田耕種、割稻,打起谷都比人家快,帶著力氣大的兒子一起做農活,還把打獵的本事教給他,母子倆快成父子倆了,曬得一樣的黑,兩人的五官也越來越相近。
更別說母子倆的氣質,氣質這東西向來是和誰走得近就像誰,他們隱隱有股悍氣,辛大郎不愛讀書,看到書本就兩眼發暈,對娘親教他的奪刀術、近身搏擊卻感興趣,每天不間斷的來回山上山下的跑,鍛煉出高人一等的耐力和體魄。
「會有一點疼,你先忍一忍。」
當第一根銀針扎入入肉里時,錦衣少年才曉那一點疼有多疼,他額頭頓時冒出豆大的汗珠,疼得他必須咬緊牙關才能忍住不叫出聲,那種疼不亞于毒剛發作時。
難怪她要他忍一忍,不疼何須忍,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真狡猾,那雙慧黠的眸似在嘲笑他的輕易上當。
「你積毒太深,得要一點一點的逼毒,如果中毒時就找上我,王碗湯藥下去毒就解了,無須再受逼毒之苦。」辛未塵毫不猶豫地下第二根銀針。
錦衣少年痛得面頰扭曲,「……我中毒時你尚未出生。」一咬牙,他輕哼一聲。
她一怔,咯咯發笑。「說的也是,我還在注生娘娘那排隊等著轉世投胎!」
若兩個世界平行處在同一條時間軸,少年中毒時,她正在主持一項跨國際的換腦研究,這是一個不被法律允許的研究,由私人財團提供資金,讓全身癱瘓但未腦死的患者有重新站立的機會。
她考慮用生化機器人,一半是人,一半是機械,但贊助方不同意,他想要年輕的身軀,要能繁衍後代子孫的,想要長生不老,生生世世處在身體的顛峰時期。
換言之,會有不少年輕生命死于贊助人的私心之下。
此事關乎道德良心,醫師的職責是救人而非殺人,她不同意以真人取代,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可笑的是,那名贊助人又重金禮聘另一個醫療小組,一年後進行換腦手術,提供身體的年輕人死了,高齡七十的老人卻活了下來,可腦子是另一個人的,真正的贊助人死在手術台上。
違反自然是會遭天譴的,想長壽反而短命,他死在不知滿足,想要將世界掌控在手中。
「你怎麼會醫術?誰教的?」她看起來才八、九歲大,宮里的太醫都不見得有她的醫術,甚至能一眼就看出他是中毒而非生病。
「天賦異稟,自學的。」嘖!這毒可真深,都附骨了。辛未塵以銀針一勾,不意外听見痛呼聲。
他嗤了一聲,隨即哼道︰「凌、凌丹雲。」
「你的名字?」
凌好像是國姓,不過也許只是巧合吧,若他真是皇親國戚,怎麼可能到千里之外的小縣城治病,皇城的名醫多不可數,總有一個能解的。
辛未塵並未放在心上繼續扎針,每一針都下得平穩。
平躺在羅漢榻上的凌丹雲上身赤|果,一排長短銀針由下往上按穴位遍插全身,僅跳過心髒的位置。
接著辛未塵再度下針,第一針在頭頂,由上往下,十來根銀針細如毫毛。
一旁的崔錯看得眼皮直抽,心兒顫得一抖一抖的,心想這小姑娘下手真狠,上百根針都要插完不成?
但他更擔心冷汗直流的主子,居然膽子大到敢跟老天爺賭一把,讓一個還沒肩膀高的小丫頭為他驅毒,要不是看小丫頭下針很穩,有模有樣的捻揉,他都要大聲叫停了。
「是。」凌丹雲突然感覺一陣讓骨架發軟的酸麻由天靈蓋灌下,讓他的濃眉皺得死緊。
「我叫辛未塵,小名蒙,水字旁的蒙,一個小山村的農家姑娘,你好了之後別記我,我是收了銀子的,銀貨兩清。」把話說清楚省得糾纏不清,她也是怕麻煩的人。
根據穿越者定律,女主總會和一些皇家的龍子龍孫扯上關系,還有救了人反而和被救之人有情感糾葛,然後歷經種種波折,經過一番腥風血雨的殺,男主登上高位,從一而終……
呸!這樣的結局誰相信
一年、兩年也許情深意重,三年、四年情意轉淡,五年、六年變成親人般的感情,十年過去了,有點厭老是看同一張驗,二十年後美人遲暮,男人的中年恐慌來了。
年過四十不變心的男人有幾人?
