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伏幼天未亮就起來,準備好東西之後按時去擺攤,只是還沒等她們把攤子支好,聞香而來的客人已經站得滿滿的,每個都說要不早點來就買不到了。
她和胖姑、王嫂子三人自然是一陣忙碌,好不容易歇口氣,隔壁攤子的婦人探過頭來道了一句——
「司市的人來收錢了,你們當心點。」
「謝謝大娘。」伏幼點頭道謝,這位大娘昨兒個對她們這競爭對手還不理不睬的,今天倒是好心了。
果然就有三個漢子大搖大擺的晃過來攤子前,領頭的漢子嗅了嗅,道︰「原來就是這炸包子的香氣傳了半條街遠,頭子昨兒個吃的是這個吧?欸,還不弄幾個給我們兄弟嘗嘗。」
「你們欺……」王嫂子正要上前理論,伏幼攔住她。
伏幼輕描淡寫的吩咐,「趕快弄幾個大包子和蔥油餅請幾位大爺嘗嘗,哪里需要改進,還請幾位大爺多指教。」
王嫂子和胖姑雖然不願意,可也知道這些地頭蛇就是集市里收規費的,只要規矩的繳了錢,倒不至于有什麼事,于是分工去干活,希望趕緊把這幾個牛鬼蛇神送走。
面貌普通但長得五大三粗的漢子道︰「喲,原來你才是頭啊,還挺識相的。」眼前這小子個頭這麼矮,臉還沒有自己的巴掌大,要是不識相,看他怎麼修理他!
伏幼笑得很單純。「我新來乍到的,不知道該繳多少錢給司市?」
「看你這麼知好歹的分上,」漢子豎起三根指頭,另外一只手已經接過王嫂子遞上來的大包子、蔥油餅和糖水。「我作主收你三文錢就好。」
伏幼作勢要從圍兜里掏錢。
「什麼三文錢?」
昨天因為他買了大包子替伏幼開市的年輕漢子悄無聲息的出現,一站定,三個漢子齊齊的喊他一聲「齊哥」。
身材壯實的那個漢子,邊吃包子邊口齒不清的指著伏幼說︰「我們這不是來收規費嗎?這小子挺客氣的,還請我們兄弟吃大包子呢。」
這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呢,叫齊哥的男人哪不知道這幾個兄弟的德性,看著他們手上的吃食,他也懶得說他們了,轉頭對伏幼說︰「也給我來一個。」
伏幼不動聲色的炸了一個包子給他,心里卻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這些吸血水蛭!
齊哥拿到後也不怕燙,放到嘴邊咬了一大口,道︰「以後這攤子的規費就免了。」
咦,不收她錢?
見這漢子這般爽快,伏幼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心。「謝謝這位大哥,往後您和幾位要是從我的攤子經過,不嫌棄東西難吃盡管過來。」投桃報李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齊哥這回多瞧了她兩眼,又瞧了眼朝他撇嘴的胖姑,沒再說什麼,領著那幾個漢子往別的攤子去了。
「姑娘,這是欺負人,要是他們每回都這麼多人來拿吃的,不如照規矩把規費繳了就是。」王嫂子很不以為然。
一個包子六文錢,這些人一來就拿四個,那就是二十四文錢,再加上蔥油餅、糖水,她們真是虧大了!她怎麼想都心氣難平。
「表面上看我們好像吃了大虧,不過一來我並沒有要把攤子往長遠做的打算,再說,吃虧就是佔便宜,那些人看著也不像是要惹是生非的人,要是拿了這點好處能多照顧咱們一點,我們也不算虧。」
集市里不只有買跟賣雙方,還有許多灰色地帶的人混雜在其中討生活,誰敢保證日日是好日,哪天不會有麻煩找上門?
