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雖保有原主部分的記憶,但很多事就算記得,她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感慨。
「妳爹娘都不在人世,現在我不只是妳的姑母,也是妳的娘了。」方大娘說著,一把將她緊緊抱住。
未料方大娘會突然抱住她,方朝露呆了一下,可那溫暖的手及懷抱旋即勾起了遙遠的記憶。
她的媽媽也早逝,因此她跟其他兄弟姊妹是由擔任跆拳道教練的爸爸帶大的。她對媽媽的記憶也隨著歲月的流逝,慢慢變淡、變遠。
唯一記憶深刻的是,她七歲那年將人生中第一座冠軍獎杯送給病榻中的媽媽時,她臉上那溫柔、欣慰、滿足及驕傲的表情。
媽媽的懷抱就如此時此刻這般溫暖吧?媽媽的味道就是這樣清香淡雅吧?不自覺地,她將對媽媽的那份孺慕之情轉移到方大娘身上,情緒一時間排山倒海而來,教即使摔斷手也沒掉過一滴眼淚的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姑母……」她不知道自己是哪跟筋不對,居然哭得不能自已。
「好孩子,妳一定忍很久了吧?」方大娘輕輕的拍撫著她的背,低聲安慰,「不用擔心,妳有姑母,我一定會照顧妳的。」
「嗯。」她點點頭。
方大娘捧著她的臉,為她擦去眼淚,「妳先跟著姑母在臧府做事,大少爺是好人,一直很照顧我,這次我跟他提起妳的事,他一口就答應了。」
是不是好人她還不確定,但她深深覺得他應該是個很機車的人。
「妳就先在臧府做灑掃丫鬟,不久姑母會幫妳覓個好人家,讓妳出府嫁人的。」方大娘說。
「嫁人?」她一愣。
「是啊,妳已經十八,早該是嫁人的年紀。」
她猛然搖頭,「我不嫁人。」
「為什麼?」方大娘不解,「妳想象姑母一輩子待在臧府嗎?」
她十六歲那年嫁給烏隆村的農戶之子,來年生下一子,一家和樂。不料,半年後的一場瘟疫卻奪走丈夫跟獨子的性命,教她痛不欲生。
適逢當時臧家老爺派人賑濟幾個村落,她因還有女乃水,便在臧家管事的引薦下進了臧府,成為臧語農的女乃娘。
臧語農的娘親李氏體弱多病,生下他之後經常臥病不起,更甭提親喂了,方大娘乳水豐沛,便喂養了他。剛逢喪子之慟的她將臧語農視如己出,悉心照料,爾後,他也視她如另一個娘親。
「也不是,只是我沒想過這麼早嫁人。」
「還早?」方大娘微微瞪大了眼楮,「妳娘十八歲的時候已經生下妳了。」
「二十五歲之前嫁人都還不算晚吧?」她說。
「什麼?二十五?」方大娘驚訝的看著她,「二十五都是老姑娘了,妳還想嫁誰?」
老姑娘?也對,她現在身處在封建時代,二十五歲已經很老了。
「姑母一定會替妳覓得一個好夫君,這樣一來,我才對得起在九泉之下的兄嫂。」方大娘一臉堅定的說。
方朝露不想再跟方大娘討論此事,因為她很清楚這事不會有結果的,畢竟她們兩人身處的時代完全不同,頻率對不上。
「對了,」方大娘想起一事,「妳方才說路上遇匪,那妳是怎麼逃走的?」
「呃……我教訓了他們。」
方大娘驚訝地說︰「妳教訓了他們?」
「嗯,」她點點頭,「沒錯。」
方大娘一臉不可置信,「怎麼可能,妳、妳哪來的力氣?」
「姑母,其實打架靠的不完全是力氣。」
「不不不,姑母是說,妳怎麼會拳腳功夫呢?」她三年前曾回老家一趟,當時朝露十五歲,是個溫順乖巧、說話輕聲細語的小姑娘,別說是武功,恐怕連抓一只雞都辦不到。
怎麼才三年時間,她就練了身功夫,還能打跑打劫她的惡匪?
