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龍畫舫上燈火通明,各色花燈燦爛炫目,其中一盞特制的巨型金色琉璃花燈上一個大大的「齊」字,代表著大齊朝繁榮昌盛,傲視天下的氣勢。
此時是祥光二十年,天家姓李,當今皇上李令天已過了知命之年,如今身子看似硬朗,問政井井有條,在皇家圍獵還時能一箭射中山虎,但夏依寧知道,皇上六年後會身染惡疾,一夜之間,纏綿病榻不起,駕崩後,繼位的並不是此刻的太子李翊冠……
夏依寧和夏依嬛隨著程韻儀進了上層閣樓艙室,三面垂掛著一層竹簾和一層淺粉紗帳,等同一間間的雅間,將各貴族世家分隔,又保留了通風,里頭的迎枕靠墊都是出自京城第一繡莊,幾上擺著時令花卉,荷葉盤里放著蜜柑、紅棗、生梨、隻果等什錦果盤,各項茶水點心則是由京城第一名樓「點食樓」負責,每間雅間可坐得下二十來人。
國公夫人去和其他夫人寒暄了,國公府的幾個小姐很有教養的輕聲交談,夏依嬛姊妹和程家的小姐坐在一塊兒,自然也不敢喧嘩,個個都正襟危坐的做端莊模樣,其中夏依嬛的妝扮比國公府的小姐更勝一籌,梳了彩瑤髻,戴著玉石花頭箍,插著一支瓖寶花的累絲金簪,耳朵上墜著貴重的珍珠耳環,一身簇新的桃粉衣裙是新裁的,彷佛雨後海棠一般,這身妝扮自然不是為了給宣景煜看。
夏依寧心里有點急,她要做的那件事得算好時辰……
終于,外頭忽然鼓聲大作,傳來喧嘩聲和雜沓的腳步聲,原來是施放煙花的時辰到了,各家小姐再也坐不住,紛紛帶著貼身丫鬟出去看煙花,程氏安排的媒人這時也由人領到了。
程韻儀早先得了程氏口信,知道媒人是要領夏依嬛去看宣家少爺一眼的,便笑著對夏依嬛眨眨眼,附耳悄聲道︰「嬛妹,你可要好好看個清楚,我听說宣少爺是萬中選一的青年才俊,若不是我早定了親,肯定要跟你搶。」
夏依嬛沒心思理會程韻儀的戲謔,她對夏依寧一使眼色,兩人便帶著雨嘉、水嫣跟那媒人而去,外頭已經有些凌亂,所有人都想要登上甲板看煙花,人人爭先恐後,唯恐沒看到第一發煙花。
「兩位小姐好好跟著我,可別走散了。」媒人一邊緊張的吩咐,一邊步履不停的領著她們往鎮江王府的艙室而去,經過她們身邊的人都是要往甲板上去看煙花的。
這紊亂的場面,夏依寧自然早就知道了,前世就是這個時候,夏依嬛忽然甩月兌了媒人去撞千允懷。
而此刻,夏依嬛不會再莽撞行事了,她不會再去撞千允懷,她要做另一件事,一件讓她非嫁給千允懷不可的事,而自己同樣有自己要做的事,一件可能會讓自己嫁成宣景煜的事。
她轉身對雨嘉略蹙眉心。「糟糕,我的披風留在雅間里了,待會兒我還想上甲板看煙花,那里風大,怕會受涼……」
雨嘉果然自告奮勇道︰「奴婢記得路!奴婢去取披風便來!」
夏依寧點了點頭。「好,你快去吧,小心看路。」
支開了雨嘉,鎮江王府的艙室也快到了,媒人一股腦的往前走,夏依嬛忽然「唉喲」了一聲。
媒人嚇了一大跳,猛然回身,瞪著夏依嬛。「大小姐這是怎麼了?」
夏依嬛緊擰著眉心。「我……月復痛如絞……」
夏依寧連忙附和道︰「姊姊莫非是適才吃壞了肚子?我見姊姊吃了許多蜜餞,是不是那蜜餞惹的禍?」
夏依嬛整個人靠在水嫣身上,虛弱地道︰「我不知道……」
媒人面露急色。「這可怎麼辦才好?興許大小姐還能再忍忍,咱們看宣少爺一眼便走……」
夏依嬛神色痛苦的搖了搖頭。「不行,我一步都走不了……」
夏依寧在心中嘆服夏依嬛作戲的功力,知道該千玉瑩登場了。
