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初夏的日頭雖稱不上赤艷,但經過幾個時辰的操練,眾兵已是大汗淋璃。
待操練結束,大家紛紛月兌去上衣沖涼,直接坐在大樹下乘涼,等著用午膳。
殷淮跟隨著眾人的腳步沖了涼,正準備穿回上衣,到未來岳丈大人的帳內與他以及他的幾名心月復大將研議戰略,卻猛地瞥見一抹美麗身影在他之前先入了帳。
想起心愛的女子,他的心不自覺評評狂跳。
降伏後,他的日子雖然起了急遽的變化,但相對的,想要見心愛的人兒,無須再等每月的初一、十五,更不需要再偷偷模模相見。
不過……他像是想到什麼,攢起了濃眉。
她沒事跑到這全是男人的訓校場來做什麼?
由于小鹿子年紀小,不能跟著上戰場,舉凡與寨中兄弟們有關的事,他總是搶著做,所以這送藥香囊的活兒,自然就落在他身上。
秦思看著小鹿子一走進訓校場,便迅速地將藥香囊分發給正在用午膳的士兵們,她也上前去幫忙,待藥香囊均分發完畢,她才走入帳內,將爹親的分親自交給他。
秦繼遠伸手接過女兒遞來的藥香囊,嘆了口氣道︰「這送藥香囊的事,下不為例。」
他怎會不明白女兒想見心上人的心思?但秦家兵向來以紀律嚴謹、訓練嚴格出名,怎能容許女人家擅入?
小心思被看穿,秦思暗暗吐了吐舌,乖順地行禮。「既然藥香囊已經送到,那思兒先下去了。」
爹親是出了名的嚴苛,她想瞧瞧殷淮是否安好,實在只能用送藥香囊這個理由呀……
退出帳子後,她一雙美眸滴溜溜地轉著,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去找殷淮,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在臨行前偷偷見他一面,順道把藥香囊交給他?
正兀自思索之際,突地感覺到手腕傳來一股力量,下一瞬,她已經被拉到一棵樹後。
「你跑來做什麼?」
縴細的背抵在粗糙的樹干上,她仰著頭看著雙手撐在她兩側、表情壓抑的英俊男子,不禁露出羞澀的甜笑。
收編入秦家兵後,殷淮那雙總是清冷的眸子變得更加炯亮,連白皙的皮膚也曬黑了,整個人越發陽剛,英氣逼人。
「我想你了。」不待他開口,她搶先一步道︰「你明天就要啟程了,之後興許十天半個月沒法兒見面,你可不許念我!」
因為在乎他,她變得柔軟而脆弱,也明白自個兒這跳月兌規範的行為也許會帶給他和爹親困擾,但……只要一想到之後會有一段時日無法見面,她的心便覺煎熬。
就算再剛強的男人,只要瞧見心愛的女子揚起笑弧,聲音軟綿嬌甜地示好,也會化為繞指柔。
他壓低嗓音,柔聲問︰「你沒被你爹訓話吧?」
她搖頭。「爹沒欺負你吧?」
殷淮聞言,險些失笑出聲。「你當你未來夫君是豆腐做的?」
「話可不是這麼說,爹他在軍中可是大魔頭……」
殷淮輕擰她的鼻頭,低笑出聲。「我沒事,我很好,正午的日頭正烈,你快點回去吧!」
秦思眷戀地拽著他的手輕喃。「答應我,千萬要為自己保重,我等你回來。」這難分難舍的情形有些熟悉,猶記得去北方那回,兩人也像這次這般不想分開。
「放心,我會為你保重,順利的話,待我歸來,推算應是在端午前後,你再同高平偷偷師,親手包粽子給我吃?」
之前他們總是偷偷模模地見面,去的地方有限,相處的時間也有限,對彼此的喜好更是知道的不多。
不經意听他這一說,秦思一張粉顏瞬間變得認真無比。「你喜歡吃粽子?」
他望著她,只覺那張小臉讓他的心悸動不已。「我只是想吃你親手做的東西,想跟你一起過節。」
冥王寨的寨眾雖然感情好得像兄弟,但怎麼都不及有個家、有個心愛的人陪在身邊一起過節來得美好。
認定秦思後,想要有個家的感覺越發強烈,也因此他更加期盼能藉未來岳丈大人給的機會,好好地大干一回。
「我可以帶你上東城大街,那兒好吃、好玩、新奇的玩意兒不少……」說到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坦承。「我手拙,除了包扎傷口比較拿手——」
意識到自己在臨行前說了不吉利的話,她趕忙搗住嘴,一臉懊惱地看著他。
不過殷淮卻壓根兒不在意,只是堅定且深情地看著她。「思兒,只要有你在身邊,在哪里或吃什麼都無所謂。相信我,我會好好把握這次機會,許你一個未來,你且耐著性子等我回來。我保證,這一次我會給你幸福,不是眼淚……」
那一次分離後再相見的結果並不好,也成為烙在彼此心底難以抹滅的陰影,因此他會更加珍惜此刻,將他們的未來確實地攢在手心里,再不放手!
