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隔天,裴心妍沒什麼心思休息,早早便去了公司。只不過當她一走到位子坐下,就看見桌面上放著一個保溫瓶,打開一看,里面赫然是熱氣氤氳的姜茶。
正巧余珊這時走進辦公室,聞著空氣中甜而不膩的香味,情不自禁地說道︰「好香啊,是什麼味道?」
「這個不是你放在這里的?」話一出口,裴心妍就後悔了,余珊根本不知道她月事來了,很明顯放這個保溫瓶的是另有其人。
裴心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透過玻璃窗看向總裁辦公室,南景瀚此時正坐在辦公桌後面處理著文件,面容平靜,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如何。等等,她干嘛要管他的心情如何?就算她昨晚真的對他很不客氣,那也是因為他胡亂說話才會那樣的,對,她沒有做錯什麼,她不需要愧疚。
「不是我啦,我才剛到公司而已。」
余珊的聲音將裴心妍的視線拉了回來。她清了清嗓音,若無其事地應了聲,「我知道了。」
「話說,心妍姐,是誰煮給你的紅糖姜茶啊?」余珊很好奇。
「昨天讓你整理的資料完成了嗎?」裴心妍話鋒一轉,堪稱峰回路轉,硬生生將余珊的好奇心扼死在月復中。
余珊嘟了嘟嘴,卻又不敢纏著裴心妍問,乖乖地走回座位開始工作。
裴心妍也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拿出文件,卻是一個字也看不下去,瞪著正前方精致可愛的保溫瓶,好想象昨晚一樣,瀟灑地將它丟進垃圾桶里,來個眼不見為淨。
偏偏余珊在這里,她這麼做的話無非是欲蓋彌彰……好吧,裴心妍承認,不只是因為余珊在這里,而是保溫瓶真的很可愛,就這麼被她丟掉的話太浪費了。可是她的心底又有個可惡的聲音冒出來,不只是因為這樣而已,而且因為這是某個人親手煮的姜茶,她舍不得倒掉。
啊……裴心妍懊惱地擰著眉頭,有種想要抓頭發的沖動,這是她煩躁時的標準動作,但幸好她的理智沒有完全走失,不然看到她那個樣子,余珊一定以為她瘋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裴心妍拒絕了余珊約她一起出去吃飯的邀請,只讓余珊幫忙帶份便當回來,因為她的小月復還是很不舒服,雖然沒有昨天痛得那麼厲害,但她只想靜靜地待著,哪也不想去。
不多時,辦公室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裴心妍以為是余珊回來了,頭也不抬地問道︰「這麼快?」
「為什麼不喝?」南景瀚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辦公室里。
裴心妍正在寫字的筆尖一頓,她倏地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南總裁有什麼事?」
又是這一句,好像他沒事就不能出現在她面前一樣。南景瀚苦笑,邁開步伐朝她走去,最後在她的辦公桌前站定,指著那一杯保溫瓶,再一次問︰「為什麼不把這個喝了?」
原來真的是他。雖然早就猜到是他,但親耳听他承認,她的心情更加復雜了。不過,想到昨晚的事情,裴心妍覺得她確實欠他一句謝謝,雖然她一百個不願被他看到她那麼狼狽的模樣,但事已至此,懊惱也于事無補。
「昨天謝謝你。」裴心研的語氣客套又生疏。
「我以為你會說對不起。」
裴心妍知道南景瀚指的是她之前倒掉姜茶的事情,她吸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我還是那一句,不要再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為什麼你連一次機會也不肯給我,就判了我死刑?」南景瀚語氣悲痛地道。
「不。」她倏地抬頭,朝他輕輕一笑,只是那笑卻比哭還要難看,「是你自己判了自己死刑。」
「你就那麼恨我?」
「我不恨你。」裴心研頓了下,接著丟出一句足以置他于死地的話,「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情緒了。」
聞言,南景瀚只覺得他在剎那間掉入了冰窖一般,覺得冷,由頭到腳的冷,「心妍……」
裴心妍轉了下眸子,沒有繼續直視他的雙眼,他的眼中彷佛藏了千萬種情緒般,太復雜,她沒有勇氣深究,「再說了,我只是暫時到這里工作而已,案子一結束,我就會離開,我們會回到過去那十年的狀態,不聯絡、不來往,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一樣。」
「不!」南景瀚低吼一聲,「就算你現在沒有辦法馬上接受我,難道你連做朋友的機會都不願給我嗎?」
