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侯府。
寧安侯老夫人啪地一下將茶盞給摔在了地上,「好一個李家,好一個李靜茹,真是該死!」
「娘。」
一道清冷的聲音緩緩地響起,寧安侯老夫人看著那站在門口的高大身影,眼淚倏地一下便流了下來,「我的兒啊,你怎麼來了?」
「娘為何如此生氣?」白子霆徐步走來,走到門坎的時候,腳一抬,輕松地越過,若不是看他的雙眼無神,幾乎沒有人相信他看不見。
自從老寧安侯去世之後,偌大的寧安侯府只有寧安侯老夫人一個人撐著,可她從來不覺得撐得累,因為她的兒子很優秀,一個能頂人家的三個兒子,可她這麼優秀的兒子就因為飛來的橫禍而傷了眼楮,而他不過就是傷了眼楮,卻被那李家大小姐給嫌棄。
一想到當初是她一定要兒子訂婚,結果訂了這麼一個品行不端的女子。想到這里,寧安侯老夫人的心都疼了,幸好沒真的那李家大小姐娶回來。
「娘?」白子霆並未催促寧安侯老夫人,語氣平穩地喊了一聲。
「我跟你說,你切勿生氣,知道嗎?」寧安侯老夫人顫著聲音說。
「娘說吧。」白子霆平靜地說。
「那李家竟然想要退婚。」寧安侯老夫人惡狠狠地說。
白子霆安安靜靜地坐在那,俊美無儔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不想移開眼晴。
寧安侯老夫人耍狠地說︰「我兒不用擔心,如今你是為了救駕受傷,皇上對你格外看重,他們李家想退親……」
「娘,既然他們想退親便退親吧。」
寧安侯老夫人的眼楮吃驚地落在白子霆的身上,只見他唇角微揚,心情極好的樣子,一點也沒有因被退親一事而萎靡,「你不氣?」
「有什麼好氣的?」白子霆淺淺一笑,吐出四個字,「求之不得。」
寧安侯老夫人的眼楮一亮,「好,說得好,他們李家算哪根蔥?要退便退。」她的眼中閃過一抹冷意,即便是退婚,她也絕對不會讓李家全身而退,這樣折辱她的兒子,她也不會讓李靜茹好過。
白子霆悠然地站起來,「娘,這些瑣事你便不用太煩惱了,兒子先回去了。」
寧安侯老夫人點點頭,「回去好好歇著,太醫交代的藥還是要喝。」
白子霆一頓,隨即說道︰「是。」
李府小祠堂。
「二小姐,大小姐真的退婚了!」珍珠在小祠堂的門口,語氣郁悶地說。
李靜宴剛禮佛完,慢慢地從小祠堂里走出來,听到珍珠的話,臉色不變地頷首,「這倒是如她所願了。」
「真是太不要臉了,憑什麼寧安侯傷了眼楮,他們就要退親,而舒家少爺死了,卻還要你給他守寡?」珍珠生氣地跺腳,恨不得身下就是那些可恥的人,一腳踩死他們。
李靜宴垂眸,「珍珠,知足吧,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珍珠低著頭,好半晌才抬起了頭,看了看四周沒有人,偷偷地湊到李靜宴的耳邊,「二小姐,我們之前做的繡品賣了,賺了六兩銀子,你想吃什麼?奴婢去買給你。」
李靜宴的心中苦澀難忍,不過是六兩銀子就讓珍珠這般開懷。她故作不悅地說︰「有了銀子就想亂花,你這個丫頭。」
「二小姐。」珍珠不依地看她。
「銀子存著先,至于想吃什麼,外面做的糕點有本小姐做的好吃?」李靜宴笑著說。珍珠眼楮一亮,「自然是比不上的。」兩手拍了拍,「二小姐,你要做糕點?」
「是啊,我想做些菊花糕給祖母吃。」李靜宴溫和地說︰「當然不會忘記你喜歡吃的玫瑰糕了。」
珍珠夸張地吞了吞口水,「好、好。」
李靜宴笑著搖搖頭,隨即看向天空,幽幽地嘆了一句,道︰「天好藍。」
珍珠一怔,還未說話,李靜宴便已經緩緩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了。
珍珠心里沉重。自從二小姐要守望門寡開始,這便意味著二小姐以後的日子便局限在李家,甚至在李家,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歡迎二小姐去的。除了二小姐自己的院子、祠堂之外,唯有李老夫人的院子是歡迎二小姐的,其他的地方沒有人會面帶微笑歡迎二小姐。
如果二老爺、二夫人沒有意外去世,二小姐不會這樣的淒苦,珍珠在心里祈禱,希望二小姐以後能開開心心,再也不被這些人欺負。
「侯爺,如今李二小姐便日日在府中,每日都去祠堂禮佛。」木易輕聲說道。