殷淮的話讓她心中溢滿甜蜜,感動不已。
她踮高腳尖,雙手環住他強壯的頸子,主動吻住他的唇。
感覺她嬌女敕帶著點蜜味的唇貼上,殷淮心頭一陣騷動,甚至想奪回主權,好好加深這個吻,品嘗她的甜蜜。
但他可沒忘記,他們此刻還在訓校場上。
不過秦思哪里管得了這麼多,太多次的離別讓她對他即將離開的事實抱著極大的不安與恐懼,她深怕再次失去心愛的男子,貪婪而笨拙的硬是要吻他。
殷淮有些啼笑皆非地任她吻著,直到彼此的氣息用罄,才依依不舍地放開相餃的唇瓣,調整紊亂的氣息。
「好了,我該回去了。」待呼吸恢復平順,他抵著她的唇啞聲道。
離情依依,分別在即,秦思卻是怎麼也舍不得放開情郎,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她才由懷里掏出藥香囊親自為他戴上,仰頭對著他道︰「我等你。」
殷淮輕撫她的女敕頰,深深看著她含情的細致眉目,禁不住又俯身吻了她的眉心後,才毅然決然轉身離開。
秦思目送著情郎頎長強壯的背影,想著將有一段時間見不著他,倏地鼻頭一酸,眼淚差點就這麼掉落下來。
但她終究忍住了,為了他們的未來,殷淮勇敢地做出如此重要的決定,所以她也會堅強,等待他凱旋歸來!
翌日,殷淮跟著由秦繼遠組成的精銳騎兵打先鋒,先行上陣會敵,三日的突擊效果立見真章,雖小有損傷,但結果終究沒有讓人失望。
殷淮歸心似箭,沒想到在回京途中,竟然遭遇埋伏。
唯一通往京城的林道上不見人影,但突如其來的漫天箭雨,卻讓幾個騎兵措手不及,紛紛中箭落馬。
追隨秦繼遠作戰多年的路甚武乃是精銳騎兵的主帥,見狀遂揚聲高呼︰「自找掩護!」
話聲一落,騎兵們立刻擺動韁繩,迅速四散開來,以手中的兵器打掉那如雨般的攻勢。
不知過了多久,好不容易擋下箭雨,卻又見到百來名穿著外族兵服的士兵從林間四面八方沖出。
瞬間殺聲四起,本來已圓滿落幕的任務起了變化,林木叢生的郊道頓時成了戰場。
殷淮頭一次隨軍上陣,雖然前幾日的情況凶險,還是讓他們克服了,可他卻沒有料到,這突如其來的埋伏將他們殺得措手不及,為這一場惡戰再度掀開序幕。
他心里感到愧責,這時眼角驀地瞥見一把形似彎月的利刃朝路甚武背心飛擊而去,他不假思索地從馬背上躍起,在空中疾翻了半圈後穩穩落在路甚武身後,順勢踢掉那把彎月利刃。
雖然他與路甚武相識的時日不長,可在這場戰役早已成為同生共死的兄弟.,除此之外,他還是精銳騎兵們的主心骨、岳丈大人的心月復,更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倘若死在這場戰役上,未免太可惜了!
路甚武雖然敏銳地捕捉到身後有動靜,可當他回頭時,只見殷淮棄馬飛身落在他身後,他心一凜,側眸問︰「怎麼回事?」
「那外族主帥身上有暗器!」
路甚武濃眉一蹙,想開口再問,眼角余光卻瞥見數道銀光又從四面八方襲來。
「殷兄弟小心!」他立即揚劍,擊去飛射而來的暗器。
殷淮為路甚武擋掉那一枚彎月暗刃,卻沒閃過迎面而來的暗器;而路甚武雖然擋掉了幾枚,可其中三發卻啪啪啪地分別擊中殷淮的胸口、肩膀以及腰月復。
他隱約可听見暗器嵌入骨肉的聲音,額前迅速冒出冷汗,傷口一片濡濕。
一片混戰中,路甚武還不知殷淮中了暗器。而殷淮受了傷,加上劇痛,身勢不穩,在思緒即將墜入黑暗之際,他似乎瞧見秦思用那雙含嬌帶媚的美眸注視著他,對他說——
淮哥,我等著你回來!
淮哥,等你回來,咱們去逛東城大街,那兒好吃'好玩、新奇的玩意兒不少……
淮哥,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