或許情還在,但沒法控制對美色的追求,先是偷偷模模,瞞著所謂的摯愛,維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假象,日子久了,膽壯了,摯愛成了笑話,新歡帶著孩子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一百個不得已、身不由己的理由油然而生。
辛未塵前王世就是不相信愛情的人,但她會結婚,因為她答應過祖父要為家里留後,只是她還沒做到人就穿來了。
這一世她也會成親,世道的束縛不允許她獨身,除非她出家,但出家並不在她這輩子的人生計劃中,不過就算要,她也想選個莊稼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什麼心思的男人好掌控,一切她說了算。
「怕我纏上你?」若能解毒,她的醫術的確令人掛念。
「怕你非我不娶。」扎完最後一針,辛未塵用溫水淨手。
嗄?!崔錯驚愕得噴了一口口水。
「……你想多了。」凌丹雲覺得後牙根都酸了,牙咬得太用力了。
這般不知羞恥的話她怎麼說得出口?也不看看她今年才幾歲,他會瞧得上她?她也太給自己長臉了。
「那就好,我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畢竟這世間自作多情的人太多,以為自己有點美色和權勢就以為別人想往上攀,殊不知高枝有毒,一入侯門深似海,一不留心就被心狠手辣的後宅女子給害死了。」
天才不屑與庸才爭一畝三分地,她的天空很大,為什麼要受困四方高牆之中?
十三歲的少年感到小小虛榮,本來是不想理會她的,但听到她這麼說,他忍不住開了口,「我有美色?」
辛未塵夸張的張大嘴,把人逗笑了。「長成這樣還不算美色,你讓我們這些長相平庸的人怎麼活?」
君子如玉、溫潤端方,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少年,有股自然天生的清韻。
「可是你不想嫁給我。」莫名地,他胸口堵了口氣。
「不想。」她十分果決的搖頭。
「為什麼?」
「匹配不上。」
「我要听真話。」他有些生氣。
手一得空,辛未塵吃起一旁的甜梨。「真話是,你會中這麼歹毒的毒,可見你出身不低,有些人是高嶺之花,只可遠觀,不能摘取,我還想壽終正寢,沒有興趣攪入你們大戶人家的渾水。」
凌丹雲無可反駁,只能沉默。
她說的沒錯,他的確有個教人眼紅的好家世,除了當今皇上,他父親的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後院的女人不多,卻個個來頭不小,在府里各顯神通,好佔有一席之地。
他是母親的獨子,卻從小和親娘不親,她從未抱過他,也從未說一句母子間的貼心話,每回見到他神色都淡淡的,好像他不是她的兒子,只是賤婢生的庶子。
父親的子嗣不豐,但他對于孩子的態度很公平,不會有所偏愛,也不會刻意冷落,皆是好生照料。
「大約一刻鐘後拔針,崔大嘴,準備好藥浴,針一拔完立即入浴,趁著毒血引出時立即排毒。」滾燙藥浴能使毛細孔擴張,加速新陳代謝,新血取代舊血,淡化血中毒素。
「我不叫崔大嘴。」崔錯忍著氣道。
「嘴巴那麼大還不叫大嘴,難道要改口喊你崔腿粗?」辛未塵其實並不曉得崔錯的名字,凌丹雲叫崔錯時她根本沒上心,只是剛好想到一些繞口令,便用了崔這個姓氏,沒想到竟讓她誤打誤撞給說對了。