果然,千玉瑩適時出現了,她從鎮江王府休息艙室那頭走了過來,見到廊道上的夏依嬛,她故作驚訝的停了下來。「這不是夏家姊姊嗎?」
夏依嬛如見到了浮木一般。「玉瑩姑娘……」
千玉瑩關切的看著夏依嬛。「你這是怎麼了?」听她說了月復痛之事,千玉瑩明快地道︰「夏家姊姊隨我走,我知道哪兒能如廁。」
夏依寧急忙說道︰「姊姊就快隨玉瑩姑娘去吧,我去找韻儀表姊,跟她說你身子不適,免得表姊找不著咱們。」
夏依嬛點了點頭,便對千玉瑩道︰「我實在難受得緊,那就有勞玉瑩姑娘帶路了。」她讓水嫣扶著,人就跟著千玉瑩走了。
「可是……」媒人還想阻止,這樣乘亂相親的機會可是極為難得啊,錯過了,要安排下次便難了。
夏依寧搭住了媒人的手,輕聲道︰「我姊姊此刻身子難受,哪里還有心情看宣家少爺,想來這事稟了母親,母親也是能理解的。」
人都走遠了,媒人也只得作罷,夏依寧稱自己要去找程韻儀,趁著雨嘉還未取披風來,快步離開。
前世夏依嬛為了知道千允懷的事,往千玉瑩那里塞了不少銀子,她也是那時才知道千玉瑩的手頭並不寬裕,月銀只有五兩銀子,一季兩件新衣,其他的沒有了,京城的東西又貴,小姐們之間比行頭,往往買幾樣胭脂水粉就沒了,千玉瑩要炫耀,想添件首飾都不能,才那麼容易被收買。
今日的這一場戲,夏依嬛用了兩千兩銀子收買千玉瑩。
自然了,對夏依嬛來說,兩千兩銀子不算什麼,她是夏家大小姐,唯一的嫡女,月銀就有一百兩,她名下也有祖母留給她的鋪子,程氏疼女兒,將幾間鋪子的收入全歸她,逢年過節,夏正泰、程氏和夏依嬛的兄嫂給的紅包都很大,還加上夏依嬛外祖那里給的,程氏給女兒添置珠寶更是不手軟,夏依嬛的小庫房里起碼有十萬兩的真金白銀,不是千玉瑩這樣的小庶女能想象的。
再說那鎮江王府更是個空架子,鎮江王的爵位並不是世襲,爵位五代而斬,如今千允懷的大伯父是第五代了,沒了爵位之後,府邸和封地都要歸還朝廷,而千家子孫沒有一個有建樹,像他們這樣的五代王府,前程要靠自己爭取,若是子孫都不爭氣,只能衰敗。
所以了,這也是千允懷堂堂王府出身的嫡公子,卻樂意和宣景煜這樣的商人結交的原因,他一直在覬覦宣家龐大的家產和那遍天下的商鋪,宣景煜卻從不懷疑人,以為千允懷是傾心與他相交。
拋開腦中的思緒,夏依寧隨人潮登上了甲板,急忙搜尋宣靜宸的身影。
前世的這場盛大花燈會,工部特制的精巧煙火誤傷了宣靜宸,在畫舫上的她們並不知道,事後消息傳到夏家,程氏很是驚訝,夏依嬛听了不過「嗯」了一聲便沒表示什麼,可因是板上釘釘的準親家,程氏還備了珍貴藥材派大總管送到寧州宣府慰問。
宣靜宸傷得頗重,當她隨夏依嬛嫁入宣家後,宣靜宸還在養傷,宣夫人陸氏每每提起來還是心疼不已。
如果一切照前世的走,她就是要利用煙火誤傷宣靜宸的機會……
甲板上人很多,夏依寧仔細小心地找,終于讓她找到宣靜宸的所在,她身邊是她姊姊宣靜霞,夏依寧認出了兩人的貼身丫鬟綠柳、平兒,她們伺候在主子身旁。
她連忙走到宣靜宸身邊去,沒人注意她的刻意靠近,所有人都抬頭望著天際,黑幕上,無數奢華的煙火閃耀著,天青、明紫、玫紅……夜空猶如畫布,漫天煙火同時爆開,光輝四散,眾人都嘖嘖稱奇。
夏依寧很緊張,她就靠在宣靜宸左邊,眼看著一團不知打哪兒來的火球果然朝她們的方向落下來。
她閉起眼楮,不管不顧的把宣靜宸往旁邊一堆,自己生生受了那火球,也不知道是身子的哪個部分在痛,她歪倒了下去,耳邊听到此起彼落的尖叫聲——?
