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盯住她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異芒,薄唇勾起了似有若無的邪笑。
「有點意思。」看來是個聰明的小子,他撿到一個有趣的奴隸。
他伸手將布拿過來,包住自己受傷的月復部,暫時血止住,接著又從腰間拿下一塊玉牌遞給她。
「把這東西放到尸體上。」
這是塊上好的白玉,玉質晶瑩別透,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她不明白軒轅祁為何這麼做,卻聰明的知道不能多問,這舉動必定有他的用意。她接過玉牌,放到女奴身上,然後回來扶起他。
尚未踏出一步,他卻突然一手環住她的腰,力道收攏,在她驚異之下,驀地騰空而起,幾個跳躍,將她一塊帶上樹梢,沒入了濃密的樹葉里。
安玲瓏瞪大眼。這男人不由分說,突然就這麼帶著她施展輕功,跳到樹上,害她的心髒差點跳出來。
她雖然跟著師父練過一些拳腳,卻不會輕功,之前能夠打暈官兵,勝在出其不意和運氣。
「抓緊,如果泄漏了行蹤。我就先殺了你。」他嚴厲警告。
安玲瓏連懼高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緊緊抱住他不敢亂動,因為這時候她也听到下面的腳步聲,這才明白他突然的舉動是因為有人尋來了。
也虧他耳目靈敏,探得先機,又幸而他們藏身的地方長滿茂密的樹葉,剛好足以遮住他們兩人,卻又能讓他們可以看清下頭的情況。
安玲瓏看清了那些人,正是那群把人當獵物來殺的官兵,一共九人,還帶著獵犬。
安玲瓏緊繃著神經。這些人是來找她的,幸好女奴尸身上的血腥味夠重,正好可以掩蓋住他們的氣味,否則就算藏在樹上,也定會被獵狗靈敏的嗅覺給找到。「嘻,這家伙挺有一套的。」
安玲瓏瞪大眼,何關那雙妖魅的眼楮就出現在他們面前,她吃驚的看看何關,接著又偷偷瞄向軒轅祁。
「放心吧,能看到我和听到我的只有你。」
安玲瓏開口想說什麼,但隨即又閉上嘴,她不能出聲,只能對何關干瞪眼。何關彷佛知道她要說什麼,邪氣地笑了。
「他保持體力,就是為了預防敵人找來,否則他現在連帶你上樹的力氣都沒有。」
是嗎?她用眼神質疑他。
「你用女尸掩蓋血跡的表現,已經入了他的眼,他只是嘴上說說,不會真殺了你。」
何關說完,便饒有興味的打量軒轅祁,甚至還在他面前繞來繞去,正如同他所說的,只有她能看到他、听到他,軒轅祁完全沒發現自己正被一雙妖眼盯著。「你眼光不錯,跟著這男人是對的。」安玲瓏嘴角微勾,心想太好了,她當機立斷認軒轅祁為自己的主人,便是看上他的權勢。
「因為這家伙心狠手辣,聰明狡猾又心機深沉,誰敢跟他作對,最後肯定慘死在他手上。」
安玲瓏听得雙眼一瞪。怎麼這話听起來不像在贊她眼光好,倒像是在咒她死?不過她現在沒空理會何關,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穩住自己的身子,千萬別掉下去。
「咦?這里有塊玉?」
下頭一名官員發現了女奴身上的玉牌,撿起來一看,不由得驚呼。
「你們看,這塊玉……嘶——有些眼熟哪。」
另一人將玉牌接過,也研究了起來,突然驚呼道︰「這是左督衛軍的虎令牌!」
「沒錯,這的確是左督衛軍的虎令牌。」
所謂虎令牌,是左督衛軍用來號令官兵的玉牌,為統領大人所有,玉牌上頭雕了只虎,故稱虎令牌。中督衛軍則是鷹令啤,右督衛軍是狼令牌。
他們隸屠于右督衛軍,向來與左督衛軍不合,如今撿到了虎令牌,自是高興。左統領大人居然丟了虎令牌,還讓他們撿到,等于是抓到左督衛軍的把柄,若在皇上那兒告上一狀,必能讓左統領大人吃不完兜著走。
正當他們拿著虎令牌,打算交給右統領大人邀功時,另一群蒙面黑衣人出現了,兩方人馬在此踫上。
「你們是誰?」右督衛軍其中一人喝問。
那群黑衣人一見他手上的虎令牌,突然二話不說,撥刀朝他們攻擊,一場殺戮立時興起。
安玲瓏看呆了,她萬萬沒想到兩方人馬會打起來,那群不知身分的黑衣人顯然就是軒轅祁的敵人,一方是追殺她的人,另一方是追殺軒轅祁的神秘人,居然就這麼互相砍殺。
「嘻,利用虎令牌引禍到他人身上,挑起兩方人馬的廝殺,這家伙果然很有一套,我喜歡。」
何關說的話令安玲瓏瞬間恍然大悟,終于明白軒轅祁叫她把玉牌放在尸體上的用意了。
她忍不住轉頭看向他,同時那雙精隼銳目也瞄向她,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在他冰冷如刀的視線下,她趕忙低下頭,無法直視他的眼。這男人果然厲害,好似能看透一切,她回想起京中百姓談起軒轅祁,人人聞之色交,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不過靈機一動,搬了個尸體過來,這男人便輕易想出這條借刀殺人之計,恁地狠毒。
她再度偷偷瞄向一旁的男人,他正噙著冷笑,一雙眼嗜血的看著下頭的廝殺,那笑如睥睨的死神在等著取人魂魄,無端讓人打了個冷顫。
獵殺的人成了別人獵殺的對象,當他們一個個倒下,不是斷手斷腳,就是腰斬,死傷淒厲駭人。當人數越來越少時,她身旁的軒轅祁有了動靜,他猛然跳下,一刀揮下,勢如雷霆,便是兩顆頭顱分家。
乘其不意,攻其不備,下刀快狠準,沒有多余的動作,刀刀致命,直到最後一人死在他的刀下,適才還激戰的兩方如今尸橫地上,只剩他一人還昂揚挺立。安玲瓏臉色蒼白,唇瓣緊閉,直到親眼所見,才深深意識到這男人的可怕。軒轅祁收回虎令牌,接著突然抬頭,陰冷的視線穿過樹葉縫隙,直直鎖住她。
這一眼,又在她冷靜的心頭掀起一波駭浪。
他不會連她也想滅口吧?