所以與人為善總是好的。
她們待人和氣,東西特別又好吃,客人絡繹不絕,就算備了兩倍的貨量,今兒個不到辰時初就賣個精光。
隔壁賣竹掃帚的婦人嫉妒得眼楮都紅了。
伏幼總算知道剛才這婦人怎麼會那麼好心知會她收規費的人來了,原來是想看她們的笑話,這會兒見她們在收攤子,不就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了。
三人分工合作,很快把器具收拾好搬上車子,回家去了。
這天淨利竟然高達一兩銀子又三百文錢。
至于當鋪這邊,既然已經修繕完畢,也掛起蝠鼠吊金錢的招牌——蝠同福字諧音,金錢象征利潤。伏臨門想趕緊開業,便挑了個最近的吉日,放了串鞭炮,帶著兒子和兆陌父子就開始了他熟悉的營生了。
當鋪雖然位在胡同里,生意自是比不上臨街的鋪子,但是那些以前得到他援手幫襯的人家零星的來了,籃子里多是一只雞,少是兩顆雞蛋、一把青菜,伏臨門都收下,也讓李氏回人家幾個女兒炸的大包子。見有的人帶著干瘦的小子、女兒來,李氏便把對方送來的雞蛋留下一顆,退回一顆,一起包在三個大包子里,那些貧苦人家沒想到會得到這麼豐富的回禮,感激得話都說不出來。
當鋪有了進帳,雖然杯水車薪,但是伏臨門這一家之主的底氣,總算沒有那麼虛了。
照伏幼所想的,她在集市上賣了一個月的大包子,因為有齊哥一幫人的照拂,無風無波,生意蒸蒸日上,所以只要他們人晃到附近,她也不忘送上一個大包子和糖水,但是那些人說了——
「齊哥說想吃炸包子的話,一定要付錢。」
伏幼只好說,那些大包子都是賣剩下的,他們要是不嫌棄就拿去吃。
其實人都有眼楮,他們又是在市井上混的,哪會看不出哪個攤子生意火紅、哪個攤子生意蕭條,推卻不掉還是樂呵呵的把包子拿了,但是自此,對伏幼的攤子就更加用心了。
一個月過去,伏幼挑了一天當休息日,畢竟每天天沒亮就要起來,備貨出攤應付客人,工作繁瑣,是鋼鐵人也得有上齒輪油休息喘口氣的時候吧。
她把這個月的結余重新用算盤算了一遍,結果頗為滿意。
這個月下來,她已經存下十二兩多的銀子。她讓在李氏那邊領過月錢的王嫂子過來,道︰「這是你應得的這個月的紅利錢,下個月咱們再用心干活,你肯定可以領得更多。」
「謝謝姑娘。」王嫂子回自己的屋子一看,手抖了。
足足有二兩銀子,她的月錢也不過一吊銅錢,姑娘還說只要她賣力,下個月能有更多的紅利,她不禁激動澎湃起來,斗志洶涌了。
胖姑是伏幼的丫鬟,所以她的月錢自然是從伏幼這里拿,當她發現姑娘多給她二兩銀子的時候,她還天真的想把銀子退回去。
「胖姑不能拿那麼多銀子,姑娘對胖姑好,胖姑貪心會被雷打的。」
「這你應得的,下個月咱們要是賺更多錢,胖姑也能分更多銀子,到時候不只能買你自己喜歡的新衣,還能買香粉口脂打扮打扮。」
胖姑模著那二兩銀愛不釋手,「胖姑不要新衣和香粉,胖姑想把銀子存起來,替俺爹娘修座漂亮的大墳墓,讓他們住得舒舒服服。」
伏幼對胖姑的爹娘實在沒什麼印象,但是她一片孝心可嘉。「咱們的生意好,我還估模著可以做點別的東西賣,這些銀子你就留下來,別苛刻自己,想買什麼就買,你相信姑娘我,咱們只要努力,以後還能賺更多銀子,到時候你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給你爹娘看,他們不也會更加高興?」
別人都以為胖姑愚鈍,只執著在吃食一件事上面,伏幼卻不覺得,胖姑做事雖然一開始不得法,但勤能補拙,尤其她對父母這分孝心更讓伏幼覺得難能可貴,所謂百善孝為先,這姑娘絕對是個好的。
「只要姑娘賺錢,也會讓胖姑賺更多銀子?」她憨厚的臉漾起了笑容。
「是。」伏幼承諾。
在現代,她父親那一輩的家族兄弟多是經商好手,五房兄弟不管在建築、百貨、企業、演藝圈、政界都有涉獵,她家以連鎖超商起家,還把制造工廠開到對岸。
當時被當成繼承人栽培的是姊姊,她是老三,每天混、吃喝玩樂睡大覺的過日子,快樂得不得了,然而因為一場初戀談得太認真了,她不只沒有結成婚,最後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了寂寞的一輩子。
穿越這種事不就是那種有能力點石成金的女強人才會發生的事?她這個樣樣不精的人也跟人家穿越來湊什麼熱鬧?