「有人讓煙火炸到了!」
「快來人幫忙啊!」
夏依寧眼前模糊,好像有很多人圍著她,要看她的傷勢,最後有個人蹲在她身畔,頭頂上的煙花還在漫天綻放。
失去意識前,她努力睜開眼,看到了宣景煜那張眉目英挺的面孔,她松懈下來,露出放心的笑容,微微抬手想模他的臉,「終于再見面了……」
宣景煜鎖著眉峰,他確定自己不識得眼前的姑娘,她說的這句話是何意思?她識得他嗎?
「哥哥,怎麼辦?她會不會死?是她推開我,我才沒被炸傷的……」宣靜宸急得都哭了。
宣靜霞也看得清楚,那火球原是直直朝著妹妹而來,當下她驚呆了,根本不知該如何反應,沒想到有人在眨眼間推開了妹妹。
「別胡說,她不會有事!」
宣景煜迅速抱起夏依寧往舷側而去,那里有小舟可接應去岸邊。
甲板上的人都看見了這場意外,紛紛自動讓出了路,宣家兩位小姐和她們的丫鬟也連忙跟上去。
夏依寧並沒有真正的昏死過去,她知道宣景煜抱著她,她一點都不怕,宣家不只在寧州富甲一方,在京城的勢力也很大,肯定能有法子治好她。
現在,她只想在他懷里多待一會兒,感受他的體溫,感受他說話時呼出來的熱氣,感受他是真真實實的活著,不是冰冷的尸首,不是死無全尸的孤魂野鬼,他穿著暗繡盤錦的常服真是好看,不是那白蒼蒼的囚服……
思及此,夏依寧喜悅又心痛,淚水從她眼角滑落。
宣景煜已抱她上了小舟,見狀,為她拭去了淚,柔聲道︰「姑娘,是不是很痛?再忍一會兒,很快就會有大夫為你診治。」
他低沉有力的嗓音近在耳畔,夏依寧貪心的想看看他,明知道再見他,她會多激動,這份激動還有可能會泄露她重生的秘密,可她還是鼓起勇氣睜開了眼眸。
宣景煜一愣。怎麼回事?這雙濕潤的眼眸怎麼飽含情感地瞅著自己?這姑娘當真識得他嗎?
她的眼神太過不尋常,宣景煜禁不住問道︰「姑娘是否識得宣某?」
夏依寧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慢慢閉起了眼,在心中嘆息,曾經相識,可是但願不曾相識,如此他便不會受到傷害。
宣景煜這才暗道自己真是糊涂,她哪里是識得他,明分是痛迷糊的,將他錯認為認識的人。
登上小舟時,他便已吩咐船夫劃快一點,這會兒已到了岸邊,一等船夫撐篙近岸,他便抱著她躍上岸,岸邊,宣家大總管宣仲元已接獲消息備了馬車在候著,一見主子,連忙開了車門。
頃刻間,馬車在圍觀人群的注視和議論紛紛下,匆匆朝醫館而去。
「太和堂」是京城最負盛名的醫館,孟大夫曾是宮中御醫,尋常人他還不看診,宣景煜自然不是尋常人,听聞他送來的姑娘是被工部特制的煙火所誤傷,他更不敢等閑視之,這事涉及了工部的失誤,官府肯定會來查問。
孟大夫要為夏依寧敷藥包扎,留了小藥童在側,讓其余人都出去,宣景煜在房外,緊鎖眉峰,憂心不已。
宣仲元上前寬慰道︰「少爺放寬心,孟大夫有不少宮里秘制膏藥,肯定能治好那位姑娘。」
宣景煜依然沒有松開眉心。「打听到是哪家小姐了嗎?」
宣仲元搖了搖頭。「派出去的人都尚未回報。」見主子抿唇不語,他又道︰「今夜畫舫上有近千人,非一時半刻能打听到這位姑娘的來歷,老奴見這位姑娘的穿著打扮不似下人,人不見了,家里肯定要尋,到時自然會有眉目。」
宣景煜也知道這個道理,只不過她一個姑娘家,若醒來見到身邊有家人在旁,也會安心些。
宣仲元見主子如此,便又吩咐下去,讓宣恭、宣暢他們從京城宣家莊的人手里再調派五十人去畫舫周邊打听消息,因那畫舫他們不能隨意登上,只能如此做了。
沒一盞茶功夫,太和堂前一前一後又匆匆來了兩輛豪華大馬車,前頭馬車下來的是宣靜霞、宣靜宸姊妹,後到的則是宣家主母陸氏和貼身丫鬟紅葉。
陸氏今日也一同來京城了,主要是為了拜訪幾個親戚,且她嫌燈會人多並沒有去,此時是听聞了消息,從宣家位在京城的宅邸「宣園」過來的。
宣靜霞、宣靜宸進到堂中,還沒與兄長宣景煜說上話,陸氏便進來了。