「我……我是跟村子里的人學的。」她胡亂說著,「我覺得自己身體不好,想習武健身,所以就主動學了。」
「妳跟誰學的?」
「劉、劉大爺。」她都快冒汗了。
聞言,方大娘眉頭一皺,「劉大爺是誰?」
劉大爺是她在二十一世紀的老爸,但這事哪能說出來,她只得繼續胡謅瞎掰,「劉大爺是這兩年才到村子里來的,姑母不認識。」
方大娘想了一下,不覺得有什麼可疑或不合理之處,便也相信了,但仍覺得佷女有點怪怪的,卻又說不出是什麼地方不尋常。
不過轉念一想,三年的時間要改變一個人也是有可能的,不管如何,這孩子平安,她也就安心了。
就這樣,方朝露在方大娘的安排下開始了灑掃丫鬟的工作。
需要勞力的工作對她來說一點都不是問題,不到半天時間,她便得心應手。
因著方大娘在臧家的地位及人脈,方朝露認識了許多新朋友,而大家也都相當照顧她,那名在門口被她教訓的家丁還帶著幾塊杏仁糖跟甜糕來向她賠不是,她也大度的原諒了他。
雖然她很討厭這種拿著雞毛當令箭,眼楮又長在頭頂上的人,但為了不傷和氣,也為了不讓方大娘為難,便也船過水無痕,當那事不曾發生過。
才在這里走動一天,她便發現臧府真的是少見的豪邸,大大小小的院落共有八座,庭園及花園有六處,不但有專門養馬馴馬的馬術場,還有最讓她心動的練武場。
臧語農是富甲一方的皇商,跟朝廷的關系向來密切,听方大娘說,臧家分散在各地的莊戶共有三十六處,店鋪有兩百家,土地有一千八百筆,依土地屬性及當地氣候種植各種作物。
臧家自己有鑣局及船運,可以押送及運輸各種貨物,南來北往暢行無阻,臧語農甚至握有多項朝廷特許的買賣,可自由買賣鹽、糖等物品。
光听這些,方朝露就深深覺得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方大娘還說,有位什麼知賢王是臧語農的拜把兄弟。她想,能跟皇親貴冑攀親帶故,那肯定是不容易的。
總之,因為他是個身分地位都不同于一般商賈的人,所以臧府的守衛也相當嚴實。臧府的護院共有八十人,各有各負責的範圍,領頭的名叫張大飛,從前是個教頭,後來被臧語農延攬至府中擔任護院總管。
而練武場,就是這些護院們平時練功的地方。
趁著空檔,她請粗使丫鬟玉芳帶她去看了看,發現練武場有許多古代的重訓器材,讓她暗自盤算著要偷閑來練一練。
第二天,方朝露一早跟著方大娘準備到臧府的藏書閣去打掃,經過一處回廊,遠遠的便听見一陣騷動。
朝聲源一看,有個身著紫色精繡衫裙,打扮得珠圍翠繞的年輕姑娘正在嚴厲訓斥著一名家丁。
「又來了。」方大娘嘆了一聲。
「姑母,她是誰?」她好奇的問。
初來乍到,她只听方大娘說臧語農有繼母周氏,還有繼母所出的異母弟弟臧語晨,可這位威風的姑娘是什麼人?
「她是趙家小姐趙流香。」方大娘眼底有一絲的不忿及無奈,「是夫人娘家妹妹的女兒,也是大少爺的未婚妻。」
「臧語農的未婚妻?」
听見她直呼臧語農的名字,方大娘神情認真地糾正,「朝露,這大戶人家的規矩不少,妳可要警醒點,怎能直呼大少爺的名諱?」
「喔,知道了,姑母。」
如今她是該謹言慎行,以免惹禍上身,又給方大娘添亂,只是即便這麼提醒著自己,但一時半刻實在很難適應及調整。
現在只希望在她完全融入古代生活之前,不要惹事闖禍才好。
「這兒不比妳從前在三腳村的老家,眼楮要擦亮,明白嗎?」
「我明白了。」她尷尬的一笑。
這時突然傳來了巴掌聲,兩人不禁一怔,同時望向聲音的那一頭,只見那家丁正遵從趙流香的命令,用力的掌摑著自己。
「你沒吃飯是嗎?」趙流香顯然覺得他打得不夠重,「再用力一點!」
「是,流香小姐……」家丁唯唯諾諾,認命的繼續掌嘴。
一旁的下人們低著頭,沒人敢多看一眼。看來,趙流香在臧府囂張不只一天兩天了。
方朝露最看不慣這種仗勢欺人的人,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沖上前去教訓趙流香一頓,讓她知道人人生而平等,是沒有貴賤之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