時代考驗青年嗎?別逗了!
她上輩子都老太婆一個了。
只是穿都穿過來了,回也回不去,這撿到的一輩子不為誰活,當作老天爺給她再次為人的機會,她會虔誠感恩的活下去。
當然,日子有很多過法,在這個以孝道為天,以女子貞節為大,受禮教制約的世道,女子寸步難行,她是回不去現代那種逍遙自由的神仙生活了。既然回不去,那就得設法把眼前的日子過好,起碼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仍然可以從容自悅。
一個月以來,也的確出現不少和她同性質的競爭對手,但她仍屹立不搖,她的贏面說起來也很簡單——舍得二字而已。
她舍得放油,舍得餡料,這年頭油品是十分珍貴的東西,尋常人家吃油了不起是拿一小豬油塊在鍋底抹一抹了事,那些賣炸包子的人也是,因為舍不得,炸出來的東西就有些四不像,餡料也是東省西省的,要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因此,在那些模仿者狠不下心用油前,她們還不至于被搶生意到沒有賺頭的地步。
她打算攤子的事交給王嫂子和胖姑去做,所有的流程她們都嫻熟于胸,不太需要她全程看著,另外再請個人打下手就可以了。
至于她自己,她還有別的想法。
她說做就做,晚飯時把這事對父母提了。
「支攤子賣炸包子本來就是你的主意,你想交給王嫂子她們,只要你覺得好,娘沒有意見。」
伏臨門更是干脆,問︰「那你接下來準備要做什麼?」從嫁妝一事到全家離開老家,再到建議他繼續做他的本業,還有賣炸包子,他不再懷疑女兒的能力,他的腦子還沒有女兒靈活呢,有些事也幫不上,唯一能給的只有信任支持和放手。
「秘密。」在成品還沒有完成之前,她不想公開。她把話題岔開,「娘,你這腌辣椒越做越好吃。」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只要是農家婦女都會,不過說到這些吃食,你外祖母做的醬菜那才叫好吃。」她是農家出身,農村的活兒她沒有不會的,嫁到伏家時,娘偷偷塞了一小甕的豆瓣醬給她,說是讓她想家時可以解饞,她寶貝得很,一小甕豆瓣醬吃了好幾年。
「倘若蔥油餅里夾上娘腌的醬菜,那該有多好吃?」伏幼托著腮想象道。
她是那種想到就要趕快去做的人,桌上的腌辣椒是現成的,她讓她娘把那些做好已經入味的醬菜都舀些出來,再利用鍋里的油去炸了幾塊蔥油餅,把腌辣椒、豆瓣、花生米和韭菜花分別夾上,讓大家嘗嘗。
大家起先吃著覺得有些奇怪,可越吃越順口,不由得又拿了一塊,直到蔥油餅的盤子空了,還吮指回味。
「就算不放蛋肉,只夾腌菜也好吃到不行,尤其是黃瓜口味,又脆又有嚼勁,還帶有蔬菜的清爽,這在夏日應該會有許多人喜歡。」伏觀稱贊道。
伏幼拍板定案,「那明日就帶些腌菜去夾蔥油餅,生意如果好,也是個賣點。」
她想著口味多元客人能挑選的東西變多,生意應該會更好;就算賣得不好,了不起回到本來的賣法,也不虧什麼。
母女倆帶著王嫂子把放在小窖里的腌菜壇子都搬了出來,挑揀適合夾餅的種類,幾經試驗,到了晚飯時間才算告一段落。
可胖姑都把飯菜端上桌了,卻不見該從前頭回來的伏氏父子。
當鋪開張後生意談不上好壞,畢竟當鋪是負面行業,誰沒事會來,來的一定都是家中出了事,急需金錢周轉應急。
