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良久,紅衫丫鬟狀似忐忑地開口。
而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上官書那不太耐煩的聲音︰「你,把名字告訴我。」
「呃……」
「呃什麼呃,你叫什麼名字?」
眼力極好的紅衫丫鬟,把上官書那不耐煩的表情全看在眼里,輕輕地低垂著眼簾,輕聲說道︰「紅月。」
紅衫丫鬟那雙被劉海模糊的眼楮里,霎時浮現出某種惡作劇的神色來。
「紅月?」
上官書瞬間轉過來,上下打量了一陣,但很快又輕哼著別過臉去。
「別叫什麼紅月了,叫月……月緋吧,月亮的‘月’,緋紅的‘緋’。」說罷,上官書負手在身後,毫無下文地信步往回走去。寧靜的院子里,莫笑閑利索地把那兩名無故闖入的流氓帶走了,只剩紅月對著漆黑的夜空,瞪著皎潔的圓月在翻白眼。
她都跟他明言自己的身份了,這個上官書到底是笨還是根本沒有把「魅宮紅月」放在心上?本來,她還打算說趁機擺月兌丫鬟的身份,離開以前跟上官書痛痛快快地打一次,好順理成章地把嘯月佔為己有,熟料……
——「喂,誰讓你穿著一身的紅,擺明了告訴大家你是上官書的女人吧!」
而流氓說的話,一直在腦海里回放著。
「誰愛穿紅了!」良久,紅月低頭,咬牙切齒地道。
這輩子,她最討厭的顏色就是紅色了,而最討厭的人,則非上官書莫屬!
——「沒關系,願意告訴我的時候再告訴我吧。」
不自覺地,又想起蘇問情離開前對她的淡笑,紅月氣呼呼的目光在剎那變得疑惑了起來。
「蘇問情?蘇問情……」
這人對她示好,該不會是有所企圖吧?
不禁地又輕輕地呢喃著這個名字,沉浸在思緒里頭的紅月低頭走著,並沒有注意到折返的上官書,因為听到她的呢喃而瞪大了眼楮。
只見他一邊俯身揀起遺落在地上的錢袋,一邊瞪著紅月漸漸隱入漆黑里的背影,心,很不是滋味地沉了沉。而西方的天邊突然一亮,讓上官書不禁一愣,不一會兒,只見一抹白影,竟快速地從瓦頂躍過……
朗月高掛,繁星點點,盤膝坐在湖心亭里的女子,一身飄逸的白衫,臉上纏著辨不出是白或紫的輕紗,縴長的五指正殷切地撫動著動人的旋律,那樂韻跳動著,宛如落入玉盤里的雨滴,清脆恣意,讓高舉著劍身的人,不自覺地頓了頓腳步。
那勁長的劍,是難得一見的單刃,刀刃在月色下反射出好看的幽光。
「妖女,終于讓我找到你了!」
良久,琴音散止,看著湖心亭里的女子狀似意猶未盡地罷手,那人突然回過神來,「快把我門的飛虹劍譜交出來!」
亭中的女子眼簾默默抬起,輕睨了眼前的劍客一眼,突然雙手一翻,那擺放案上的七弦琴猛然消失,驚得舉劍的劍客瞬間一愣。而就在這一慢,刺痛在劍客的脖項間炸開,反手一模,本以為是什麼新型的暗器,不料從頸項間拔出的,竟是一塊柔軟的女敕葉!
「誰!」
劍客猛地轉身,不料,肩膀突然被人從後拍了一拍。
「太、晚、了。」
背後的聲音屬于年輕的女子,卻有中說不清的鬼魅之感。
狠狠地倒抽一口氣,快速地轉過頭去,劍客揮動手中的劍,想要擊退站在身後的女子,不料才一動作,只感到雙膝一軟,劍客「啪」的一聲直跪地上,而手中的寶劍,竟在下一秒被人輕易地抄走!
「這不是飛虹劍嗎?」
這一秒,偷襲他的女子的聲音又變得清亮無比,剛剛的鬼魅感覺就像是錯覺般地了無痕跡。
「大膽妖女,休要踫我的劍!」
一咬牙,劍客使勁吃女乃的力氣,往那女子撞去,不料對方一個機靈,身形一晃,劍客直栽在地上,回頭,本想耍狠地叫囂,可當眼中映出眼前女子的容貌時,劍客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粉白粉白的臉,血紅的眼線,還有漆黑的唇——分明是特意偽裝後的臉,可……這世上真有女子會作這種易容打扮?