崔錯的面色一黑,覺得好像不管怎麼回都不對,索性不說話了,只用一雙牛目瞪人,看能不能把小姑娘嚇得對他恭敬些,不過很難。
本來辛未塵是拒絕醫治凌丹雲的,要不是崔錯果斷向辛靜湖誠懇道歉,凌丹雲又用五千兩求醫,這才換來辛未塵的同意救人。
「針……是黑的?!」崔錯因為驚駭,嘴巴張大,更顯得嘴大。
銀針一拔出,針頭如沾了墨似的黑,很明顯的銀黑兩分明,看得出銀針上有毒。
辛未塵依著插的順序將他背上的銀針一根根拔起,將沾了毒的銀針丟入一旁裝了溫清水的水盆里,水面間蕩開一圈又一圈的黑色漣漪,才丟了十一根銀針,水盆就黑不見底,只得再換水,如此重復了十幾回。
而後她又將所有泡過水的銀針放入烈酒中,擱置約一盞茶功夫,再放在燭火上烤。
經過來回的消毒後,她才把銀針收回針盒里,按長短粗細整齊排列,再用紅色絲絨布蓋好收妥。
她很珍愛她的針具,每一次都保養得很妥當。
「不是黑的你就該哭了,那表示我的斷錯誤,你家公子是病不是毒,他白挨針了。」虧他還是習武之人,銀針踫到毒藥時的顏色還不清楚。
崔錯的表情很精彩,先是氣怒,接著是羞窘,再來是沮喪最後是認命,那張方塊臉擠出好幾條皺折,「公子,你覺得身子怎麼樣,好點了嗎?」
「很累。」泡在藥浴里的凌丹雲只覺得全身筋脈有蟲蟻在爬似的,比起扎針的痛,泡藥浴的痛不算什麼,但就是一直酥麻的,他卻捉不著、撓不到,讓他不自覺地扭動身軀。
「你當毒素從身子里流出來不用費勁嗎?三天得排一次毒,所以什麼天山雪蓮、千年人參、萬年靈芝的,能補的趕緊補一補,否則你會熬得很辛苦。」排毒耗費的是精氣和元氣,沒有體力負荷不了。
「一共幾次?」他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得盡快回京。
「五次。」她估算。
「五次?」那便是十五日,成,他等得了。
「不過其中一次會遇上十五日,我開個單子,你讓你的人湊足單子上的藥材,我看能不趕在十五前練制出制毒性發作的藥丸。」前功盡廢太可惜了,得多挨兩次針。
「藥性可以抑制?」她為什麼不早說?
听到凌丹雲不快的怨責,隔著屏風坐在花廳的辛未塵大口哨著隻果,權貴人家想要什麼有什麼,她吃窮他。
「你以為我不給你用是訛錢嗎?我告訴你,要不是到時你的毒已解了一半我還不敢給你用,毒性是能抑制,但會反撲,用量不慎,你的毒性會加劇,原本一月一次的毒發會縮短成二十天,加速你的死亡。」是藥都有副作用,端看個人體質,有人平安無事,有人可致命。
聞言,他瞳眸一暗。「服了藥我就能同時施針?」
「不只你想快點好,我和我娘也想早點回村,我家莊稼快收成了,老托給村長照看我們也不好意思。」想到金黃色稻田,她仿佛聞到剛出的新米的味道。
「你們還種莊稼?」女人、小孩的,哪有勞動力。
「種呀!不然吃什麼?凌丹雲,你放心,我會治好你的,再施四次針,你的毒就能排淨了,我再送你一瓶解毒丸,有毒解毒,沒毒強身,半個月一顆,別再著人家的道了。」美少年看來心悅目,她就當是積功德吧。
「解毒丸?」她居然也會做。
辛未塵呵呵笑了兩聲。「你們送來的藥材剛好有我能用的,不用白不用,我順手做了幾瓶,我娘和我哥哥常在山林里走動,要是不慎被蠍子、蜈蚣、毒蛇什麼的給咬了,吃一顆就沒事。」
「那些藥材我們離開時不會帶走,你用得上就給你,不過若能做幾瓶養榮丸、補氣丸相送,我也不會拒絕。」他好拿去送給太皇太後,她年歲已高,也該補補精元了。
「嘖!看來你也俗了。」辛未塵不明所以地哼了一聲,學會和她凹東西了。
經過多次的施針,加以藥丸的配合,凌丹雲熬過毒發那一夜,他的情況越來越好,眼神也越來越有神,唇上的暗紅血絲慢慢消褪中。