「有必要嗎?」她反問,接著冷冷一笑,「再說了,如果你曾經被一個人傷得很深、很重的話,你也不會再想和那個人有任何瓜葛的。」
裴心妍的話,讓南景瀚的心口緊縮,像是瞬間有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他的心髒一般,疼得他渾身發冷。
「心妍,我很抱歉當年不告而別,但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裴心妍嘲諷的勾起唇,「我不知道有什麼苦衷是不可以兩個人一起面對、一起克服的。」
裴心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厭倦了我,而又找不到什麼分手的理由,所以干脆不告而別。」
「不是不是不是。」南景瀚一連說了三個不是,口氣又氣又急,「心妍,我沒有厭倦你,我永遠不可能厭倦你。」
裴心妍不語,勾唇冷冷一笑。
「我會離開,是因為當時的自己太年輕,沒有足夠的與爺爺抗衡,所以為了保護你,我不得不選擇听從爺爺的安排離開。」南景瀚緩緩道出自己當年離開的原因。
「保護我?」裴心妍嗤笑,「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你必須相信我,因為我說的是事實。」
「事實就是你不告而別,你拋棄了我。」
「心妍,被拋棄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南景瀚看著她,眼神充滿了悲痛。
「你……」胡說八道。
裴心妍正想反駁,便听見南景瀚的聲音悠悠響起,「我不知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見我時,我身邊的那些黑衣人?他們是我爺爺的人,是我爺爺派來勸我回美國的人,但當時被我拒絕了。」
說到這里,南景瀚頓了一下,看著她的雙眸染滿了沉痛與遺憾,像一塊磁鐵一般,讓裴心妍移不開雙目,耳邊听見他繼續說道︰「可是就在我們交往沒多久,我的爺爺突然有一天出現在我眼前,要我跟他回美國,他還威脅我,如果我不乖乖跟他去美國,他會毀了你。」所以他最後妥協了,跟爺爺回了美國?裴心妍愣愣地听著,感覺這一切都跟小說情節一樣好不真實,「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麼軟弱。」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他的手段,而且……」南景瀚看著她,眼里充滿了深情,「我無法忍受你因為我受到絲毫傷害。」
「可是最後傷害我的人卻是你自己。」裴心妍苦笑道。
「我很抱歉,心妍,我真的好恨我自己,如果我當時足夠強大的話,我就可以保護你了。」
「如果只是因為這樣,你完全可以聯系我,將真相告訴我。」裴心妍不知自己該不該相信他。
听了她的話,南景瀚臉上的表情變得痛苦,「我曾經那麼做過,可是你不願意接我的電話,不是嗎?」
她不願意接他的電話?裴心妍皺著眉,有些听不懂他在說什麼了,「你在說什麼,你什麼時候打過電話給我?」
「在我去美國的第二個月,我後悔自己不該那麼輕易妥協,我應該堅持和你在一起的,就算我們不能馬上在一起,我也希望你可以等我,所以我打了一通國際長途電話給你,但卻沒有一次成功听到你的聲音。」南景瀚扯了扯嘴唇,露出自嘲的苦笑,「而且不只听不到你的聲音,我還回來找過你,可是那時候你已經搬家了。」
「你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嗎?」裴心妍呆望著他,心情變得很復雜。如果他所說的全都是真的,那麼這十年,她不是錯怪他了嗎?
「如果我要騙你,我根本不需要……」
他話說到一半,辦公室突然有人闖了進來。
「心妍姐,我給你……」闖進來的余珊見到現場還有著第三個人,聲音頓時被吞了回去。
裴心妍驚了一下,連忙從位子上起身,走向余珊。
「心妍姐,那個,我……」余珊指了指門口,暗示需不需要先回避,因為她感覺得出來南大總裁好像很不高興被打斷的樣子呢。嗚,她真不是故意的啊。想了想,余珊覺得自己還是暫時回避一下比較好,便放便當後,道︰「我突然覺得好渴,我先去倒杯水。」說著,她拿著自己的杯子一溜煙跑掉了。
辦公室里頓時又剩下裴心妍和南景瀚兩個人。
裴心妍此時腦子里亂糟糟一片,為了不讓南景瀚繼續剛才的話題,她拿出余珊帶回來的便當,佯裝若無其事地吃著,卻如同嚼蠟一般,毫無味道。
而南景瀚見她一副逃避的樣子,也沒有再逼她,只是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留下一句話就離開了,「下班等我,我們之間必須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