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春天,總是來得格外的晚。
異地的朋友圈已經在曬樹曬花曬春天了,我還在裹著棉襖出街,看街上寒潮之下的人們匆匆而過。
忽忽過了清明,街邊上的樹忽然之間冒出了女敕芽,我總疑心那是假像,非要湊上前去細細觀察,還能看到委屈團在一起的葉子,沒過兩天便漸漸的舒展了。
蝸居了一個冬天的我終于結束了冬眠期,開始頻繁上街。
街上的人們衣著也漸漸單薄,有騎著自行車的裙裾飛揚而過,便是一道美麗的風景。
到了梨花開的時節,縣郊梨園打出萬畝梨園的廣告,听說是足有十萬畝梨花齊齊綻放,吸引著遠遠近近的游客。
到得開園日,我帶著閨女坐車過去,但見莊園外面停滿了轎車,人潮洶涌而至,每人面上帶著春天的笑意,似乎月兌下了厚重的冬衣,整個人都舒展了起來。
梨園里再無雜樹,觸目所及全是梨花,賞花的人潮四散開來,撒進園子里,沿著自己喜歡的小徑穿行,往梨花林里鑽進去,蜂飛蝶繞,煞是熱鬧。
女兒還未曾見過這樣規模龐大的梨花齊綻,興奮的牽著我的手往林子深處鑽,耳邊還能听到游客的私語。
對于我這個純吃貨來說,最深的感觸便是︰「到了秋天得收多少梨子啊。」
女兒︰「原來你是這樣的媽媽!」
我很想說,其實務實是種美德,看到花便想到了果,若我有個小院子,必定是種瓜果蔬菜,而非月季玫瑰。
逛的累了,便往農家樂里坐一坐,點幾個家常小菜,歇一歇腳,算是度過一個悠閑的假日。
今年天公不作美,梨園才開半日便下起了綿綿細雨,來時未曾備傘,便落得一身濕意,母女只得匆匆而歸。
回家之後,喜歡畫畫的女兒安靜坐在窗下,涂涂畫畫,將她今天的所見用畫紙記錄了下來。
我翻一翻書,忽翻到全真教長春真人丘處機的一首梨花詩——
春游浩蕩,是年年、寒食梨花時節。
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葩堆雪。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冷浸溶溶月。
人間天上,爛銀霞照通徹。
渾似姑射真人,天姿靈秀,意氣舒高潔。
萬化參差誰通道,不與群芳同列。
浩氣清英,仙材卓犖,下土難分別。
碟台歸去,洞天方看清絕。
這首詩最開始吸引我的其實是作者。能夠知道丘掌教,還是托了金庸老爺子《射雕英雄傳》的福,印象中那是位武功高強嫉惡如仇的高手,沒想到有一天讀到他的詩,原來英雄也有俠骨柔腸,志氣高潔。
長春真人不是終日練武行走江湖,鋤強扶弱,也有觀賞美景的閑暇時光。
也許當年他寫這首詩的時候,就身處一片梨花林里,隔著時間的漫漫長河,有風吹過,梨花林中落英繽紛,長春真人也與我一樣感慨韶華易逝,美景難存。
寫小說的,有時候讀史書,對某位歷史人物心生敬仰,抑或對其生平感慨不已,某一天讀到某位作者的小說里當真寫到自己曾在史書中讀過的人物,明知故事情節泰半虛構,可是卻仍是欣喜異常,就跟在街頭巷尾遇到了有好感的熟人一般。
原來你也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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