李氏等了又等,正要叫胖姑去前頭看看是怎麼回事,就見伏臨門腳步匆匆的進來,身後跟著兆方,他腳步沉重,背上負了一個看似昏迷不醒的大男人,伏觀則是殿後尾隨著進來。
「這是怎麼回事?」李氏捂著嘴驚嚷。
「噓,不要作聲,這人受了傷。」伏臨門怕屋內的妻小驚慌,一進門就出聲安定人心,接著動手幫著把人安置在炕上。
家里來了身分不明的外男,伏幼這種未出閣的女子按禮是要回避的,不過,她來自現代,這會兒也不是在規矩多如牛毛的伏家老宅里,娘親沒開口叫她避,她就理所當然的留下來了。
昏迷的男人一躺下,披散著發的臉便露了出來,伏幼瞥去,原來只是非常隨意的一眼卻讓她頓時手腳麻木,宛如被雷劈。
她死死的盯著他看,無法移開視線。
讓伏幼驚訝的不是男子出色的外表,也不是穿得多麼富貴逼人,相反的,他穿著簡單,靛藍色細布直裰,腰間系了條垂著荷包和小印的五彩絲絛,鴉青色杭緞福頭鞋,看起來只是一般富家子弟的打扮。
斂去乍然看見一張不該出現在這里的面孔的怪異感,她努力的調整呼吸,微濕眼眶眨啊眨的,試了兩次才把面上如夢似幻的笑容收了起來。
幸好大家的焦點都關注在那男子身上,沒人注意到她的異常。
「這人眼生得緊,你們怎麼把他往內宅里抬?」李氏不是那種愛大驚小怪的婦人,但是這般沒來由的多出個人來,太過突然了。
顯然這也不是伏臨門願意的,這宅子就這麼一點大,不往里頭抬就只能抬到大街上去。
「客人上門說要典貨,就典了這個人。」伏臨門說得有些結巴。
「什麼?」身為人家的妻子,約莫也知道丈夫的性子如何,凡是物皆可典當,是當鋪開門做生意的宗旨,她也听過典妻,丈夫手頭緊把妻子當了,可那是亂世,想吃一口飯都難的時候,如今天下太平,誰還會做這麼荒謬的事?
最無稽的是,伏臨門居然還收了?!
對方要是過了抵押期不回來贖人可怎麼辦?
「你不用擔心,說是一時困難,暫時抵押在鋪子里,換五兩紋銀充作回京盤纏,在抵押期前就會來把人贖換回去。」
「你簡直是……叫我怎麼說你?」李氏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笑。「你也太不知輕重了,人也就算了,可他一直昏睡是怎麼回事?要是鬧出人命,到時候我看你拿什麼去賠。」
伏臨門像是這會兒才意識到事態嚴重,搔了搔頭,「那位壯士說他護送他們家公子出門,不料在半道上遇劫,好不容易打退歹人,兩人卻都受創,筋疲力竭。他們公子府邸遠在京都,倘若他帶著主子上路,怕被歹人發現尾隨,又怕拖沓行程,所以暫時把人當在我這,他用生命起誓,說只要他不死一定會回來贖人。
「他說得信誓旦旦、有憑有據,還把他們位在京都的住址都寫給我,我想奴才發賣主子的事情自開國以來還沒有人敢做,就當好心,收留一陣罷了。」
「你這糊涂的!」李氏跺腳,這世上口不對心的人隨便抓就一把,這話要是能信,還有什麼壞人拐子?也只有丈夫這種容易信人的性子才會輕易就相信別人的片面之語。
「我看那位客人傷得比這位嚴重多了,胳膊上纏的白布都止不住血流,這才答應的。」
伏臨門怕妻子覺得他做了筆賠錢生意,委婉說道。
只是救人于危難,又不是要費什麼大力氣,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為?