經歷過第一次施針的痛楚,接下來的幾次施針他都忍受,而且疼痛的感覺也一次比一次輕。
相較開始換了十幾次水盆的銀針清洗,如今只要換四、五盆水,可見毒性排得差不多了,再扎一次針和藥浴,便可完全清除。
不只凌丹雲面上漸有笑意,就連得像酸黃瓜的辛大郎都滿血大復活,喜得繞著妹妹轉,說家里的豬該宰了,幾十只雞也不知道攢了多少雞蛋,要趕去市集賣掉,田里的玉米熟了,掰幾個煮來吃,水塘的魚肯定又長大了……
他想家了。
不過也怪不得他,在山林間跑慣的人,哪受得了整天關在宅子里,連大門也不給出,想到街上溜達溜達都不行,人沒病也出病來。
「變、變了……水的顏色怎麼變成胭脂色,辛丫頭,你快來瞧瞧,紅得不對勁,為什麼是紅的?!」看到藥浴的水變了色,大驚失色的崔錯滿頭大汗的大喊。
「瞧什麼瞧,男女七歲不同席,我如今都八歲了,你居然要我看你家公子的果身嗎?」辛未塵面色不由得沉了幾分,真想狠踹那個大嘴男幾腳,他真是腦子壞了才叫她看光著身子的少年。
別說不可能,萬一被賴上了怎麼辦?
「可是水變了色……」崔錯還是很驚惶不解。
「你用空碗舀一碗出來我瞧瞧,如若我沒料錯,一會兒換水淨身,水色澄澈,不見雜色。」那也表示毒排淨了。
「你的意思是,公子的毒排淨了?」崔錯一臉喜色,一張能吃四方的闊嘴快咧到耳朵後頭了。
「你先讓我瞧一眼藥浴的色。」他也樂得太早了,萬一不如人意,豈不是要號啕大哭?
「好咧,好咧,就來了!」公子不用每月再受月圓之苦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真教人高興。
見崔錯樂不自抑的傻笑,凌丹雲的臉上也有了笑意,他覺得那股壓抑的沉重不見了。
「桃花笑又稱胭脂醉,因為毒發時會面如桃花,唇似胭脂,令人王見沉碎,不自覺的蕩漾在如春光明媚的美色中,見都往往不知情的靠近,殊不知這一步咽候就被咬破,噴灑出的鮮血如桃花般嬌艷。」桃色艷艷,醉人心魄。
看了看碗中純正的胭脂色,細聞了氣味的辛未塵滿意的一點頭,終于可以回家了,大功告成。
「換水淨身,洗去雜質,加入白芷和板藍根。」剛祛完毒的身子較虛弱,要防寒和體虛。
「是的,姑娘,老崔這就去做!」哎呀!神醫,一出手就祛除主子身子里的沉痾,看來以後可得和她多套套交情。
他的想法很直接,誰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大夫,尤其是醫術高明的大夫,人呀!哪有可不生病、不受傷,一個好大夫勝過十個庸醫,那可是能救命的,要不是一開始為他們被騙,他也不會心急之下在藥鋪吵鬧,卻沒想到能遇上神醫。
他的那句「姑娘」王出,倒讓辛未塵受寵若驚,這廝從一開始就沒給過她好臉色,不但不相信她的醫術,還千方百計的阻止她治療,只差沒指著她鼻子大罵是騙子了。
太過殷勤,非奸即盜,得提防些,省得出事。
弄巧成拙的崔錯若知道辛未塵此時所想,只怕要抱頭痛哭了,後悔先前的惡言相向,但這也不全是他的錯,誰教他那張凶臉怎麼也和善不起來。
「小辛姑娘,妙手回春四個字你當之無愧。」換上錦白衣袍的凌丹雲頭戴瓖綠松石玉冠,面色紅潤的拱手作揖,白玉一般的面龐閃著熠熠光采。
「今日一別你就當沒見過我,也別四處向人宣揚我的醫術,治好你的是一名雲游四的游醫,我是來打醬油的,千千萬萬不要提及我的名字。」人怕出名豬怕肥,她是怕煩找上門。
「咦?」他一頓,有些想笑。