「靜宸……」陸氏臉色蒼白,見到好端端的宣靜宸,她腿一軟。
「娘!」宣景煜、宣靜霞、宣靜宸忙扶住她。
陸氏拉著宣靜宸上上下下地直看。「嚇死我了,靜宸沒事吧?我听聞煙火往你身上飛,一時嚇得魂飛魄散,一路上都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下人向她稟報時,只急急忙忙地道煙火飛到二小姐身上。
宣靜宸臉上淚痕未干,听見陸氏的話又哭了出來。「女兒沒事,一個素不相識的姑娘替女兒擋了災難,女兒好怕,若那姑娘若有個不測該如何是好?」
「什麼?」陸氏嚇了一大跳,倏地看向兒子。「景煜,靜宸說的可是真的?有人替靜宸擋了煙火?」
宣景煜點了點頭。「孟大夫正在診治。」
「怎麼會有這種事?」陸氏喃喃道︰「老天可要保佑那姑娘平安無事才好。」
伙計知道他們是宣家人,上來奉茶,但沒人有心情喝茶,都不安的在等待結果,過了半個時辰,孟大夫總算出來了,幾個人齊齊圍上前去。
宣景煜沉聲問道︰「孟大夫,那姑娘傷勢如何?」
孟大夫道︰「炸得皮開肉綻,傷得極重。」
聞言,幾個人心都是一沉,宣靜宸更是不安極了,想到那陌生的姑娘半邊脖頸染了血躺在甲板上的模樣,這都是為了救她……
孟大夫又道︰「煙火傷到肩處,許多細碎煙火炸到肉里,要將那細碎煙火夾出,方可敷藥,因此用了許久功夫,幸好姑娘堅強,盡管額頭都迸出冷汗了,卻忍著痛,未曾喊痛一聲,實在難得。」
宣景煜听到了要點。「您是說,她已經醒過來了?」
孟大夫點了點頭。「一會兒你們可以去看看她。」
宣靜霞心細,問道︰「大夫,那位姑娘的傷處可會留疤?」
孟大夫一挑眉。「這是自然,傷勢極為嚴重,十之八九會留下疤痕,即便再好的傷藥也難以復原,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老朽適才已對姑娘說過了,但她面色平靜,似乎早已料到,還開口向老朽道謝。」
宣靜宸暗叫一聲慚愧,換作是她,一听說會在身上留下難看的疤痕,不哭得死去活來才怪,日後她要學那姑娘,堅強一點。
孟大夫吩咐藥童去煎藥,宣家人則去診室。
宣靜宸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頭,打起簾子前,她緊張的清了清喉嚨,問道︰「姊姊,我、我是你救了的那個人,我能進去看看你嗎?」
夏依寧早做好了準備,柔聲道︰「進來吧!」
她是傷得很重,比她預期的還要重,但她覺得越重越好,如此才能「恩重如山」,一次就收買了宣家所有人的心。
宣靜宸打起簾子進去,繞過屏風,蓮步慢了下來,她側邊是宣靜霞,後面跟著陸氏,宣景煜因為男女大防沒有進來。
夏依寧透過屏風的碧紗,見到前世故人一一出現眼前,她心中盈滿了難以言喻的激動,她再度告訴自己,這一世,這些人一定都要好好的。
「姊姊……」宣靜宸走到床邊,見她衣上沾染了大量血漬,淚水又掉了下來,她鄭重地朝她施禮。「多謝姊姊的救命之恩,我真不知要如何才能回報姊姊這份恩情,你我素不相識,姊姊卻為我擋此大難……」
夏依寧卻是對她展顏一笑。「你呀,可要給我做件漂亮衣裳,像你身上這件一樣漂亮。」
她的語氣就像兩人十分熟識般親昵,听著沒有絲毫違和之感。
前世,雖然夏依嬛對夫家人都極為冷淡,但宣家人卻對夏家陪嫁過去的下人都極好,像是陸氏從未苛刻過他們的月銀,即便夏依嬛做出再出格的事,宣家人也不曾遷怒于他們。
「啊?」宣靜宸一愣。「姊姊的意思是……」
夏依寧瞅瞅自己,半真半假地道︰「喏,你瞧,我的衣裳都沾了血,還破了洞,肯定是不能穿了,沒有一件漂亮衣裳,我如何走出去呀?」
宣靜宸這才知道她在說笑,陸氏卻已意會過來,她走上前,微笑道︰「姑娘貴姓?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家人肯定著急,若知姑娘本家,我們好派人通知一聲。」