這時已經歸攏心思的伏幼恢復平常神情,她吩咐兆陌道︰「既然人都受傷了,還是趕緊請郎中來瞧瞧吧。」
爹娘那些話她不是沒听見,懷疑是人之常情,不過眼下人既然都救了,再沒抬出去的道理。
正大眼瞪小眼的夫妻倆齊齊回過神來,這才看見也許是方才搬動的關系,男子的月復部有血跡隱隱透出來。
伏臨門趕緊揮手,「去百草堂請游宜游郎中過來。」
這游宜醫術高明,可惜就一樣不好,嗜酒到了無酒不歡、無酒不樂的地步,一天十二個時辰里十一個半的時辰是醉醺醺的,所以沒有人家願意請他看診,也幸好百草堂是他父親傳給他的家業,還有一個坐堂大夫負責看診,倒不至于讓他連口飯都混不上。
兩人會熟識除了是街坊,游宜在錢花光無處撈銀子的時候,就會瞞著妻女出來當些東西換酒吃,在伏臨門這里他總能換得到錢,他也知道人家是看在街坊分上才給的銀子,因此伏家人若有個頭疼腦熱,只要相請,他一定會到。
游宜趿拉著黑布鞋,沒帶藥童,自己背著藥箱就來了,也不知道是酒喝太多還是天生有副酒糟鼻,那鼻子就成了他的標志。
他一來看見病人也不唆,直接吩咐,「把他的衣物扒光。」
伏幼和李氏已經識相的退了出去,扒光衣物的活兒自然輪不到她們。
母女倆人在堂屋,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如何,這期間只見兆方出來要水,一盆子水進,一盆子血水出,又要干淨的巾子,又要舊衣物,這才知道游宜嫌礙事不好月兌,干脆把人家的衣物用剪子絞了,傷口敷了藥纏上布帕後,才想到病人也需要衣物遮蔽。
這時留在外頭收拾善後的伏觀進了堂屋,他一坐下就自己動手倒了杯水,覷著杯沿問︰「里面如何了?」
「已經請了游郎中過來看。」伏幼淡道。
「這種事你也不會攔著你爹一下。」家中吃飯的人已經不少,現下還多了一個要花藥錢的,這些個男人都不知道柴米油鹽有多貴,持家不容易,李氏忍不住抱怨道。
「娘,爹是您夫君,您應該比我更清楚他的性子吧?」伏觀笑嘻嘻的調侃他娘,笑得是一臉狡猾。
「你這兔崽子!」李氏狠拍了他一下。
伏觀呲牙咧嘴,其實一點也不痛,為的是逗他娘心疼。
母子倆嘻嘻哈哈,伏幼卻老是分神往里頭望去。
小半刻後,游宜隨著伏臨門走出來。
伏臨門從荷包里掏了小銀塊,「小方,你就跟著游郎中去抓藥,診金一並付了。」
「給什麼給?下回你閑時請我喝燒刀子就好了。」游宜舌忝舌忝唇,他可看不上那點錢。
「我記得人家流當了一瓶陳年二鍋頭,待會兒讓觀兒給你送去。」
這回游宜沒推辭,笑咪咪的說︰「過兩天我再過來看看。」
「就這樣說定。」
送走游宜,伏臨門模著肚皮道︰「擺飯吧,我都餓了。」
李氏剛剛就把已經冷了的飯菜讓王嫂子放回蒸籠里,一听見丈夫喊餓,便立即讓人把熱飯菜端上來。
「那位公子如何了?」李氏還是一臉不快。
「有兩處刀傷,拖延過久發炎長膿,燒過了頭才昏睡不醒,游郎中處理了傷處,開了方子,我讓小方跟著去抓藥了。」伏臨門見妻子詢問,趕緊一五一十地稟告詳盡。
「也罷,日前囡囡才提說想多請個人幫忙攤子,我看人也不用請了,等屋里那位身體好了,要是還沒有人來接,就讓他幫工付食宿吧。」他們家現在可不是添個人只是添副碗筷的問題,若不想干活,那就沒飯吃!
娘欸,人家都還昏迷不醒,你就都已經盤算好了。
伏幼看著表面死鴨子嘴硬、心里卻接受家里要多個人這事實的娘親,心想也許夫妻就是這樣,誰捅了樓子,另外一個就會收拾,這叫互補,也可以稱之為愛吧。
她的心在方才的驚濤駭浪後已經恢復如常,看著父母互動,還有心情分析大人之間的感清。
就算有張一模一樣的臉又怎樣?她不是以前的她,他也不可能會是她心里想的那個人。
他已經在他們彼此二十一歲時因為車禍死了。
所以,她很早就失去他,上一世,因為他,她一輩子沒能走出來,生活一直渾渾噩噩,好像坐著無期徒刑的牢。
這輩子說什麼她都不想再像瘋子似的過那種每分每秒像在油鍋里煎熬的日子,心里想著念著都是一個已經逝去的人。
現在她是伏幼,一個生在不知名時空的十五歲女孩,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盡力活下去、活得好,不想再因為愛一個人讓一輩子空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