「和氏無罪,懷璧其罪,我這年紀實在不好太招搖,要不是因緣際會撞上了,我真不想出手。」桃花笑這種毒勾起她的興趣,她才想試試手,印證《毒經》里的解法是否有用。
「我懂。」看她滿臉為難,好似有人拿著刀在身後追殺,凌丹雲忍不住笑出聲。
美少年王笑,天空都藍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把我供出去,對你有好處,要是哪天你被人砍了七、八刀,只要一息尚存,我都會想辦法救活你,沒人知道你還留有一手。」
「這話听起來真不吉利。」一旁的崔錯插了一句話。
辛未塵瞪了這大老粗一眼。「不管吉不吉利,管用就好,你怎麼曉得對他下毒的人不會再使一次壞心,反正是死,毒死和確死有何不同。」
崔錯想回嘴她的話太誅心了,公子是長房嫡孫,誰敢對他下手,不想活了才會自尋死路,可是話到嘴邊又想了王下,她也沒說錯呀!以公子今日的地位,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毒死、砍死真的沒兩樣,一旦公子出了什麼意外,府里的某些人就要笑了,舉杯祝賀公子死得好。
「大恩不言謝,日後小辛姑娘若是到了京城,不妨來找我敘舊,多個靠山總少些麻煩。」知道她最怕什麼,凌丹雲以話堵住她的口,至于別兩不識這話他當沒听見。
「我們沒事到京城干什麼,路途遙遠,光想都累。」此去千里,坐馬車就要顛上二十天左右。
凌丹雲斂起笑意。「世事難料,誰也不曉得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有所準備,好過臨時抱佛腳。」說完,他從懷中職出一枚浮雕水雲紋的明黃玉佩,看來簡約卻透著大氣。
「給我?」望著放在掌心上光看就價值不菲的水雲紋玉佩,辛未塵感覺手一沉,玉佩上的水雲紋似在流動,,隱約有一物在雲後。
「京城東大街第一座大宅,烏沉木大匾上的寧……府,叩門,把玉佩交給門房看一眼,說找凌丹雲,我若在府中便會出來迎你們,反之,留下住址,我一回府便去尋你。」他有預感他們會再相見。
她沒當一回事的「嗯」了一聲。「你的養榮丸、安神丸、清心丸、三七粉什麼的,我用個盒子裝了,上面貼了紙,寫了用法和效用,你自個兒瞧去,我不多做解釋了。」
「好,你的診金。」凌丹雲一揚手,兩個侍衛裝扮的玄衣男子一人一邊,合抬了一口樟木箱子過來。
說到診金,連不算愛財如命的辛未塵兩眼都亮了。「真給我五千兩呀!那只箱子挺沉的。」那兩人搬得都出汗了,可見有多重。
「我一條命不值五千兩?」他可以給更多。
「值。」發了,能買上幾百畝土地。
她的反應令他莞爾,隨即命人將箱子打開。
剎那間,金光閃動。
辛未塵僵住了,不笑反憂,她不確定地揉揉眼晴,肥胖的小指頭指向開著的箱子。「金子?」
「是金子。」
「可我提的是銀子。」好刺眼,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看過這麼多黃金被做成金元寶的樣子。
「金子不好嗎?」他反問。
「很好,但我搬不回去。」她開始煩惱了,要是被偷了怎麼辦?千防萬防,最難防的是人心。
「我讓人幫你搬。」舉手之勞。
短暫的震驚後,她拉回迷失的神智。「幫我存入錢莊吧!再拿出五百兩黃金換成銀子,一半兌銀,一地是銀票,面額不要大,多幾張,分散風險,我家人少,怕惦記。」
「好。」看她笑得有若春花,凌丹雲冰封的心窩也為之飛揚,眸光不自覺多了一分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