只听「 啷」一聲,冰涼的什麼抵住了喉頭,劍客的瞳孔瞬間瞪了個老大。
「我一直很好奇,傳聞飛虹劍滴血不沾。」
半眯的血紅大眼,還有瞬間上勾的黑色唇角,無論如何也叫人感到寒風凜凜。
「紅月。」這時,坐在湖心亭中的女子慢步趨前,「我先回去了。」
「啊,替我把劍拿回……」
猛地止住聲音,裝扮很嚇人的女子把手中的飛虹劍扔向同伴,反手扔出暗器,直射向身後的高樹。而隱藏在樹里的人,眉也不皺地摘葉一揮,只听「沙沙沙」,暗器落在地上,與此同時,樹上的人那雙黑色的長靴也剛好沾地。
定楮一看,黑色長靴邊的所謂暗器,竟也是普通的樹葉,這讓黑色長靴的主人——上官書不高興地皺了皺眉。而就在這時,白影「刷」地在五步之遙的身側掠過,上官書一驚,疾手一抓,只來得及抓到薄紗一條,以及淡淡的奇特香氣。
驚鴻一瞥,那快速從眼前掠過的,竟是一直想要尋回的畫中人。
「慢著……」
「你的對手是我呢!」
話音才落,身後又是不尋常的風響,上官書反射地避開,不料才提起真氣,胸臆間就產生了一股詭異的熱團,竟熱得他額上直冒冷汗,而丹田里的氣勁,也在這時渙散開去,無法凝聚,就像是中了暗算似的!
難道……是剛剛那陣奇特的香氣?
只感腳下一軟,上官書半跪在地上。
這時頂著張奇怪的臉的少女欺身過來,上官書一咬牙,勉強提起內力相拼,但只是數招,已經感到月復間虛浮。很快地,他知道自己處于下方,因要承受少女的攻擊,人一直被逼著向後……
荒誕的事情似乎總發生在莫名其妙的時候。
踩到地上爛葉片的一剎,上官書腳底一滑,本來相抵的手,在失衡的瞬間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發生得太突然了。
只覺得眼前一花,紅月被上官書拉倒並摔在他的身上,而唇上先是一陣吃痛,然後……
紅月美目頓時爆瞪,眼前是上官書同樣震驚的目光。
臉是十分貼近的,氣息也是,早分不出你我了,至于唇與唇的踫觸,有點痛,但又開始有點麻。
紅月猛地從上官書身上彈跳開去,手腕一翻又是一甩。
眼前,又是幾道綠影襲來,一咬牙,上官書往地上擊掌,而掌前平攤的幾片葉兒,竟被掌風所趨,猛地斜飛出去,與正要飛向他的綠影激撞在一起。
「啪」的幾聲,綠影與葉片同時碎裂,然後碎片徐徐地飄落在地上——凝神一看,那綠影,居然也只是普通的葉兒!
再抬頭,眼前已經沒有了那名偽裝得極為怪異的女子,只有以怪異姿勢跌趴在地上的劍客,出神地瞪著自己,于是,上官書眯了眯眼,努力地搜刮腦海里少得可憐的人物信息,並趁機調整內息,在最短的時間內站起來,走向那名劍客,客氣道︰「少俠,請隨我回墨上軒一趟吧。」
文質彬彬的儒雅淡然,完全听不出無法把人認出的尷尬,上官書向跌趴在地上的落魄劍客伸出了援助之手。
另一邊……
生著悶氣的紅月雙手抱胸,快速地掠過連綿的樹梢,突然,她眉頭微斥,猛地往後一躍。只听「 啪啪」的幾聲,一排暗器直刺入她剛剛所站的位置上!緊接著,半空騰冒出的一抹身影——嬌小、縴細,卻極具爆發力。
「天下第一美……」紅月震驚地開口,瞪著被黑夜所模糊的臉。
「小月兒,是我的錯覺嗎?你的輕功退步了?」
清亮的聲音,帶著稚氣的纏綿,而這話,讓紅月愣了愣。
「你剛剛在場!」
紅月驚呼,望著眼前嬌小的女子,想起剛剛與上官書荒唐的一幕,臉上不禁一熱。
「放心,我沒有門戶之見,即使你要嫁武林盟主,我也不會干涉的。」
「誰要嫁給誰了!」
听到這種莫名其妙的鬼話以那過分甜美的聲線說出來,紅月的臉霎時刷白。
「哎呀,該做的都做了,難道要等孩子都生出來了才考慮這些問題嗎,真……討厭,人家沒嫁過女兒,不知道要怎麼處理耶!」
「我、沒、有、要、嫁!」
很想、很想沖前去撕裂那張胡言亂語的嘴巴,可惜她不能。
「想想看,我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拔大,你就這麼對我說話的嗎,嗯?親愛的?」
一股寒意頓時躍上頭皮。
紅月瞪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嬌小女子——被她稱為「天下第一美人」,很不幸地正是她養母兼師傅的那個不像大人的大人,一時間,一股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我要你把一個人帶到我的面前來。」「天下第一美人」突然以一種極不尋常的無奈語調說道。
「啊?」
「我很想與他相處一段日子。」
「你說的人是……」
「我給你兩個月。」
任性得可以,「天下第一美人」在這個時候驕傲地沖紅月豎起兩根手指頭,迎著紅月因錯愕而化身呆子的表情說出了一個名字。
「為什麼?」意外的名字,讓紅月吃驚地眨著眼楮。
「因為我看過他一眼後,就……」
「就?」
她沒有看錯吧?那個惡魔轉世的「天下第一美人」竟然在她的面前露出了這種只屬于豆蔻少女的純蠢表情?
「愛上了他。」
「什麼?」紅月驚叫,雙眼爆瞪。
但眼前的少女——「天下第一美人」早躍上了樹枝。
「記住了。」
說罷,投身于漆黑之中,只剩下紅月茫然出神,狠狠地莫名其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