夏依寧規規矩矩地道︰「多謝您了,我姓夏,馨州夏家,目前在四合胡同的程家做客,勞煩您派個人到程家說一聲,找程家大姑娘,請她派人到這里來接二表妹即可。」
陸氏心中一動。「馨州夏家?可是夏正泰夏老爺府上?」
夏依寧自然要做驚訝狀了。「正是。」
宣靜宸驚呼了一聲,嘴快道︰「我哥哥正和貴府的大姑娘在議親!」
「你這丫頭莫要胡說。」陸氏笑瞋了宣靜宸一眼,又溫言謙和地對夏依寧道︰「也說不上議親,還沒正式請媒人到府上呢,听聞大姑娘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且又知書達禮,秀外慧中,也不知是否能中意我家兒郎。」
夏依寧這時怎麼也要掙扎著坐起來。「那麼……您是宣夫人?」
陸氏知曉她要起身問安,連忙摁住了她。「快別動了,你的傷處才剛包扎好,這一動,若再有個差池,可怎麼得了?」
「我娘說的極是,姑娘萬萬不可坐起,牽動傷口可不好了。」宣靜霞眼也不眨地瞅著她,像是想要看出什麼子丑寅卯來,最後只是問道︰「姑娘可是夏家二姑娘,閨名夏依寧?」
她們家有意和夏家結親,自然該打听的都打听過了,知道夏家有三位公子、三位小姐,大少爺夏展飛、二少爺夏展揚是嫡出,小少爺夏展鈺是庶出,她兄長要議親的大姑娘夏依嬛是嫡出,二姑娘夏依寧、三姑娘夏依媜是庶出,夏家主母程氏的娘家在京城,便是那四合胡同的程家。
夏依寧還未回答,便听到一陣嗚咽哭聲由遠而近,眾人一愣,緊接著又傳來簾子叫人打起的聲音,屏風後頭一下子進來許多丫鬟婆子。
「小姐!」雨嘉第一個奔到床前,一雙眼楮早哭紅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應該寸步不離的跟著小姐才是!」
夏依寧見到同來的還有夏家候在岸邊的李嬤嬤和管事夏福的媳婦兒方氏,另外四個是她院子里的二等小丫鬟。
這回她們姊妹來京城,程氏很是慎重,派了府里的二等管事夏福領著護院十人護送,還有李嬤嬤、吳嬤嬤,夏依嬛那里跟來了水嫣,也一樣另有四個二等丫鬟隨行伺候。
她思忖著,她出了這麼大的事,人在醫館躺著,卻沒見到夏福和吳嬤嬤,可見得他們正在焦頭爛額的找夏依嬛,夏依嬛應是成事了……
「老奴該死!」李嬤嬤誠惶誠恐,「明明見著甲板上出了事,也見著有人抱著傷者上了岸,乘了馬車離去,可就沒想到是二小姐,真是罪該萬死!」
這次他們陪同兩位小姐來花燈會,卻出了這樣的事,雖然事情是在畫舫上發生的,可他們還是得擔個照顧不周的罪名。
陸氏見這些下人如此緊張,想到外頭都說夏家主母待庶子庶女極為寬和,想來傳聞都是真的。
「是我自個兒不小心,怎麼能怪嬤嬤?」夏依寧溫言道︰「回頭我跟母親說,母親一向明理,肯定不會怪罪的,嬤嬤就快別自責了。」
陸氏暗暗贊了聲,這女孩兒怎麼說的話如此好听,態度如此從容,又如此善解人意,她打從心里喜歡。
互相介紹一番後,陸氏請他們到宣園去休息。
李嬤嬤卻很是為難的樣子。「多謝夫人一番好意,不過我們人多,這兩日在我家夫人的娘家府上做客,就不叨擾夫人了。」其實她是有話急著要向夏依寧稟告。
陸氏見李嬤嬤一臉焦急,知曉她們主僕有話要說,轉念一想,夏依寧傷得如此重,為了養傷,一定會暫時留在京里,明日再去程家拜訪問候也可,她們在這兒反而叨擾了她歇息,母女三人便告辭了。
果然,宣家人一走,李嬤嬤便哭喪著臉道︰「不好了!二小姐,大小姐不見了,怎麼找都找不到人!」花燈會都結束了,眾人都從畫舫下來了,但大小姐沒去和他們會合,找到表小姐,也說不見大小姐,夏福和吳嬤嬤帶著人分頭去找了,真是快急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