「嗯。」白子霆捧著茶盞慢慢地噶著茶,「還有呢?」
木易想了想,「前幾日二小姐還做了糕點,二小姐似乎很喜歡做這些吃的。」微頓,「還有二小姐身邊的丫鬟出了一趟門,賣了繡品賺銀子。」
最後一句話木易說得很輕,可白子霆的听力格外的好,木易那樣輕的聲音他也听清楚了,捧著茶盞的手不禁用力,「這麼說,她的處境不好?」
木易如今知道侯爺對那位李二小姐有多重視,特意地仔細打听過了,「侯爺,二小姐目前住在李家最靠近祠堂的小院子里,身邊就一個叫珍珠的丫鬟,還有一個粗使婆子干雜活,月錢是四兩,平日用的膳食皆是素菜,每日待著的地方不是祠堂便是她的小院子,偶爾去李老夫人那里坐一坐。只是李老夫人年紀大了,也沒什麼精力,即便是有心要護著二小姐,只怕力不從心。」
木易一口氣說完之後,緩緩地抬起腦袋看了一眼白子霆,白子霆正安靜地坐在那,一動也不動,臉色陰沉。
「好一個李家。」白子霆冷冷地說著。
木易又道??「老夫人動手了。」他說的是寧安侯老夫人。
白子霆抿了抿唇,「做了什麼?」
「說李家忘恩負義,在這個時候退親,這些話已經在金陵城里傳開了。」
白子霆輕笑,「娘到底還是心太軟了。木易,你再火上加油一番,便說老夫人到底如何心善,讓李家退了親。」
木易微怔,怎麼不趁機說那李家有多可惡呢?他靈機一動,是了,宣揚了老夫人的好名聲,不就是在詆毀李家的可惡嗎?侯爺雖然傷了眼楮,可心還是如以前般七竅玲瓏呢。
「你去辦吧。」白子霆吩咐道。
木易恭敬地退下。
不多時一個丫鬟端著一旁糕點進來,軟著嗓子,「侯爺,老夫人那吩咐紫鵑端了你最愛吃的綠豆糕過來。」
白子霆面無表情,唇角微抿,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心情不好的表現。
那名叫紫鵑的丫鬟將糕點放在了白子霆旁邊的桌子上,一股濃郁的胭脂味鑽入白子霆的鼻尖,興許是眼楮看不見的關系,他的听覺以及嗅覺格外的敏銳,一抹冷然躍上他的眉眼。
紫鵑滿臉羞澀地松開手中的瓷盤,腳下一扭,哎喲的一聲便想往白子霆的身上靠去,府里不少心思活躍的丫鬟都在打主意了,如今侯爺的眼楮看不見,此時不趁虛而入,更待何時?
可是紫鵲還沒有踫到白子霆的衣袖,整個人突然被一道力道給打出去,隨著她一聲嬌呼,下一刻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噗嗤一聲,口吐血沫子,躺在了門邊。
「發生什麼事情了?」一名大丫鬟跑了過來,看到紫鵑淒慘的模樣,臉色一白,再抬頭往里看去,侯爺正慢條斯理地喝著茶,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大丫鬟一下跪在了地上,「侯、侯爺。」
「紫鵑以下犯上。」白子霆隨手一揮,手邊裝著綠豆糕的瓷盤落地,發出一聲響,「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大丫鬟吞了吞口水,二十大板打下去,不死也殘。她顫抖著聲音,「是,奴、奴婢知道了。」
「拉到院子前打,讓下人記住侯府的規矩。」白子霆語氣陰森地說。
「是。」大丫鬟顫抖地應道,立刻喊了婆子過來將紫鵑拉到了院子前。當著所有下人的面,紫鵑被打得體無完膚。
白子霆恍若沒有听見紫鵑的慘叫聲,他輕哼了一聲,眼角猶帶著一絲陰鷙。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往他頭上爬。
這一曰寧安侯府的氣氛特別的低沉,紫鵑被打得半死不活,半夜里噎氣死了,隔日就把尸體裹了一張草席,往土坑里一埋了事。
從這一天起,寧安侯府所有人都知道,侯爺的脾性一時間變得陰森森,平日伺候他的人分外的小心,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寧安侯因傷了眼而壞了脾氣的流言不脛而走。
這個流言原本讓行情不算差的白子霆意外地臭了名聲,令原本想與寧安侯府扯上關系的人看到白子霆都倒退三步,絲毫不敢跟白子霆攀談。而寧安侯老夫人本想盡快為白子霆說親的打算也落空了,她老人家怎麼也鬧不明白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