這時何關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
「看到沒,本公子說的沒錯吧,這男人心狠手辣,聰明狡猾又心機深沉,你真是跟了一個好男人。」
安玲瓏被軒轅祁盯得發毛,這時候實在沒有心情說笑。
「人都死了,他會不會覺得我沒有利用價值而想殺我?」她偷偷問何關。
「放心吧。」
她松了口氣,誰知何關又補了一句。
「不管你死幾次,我都可以讓你復活。」
她突然很想試試,用手指去插那雙愛說風涼話的妖眼,感覺一定很解氣。
「還不下來?」軒轅祁在下頭冷冷的命令。
安玲瓏在心中叫苦。下去是受死還是活?她還真猶豫。
不過她又想到,軒轅祁若真要殺她,她躲在樹上也沒用,何況眼妖說了會護她,還是下去吧。
她以前爬過樹,所以慢慢爬下去還是難不倒她的,她腳一落地,吊著一顆心,來到軒轅祁面前,卑微恭敬地喊道——
「主人。」
突然,她感到肩上一重,竟是軒轅祁壓了過來,她一時撐不住,被他整個人壓倒在地。
「主人?」安玲瓏吃驚的搖著他,發現他沒反應,竟是昏了過去。
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從軒轅祁身下爬出來。這男人實在太重了,他現在暈了過去,憑她的力氣根本搬不動他,得找工具才行。
她拾起一柄刀,在附近尋了又尋,最後選定其中一根枝葉茂密的樹枝,將它砍下來,拖到軒轅祁身邊,接著又去拆那些死尸的腰帶,綁在樹枝另一頭,臨時做成一個附有拉繩的擔架。
她把軒轅祁扶到擔架上,將拉繩背在肩上。因為樹葉減緩了地上的磨擦,總算讓她能夠順利拖動他。在何關的指引下,她把軒轅祁拖到一個隱密的山洞里,一放下他,她立刻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皮袋里有水壺和干糧。」何關說道。
怎麼不早說!安玲瓏瞪了他一眼,接著立刻去翻找皮袋,發現里頭除了有水和曬干的肉片,還有療傷藥。
她趕緊喝了幾口水又塞了幾塊肉片,然後匆匆去看他的傷。
她將他的上衣解開,月復上有一道很長的口子,往下延伸到大腿,看得讓人觸目驚心,她不禁望了昏迷的軒轅祁一眼。
都傷成這樣了,竟還能在最後如猛虎出柙一般斬殺那麼多人,怕是用盡最後一分力氣了吧,難怪會暈過去。
「算他命大,這傷再長一點,他的命根子就沒了。」何關一雙狐媚的眼眸饒有興味的盯著那傷口,嘖嘖稱奇。
「原來他自封了三個穴位,才沒讓血流得那麼快,這一刀沒傷到內腑,也真是僥幸。」
安玲瓏低頭處理著傷口,不管何關說什麼,她都當耳邊風。她得專心處理軒轅祁的傷口,若他死了,她豈不白忙一場,功虧一簀?
「嘖嘖,這男人的身材很結實,你快把他褲子扒開,讓我看看他的小兄弟長什麼樣?」
安玲瓏手一僵,抬頭白了何關一眼,又繼續處理傷口。
「我可是為你好,若是他的命根子少了一截,這可是你的損失哪。」
她有什麼損失?軒轅祁就算成了太監也不干她的事。安玲瓏眼角抖了抖,告訴自己一定要耐著性子,眼妖不是人,所以不能以常理度之。
她從前常居佛寺,跟著師父學習,那時候梅大哥就常偷偷跑去佛寺看她,那時候師父就問梅大哥,可否抽空教她一點醫術?梅大哥欣喜的答應,當時她不明所以,卻知道師父要她跟梅大哥學點醫術必有其用意,沒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場。
她先用水將他的傷口旁邊清理干淨,然後抹上麻沸散和消炎藥,再將他的傷口縫合。為了縫大腿的傷口,她不得不把他的褲腰帶也往下拉,但卻小心翼翼地蓋住那處地方。
「嘻嘻,沒想到你年紀輕輕,性子卻沉穩得很,不慌不躁,面對男人的也面不改色,本公子十分欣賞。」
看了男人的又如何?在奴隸營里,男人的各種污穢模樣,她看得可多,心髒早就練強了;一來她完全沒那個心思,二來她不能讓軒轅祁死,她還得靠他活呢。
忙活了一陣後,她已經盡力,現在就只能祈禱軒轅祁大難不死了。
今日她過得心驚膽跳,又經歷一場砍殺,拖著軒轅祁走了一段路,又幫他療傷,她早已筋疲力盡,繃緊的神經一放松下來,只覺得眼皮沉重。
未來依舊茫然,下一頓不知在哪,軒轅祁昏睡著,能不能活下來還不知道,外頭也不知還有多少敵人在找他們。
她閉上眼,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等睡醒後弄來想辦法,再苦的日子她都捱過去了,總會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